第96章 生态缸
放在门口的饭江汜吃了。
晚饭怎么也不能饿着自己。
最近窦惊澜在学西餐,今天做的是培根蛋酱意面,口感厚实绵密,没有冷,看得出是刚做的。
还混搭了一碗萝卜排骨汤。
如果江汜过去厨房帮忙,那就完全不一样了,窦惊澜做饭时还要看他。
切个番茄,刀背一滑就可能切到自己,窦惊澜连忙抬手挡了一下,这才没血溅当场。
不知道为什么,在窦惊澜手里能出节奏的刀在江汜手里黏得像个泥鳅,到处乱跑。
第二次拦住要切到江汜手的刀,窦惊澜认真严肃地把江汜推出了门,并决定自己做饭时不教他东西了。至少要他时刻看着江汜才能放心。
总之与厨房毫无瓜葛也难以有瓜葛的江汜就这样断送了厨师梦想,最多帮忙打理个菜。
论这个,窦米做得都比他快。
江汜想到这,郁闷地把餐盘放到一边,拉好身上的毯子。
他还是第一次在书房睡,书房三面墙都是书架,中途彪叔把江女士那边的书搬来了一部分,把这里填满。
所以能睡的地方只有角落的小榻榻米。
夜里,江汜第三次从榻榻米上摔下来,彻底醒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睡相差。
尝试闭了几轮眼睛,依然没睡着,他坐回书桌旁,打开一盏灯,看了眼手表。
凌晨三点四十七。
资料他最近看不太下去,想到那个奇怪的实验,就觉得哽着什么似的。
还是先去趟厕所。
江汜打开门,没想到门边一个身影歪了歪,立刻吓得一个激灵。
他险些话都不会说了:“你怎么、你怎么坐在这儿,怎么没回去睡觉啊……”
窦惊澜看他出来,第一个反应是抓住了他的裤脚,眼神还是困顿的。
江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在这,但睡衣都穿着白天的没换,着急忙慌地要去抱他起身:“怎么能在这睡,你快起来……”
被窦惊澜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两条胳膊锁住他肩背,像怕人跑了似的,勒得江汜不受控地扑在他怀里。
江汜怕磕到坐着的他,双手撑着墙说:“别勒我,起来!去床上睡啊。”
窦惊澜不听,像是又睡回去,眉头拧得死紧:“别走。”
江汜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困的样子,可被他扼住没法起来,着急得拍墙,低头想发脾气:“我不走,你倒是起来——”
窦惊澜把他往怀里又带了点,好脾气地蹭他的脸,带着安抚的意思,像是困极了,想让聒噪的人安静。
江汜的脸碰到一片温热。
以至于江汜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那是窦惊澜的嘴唇。
他刷得往后撤——
撤不开。
两个人还在搂着呢,窦惊澜察觉江汜想挣开,抱得更紧了。
江汜脸已经红了,咬着牙拧了一下窦惊澜的腰,说:“那就别怪我叫醒你了……”
窦惊澜终于被拧醒,皱眉睁开了眼。
他看清怀里眼带薄怒的人,和对方对视两秒,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江汜,你怎么……”
江汜趁他收了胳膊,急忙站起来兴师问罪:“你拽的我。这不是重点,你怎么睡在书房门口。”
窦惊澜跟着站起来,诚实道:“怕你明天还不和我说话,就想在门口等你出来,方便随时拽你,又怕你起早蹲不到,找不到时机可能又要不理我了。”
可能还是不太清醒,所以他语调都有点鼻音,像感冒。
江汜最后一点儿脾气也消了,拉着他往回走:“睡觉,睡饱了再说。我好困。”
窦惊澜手都是凉的。
回屋江汜先去了厕所,想着窦惊澜会先睡,没想到他洗完手出来,窦惊澜在门口,头一点一点地等他,看起来很自闭。
江汜无声地笑一下,说:“澜澜。”
窦惊澜倦怠地拉住他:“嗯。回去吗?”
江汜很久没见过他这么疲惫担忧的样子,上一次见……还是刚刚初冬时。
他对舒适的阈值终于提高了。
“好。”
江汜早上被一通电话叫醒。
江女士那边让他快点回来,给他改了早上的高铁。
江汜仍半梦半醒,茫然地听她竹筒倒豆子,主题就是让自己快回去。
他想起之前的逃犯,问:“啊,那我……”
那我两个朋友待在这没什么事吗?
可又一想,这事儿他还没和江女士说。
江汜只好卡了下壳,说:“现在就走?确定?”
江沚笃定地说:“宝宝,快回来吧,马上过年了,而且爷爷很想你。”
这让江汜隐隐觉得不对劲。
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答应了下来。
接着想起身,却被人一把抓住了,力气很大。
窦惊澜刚醒,嗓子还是哑的,定定地看着他:“去哪?”
江汜抽手没抽走,解释:“我妈让我提前回家过年,把我高铁票改到今天早上了,你睡,我现在收拾东西回老家。”
窦惊澜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呆愣:“这就要走?”
江汜:“嗯。我东西不用带,那边都有,马上彪叔就来接我送我去高铁站,你再睡会儿。”
窦惊澜把他手腕握得更紧了。
江汜呲牙:“疼。”
窦惊澜又一下放开。
江汜:“走之前没什么要说的了?”
窦惊澜坐起来,只是看着他。
江汜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是沿着脸的轮廓转了一圈。
从右眼起,下落到唇,再转到左眼,由眉毛向上,接着回到眉心,定在鼻梁,接着重新和他对视。
这眼神安静又带着点难言的深刻,看得江汜有点害臊。
他只能笨拙地扯皮,才让自己好受点:“干嘛这么看我啊,又不是不回来了。还没走呢就这么想我?”
窦惊澜听他的话,笑了笑,没有反驳。
“嗯,早点回,我等你。”
江汜从家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直到坐下来拿出手机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眉眼都弯起来。
老家在隔壁遂西市。
下高铁时,出口有人撑着伞,面容熟悉,走过来说:“少爷,家主让我来接您。”
江汜看他撑伞,奇怪地看了眼天空,才发现在飘雪。
“江小少爷?”
很久没回家,这封建的称呼让江汜有点不适应。
车里安安静静,来接他的就是司机,江汜坐在后座和窦惊澜报平安:“下高铁了,正往家走,遂西下雪了。”
窦惊澜:老家在遂西?
江汜:嗯。
窦惊澜发来一张今天的午饭菜谱。
用的江汜之前记调料的便签纸,和江汜的字挨在一起,相比起江汜爱飞散的行楷,窦惊澜的字更一笔一划。
这种两个人写一张纸的经历很新鲜,新鲜得江汜长按手机屏幕,把照片存下了。
随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越野一路驶出市区,驶离国道,开上山路。
路上廖凌飞没头没脑地发来一个对不起。
江汜挑挑眉。
这是小弟出事儿大哥来道歉了。
江汜笑了笑,把这条删了,没回。
等到在一座恢宏的西式城堡前停下来,江汜才问:“现在都不住之前的七进门了?”
司机疑惑地说:“什么?”
江汜:“以前不是住的七进门大院吗?”
司机笑了笑:“哪家宅子那么好看,您记这么久?咱们不一直住在这儿吗?”
江汜想到自己失忆,从容地接受了自己不仅失忆,还可能记忆错乱了的事实。
他下了车门,第一反应手自然地下压,拦住了弯腰要给他鞠躬的两排侍者,给江女士打电话:“我到了。”
江沚:“嗯,在家好好待着,去三楼主卧睡吧,那里最安静。”
江汜试探道:“啊?那间在哪啊?”
他语带试探,想试试江女士知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事。
这几天在家除了看资料,他别的空余时间都在想这个问题,恨不得碰见一个可能知道的人都要问问,却不敢明目张胆地问。
总觉得江女士会直接把他送进精神科。
江沚没有丝毫停顿,口吻温和地解释:“进门正对的屋子三楼最中间的屋子,最隔音,知道你不爱吵闹,让其他小辈住下面了。”
连话都不带停的,看来是不知道。
江汜沿着花坛往里走:“嗯,我哥呢?他回来了吗?”
沿路碰到的佣人看到他的脸,弯腰行礼。
这些行为让江汜更不舒服,却没法挨个叫停。
每次回来都觉得像个封建大家庭。
他只好加快步伐。
搞得几个佣人刚看到他还没来得及行礼,他人已经闪进门里。
江沚:“他还在飞机上,下午就到了,先在房间里待会儿吧。见到人要问好、不准抽烟、不许酗酒,当然了,你也可以做,只要不被我发现。”
江汜头痛地向楼上走:“知道了知道了……”
江沚停下唠叨,说:“那就自己在那里好好待着,我晚上再回来。”
江汜和一个年龄大他一些的长辈点头行礼,看到那长辈臂弯挂着的白大褂,疑惑地问:“江女士,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上班吧?”
江沚轻轻地纠正他:“不是上班,是工作,既然知道了,我就没必要和你多说了,好好待着吧,我继续工作了。”
挂下电话,几个研究人员开起了玩笑:“江博士,您儿子又打电话了?”
江沚从容一笑,走回他们中间:“孩子大了,麻烦事儿多起来了。”
“不管他。”
江沚点了点缸壁:“我们先把这个小家伙搞明白再说。”
她面前是个透明的生态缸,不知名的溶液罐里,泡着一个男孩儿。
说是人类,却并不像。
脸色苍白,颧骨突出。
察觉到江沚轻点缸壁,它睁开浅金色的眼睛,眼带一点厌烦。
像是在说,不要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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