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端倪（2）

    希尔补充点糖分, 感觉自己又可以了，一抬头, 对上褚发青年深邃下望的目光，心尖顿时一颤，视线下移, 眼底倒映出他手上的包装袋。

    她潜意识觉得包装袋有问题，却一时半会没什么头绪, 紧张得心跳如擂鼓, 面上再冷淡不过, 好在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后调开目光。

    “我要找个人, 她失踪了，这个委托侦探社接吗？”

    “失踪多久？”

    “四年。”

    “那可不好找。”

    中原中也唇边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委托金无所谓，我只要找到她。”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问问同事有没有人帮你查。”

    希尔使出了拖字诀，中原先生是港口黑手党, 他的委托肯定没人接, 也不用担心同事和港黑扯上什么关系。

    “不需要你出去查，听说你只要看资料就可以分析出对方的行为模式，我这刚好有。”

    中原中也直接拒绝, 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威势，希尔意识到一件事，一件她一直在回避的事，她见过中原先生很多样子, 暴跳如雷的，无可奈何的，温和宽容的，却没有身为黑手党干部的强硬。

    直到今天。

    也好。

    心虚归心虚，不用表现得太怕事。

    “好，现在吗？”

    “我车在楼下。”中原中也对她伸出手。

    希尔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随便你。”

    他态度上表现得无所谓，行动上一直跟在希尔后面，看她确实没关系才走到她前面，街口停着一辆兰博基尼，他把副驾驶车门拉开看着她。

    希尔不太想上这辆车，回想起上次双黑飙车，她觉得这辈子都不想上他们两个任意一人的车：“……要不你带过来我看？”

    中原中也：“少啰嗦，上来。”

    希尔：“哦。”

    一路上，中原中也专心开车，希尔从窗户里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开始琢磨他会让她看些什么，总不会就是白纸黑字的资料，那样还好糊弄，万一是别的呢？她的东西她走之前都烧掉了。

    她心中罗列了多种可能性，没有注意看路边风景，车开进一片幽静的别墅区，中原中也下车，给她开车门，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无法思考下去，正要迈开腿，发现中原先生挡住车门上沿的手。

    那是一种礼仪，防止女士下车时碰到头。

    希尔不敢看他的蓝眼睛，再利落不过地下来，佣人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她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进屋，此时手机震了一下，希尔拿出来一看，是太宰先生发来的短讯。

    ——白鲸攻略计划成功啦︿(￣︶￣)︿

    总觉得这个表情在真人上也能套用呢。

    希尔手指轻动。

    ——收到。

    发送完放回口袋，对方又发了一条过来，她只得又划开手机来看，这次是社交软件，不这样就不能发表情包卖萌了。

    ——别怕，猫猫摸头.jpg。

    或许他知道她和中原先生在一起，希尔心中冒出这种想法，快速回复一句。

    ——我没有。

    太宰治低头看手机，勾了勾唇角。

    不怕就好，从今往后，你就不会再被过去所扰。

    **

    厨房里传出来阵阵香味，希尔鼻尖微动，看向坐在对面沙发的中原中也。

    “资料呢？”

    “不急，吃了饭再说。”

    “吃饭？”

    中原中也往后一靠，挑眉：“你吃了？”

    希尔：“这和调查有关系吗？”

    中原中也：“当然有，你看着看着晕过去怎么办？”

    希尔：“我还没这么脆弱。”

    中原中也：“脆不脆弱我自己会看，你说了不算。”

    希尔：“……”

    说真的，有点招架不来如此强势的中原先生。

    不过，她能习惯。

    人长大，总会失去点什么。

    于是接下来她就能坦然地入席，看着一桌子过去自己爱吃的菜式从容进餐，中原中也吃过午餐，不动筷，就那么支着下巴看她。

    他脱了大衣，没戴礼帽，挽了袖子，黑手套还带着，手套与袖子中间皮肤白皙，看着就下饭，让希尔思维跑偏到女孩子的绝对领域上了。

    “……”

    她就是飘了，敢在心里这么想中原先生。

    吃完饭，中原中也领着她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在她进去后，落后一步的中原中也抬手锁上门，希尔警觉地回头，中原中也连解释都不解释的，长腿一迈，拉上窗帘，隔绝夕阳光辉。

    黑暗如期而至，希尔后退一步，手往后面摸摸摸，摸到了照明开关，连忙按开，灯亮的瞬间安全感爆棚。

    “资料呢？”

    “资料就在这里。”

    中原中也拆了盒子，把游戏光盘放进托盘，巨大液晶显示屏亮了起来。

    胡说！

    希尔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谁家资料是一个恐怖游戏的光盘啊？

    “你怕？”中原中也侧头看她，液晶蓝光打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生出机械般冰冷的美感。

    “我认识的人里，很多都怕。”所以这是很正常的事。

    “很多？”他微微扬声表示质疑。

    希尔一想，柳生比吕士加上斯宾塞·瑞德，两个呢，还不多？

    “资料就在这里，交给你了，侧写师。”

    说着，他把游戏手柄递到她面前，希尔沉默片刻，接过来，与此同时，他抬手，控制空气中的重力因子关了照明开关，一时间屋里只有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诡异的音乐营造着恐怖氛围。

    “你不觉得开着灯会好一些吗？”

    中原中也笑容隐没在黑暗中：“开了就没氛围了。”

    希尔：“……”

    我怀疑你就是故意吓唬我，并且握有实证。

    她认命了，拿了手柄偏着腿坐在地毯上，中原中也盘腿坐在她身边，那种强大的存在感希尔也顾不上了，她满脑子都被游戏颇具压抑感的开场动画占据了。

    昏黄的灯照亮眼前，桌上一把枪，屏幕不断晃动，可以看出来是主人公视角，音乐声从小变大，那是女人恐惧的哭声。

    随着装填子弹完毕，主人公视角转变，哭声越来越大，像是意识到危险，希尔看到黑暗中一双纤细的腿，看样子是女人被绑在椅子上，不止一个人，似乎还有人也被绑在桌子上。

    那种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心烦意乱，砰砰两声枪响，吓了她一跳，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屏幕黑了下去，再次亮起时视角很矮，主人公应该是趴在地上，血泊之中，视角慢慢调高，屏幕一晃一晃的，游戏效果很好，将玩家代入踉跄前行的主人公角色，产生一种压迫感，因为主人公没有任何武器，一旦遭遇鬼怪将必死无疑。

    希尔握着手柄，操纵着角色在空无一人的两层小楼中移动，开始十分钟她很淡定，一款经典的恐怖游戏不该一上来就是吓人的超自然事件吓跑玩家，而是在心里层次上逐渐施加压力，真正开始忧心主人公，也就是自己的命运。

    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突然蹿高的音效，突然灭掉的灯光，突然转过来的娃娃。

    嘤，一点都不怕。

    希尔抖着手，操纵着人物在水琴声响起的时候马上就跑回安全点，收集药品蜡烛，不在黑暗的地方待着，待久了会掉san值，话说这还借鉴了克苏鲁的设定。

    她转了一圈后，大脑深处记忆宫殿建造出游戏地图全貌，每一个房间都密密麻麻标注出了物品说明，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一目了然，这恐怖游戏一旦挂上了悬疑，在希尔看来虽然可怕但并不难通关。

    只要忍耐就好了。

    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哪怕传出来什么紧张的音效，他的眼神也没分给屏幕一丝一毫。

    他仔仔细细看她，从眉眼到鼻梁到嘴唇到下巴，无一处与印象中的人相似，可是灵魂却处处都是共同点。

    就比如这份韧劲，就算怕的不行，也能忍下去，而且更聪明更有条理，劝退无数人的恐怖游戏，她都要通关了，还没死一次。

    如果用一种动物比喻心底的那个姑娘，中原中也不止一次想过，那应该是只乌龟，敲敲她的壳头就缩了回去，可是若在前面放一块肉，不管多远，她慢慢悠悠总会把那块肉吃到嘴里。

    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他听说太宰那混蛋打了她两枪后，在揍太宰治一顿和去看望她的顺序上没有犹豫，直接就跑到她宿舍去了，她不在，稍微打听一下知道是银那家伙把她带走了。

    他又转道去了银的家，银说希尔睡着了，于是他就抓紧时间打了太宰治一顿，也不太好住在芥川家，嘱咐银一句希尔醒了给他打个电话。

    其实也不用，因为第二天一早银没给他打电话，他也骑着机车过去了，明明港黑大楼在北，芥川家在东，他也号称自己是顺路来看看。

    于是就看到银正在给希尔喂粥，她有一处枪伤在肩膀，不太好抬手，他抱着手臂站在床边，眼眸如同暴风雨前的大海。

    □□部盯着，银紧张，希尔也紧张，他看着看着，叹了一口气，让银去训练，他则在希尔惊恐的目光中接过碗坐在床边，舀了一勺粥吹吹，送到她嘴边。

    他是第一次喂人吃东西，看银做了几次就会了。

    希尔不太敢吃，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太规矩了，哪能让干部喂她吃东西。

    中原中也：“别管什么干部属下，认识这么久，就当是朋友了。”

    等她吃完了，问她要不要再吃一碗，她头摇得像拨浪鼓。

    中原中也：“吃到教训了吗？”

    希尔：“美貌本来就是一种武器，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中原中也一下就急了，扬声：“要不是芥川及时到了，你杀了目标就以为能全身而退吗？太宰就教了你自杀式攻击……啧，我都被你带跑偏了，我是问你，还追那混蛋吗？”

    大概是他的脸色太严肃吓人，她试探性地问：“太宰先生吗？为什么您会觉得我要放弃呢？”

    “哈？”他一下子站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猫，“你是笨蛋吗？还是那条青花鱼给你灌了什么药？你看看你这一身伤，还不死心？你清醒一点，你不明白他是怎么对你的吗？”

    希尔被他吼的缩缩脖子，态度很怂，声音却坚定：“我是太宰先生的部下，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妻子，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对我好。”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很有道理，中原中也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气一戳就破，他坐了回去，“他不可能像你对他这样对待你的。”

    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没有意义的。

    “我用心对他，如果能得到同等的心意那当然好，如果不能，至少我努力过，也不会遗憾，更没有必要因此抱怨什么。”

    海纳百川，她的感情又何止海般宽广。

    中原中也忽然发声困难，像是一团棉花堵在嗓子里，问：“你不疼吗？”

    肩膀一枪，大腿一枪。

    “疼，不过还能忍。”

    不仅是只小乌龟，还是只忍者神龟。

    “我通了。”

    金发女人转头看他，他似乎能从那双灰眸中看到沉睡在遥远岁月中说着可以忍耐的苍白少女。他想过很多，这家伙这么怕鬼，说不定玩到一半就叫喊着不玩了，毕竟进鬼屋到一半差点吓晕过去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也对，太宰那么难搞她都搞定了，区区超自然事件而已也不在话下。

    他突然有些欣慰。

    她面目全非，出走半生，回来时宛如少年。

    中原中也把照明打开，灯光次第亮起，并不扎眼。

    “这就算偿还你动我记忆的那一笔了。”中原中也抱着手臂说道。

    希尔：“不打我？”

    中原中也扬眉：“你很想挨一顿打？”

    希尔使劲摇头。

    在中原先生拿出恐怖游戏，她就知道马甲必然是穿不好了，可是她还是不甘心：“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她抹了中原先生的记忆，他还能再认出来她来，她就那么破绽百出吗？

    中原中也笑了笑，肆意分明，不是她破绽多，是他对她太了解了：“外貌变了，灵魂的本质没有变。”

    “灵魂本质？”她还有这种东西？

    中原中也：“忍者神龟啊。”那样害怕都能忍耐下来，不是忍者神龟是什么。

    希尔：“……”

    原来。

    我在中原先生心里就是一只乌龟？！

    作者有话要说： 最卡的地方过了，我就在这死卡，中也要不要认出来，怎么认出来，希尔会不会又一次抹他的记忆，中也认出来，希尔也没有抹他记忆，就第一次希尔动他记忆他会怎么处理？暴跳如雷还是更加沉静……会不会打她一顿，不打这个剧情要怎么过……

    谢谢大家还在等，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