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老天垂怜,他想……
半山别墅。
宋笃之回到家,看见王兰坐在会客厅,对着一只青釉胆瓶,满脸愁容。
他打趣道:“拍卖行都拿假货糊弄你?”
王兰白了他一眼,道:“你晓得什么呀,这是南宋官窑的正品,你拿五千万,人家还不想卖呢!”
宋笃之笑道:“是我孤陋寡闻。这么好的艺术品在你手里,应该开心才是,唉声叹气做什么。”
王兰叹道:“我哪里能搞来它,还不是有人送了大礼。”
宋笃之其实心里猜着了七八分,却仍是笑道:“原来二十年过去,你的追求者仍是潜伏香江,伺机而动。”
王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笑道:“那是自然。你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倒也自在开心。”
宋笃之故作害怕,道:“后院起火,我要call阿sir了。”
两人又闹了一会子,王兰才道:“这瓶子呀,是庄汝连他妈妈送来的,老太太晓得我平日里无聊,爱去拍卖行拍些小玩意,就送了来,还说以后要同我们常往来。”
“你说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叫人抬过来,图什么呀。”
她直叹气:“还不是看上了我们家囡囡。”
庄汝连的母亲多少年都未出来活动,如今为了小孙子,又是递拜帖请王兰做客,又是送古董,是真正掏心掏肺地替她这个小孙子做打算。
宋笃之笑道:“我看庄汝连这个小儿子,囡囡嫁给他,未必就要吃苦头。”
王兰平日里都修身养性,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家麟跟家诚的事,闹的满城风雨,都传进她的耳朵里。她自然明白,庄氏未来大权,究竟鹿死谁手,已经起了变化。
见王兰不讲话,宋笃之又笑道:“我听Charles讲,下周景明就要回到信和总部,他总算守得明月开。”
王兰听宋笃之话中之意,似乎对庄景明颇为满意。
她从来都盼望女儿平安喜乐,嫁给一户简单温馨的人家,男孩子心地良善,同杭之将日子过得安稳,便是她的最大心愿。
再尊贵的人家,哪怕富可敌国,女儿嫁了,过得不开心,她都会跟着难过。
庄景明身世复杂,为人城府深沉,庄氏又是那样盘根错节,王兰心底是万万不愿女儿嫁给他。
而丈夫宋笃之却是对女儿寄予厚望。他期望杭之能够与大家族的继承人订立婚约,两家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她本欲反驳宋笃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苦笑道:“该讲的,我都已经讲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爷俩,一个吵着要嫁,一个在旁边捧哏,我能讲什么。随你们爷俩去吧。”
自此,宋杭之时不时从家中开溜,跑去见庄景明,王兰从前都还会训她几句,如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宋杭之正同庄景明在热恋中,本就恨不能分分秒秒都在一处,又得了王兰的默许,每日便风急火急地往外跑,只觉得天地间都是万丈金光,哪怕下了雨,都是蜜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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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甸山。
开春之后,一天暖似一天,宋杭之同庄景明并肩走在山道上,满山的花,芽黄的金钟花,粉白的垂丝海棠,开得热烈极了。
在漫山遍野的春色里,隐隐能望见一排粉墙黛瓦的房子。
宋杭之知道,这便是庄老夫人的居所了。
她慢下步子,拖住庄景明的手,同他讲自己好紧张。
庄景明本想吓唬她,讲自己嬷嬷最讨厌漂亮小姑娘,训起来不讲情面的。
又见她抬眼瞧着他,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纤巧的鼻尖,都出了汗。
他心里软的发涨,便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安抚她道:“嬷嬷是同我最亲的人,她信佛,待人和善,你会喜欢她。”
宋杭之又问他:“那她会喜欢我吗?我今天是否穿得好傻气,姆妈把过年的衣服都翻出来,讲山间冷,怕我受凉,非叫我穿上不可。”
她沮丧道:“哎呀,你嬷嬷都信佛,一定瞧不惯我这样花里胡哨的打扮。”
其实她都像年画上的娃娃,老人家最喜欢她这样叫人喜气洋洋的小姑娘。
庄景明同她十指紧扣,笑道:“她一定都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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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都天朗气清,风都是暖融融的,老夫人叫女佣推自己到院子里。
“天气多好呀,我这把年纪,得多晒一晒太阳,赶跑病气。”
女佣心知她是急切地想瞧一瞧小孙儿跟未来的孙媳妇,便抿嘴笑道:“是呀,等会跟小少爷他们,在后院散散步,年前种的紫荆花都开了满树呢。”
老夫人点头笑道:“阿明他们还要多久呀,是不是路上堵车——”
正问着,却望见红漆雕花的大门被推开,管家领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她的小孙子,另一个矮一些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孙媳妇了。
她这半年眼神越发不好,眯着眼睛,都望不清人,急得按住轮椅,颤巍巍地就想起身往前走。
唬得女佣连忙扶她坐下,嘴里直道:“您这是做什么呀。”
却见一个圆脸小姑娘迎上来,喊老太太“阿娘好”,声音亮亮的。
宋杭之听庄景明讲,老夫人从前在沪上长大,便用沪语同她问好。
老夫人许久都没听到乡音,心中涌起百般乡思,抓着她的手,怜爱道:“好,阿娘好的呀。”
待她看清楚了杭之的一张脸,忽地有一瞬间愣神,总觉得小姑娘的眉眼熟悉得很,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时又记不起。
宋杭之见老夫人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发怯,却听庄景明笑道:“嬷嬷,外边风大,您前日咳嗽才好了些,这会子又站在风口,身子受不住的。”
他抬眼瞥了女佣,女佣赶忙笑道:“是呀,老夫人,有什么话呀,咱们进屋子里讲。”
饭桌上自然是其乐融融,老夫人爱热闹,年轻时也是长袖善舞的人物,宋杭之性子里又带点“人来疯”,跟老夫人熟了之后,便左一句“阿娘”右一句“阿娘”同她撒娇,哄得老太太心情大好,都多喝了两碗笋汤。
庄景明在边上瞧着这一老一小捧哏逗哏,也不讲话,只是浅浅地笑,偶尔给杭之夹菜,给老夫人添汤,眼神温柔。
上天垂怜,他想,这便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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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老夫人道别后,庄景明开车送杭之回家。
在薄扶林道等绿灯时,宋杭之百无聊赖,四处张望,忽地瞪大了眼睛。
她望见家宜与一名男子在街头热吻。
宋杭之细细地看,认出男子是上次在养和医院见过的林涛。
她拽拽庄景明的衣袖,示意他往那边看。
庄景明瞥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你都认识他?他是家宜近日雇来的保镖。”
宋杭之吃惊道:“家宜在同保镖拍拖?”
庄景明笑道:“三姐一向恋爱大过天,她做事业好拼命,交男友更拼命,只要开心快乐,并不在意对方身世。”
宋杭之不讲话。
其实家宜自小练习芭蕾,身材舒展,像广告女郎,高挑婀娜。但林涛身形高大,紧紧拥着她,衬得家宜小小一团。
在潮湿的春夜里,薄扶林道点起灯,一路烧到海与天的边际线。街角的暗影里,家宜同身边那一位放肆而热烈地亲吻,好像这一刻是做贼偷得,永远不能够再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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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环皇后大道,The Cupping Room咖啡店。
Julia从薄扶林道匆匆赶到急庇利街,见沈弘杉一个人坐在那向她招手,顿时摘了墨镜,往桌上一扔,道:“Alex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沈弘杉殷勤地招来服务生,替她点好馥芮白,才笑眯眯道:“他去把妹,你快死心,有我一个不够么。”
Julia刚放好手包,听见“把妹”,立马问道:“宋杭之?”
沈弘杉惊讶道:“你认识她?”
Julia点头道:“正仪集团千金狂恋Alex,大学时在伦敦留学圈无人不知。”
她从手包拿出笔记本电脑,不顾对面沈弘杉幽怨的小眼神,边敲键盘边问:“Alex何时爱上她?他一向冷面冷心,我都怀疑他是否会爱人。”
沈弘杉斜倚沙发,嘴角挂起一撇吊儿郎当的笑:“扯个证么,又不一定非要爱到死去活来。”
Julia心下明了,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有心的”。
沈弘杉急忙坐直身体,道:“冤枉冤枉,Alex有没有心我不敢打包票,我自己的真心就差掏出来给你瞧了!掏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应该长得挺血腥,你不是晕血么!”
“何况我又不用抢皇位,娶谁做媳妇全凭我开心。你瞧,小茉莉不就是咱俩爱的结晶。”
他讲话向来是三分假四分真,假话里掺点真情,显得深情款款,Julia都当耳旁风的。
只见她冷冷道:“我未委托律师行告你,已是看沈sir面子,感谢他托人替我父亲沉冤昭雪。”
沈弘杉笑道:“是吗。我可记得那天你主动的很,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被迫。对了,我还拍了几段小视频助兴。”
Julia看着他,脸色惨白。
沈弘杉笑意更深,道:“寂寞长夜啊,我这几年全在靠它。”
他眨了眨眼睛,很有些委屈的意思。
Julia终于无法忍受,道:“无耻下流。”
沈弘杉笑道:“你我认识十年,哪一天我不是无耻下流?不如你教教我,如何做Alex那样的正人君子。”
他嘴角都挂着笑,Julia却感到他眼中翻涌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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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三年夏天,信和集团董事局主席庄汝连在一次例行记者会上,透露小公子庄景明即将结婚,女方是正仪集团的千金。一时全港哗然,坊间小报一向又毒又贱,都写大公子、二公子惨遭出局,小公子连夜上位,吃相难看,被庄汝连怒斥一派胡言。
无论如何,港岛圈内人心中都明了,庄宋强强联姻,宣告这位小公子正式加入争夺继承人之位的混战。
信和集团那栋三十层高楼,在香江之畔已然矗立近半个世纪,庄氏的下一个王朝将是由哪一位开启,至此都众说纷纭。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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