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露西笑道:“我……
清水湾。
近日气温骤降,露西在电话中听见庄家麟声音沙哑,想他或许是感冒,便在家煮了粥,装进保温盒,顺路带来给庄家麟作晚餐。
她想起庄家麟那锃亮崭新的厨房,冰箱里都塞满气泡水跟可乐,便忍不住觉得好笑。
周末晚间,几条主干道格外拥堵,露西到达清水湾时,已将近七点钟。她开了门,客厅里没开灯,一片暗沉沉的黑。
露西觉得奇怪,因为庄家麟在电话里讲,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家。
她随手按开玄关的灯,忽的瞄见沙发上坐着个黢黑的人影,唬得她手里的保温盒都没拿稳,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哐当”一声,在空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露西定了定神,看明白是庄家麟,忍不住道:“青天白日的,装神弄鬼吓我做什么,真是闲得慌。”
她捡起保温盒,放在茶几上,正要佯装教训庄家麟,却见他脚边散落着什么。
露西走近,借着昏黄的灯,看清是几张相片。
玄关的灯照过来,影影绰绰的,她便弯腰拣了一张,只见相片上赫然是两个交缠的身影,女人闭着眼睛,脸色潮红,白花花的身上伏着个老人。
露西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空,浑身的血都是冰凉的。
她抬起头,才望见庄家麟的眼睛都是猩红的,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汩汩地冒着血。
他终于开口,似乎很久都没讲话,像是喉咙里撕开一道口子,声音都时断时续的。
“你......是不是他强迫你的,电视台都好乱,他以前也中意电视台的女生,你......”
他讲不下去,几乎泫然欲泣,扑上来狠狠抱着露西,箍得她都生疼。
露西奇异地冷静下来。
她平时跟庄汝连过夜,都会按照庄景明的要求,在暗处留一个小摄像头,拍一些相片。
庄景明讲,这些相片日后自有大用处。她想,大约不过是挑拨离间的用处了。
可是相片都是她自己拍的,锁在她的书房,怎么就到了庄家麟这里呢。
是庄景明做的手脚吗?她暗想。
但庄家麟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吵得她心神不宁,令她都来不及深想。
见露西长久都沉默不语,庄家麟心里翻涌起滔天的怨怒。
他恶狠狠地盯住她,一只手控制不住地爬上她细细的脖颈。
“说呀,说你不是自愿的,是他强迫你——”
露西仍是不讲话,只是瞧着庄家麟,眼中却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她还在分神想别的事。
庄家麟的五根手指渐渐收紧。
“你怎么这样贱?他有什么好?他还能ying起来吗?为了几张钞票,你都心甘情愿爬上他的床?你都不嫌恶心?”
露西的脸都涨得青紫,也不挣扎,只是嘴里呜呜地叫。
庄家麟终于松了手。
露西咳得肝肺都要吐出来,终于开口道:“他有什么好?他当然好,他送了我一座岛,还要扶我当环亚卫视的台长。你呢,你给得起吗?能对我这么好吗?”
如今信和仍在庄汝连手里,除开在信和供职的工资,庄家麟每月只能从家族信托里拿到一点零花钱,其实他手头并不宽裕。
露西的话戳到庄家麟痛处,他嘴里骂着“贱人”,抬手便甩了露西一个耳光。
“啪——”
露西撞在皮沙发上,眼前都泛白,又扭身对庄家麟笑道:“我一直这样贱,你不知道么?”
她笑得苍凉至极。
其实她都可以装可怜,骗庄家麟,讲自己确实是被庄汝连胁迫。
庄家麟是个傻子,一直都很好骗。
但露西突然感到厌倦,连骗他的心思都懒得花了。
“我一无所有,中三就辍学在旺角给人卖唱养家,一日赚不到钱,一日便要饿肚子,都在垃圾桶同野猫抢食。”
“那时庄公子在做什么呢?恐怕还在抱怨家中佣人煲的鸡汤好油腻吧。”
“来到这世间,我拿到的牌,便是这张脸,跟这一副身子,你说我凭什么能在环亚卫视做到主播呢?”
“让我想想,我的第一个男人,是在庙街卖烧腊的,他都好肥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不过他每个月都给我零花钱,我终于可以吃饱饭,还能有钱给妈妈治病。”
“其实也没有太惨,你说对不对?”
“不如你猜一猜,我的第一次卖够多少钱?”
“不要讲了——”
露西瞧着庄家麟脸上的怒火被哀色取代,像一个捂着耳朵不要听鬼故事的孩童,样子滑稽极了。
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鼻子有些发酸。
她起身拿了衣服,叹了一口气,道:“庄公子,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就此别过吧。”
却见庄家麟挡在她跟前,脸上不再哀戚,倒有些寂静的木然。
“露西,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否是心甘情愿,同他在一起。”
露西笑道:“我给你煲了粥,你不喜欢喝,就倒了罢。”
说完,她别过身去,拉开玄关的大门,便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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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湾某高尔夫会所。
“Nick,好久未同你打球,你仍然神勇不减当年。”
庄家诚笑道:“临时急匆匆约我出来,不会是想同我切磋球技吧。”
沈弘杉道:“你工作那样忙,都未荒废,十几年如一日练习高尔夫球。我记得小时候你最爱是网球。”
庄家诚笑道:“老豆爱打高尔夫,我如何能荒废。”
沈弘杉道:“庄伯伯近日可好?我家老豆早上收到举报信,是你大哥举报庄伯伯,讲他转移资产,贿赂港府官员呢。”
他见庄家诚没说话,面色如常,又道:“明报那个钟志明已经堵在廉署门口了,这事恐怕不好压下去的。”
庄家麟近日被父亲发配到内地,庄家上下都有耳闻,至于其中缘由,庄家诚同郎世明的女儿私交甚密,早已一清二楚。
不过家麟向廉署举报庄汝连,仍令家诚吃惊,在他看来,父亲此番将家麟发配内地,不过是想敲打他,根本未有废储的意思,恐怕至多半年,家麟就会被召回集团,在三十层继续做他的太子爷。
中环信和大厦的太子宝座,从来只有大哥一个人能坐稳,只要他乖乖听父亲的话。可惜大哥太蠢,一封举报信提前十年出局。
庄家麟将球杆递给球童,转身道:“多谢你Colin,我想我现在得回石澳一趟。大哥太过冲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老豆一定伤透心。”
沈弘杉笑道:“你正好回家雪中送炭。”
庄家诚亦笑道:“现代社会哪有平白无故的雪中送炭,就算是亲老豆,也得拿出点东西交换,你觉得呢Colin。”
沈弘杉但笑不语。
庄家诚心情大好,又道:“对了,我记得Liz明年要念幼稚园了,是想在本港读,还是去外面?我这个做叔叔的,可以给她推荐。”
沈弘杉笑道:“不急,你先解决眼前事,其他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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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诚告别沈弘杉,便匆匆赶到石澳大宅,天色已是将晚。自三年前开始,庄汝连每周五偶尔会留在石澳大宅休养。
客厅内只留了几盏落地灯,傅玲玲蔫蔫地坐在皮沙发上,似是等候多时,见到风尘仆仆的二儿子,她憔悴的面容终于有些许安定。
庄家诚急忙问道:“老豆跟大哥呢?”
华堂暗灯之下,傅玲玲耳边垂着几缕没心思打理的碎发,眉眼间凝着倦意与哀愁:“唉,家麟被你父亲关进地下室。你父亲他......他在书房跟几个下属开会。是不是没吃晚饭?我让兰姨炖了汤,先喝两口。”
庄家诚点头,笑道:“您也一起吧。老豆一向爱护大哥,等他消气,大哥再认个错,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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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点了一盏翠青色小香炉,羊脂白玉顶,沉水香应是燃了多时,只余丝丝缕缕的残香流动。
入冬后下了几场雨,一日冷似一日,庄家诚此时同父亲端坐在木塌上,未免有些凉意。木塌前有矮案,案上有风炉,并一套剔红三清茶盅。庄汝连亲自煎了茶,递与庄家诚。
“你大哥多聪明,瞄准上面的动作,一封信要把我送进去吃牢饭,好叫他称心如意。”
庄家诚道:“大哥有错,但这些年他在信和做事,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庄汝连听闻,忆及往昔,苦笑道:“是我早早对外宣布他作为接班人,令他这些年不思进取,骄纵傲慢。”
庄家诚又问:“父亲,廉署怎么讲?”
庄汝连道:“他们也难办呐。”
庄家麟寄出举报信之后,联系了包括《明报》、《东方日报》在内的本港各大媒体,令舆论发酵,全港哗然。廉署专员沈邵荣与庄氏交好,但也不得不提醒庄汝连,此事恐怕难以轻描淡写地翻页。
窗外是岑寂的凉夜,只听得庭院中的矮松被北风摇得簌簌作响,抬头便是一弯疏冷的月。
庄家诚瞧着案几上剔红的茶杯,碧色的茶水尚未冷透,仍有茶气挣着往上冒,只是极轻极细。
他抬眼对庄汝连道:“父亲,佳乐的收购案是我在主导,行H贿的资金池也是我找人运作的,大哥气昏头,搞错举报对象。”
良久,只听庄汝连道:“家诚,你可想好了。”
庄家诚笑道:“您是信和的主心骨,信和不能没有您掌舵。”
庄汝连见他面上并无哀色,想起同自己撒泼瞪眼的大儿子,心内更是五味杂陈,只觉大半生的心血都在这冬夜的雨里成了云烟。
庄汝连问道:“家诚,你想要什么补偿,给老豆讲讲。”
庄家诚也不同他打太极,笑道:“我只要大哥手里信和的份额。”
庄汝连像是一瞬间被卸了劲,朝庄家诚摆了摆手,道:“你去罢,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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