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行
沐云舟见郭怀旭这般伤心, 怕他引来郭家夫妇,连忙踢了踢他的脚,“别哭了, 等会子你爹以为我欺负你了。”
郭怀旭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毛毛的头,然后把它脖子上那个荷包解了下来, 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沐云舟再次目瞪口呆,“你这是, 雁过拔毛啊。”
郭怀旭轻轻摸毛毛的头, “这荷包本来就是给我的, 毛毛替我戴了一阵子。”
沐云舟看到上面一轮红日, 不再和他争论, “你以后一个人在外,要多加小心,隔一阵子回来看看。”
他看了看郭怀旭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又道, “莫要被外头的花花草草迷了眼。”
郭怀旭抬头看着他, 半晌后又笑道, “云舟, 多谢你。”
沐云舟双手背在身后, “你想通了就好, 傻蛋一个。”
郭怀旭不期他会这样骂自己, 倒也没介意, “我走了, 你多照看一些珍珠妹妹。”
沐云舟扇子一挥,“还用你说,表妹说你就是个傻蛋, 能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郭怀旭忽然起身,“你等我一下子。”
说完,他回屋捧了一个小匣子出来,“我做了一些小玩意,劳烦你帮我送给珍珠。我明天就要走了,来不及去看她。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她,但我对她的心,天地可鉴。你帮我问问她,倘若,倘若一年之内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她还愿意,还愿意……”
还没等他说完,沐云舟伸手把匣子抱走了,“晓得了晓得了,你早些歇着吧,我走了。”
郭怀旭把沐云舟送到了大门外,沐云舟带着依依不舍的毛毛消失在黑夜中。
沈珍珠一直在家里等着,等沐云舟再次归来,她连忙迎接了上来。
沐云舟把郭怀旭的话转述给她听,又把匣子给她,“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得回去了,晚上吃多了酒,我头昏的很。”
沈珍珠等沐云舟走后,独自回了房。她打开那个小匣子,里面都是郭怀旭最近打的首饰,好多东西都是仿制她日常戴的饰。
原来他虽然不理我,却知道我的首饰样式啊。
沈珍珠忍不住又骂了一声傻蛋,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你仿制我的首饰干什么?
她拿起一根小铁钗,轻轻插进头发里。嗯,还不错。明儿拿去让人用铜水洗一洗,干活的时候倒是能戴。
这一阵子为了气郭怀旭,她天天金的银的往头上戴。现在误会解除了,她也不想再整天这么打眼。
但是想想他前一阵子的冷漠,沈珍珠还是有些生气。你想分手就分手,你想和好就和好?
哼,等着吧,本姑娘气还没消呢。
想到这里,她狠狠踹了一下梳妆凳。
沐氏本来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被沈复年拦了下来,“孩子大了,咱们也该放放手,不要什么都过问。珍珠是个有成算的,娘子不用太担心。”
沐氏又坐了下来,“那我听你的,不去问。”
一家子各自歇下。
第二天早上,沈珍珠起得特别早。她特意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身裙子,头上梳了好看的发髻,额前还留了两缕碎发,头上和耳朵上都是金饰。
她找来狗绳拴在毛毛脖子上,来不及吃饭,匆匆与沐氏打个招呼,“娘,我去找表姐有点事儿。”
沐氏急得喊,“别玩太久了,记得回来吃饭。”
沈珍珠拉着毛毛就跑,一大早的,街上人还很少。镇上每天有专门的骡车拉人往县城里去。骡车走得很早,沈珍珠怕自己赶不上,故而才起这么早。
快到等车点附近,沈珍珠忽然慢了下来。不行,我不能这样上赶子。
她牵着毛毛慢悠悠地走,那骡车正好停在一家早餐铺子门口。这家早餐铺掌柜姓张,店里面卖的酥油饼和杂汤,那酥油饼还有个名儿,叫香掉牙酥油饼,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沈珍珠牵着毛毛进了早餐铺子,没成想郭铁匠正带着郭怀旭在铺子里吃早饭呢。郭铁匠想着儿子要离家出远门,早上给他吃好一点。这家的酥油饼很不错,还抗饿,他一口气要了六个。
郭怀旭刚喝了一口汤,然后就见到沈珍珠牵着毛毛走了进来。
他的一口汤就这样包在了嘴里,以他对沈珍珠的了解,她早上极少出来吃,因为沐氏嫌弃外面东西不干净。
她是来送我的吗?昨晚上沈珍珠送的那些东西,让郭怀旭内心彻底沉沦。他没有办法与她一刀两断,他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已经挂在她身上。
沈珍珠仿佛没看到郭怀旭一样,跟郭铁匠打招呼,“郭大伯吃饭呢。”
郭铁匠反应过来,“嗯,嗯,吃饭呢,珍珠你竟然也出来吃饭吗?”
沈珍珠微微一笑,“毛毛嘴巴馋,循着香味就一路找了过来。”
很好,这个理由不错,沈珍珠在心里夸赞自己。
郭怀旭微笑着看着她,以前每次见面时心里那股让人难以言喻的甜蜜感又涌上心头。
他很想跟她说句话,但当着父亲的面,他把话都随着那口汤咽了下去。珍珠懂我的心,我知道她的意,我们不需要言语。
沈珍珠自己在旁边找了张干净凳子,用帕子擦了擦凳子,施施然坐下,“张大伯,要半碗汤,一张饼。”
张掌柜犯难了,半碗汤怎么收钱呢。
沈珍珠看出了他的为难,“张大伯,您给我上半碗,我付一碗汤的钱。我喝不完一碗,倒了多可惜。”
这倒不假,这家的汤碗十分大,小姑娘家家的自然喝不了一碗。
张掌柜麻利地上了半碗汤和一张饼,“姑娘头一回来,我请您吃,不用给钱。”
沈珍珠笑道,“那怎么能行,我爹会骂我的。张大伯,我是偷着来吃的,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爹,不然我娘晓得了,我以后再也来不了了。”
张掌柜哈哈笑,“你爹娘那是疼你,家里的饭菜更合姑娘的胃口。”
沈珍珠笑眯眯的,“都怪您的饼太香了。”
张掌柜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去招呼客人。
毛毛闻到香味,急得呜呜叫。沈珍珠掰开一小块饼递给它,毛毛立刻欢快地吃了起来。
旁边有食客看不下去,“姑娘,这么好的饼,怎么能给狗吃呢。”
沈珍珠笑着解释,“这狗是我家的功臣,要不是它机灵,我家的铺子就没了。”
众人这才想起沈家铺子发火的事儿,“这倒是,都说狗来富,看来这狗命里带福。”
沈珍珠慢慢喂毛毛吃了大半张饼,毛毛见她不喂了,有些不甘心,继续呜呜叫。
沈珍珠笑骂它,“虽然你是功臣,也不能太贪心,一张饼你吃了一大半了,好歹给我留一点。”
旁边的食客们都笑了起来,“姑娘不如再拿一张饼。”沈家不差钱,大家都晓得。
沈珍珠摇头,“可不能吃太饱,不然回家它不肯吃,我娘就会发现我出来偷吃饼。”
众人都笑了起来。
旁边的郭怀旭眼睛就没离开过这边,他仔细打量她,恨不得把她现在的样子一丝不差地存到脑海里。她的金钗后面还有一根细小的簪子,好像是他做的小铁簪子。
她原谅我了吗?前几日她总是寒着脸,今天却一直在笑,虽然没跟我说话,但也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
可她刚才并没有跟我打招呼,看来她还是在生气。是了,我之前做的事情太过混账,珍珠虽然心胸宽广,也不能立刻就原谅我。
他正胡思乱想,毛毛见那边讨不到好处,立刻跑到他这边来了,在他腿边蹭一蹭,然后呜呜叫讨吃的。
郭怀旭学着刚才沈珍珠的样子,把手里剩下的半张饼掰碎了喂给毛毛吃。
郭铁匠心里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孩子大了,有些事情让他自己选择吧。
毛毛正吃的高兴,沈珍珠忽然喊到,“毛毛,回来。怎么这么没出息,人家对你好点就跟人家跑了。”
郭怀旭感觉沈珍珠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但他心里却十分高兴。珍珠愿意骂我,说明心里在意我,如果她不想跟我好,压根就不会大老远跑这里来吃饭。
沈珍珠喝过了半碗汤,吃了小半张饼,感觉肚子饱了。她起身拉过毛毛脖子上的绳子,然后与郭铁匠打招呼,“郭大伯,您慢吃,我先回去了。”
郭铁匠点了点头,“去吧。”
沈珍珠付钱的时候顺带把郭家父子的帐也结了,还对着张掌柜眨眨眼,“张大伯,您家的饼真好吃,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爹我来过呀。”
张掌柜又哈哈笑,“姑娘真会开玩笑。”
沈珍珠回头,对着郭家父子这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郭怀旭那又如以前一样温润怜爱的目光。
沈珍珠下巴一抬,对着他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带着毛毛走了。郭怀旭见她这副傲气的小模样,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等看到她漂亮的裙摆消失在街角,然后继续低下头喝汤。
郭铁匠给儿子夹了一张饼,“二郎,去了之后好好学。男子汉大丈夫,有了立身之本,将来才能养活妻儿。”
郭怀旭嗯了一声,“儿子听爹的。”
等吃过了饭,父子两个听说沈珍珠已经付了账,都楞在当场。
张掌柜拿出一个油纸包,又包了六块饼递给郭铁匠,“郭掌柜,沈姑娘说你们出远门,带些路上吃也好。”
郭铁匠接过油纸包,对张掌柜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带着儿子上了骡车。
骡车启动的时候,郭怀旭忽然发现,不远处沈珍珠正站在自家杂货铺门口对着这边眺望。
他忍不住内心的激荡,对着那边挥了挥手。
沈珍珠拉着毛毛站在门口,远远地看见了郭怀旭挥手。她没有动,他又挥了挥手。
最后,沈珍珠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抱起毛毛,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她这个举动,让那边的郭怀旭内心无比激荡。她回我了,她回我了,她原谅我了,她原谅我了。
骡车开始启动,郭怀旭一直盯着那边。珍珠,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到时候没有后顾之忧,我们一起长相厮守。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永远。
沈珍珠当然听不到他心里的话,她默默站在铺子门口,眼见着骡车越行越远。等彻底看不见之后,她摸了摸毛毛的头,低声道,“咱们回去吧。”
沈珍珠把毛毛放在地上,拉着它的绳子慢慢往回走。不同于刚才的焦急,沈珍珠的脚步十分慢。
走了一会子,到了郭家铁匠铺门口,铺子里只有郭怀礼和郭怀章。
沈珍珠与二人打过招呼,转身回了家。
沐氏见到她就道,“可算回来了,快来吃饭,我们都等着你呢。”
因着她一大早就跑了,沈复年今日没有去铺子里,而是在家里陪着沐氏。
沐氏很快摆好了饭菜,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
沐氏见女儿怏怏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这是怎么了?”
沈珍珠赶紧打起精神,“起早了,可能没睡好。”
沈复年看了女儿一眼,什么都没说。
吃过了饭,父女两个一起去铺子里,沐氏在家里收拾家务。
刚到铺子里,沈复年就吩咐女儿,“你去后面把今年的帐重新盘一遍。”
等女儿一走,沈复年就把小吴叫了过来,“早上姑娘过来干甚了?”
小吴搓了搓手,“掌柜的,姑娘不让说。”
沈复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小吴仔细看了看沈复年的表情,心里暗自庆幸,看来掌柜的希望我对少掌柜忠诚。
沈复年不再多问,小吴不说,他自然有自己的渠道。沈珍珠的账还没盘完呢,沈复年就知道了女儿早上跑到张家铺子里吃早饭的事情。
难怪回家后就随意动了两口,还没精打采的。
随后,他又去沐家走了一趟,沐云舟乖乖地把昨晚的事情托盘而出,“姑父,怀旭这些日子颇受煎熬。他个没见识的怕是被吓着了,故而才这般反常。我已经劝过他了,等他自己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很快就能想通,十几年过去了,朝廷里早不知道换了多少人,谁还记得当年一个犯官家里夭折了一个小娃儿的事情呀。”
沈复年点点头,“除了你爹娘,此事莫要说出去。”
回来后沈复年坐在柜台后面思索,若是郭家小子能把手艺学好,以后在铺子里给他隔出一个柜子,专门做首饰,倒也不错。
他又看了看后院,院子里大的很,可以再盖一间屋子,给他做作坊。
沈复年陷入了畅想,好似明天他就能阖家美满、有一大群孙子一样。
等见到女儿打着哈欠拿着账本从后院出来,沈复年停止了幻想,得先把郭家两口子那里安抚好才行。
沈珍珠盘好了帐,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沈复年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去后院歇会儿。”
沈珍珠摇摇头,“爹,等吃了饭再睡吧。”
沈珍珠一直强撑到午后,沈复年直接把她打发回家。一进家门,她一头扎到了床上。昨晚上她一直想郭怀旭的事情想得睡不着,今天又起了个大老早,现在她困极了,粘上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后,她心里想着那一小匣子铁首饰。她打开小匣子,仔细挑了五件款式好看的用红布包好,直奔陈家。
陈家是镇上唯一一家卖首饰的,不过陈家的首饰大多都是从县城里买回来的,陈掌柜自己没啥手艺,只能做个中间商。
沈珍珠一进门,陈掌柜双眼一亮,“沈姑娘,想要什么东西?”
陈家卖的小部分是银饰,大多是铜的和铁的,金饰极少,沈珍珠近来满头金饰,陈掌柜一打眼就认出了她头上那根金簪子是县城里的好货。
沈珍珠把红布包打开,“陈掌柜,我这些能不能用铜水炸一炸?”
陈掌柜心里思索,沈姑娘居然还要戴这些铁首饰吗?以沈掌柜疼爱女儿的程度,不至于给女儿买铁首饰啊。而且,这些铁首饰哪里买的?
他伸头看了看,发现其中一根簪子跟沈珍珠头上的金簪长得特别像。
陈掌柜试探性地问了问,“沈姑娘,您这些都是哪家的?”
沈珍珠笑道,“陈掌柜,这是我的好朋友送给我玩的。我娘说不让我戴铁的,我就想着用铜水炸一炸,这样才能戴的出去。”
陈掌柜不再多问,“姑娘,我这里炸不了,不过明日我要去海云县,可以带过去帮您炸一炸。”
沈珍珠点头,“我这五样首饰,一共需要多少钱?”
陈掌柜心里忖度,想多要钱吧,又怕被沈掌柜识破,无奈只能报了实际价格,“姑娘,一共七十五文钱。”
沈珍珠心里算了算价格,还算合理。
她把红布包推给陈掌柜,“那就劳烦您了。”
陈掌柜接过红布包,“沈姑娘,您先给三十文定金,等我明日从县城回来您再来取。”
沈珍珠痛快地付了三十文钱,然后带着毛毛往铺子里而去。
转天下午,陈掌柜果然把首饰都处理好了,沈珍珠付了尾款,带着五样首饰回了家。
新炸的首饰,虽然没有金饰那样亮,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她用铜簪子把头上的金簪换下,沐氏当晚居然没发现。
自此,沈珍珠就每天戴那几样铜包铁的首饰。沐氏劝女儿不用这般节俭,沈珍珠说怕金的丢了,坚持要戴仿制品。
郭怀旭走了,沈珍珠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些。从她穿越过来后,除了刚开始在家里养病不出门,后来的生活里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有时候她一个人往沈家老宅去,会想起以前二人一起上下班的情景。有时候喂毛毛吃东西,会想起他临走时喂毛毛吃饼的样子。有时候梳头发时,摸着那些仿制的首饰,会想起他为了做这些首饰可能手上又添了几道新的伤痕。
沈珍珠觉得自己心里难受极了,哪怕前些日子二人闹别扭,她至少心里还有一股气撑着,现在却连那股气都没了。
她整天怏怏地,沈复年夫妻两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沐氏请来沐云檀劝说女儿,沈珍珠才猛然惊醒。
算了算了,我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她再次把精力都投入到铺子里,把货物重新分类,计算每种货物的总利润,并找人重新打了几组柜子放在铺子里……
就在她风风火火忙事业的时候,郭怀旭在祁州城刚刚进银楼。
这家银楼名叫萃华楼,是祁州城最大的银楼,里面卖的首饰种类繁多,且价格昂贵,是祁州城所有官商家太太小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
萃华楼里的首饰之所以好卖,一个原因是名气大,第二个原因是里面经常能出新品。但近来掌柜的发现几位大师傅有些江郎才尽,设计出的款式没有什么新意,故而掌柜的才想招一批年轻的师傅。手艺差一些不要紧,只要脑子活就行。
萃华楼这回招的不是师傅,也不能算跑堂伙计,对外说的是给大师傅招帮手。来应聘的人络绎不绝,郭怀旭站在一堆人之间特别显眼,无他,这小伙子长得太好看了。
今日来的一共有四个人,两个年轻人,两个中年人。郭怀旭按照萃华楼的要求填了一张单子,姓名、年龄、籍贯、父祖情况,然后就是掌柜的亲自面试,郭怀旭年纪最小,排在了最后。
郭怀旭足足等了个把时辰,终于等到了自己。
进了内室,他先给掌柜的行礼,“掌柜的好,小子姓郭,是海云县平远镇人,家父是一名铁匠,自小随着家父干活,也会打几件小玩意。”
这掌柜的姓姜,刚才就注意到了郭怀旭。铺子里那些大师傅个个一脸沧桑,没一个好看的,忽然来了个俊俏郎君,姜掌柜不免多看了两眼。
听见这小子说会打一些小玩意,姜掌柜来了兴致,让人拿来几样东西,当场让他动手看看。
郭怀旭之前走的都是自己琢磨出的野路子,忽然到了这些正规军面前,心里也有些吃不准。
姜掌柜看出他的犹豫,“你只管动手。”
郭怀旭掏出自己的小工具箱,开始按照姜掌柜的吩咐给一只银镯子雕刻云纹。
姜掌柜瞅了瞅他的小工具箱,哎呦,不少东西呢,看来是个爱琢磨的孩子。爱琢磨好啊,铺子里这些老家伙,就是好日子过久了,不愿意琢磨。
没过多久,郭怀旭把镯子递给姜掌柜,“我做的粗糙,浪费掌柜的东西了。”
姜掌柜看了看,又问道,“你不是说平日里喜欢自己做些小东西,有没有做好的给我看看?”
郭怀旭愣住了,他的东西连箱子都给了沈珍珠,一件都没留下。
他想了想,忽然撸起右手袖子,把那只手链取了下来,“这上面挂的小东西都是我做的,因着当时没有趁手的工具,做的有些粗糙。前些日子在家里做了一些小首饰,都留给我妹妹了。”
姜掌柜看了看他的手链,“这个东西倒是取巧。”
郭怀旭连忙谦虚道,“这是我妹妹想出来的法子。”
姜掌柜把手链递给他,“在我这里可要吃苦,你能不能受得住?”他见郭怀旭长成这样,怕他不能吃苦。
郭怀旭连忙道,“掌柜的放心,我自小就跟着我爹干活,家里做饭洗衣的事情都是我在干。”
姜掌柜哟一声,“小伙子心还挺细,行了,你留下吧,我这里管吃管住,前三个月只有五钱银子月钱。”
郭怀旭十分高兴,“多谢掌柜的。”管吃管住还有五钱银子,他非常满意。
姜掌柜又道,“平日里除了帮大师傅们干活,得闲了还要到前面来招呼客人。”
郭怀旭再次点头道好。
姜掌柜笑眯眯地看着他,小伙子长得这么排场,要是出来招待客人,定然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对旁边一个小伙计道,“宝柱,你那屋里不是有一张空床,让小郭跟你一起住吧,你小子可别欺负新人。”
那个叫宝柱的哎哟一声,“掌柜的,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人啊,我这么老实的人,只会被人欺负的。小郭是吧,往后你就跟我住了。”
郭怀旭对着宝柱行礼,“多谢大哥,以后劳烦您多照顾。”
姜掌柜挥挥手,“你去与家人告别,说完话就过来吧。”
郭铁匠一见到儿子满脸喜色地出来,也忍不住高兴起来,“成了?”
郭怀旭点头,“成了,爹,掌柜的说让我先干三个月,管吃管住一个月五钱银子。”
郭铁匠喜形于色,“那就好,得亏你自己在家里喜欢琢磨那些东西,现在也能多一条出路。”当小学徒一个月都能有五钱银子,等成了大师傅,翻十倍都不是问题。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干,等干完这三个月回家看一趟。”
郭怀旭忽然欲言又止起来,郭铁匠想了想道,“沈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就跟沈掌柜托个底,要是沈家能等,明年就给你们定亲。”
听到这话,郭怀旭眼底忽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看得郭铁匠心里忍不住叹气。
“爹马上就要回去了,走,我们去对面一起吃碗面。”
郭铁匠带着儿子去了对面的一家面馆,吃饭的时候,他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郭怀旭,“这个,是当年他给我的,很多东西我看不懂,都给你吧。”
郭怀旭有些怔楞,片刻后明白了郭铁匠说的他是谁,“爹。”
郭铁匠低头吃饭,“收起来吧,以后你自己慢慢看,莫要让旁人看到了。他还给我留了些钱,我一直给你留着呢,等你成亲的时候都给你。”
郭怀旭连连摇头,“爹,我不要,我以后去沈家,不需要,都留给大哥和三弟吧。”
郭铁匠头也没抬,“那是你该得的,以后再说吧,你一个人孤身在这里,不要太出头,要勤快,莫要随意得罪人。”
郭怀旭嗯了一声,“儿子知道。”
郭铁匠想到这个儿子不是个多话的人,不再多说。等父子两个吃过了面,郭铁匠结了帐,带着儿子去了萃华楼。
今日姜掌柜一共留下两个人,一个是一位青年男子,另一个就是郭怀旭。郭铁匠想着儿子以后要在这里做工,与姜掌柜说了许多客气话,然后亲自把儿子送到宝柱的屋里。
郭怀旭自己铺好了床铺,趁着宝柱不在,郭铁匠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塞进他手里,“藏好了,别让人家发现,不到紧急时刻不能动用。”
郭怀旭推了回去,“爹,儿子不要,儿子有。”
郭铁匠瞪眼,“你哪里来的钱?”
郭怀旭哑然,沈珍珠送给他二十两银票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家里人。
郭铁匠想了想,“是不是沈家人给的?”
郭怀旭点了点头,“儿子回去后会还给她的。”
郭铁匠叹了口气,又把钱塞给儿子,“就算你以后要去沈家,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能随便花人家姑娘的钱。”
郭怀旭不想解释,他并不是想花沈珍珠的钱,他只把那当做她的心意,就如同她的那一缕头发一样。
“爹,儿子知道了。”
郭铁匠又嘱咐了儿子几句话,然后到外头与姜掌柜说了几句客气话,自己一人去寻找回海云县的车。
姜掌柜说让他今日先歇着,郭怀旭打量了这间屋子,屋子非常小,就是厢房旁边带着的鹿顶,里面摆了两张小床,每张床的床尾巴那里都有个小柜子,另外有两张凳子,宝柱的床底下还有两个盆。
郭怀旭把自己的衣裳放进了床尾的小柜子里,沈珍珠给的银票和郭铁匠给的钱他都放在毛毛戴过的那只荷包里,随身放在衣裳胸口里的内袋里。这内袋还是他自己缝的,就是用来藏东西用的,每件衣服里面都有。
至于那一缕头发,他把它编成一根小辫子,藏在自己的头发里。那根小辫子非常细,用发带一绑,谁也看不见。
做完了这些,郭怀旭出去与姜掌柜打招呼,又问了宝柱附近哪里有卖盆子的,自己跑去买了一大一小两只木盆。
回来后,郭怀旭并没有歇着,他请示姜掌柜之后,正式进了萃华楼的作坊间。里面有四个大师傅,十几个小学徒。
姜掌柜把郭怀旭交给了萃华楼的头号大师傅王金奇,王金奇手下已经有了三个徒弟,多一个不嫌多,随手打发郭怀旭去打扫案板上的银粉。
郭怀旭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作坊,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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