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荒之主
“什么叫做‘我不是洛苡但洛苡是我’?”
娆曼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事情要从一千万年前说起。”
那时,三界不似现在平和。
上古凶兽侵略各界,魔界、凡间、仙界众人皆惶惶度日,生怕一不注意就着了凶兽的道。
那时,也没有大荒。
凶兽之中,以裂天兕最为可怕。
裂天兕能撕破三届各个壁垒,使得魔族入侵各界,仙人随意下凡,严重扰乱三界秩序。
当时的三界之主天帝,为惩治裂天兕,召集三界中最优秀的能人异士,组成一支降兕队。
降兕队耗尽所有修为,勉强将裂天兕封印在撕裂出来的第四界。
而其他伤害性不高的为祸凶兽,类似朱宴、貔貅、饕餮之流,也同样被送进第四界。
事情至此,三界重新恢复安宁。
而当初的降兕队也相当惨烈,几十位三界修为金字塔顶端的大能,在战役之后,只剩下洛苡一人。
洛苡理所应当的成为第四界,也就是后来的大荒的主人。
降伏裂天兕所产生的战斗废墟,也一并归置在大荒。
洛苡守着大荒百万年,这第四界被她摸了个透,也结交到不少朋友。
她的法术修为强大,即便在凶兽横行的大荒,也混得如鱼得水,让大荒中所有生物臣服于她。
和三界隔绝的时间久了,当初降兕队的后裔们对大荒产生莫大的兴趣,拿着降兕队的信物要求洛苡打开大荒。
在三界重压之下,还有洛苡千万年的寂寞感催使中,她同意了,花费很多功夫去修改大荒结界。
但是,她定制规矩,每年仅允许将大荒打开半个月。
这是洛苡的妥协,也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大荒打开时间的延长,会耗费她的精神力,十五日已是极限。
降兕队的后代也退步,认可大荒十五日的打开。
就这样,大荒的开合机制一直沿用至今。
彼时大荒在洛苡的治理下,一片祥和。
有“大荒之主”称谓的洛苡,随便动一动手指,都能让大荒为之震颤。
约莫一百二十万年前,洛苡难得出过一次大荒。
回来之后,整个人天真的眼底染上忧愁。
又过了十万年,洛苡失踪,整个大荒依旧如常运行。
这是大部分大荒原住民都知晓的经历。
“而我所知道的,更多。”
娆曼顿了顿,继续说:“一千万年前,洛苡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孩提。由于修为极高,被强行纳入降兕队。后来,也正因为她年纪小,在封印裂天兕的时候,被队里的前辈护着,得以存活。”
“被强行授以大荒之主的名号,洛苡千万年来都在密闭的大荒中度过。大荒的居民都是她的家人,可是她却没有朋友。”
“她的一生,像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操控着。洛苡的命运从来都没有回到自己的手上。难得,她在大荒封印力量强的时候,出了一次大荒。我不知她有何见闻,但是回来之后,她跟我说,或许当时应该同其他前辈一样,葬身在那场斗争中。”
洛苡说,如今的三界跟千万年前的三界已经不同。大家安居乐业地生活久了,认为有她这样的大荒之主镇守大荒,便可千万年如一日的安静生活。
殊不知,如今的大荒,每年都需要靠她来修补。
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大限将至,消失在三界之中,那么大荒的重任该承担给谁?会有跟她一样的人,被永远地禁锢在大荒之中吗?
她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灰川之中就传来不安宁的声音。
为了镇压灰川底躁动的裂天兕,洛苡用自己的身躯作为阵眼,将其永久封应在灰川底。
幸运的是,她的一缕神识,未曾消散,被完好地安放在息壤中。
息壤是女娲造人时留下的土壤,具有重塑肉身的功能。
洛苡的神识和熙攘结合,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恰被当时来大荒捡垃圾的荒芜老君捡走。
娆曼长叹道:“应琼,那个小婴儿,就是你。”
应琼从小就幻想过自己有个不平凡的身世,等她不再幻想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己的身世确实不平凡。
她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什么也不记得。
听着娆曼说那些话,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人生。
她有些茫然地转头。
一旁的夜明拧着眉,低着头,脸色沉重。
娆曼也是,一脸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在纠结这些话被她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而沉晖和她一样,听了这么长的故事后,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显出一丝惊讶。
注意到她的眼神,沉晖微微殓去惊讶,温和道:“别害怕,你就是你。无论面对什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应琼回她一个微笑。
和沉晖待久了,如果不是他赫赫的名声在外,真的感受不到这是一个手起刀落、沾满鲜血的人。
对她真的很温和。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应琼问娆曼,“有什么办法让我恢复洛苡的状态?即便没有修为,有记忆也行。”
她直觉恢复以前的状态,或许能够知道大荒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以及,有什么办法能够使这样的异常恢复正常。
娆曼扯了扯嘴角,道:“有让你恢复之前记忆的办法,但是不太容易,至少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你说。”应琼不想放过任何可能性。
“你跟我说过,万事万物,皆有因缘。你把洛苡的因缘际会放进一柄剑中,送人了。”
“送谁?”
“不知道,”娆曼好无头绪,“那次出大荒的时候,你就算出后面的事情。甚至为了防止那柄剑轻易被发现,你将原本唤作‘湛卢’的剑,改了名字送出去。我也不知,这剑现在叫何名,落入何人之手。”
“在我手里。”沉晖冷不丁说话,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百多万年前,他从大荒历练归去,一位年轻女子送了他这把战凰剑,说是恭喜他取得大荒历练魁首的赠礼。
剑的名字战凰,是他随口取的。
听年轻女子说,剑本名湛卢,换主之后,应另取名。
现在想来,当时送他战凰剑的人,就是洛苡。
沉晖拿出战凰剑,“你送的?”
“我也不知道。”应琼无辜地眨眨眼。
她说:“得亏送给战神。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娆曼也觉得妙不可言,但她忍不住泼冷水,“别高兴得太早。确定要恢复洛苡的记忆吗?等到那时,你不一定会记得作为应琼的这一万年记忆。”
对洛苡千万年的人生来说,成为应琼的一万年,不过渺小的弹指一瞬。
那时,天地间就再也没有应琼,取而代之的是洛苡。
就跟陈富贵永远消失,这天地间只有沉晖一样。
应琼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待遇。
陈富贵变成沉晖之后,她没能立刻适应身份转化,总觉得,陈富贵是陈富贵,沉晖是沉晖。
会不会,当她恢复属于洛苡的记忆,在别人眼里,应琼归应琼,洛苡归洛苡呢?
应琼无所谓自己是应琼还是洛苡,总归都是她。
可是玄漪呢?风吟呢?甚至沉晖呢?
对他们来说,洛苡和应琼是两个人。
她有自己的决断,却依旧忍不住问沉晖,“应琼和洛苡对你来说,差别大吗?”
差别当然大,沉晖想,洛苡对他来说,是个送剑的好心人,也是个陌生人。
而应琼,是他百万年来唯一的心动。
他能理解为何在得知自己就是陈富贵时,应琼的不知所措了。
不过,他不介意,无论是应琼还是洛苡,他喜欢的都是这个人本身。
他尊重应琼的选择,点头道:“但是,应琼和洛苡都是特别的。只要是你,无论如何都是你。”
得到沉晖的答案之后,应琼转头问娆曼,“你觉得呢?作为和应琼、洛苡都相处过的你,有什么感想?”
娆曼神色散漫,眼神却认真。“你已经做好决定,不管怎样,我支持你。应琼和洛苡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都爱。”
夜明低骂一声,“妖女你别恶心人。不管是洛苡还是应琼,我都不喜欢,都是坑货。一个害我百万年来守在右大荒入口,一个害我不仅赔了长明灯,还要去修穹顶封印!”
都是假话,他最喜欢的,就是洛苡。
娆曼知晓夜明的心思,选择将真相隐藏。
她作势就要拧夜明的耳朵。
应琼的眉眼间放松下来,轻松得如午后徐徐吹来的清风,惬意舒缓。
确实,陈富贵找回记忆变为沉晖,并不代表他作为陈富贵的那段经历就不存在。
即便她现在没有办法,像对待陈富贵一样对待沉晖。
但对她来说,两个人正在慢慢重合。
知道沉晖就是陈富贵之后,她对沉晖的印象,会因为陈富贵曾经存在过,而更加丰富。
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又何必再想这些。
应琼闭眼,再睁眼时,满眼都是坚定道:“告诉我恢复洛苡记忆的办法。”
“洛苡曾经放在战凰剑中放了个小阵法,以滴血作为阵眼。你照我说的方法解阵就好。”
应琼依言。
阵法破除,千丝万缕的记忆瞬间涌进她的身体里。
她头疼欲裂。
但这种疼痛可以忍受,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弱。
她紧拧着眉头,闭着眼睛,努力消化记忆中的一切。
她想起作为洛苡的一切。
成为应琼的这一万年记忆,也是她记忆中不可磨灭的重要一环。
毕竟,这一万年的精彩,比她千万年的人生都多。
轻抬起眼眸,她的瞳孔由淡淡琥珀色变成鲜艳红色。
眉心多了一朵山樱花花钿——昭示着大荒之主的身份。
“久等了。”应琼说。
拥有洛苡的记忆之后,她周深的气息变。
若说应琼如同灵动的蒲公英,那么洛苡就是山间清冽的雪莲,清澈冷冽。
不过,这种冷冽感,在看向沉晖的瞬间消融,成了眉眼弯弯。
她说:“沉晖,许久不见。”
复而摇头道:“或许该说,许久不以洛苡的身份和你见面。”
沉晖握紧手中的战凰剑,“百万年前,多些赠剑。当时没来得及道谢,现在补上。多谢。”
应琼摇头,表示不客气,“我也是为自己留后路。”
她转头说:“娆曼,夜明,好久不见。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叙旧。百万年前的灾祸,如今成真。我们要去解决掉野心勃勃的擎宇。”
娆曼问:“你有办法?”
应琼答:“对擎宇,我束手无策。不过有一点,我绝不会让他将大荒打开,不会让前辈们的牺牲被白白糟践。”
她迅速安排各人动向,“我们兵分三路。我负责灰川之底,那里我熟。”
“娆曼,你和夜明负责灰川上的布阵,待会儿我把阵法教给你们,那是唤起大荒结界的关键。等你们唤起阵法,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修复大荒结界的缺口。”
“而沉晖,你可能会累一点,需要在这一刻钟的时间内,去请外援,再回到大荒。”
擎宇肯定会与洛城的叛魔们为伍,届时,仅靠他们四人,难敌众人。
大荒结界已经破了,能找外援自然得找。
夜明的眼眶难得湿润,那个他等了一百万年的洛苡,那个令人安心又熟悉的洛苡,回来了。
他像是找到主心骨,眼神中满是坚定。
娆曼很不喜欢夜明的做派。
平时傲得跟什么似的,一碰到跟洛苡有关的事情,就莫名矫情。
不可否认的是,洛苡确实是大荒的主心骨。他们潜意识相信,只要洛苡回来,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
他们太依赖洛苡,如今能帮到洛苡,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娆曼说:“你放心去做,我们保证完成你的交代。”
应琼会心一笑:“交给你了。”
待到娆曼、夜明离开,应琼方才得到和沉晖独处的机会。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大荒现在的情况不宜拖延。
她长话短说,“抱歉,本来是大荒内部的事情,甚至要麻烦你去请外援。”
沉晖从不觉得应琼需要对他说抱歉。
“大荒不属于三界,却和三界息息相关。调兵的事情交给我,你注意安全。”
“好。”应琼还想说些什么,沉晖难得地打断她。“别说那些生离死别的话。等事情结束之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他难得开玩笑道:“我行军打仗时,最怕将士跟我说这种话。但凡说了的,罚抄兵书一百遍。”
应琼笑道:“那我不说,我们先解决问题。”
和沉晖分别之后,应琼再次来到洛城,轻车熟路地越过层层包围,直捣洛宫。
洛宫中,山樱树下,擎宇依旧站在原地等她。
“你又来了?”他说的有把握,笃定应琼会再来。
应琼只觉得他明知故问,“你闹这么大一出,不就是让我过来吗?”
擎宇转身,见应琼眉心的山樱花花钿,难得怔愣一下,问:“你是应琼还是洛苡?”
应琼冷哼一声,“你说呢?擎宇,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扰乱大荒。百万年未见,胆识见长啊。”
擎宇心下大震,他极力遏制住脸上惊讶的表情。
是想过洛苡会回来,却没想过这么快回来。
不过,无大碍,他对付洛苡的手段都已经布置好。
迟来早来,没有区别。
他恢复自信道:“那正好,省得我去找你。”
应琼轻盈地挥舞衣袖,一阵狂风席卷向擎宇。
擎宇顺势躲避。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簌簌山樱花瓣随风飞舞,天地间都被染上妃红之色。
“你干什么!”擎宇赶忙去阻止山樱花落,却终究扑了个空。
应琼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他,而是山樱树。
山樱树的花飞花散,藏在树下的石柱被连根拔起。
石柱是应琼曾经安置于此的恢复器,能在危急关头紧急制动大荒结界,让结界显现出来,方便填补、维护。
擎宇也知道石柱的功能,他在这里种一棵山樱树,就是将柱子封应在土里。
没想到今日洛苡竟然有办法解开他的山樱树封印。
洛苡恢复了记忆,不足为惧,他知道,她没有恢复当初的法力。
擎宇闷笑道:“你,离赢我还早着!”
两人开始争夺石柱的控制权。
擎宇叫出他的手下虏心,参与战局。
他之前见识过应琼的法力,自己一个人不一定打得过。尤其是对方知晓自己的弱点。
面对洛苡,稳妥一些最好。
虏心是那个地牢里披头散发装沉晖的人,有了他的加入,战局优势明显。
他们的优势,就是应琼的劣势。
尤其是虏心不仅擅长正面交锋,还善于暗搓搓使坏。
他一记扫堂腿打向应琼,又和擎宇夹击,使得应琼活动范围受限,一步步远离石柱。
趁机,他让应琼受了个无足轻重的小伤。
透过一抹小伤口,虏心觉察到应琼体内气息的不流畅,他想,这可能是打败应琼的关键之处。
他朝应琼奏了一曲乱心赋。
乱心赋对体内气息流畅的人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对应琼这样气息阻塞之人,伤害足以致命。
应琼也已发现,乱心赋将她体内原本些许阻塞的气息变得淤堵。
她不再能将楼严的修为使用得淋漓尽致,反倒连自己本来的修为也无法正常的发挥出来,战力尽失。
现在的情况,她不是没有准备。
在恢复洛苡的记忆之后,想起帮助擎宇的人是虏心,她就把自己的处境也算计进去了。
如今,事情的发展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应琼摸了下唇角,因为气息冲撞而吐出的血被随手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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