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节

    晚上发了两条闪音，一条是他剪辑的批发商场采买日常，一条是他刷闪音到凌晨，刷到其他人拍的变装视频，突发奇想，也剪辑了一条，装束正是白天在批发市场换的那套。

    发完之后，汪洋就没管了，一直到今早。

    这会儿罗辉在刷他那条闪音，他才发现他那条视频上了热门，转发和评论都过万了。

    罗辉点开他那条视频的评论区，指尖划拉着屏幕，示意汪洋：“全是在夸你帅的。”

    还真是。

    汪洋低头看着。

    罗辉想了想：“我觉得你以后除了日常，还可以多拍点这种帅哥视频。”

    罗辉又道：“我昨天晚上研究了一下，以后日常之外的视频，可以加热门tag，就跟微博的热搜词一个性质，蹭那个流量容易上热门。”

    汪洋认可，边听边点开自己的个人主页，一晚过去，粉丝竟然已经有七千多了。

    这估计都是冲着那条变装视频来的。

    正要点那条变装视频再看看评论，罗辉突然把手机举了起来，镜头对着他。

    汪洋眨眨眼，罗辉：“没事，我拍点素材，你自然点。”

    汪洋笑。

    这职业敏感度，不愧是老板。

    —

    几天后，一辆迈巴赫停在江淑惠他们家的小区楼下。

    目送靳锋把行李箱推到玄关口，江淑惠终究没憋住，趁着最后的时间，又唠叨了起来：“知道你平时忙工作，没时间。”

    江淑惠：“但你的个人问题迟早都要解决的。”

    江淑惠边唠叨边进厨房，去拿盒装的土鸡蛋，给亲儿子带上——管他需不需要，亲妈只负责硬塞。

    靳锋无奈地看着行李箱上挂着的那盒土鸡蛋。

    江淑惠嘴里不停：“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知子莫若母。

    江淑惠：“你想真真正正了解一个人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和他一起。”

    想要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更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先通过细水流长的了解，再一步步逐渐深入。

    “我的儿子唉！”江淑惠语重心长，“现在这世道，生活节奏都这么快，日子都不这么过了，哪里有人给你那么长的时间和机会去让你观察他了解他？”

    “你也现实点好吗。”

    ……

    车子行上高速，助理在副驾简单交代完回公司之后的行程，车里便安静了下来。

    靳锋坐在后排刷手机。

    家里的江女士说得其实不全对。

    现代社会日常生活节奏确实快，但如果想了解谁……

    靳锋耳朵上塞着无线耳机，默默打开了闪音。

    @娱圈打工人小海，他这今天发了不少视频。

    有他去C市的沿途风景，有他给商场开业站台的表演，还有他和他的助理一起逛夜市的日常。

    最新一条，发布在40分钟前——

    公交站台，年轻男孩儿曲腿躬背地坐在行李箱上。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卫衣，塞着白色的无线耳机，他似乎刚洗了头发，刘海还湿漉漉的沾着水汽，阳光下，侧颜立体透亮，整个人清澈得像山中的泉水。

    可能是等公交等得太久了，他百无赖聊，还把行李箱的拉杆拉出来，下巴垫着胳膊，胳膊往拉杆上一支，语气懒懒：“什么时候来呀。”

    只有画外音的小助理：“应该快了吧。”

    男生转过头，清亮的目光对着镜头眨了眨：“我们打车吧。”

    说完回过头，兀自改口：“算了，又不急，再等等吧。”

    画外音的小助理：“因为打车比公交贵，是吗？”

    男生趴坐在行李箱上：“是啊，起步要12呢。”

    小助理用了闪音自带的变声器，镜头后咯咯咯直笑：“你缺那12？”

    男生乜了镜头后一眼：“你不缺？钱好赚是吗？”

    忽然，随着小助理一声“来了”，男生瞬间挺直后背、伸长了脖子，又很快从行李箱上跳下来，整个人都活了似的，生动明亮：“来了来了！”

    待公交在站台旁挺稳，男生单手提起行李箱，迈步上车。

    短短30秒的视频结束。

    靳锋勾了勾唇角。

    别人不清楚，小海的话，他最近观察的不少，了解的也不少。

    —

    C市的活动结束，因为又有人找，汪洋和罗辉收拾了行李，马不停蹄地赶赴下一场。

    坐上高铁的时候，回顾不久前，罗辉感慨明明才过去一周多，这一周竟然比他过去一个月都要忙——

    和甲方接洽、应酬，在汪洋身边打杂，拍照拍视频，发视频、研究闪音。

    而汪洋的闪音粉丝如今已经有一万多了，短短几天，一万，这流量远比不上大咖，可跟他们过去比，这流量半点不算少。

    汪洋的评论区也开始有一些固定观光的粉丝，甚至会在下面留言，喊汪洋小海。

    汪洋在闭目养神，罗辉拿胳膊肘捅捅他，汪洋没睁眼，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罗辉想了想，提议：“我们要不要试着开一回直播？”

    汪洋：“可以啊。”

    当晚九点半，陌生城市的酒店，汪洋在闪音开了直播。

    起先人很少，只有五六十人，汪洋也不在意，手机架在面前，聊着评论区翻动的粉丝提及的话题。

    “出道？”

    汪洋：“我出道了。”

    “之前是组合出道，‘FLOWER’，你们应该没听说过。”

    “解散了？是的，解散了。”

    汪洋仿佛与人闲聊，神态放松，语气随意。

    “怎么会解散？”

    汪洋笑：“因为经营不下去了，就解散了。”

    “公司？公司还在的。”

    “小助理？”

    “实话，那不是我助理，其实是我经纪人。”

    “圈内爆料？”

    汪洋忍俊不禁：“不瞒你说，我知道的不一定有你多。”

    开播20分钟后，人多了起来，最高达到了五百多。

    开始有人给汪洋点助力刷小礼物。

    汪洋看到就会感谢，也让粉丝不必破费，同时玩笑道：“等我红了你们再刷也不迟。”

    忽然这个时候，有粉丝给汪洋刷了一个价值一千的深水鱼雷，汪洋在镜头前愣了下，正要感谢、说这实在太破费了，结果让他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头像。

    趴在金桔盆栽旁的黑猫。

    江阿姨？

    这不是之前在H县的那位吗。

    镜头前的汪洋愣了愣，而后凑近手机，在直播间问：“江阿姨？是我知道的那位江阿姨吗？”

    江阿姨又给他刷了一个深水鱼雷。

    评论区：【？谁？】

    汪洋解释：“我之前商演活动认识的阿姨。”

    “阿姨”又刷了一个。

    汪洋赶忙道：“阿姨阿姨，可以了，够了，别刷了。”

    三个深水鱼雷三千。

    评论区：

    【牛逼，阿姨有钱。】

    【这位阿姨是真有钱。】

    【阿姨十秒钟刷掉了我妈半个月的退休工资。】

    【确定是阿姨，不是拿了家长手机在刷的小学生？】

    第一次直播，开得临时随意，人不算多，胜在气氛不错，粉丝也在汪洋开关美颜和滤镜的时候，确认了汪洋的帅是天然的，和闪音的修脸毫无关系。

    至于汪洋，他开播一个多小时，和平台分成后，礼物竟然收了有好几千，其中一大半是那位江阿姨贡献的。

    江阿姨也坐上了他直播间的榜一。

    罗辉本来还挺高兴的，不看别的，只看钱，随便说说话聊聊天就能赚好几千，这简直比他们赶商演还容易。

    一听说这个江阿姨还在饭局上加了汪洋的微信，还曾两度上台献花，罗辉不免多想，道：“这个阿姨，她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吧？”

    汪洋脑海中闪过中年妇人的面孔，无语：“乱说什么。”

    罗辉反应过来：“哦哦，我知道了！她在追星！”一定是这样。

    汪洋想了想，手机里翻到那位江阿姨。

    小海：江阿姨，您好。

    小海：请问今晚是您在我直播间刷了好几个礼物吗？

    靳锋看到消息的时候，人还在SY大楼。

    身后是窗外灯火明亮的CBD，身前是一摞待批的纸质文件，靳锋看到消息，想到自己不久前边办公边开了手机，旁听了一个多小时的直播，唇角微吊。

    他没多说什么，回了一个字：【嗯。】

    小海：阿姨，您太破费了。

    【不破费。】

    小海：下次别刷了，能来看我直播我已经很开心了。

    靳锋批完了两份文件，拿起手机，看到对面发过来的无比客气的话，想了想，回复：【不。】

    小海：？

    【刷不刷是我的事。】

    酒店，汪洋看到江阿姨那边回复的消息，一时没反应过来，罗辉也跟着愣了愣。

    这位阿姨……

    有个性啊。

    罗辉抬眼看汪洋：“不是，你跟她客气，她跟你这儿拽什么？”

    性格如此？

    还是更年期到了？

    别说罗辉，汪洋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想了想，他只能回了一个：好吧。

    又道：晚安。

    这次手机那头的江阿姨没有拽，而是也回了一句：【晚安。】

    小海：谢谢阿姨。

    【别喊我阿姨。】

    小海：谢谢姐。

    【也别这样喊。】

    小海：？

    小海：谢谢亲。

    汪洋边回复边往卧室走，看着自己回的那句“亲”，默默打了个嫌肉麻的哆嗦。

    SY大楼。

    靳锋看着发来的“谢谢亲”，这次没让对面别这么喊，反而吊起唇角哼笑了一声。

    9. 真帅 【看你这么听话，奖励你的。】……

    一周后，汪洋和罗辉回到了A城的公寓。

    过去那一周，除了商演，两人有空就坐在一起研究闪音。

    在发现其他闪音主播的内容都很精简连贯之后，汪洋不再频繁发视频，而是把赶赴商演、上台前后、离开结束这些内容剪辑整合到一条几分钟的视频里，像讲故事一样，争取做到有头有尾。

    罗辉自己刷闪音的时候从来不爱看几分钟长的视频，都是只刷几十秒的，汪洋剪辑长视频的时候他还质疑过：“这样行吗？”

    会不会太长了，大家都没耐心看。

    结果却是，新视频不但上了热门，还被官方选评为优质内容，增加了推送。

    @娱圈打工人小海，第一次拥有了一条转发十几万，评论大几万的闪音视频。

    当晚粉丝就增加了好几万，后面连着四五天，粉丝依旧在持续增加。

    在汪洋他们返程准备回A市的时候，粉丝量赫然逼近十万。

    罗辉都激动死了，当时在高铁站，他一手手机一手攥拳，“yes”“yes”的喊个没玩，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汪洋举起手机就拍，罗辉看到，也举起手机对着他，两人跟小学鸡似的你拍我我拍你，相互还要兜个圈子，又引得路人侧目，以为他们这是在进行什么行为艺术。

    最后是罗辉把汪洋的手机按了回去，一脸兴奋道：“拍我干嘛？我有什么好看的，拍你自己啊！”

    汪洋笑：“我就是记录一下，等以后翻身了，再拿出来看看。”

    翻身。

    罗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往旁边瞥，接着露出了一个傻笑。

    翻身，有钱，红了，嘿嘿。

    回公寓，毫无辛苦了两周赶紧回房间休息休息的意识，罗辉一头扎进办公室。

    汪洋没他那么鸡血，回来之后行李箱都没推回房，外面沙发上一坐，遥控器拿起来，看了会儿电视。

    倒不是电视有多好看，而是最近闪音刷多了，有点腻了，想看点别的调剂调剂。

    这一调剂，突然让他看到了一条新闻。

    是条经济类的新闻，讲的是SY在某某区投建了多少平方的产业园，未来会追投多少资金，又会达成多大的经济效应。

    新闻画面上，一群人在刚刚新建好的产业园巡视，镜头停住，在为首的某道身影上定格了好几秒。

    汪洋看着那道身影。

    靳锋。

    SY的创始人兼老板，福布斯上挂着的非常知名的年轻企业家。

    汪洋一时出神。

    这一世，他只能从电视上看到靳锋，上一世，他因为醉酒，差点被人当人情送上靳锋的床。

    他至今记得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靳锋看他的目光，很理智，很淡漠，像在看一件物品。

    汪洋当时反应很快，意识到前后可能发生了什么，慌忙道：“不是我！”

    不是他，他没有想爬谁的床，他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靳锋沉默地审视他，淡淡道：“我知道。”

    又道：“你喝吐了。”

    有企图的人、上来倒贴的人，是不会把自己喝得那么烂醉的。

    汪洋却依旧吊着一口气。

    他知道靳锋，清楚他的实力，他也怕得罪靳锋，更怕靳锋一句话，他得到的一切都会在转瞬间烟消云散。

    他那天早上真可谓是“温顺”到了极点，从爬起来到洗漱再到重新站在靳锋面前，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小心翼翼。

    靳锋倒是没表露什么，也没再说什么，反而将一个装着衣服的纸袋提给他，让他把身上吐脏的衣服换掉。

    汪洋提着纸袋，愣住了。

    靳锋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

    “咔哒”一声，伴随着开门，靳锋临走前奉劝了一句：“多大的能力揽多大的事。”

    “小角色都做不好，还想做腕儿？”

    又一声“咔哒”，酒店房间里只剩下拎着纸袋、一夜宿醉的汪洋。

    汪洋忽然有种被人一眼看透的羞赧和荒诞，攥着纸袋的手背青筋曝起。

    他那时候想，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

    你以为我愿意？

    要是我和你靳大老板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哪里还需要这么拼命的钻营？

    腕儿？娱乐圈谁不想做腕儿，他不想只做个小角色有错吗？

    你靳总可真是躺着说话不腰疼。

    那之后，汪洋再没见过靳锋。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他总是莫名的格外关注靳锋的消息。

    靳锋又上热搜了，靳锋和谁谁谁闹出绯闻了，靳锋去了某慈善晚宴……

    他甚至去搜了在网上可以搜到的有关靳锋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消息——

    念书跳级、十九岁光华毕业。

    二十岁创建SY，公司两轮融资高达几百亿美金。

    年轻企业家，登上福布斯。

    以及，至今单身……

    就连上一世醉酒猝死的那个晚上，闭着眼睛趴在床上，汪洋都在想，今天也喝了，喝得烂醉，明天一觉醒来，会不会看到靳锋？

    跟着自嘲，想什么呢，不会的。

    靳锋……

    汪洋骤然回神，关掉电视。

    他想这些做什么。

    都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全新的一世，不把那些过去抛掉，还留在脑子里回味什么？

    他和靳锋，上一世短暂交集，这一世怕是连面都不会见到。

    汪洋起身，推上行李箱回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