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节
一天他的电脑坏了,别犹豫,抡起锤子就砸呢?
谢云书托着腮,凝视着车窗玻璃里的少年。
那是一张年轻青涩又不乏明亮和煦的面容,轮廓分明,眉眼清晰,乌黑浓密的发梢有些长,柔软地遮盖在薄薄的眼皮之上。
车窗外人来人往,衣着简朴的人们背着大包小包,空气里漂浮着清晰的尘烟,耳边是闹市般的喧嚣和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
谢云书直到这一刻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他回到了2002年。
那是他的青春刚刚起步又陡然夭折的岁月,自此之后他短暂的人生里充满了难以计数的不甘和遗憾。
那是曾经。
谢云书透过玻璃看到逆时光里的少年笑得越发意气飞扬,他在热烈的阳光中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启唇:
嗨,爷的青春又回来了。
……
祝君兰和李群芳热络地叙着旧。
“我可听说了,你们家在申城可是发财了,看看你这气色,”祝君兰说着还往四处瞄了几眼,像是生怕替李群芳露了富,但又实在羡慕得要死的表情,“别人是一年年见老,你怎么都回头长呢?看着比十七八那会还水灵!”
李群芳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嘴巴是抹了蜜吗?”
李群芳很意外,她跟祝君兰小时候就认识,祝君兰是村子里有名的一枝花,李群芳的老公还曾经向祝君兰提过亲,也是因为这一层缘故,李群芳结婚后就不怎么跟祝君兰来往了。
祝君兰长得漂亮心气高,小时候在一群手帕交里一直都是最强势的那个,嘴巴一贯不讨喜,没想到现在倒是转性了。
女人没有不喜欢听好话的,更何况是被年少时处处压自己一头的人如此恭维着,李群芳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愉悦,同时觉得这样的祝君兰很有点讨人喜欢。
李群芳一家很早就搬到了申城住,这会却坐在往海滨的汽车上,祝君兰问:“你这是先到海滨,再从海滨往申城转车吗?”
“不是,”说到这里李群芳叹了口气,“我们玲玲今年要上初三,她只能在海滨参加中考,我这不是回来想给她找个学校插班吗。”
申城的户口千金难求,李群芳家在申城买了两套房子都还没能把孩子户口转过去,小孩连中考都不能在申城考。
祝君兰皱了眉:“那学校找到了吗?孩子未来一年谁照顾呢?”
“现在选好了两家,一个四中一个十二中,都是给钱就能进的,孩子只能住校了。”李群芳无奈道,小孩关键时刻转学,还要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适应,家长哪有不心疼的。
祝君兰想了想,说:“要是玲玲在四中,我倒是方便照顾的,四中跟海中离得近,我们家小书在海中,我打算在那附近找个房子做点小生意,给他做做饭,加个玲玲还正好……”
李群芳眸光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祝君兰看了一眼谢云书,那眼里的慈爱像是水一样要满溢出来,她低声地说,“我这辈子啊,就为我儿子了。”
这句话也说到了李群芳的心坎里,哪个当妈的不是为了孩子呢?
李群芳大为动容:“房子找好了吗?”
“今天来城里一半就是为这个事儿。”祝君兰如实相告。
李群芳沉吟半晌:“要真这样,房租我出一半……嗳!这个你别跟我争,你不知道我家那小祖宗,十五六岁了在家一手没伸过,以后指不定要给你惹多少麻烦……”
“那怎么是麻烦呢?你姑娘就是我姑娘。”
祝君兰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么大一件事儿居然被两个女人三言两语就商量完了,等到谢祖望拿着三根棒冰回来李群芳已经跟祝君兰讨论了海中附近好几条巷子里的房子了。
谢祖望拿着两根旺旺碎冰和一个花脸,本来花脸是要给谢云书的,现在让给了客人,谢云书把自己那支旺旺碎冰掰开分一半给他爸。
汽车还没开,谢祖望也不坐到别处去,就蹲在谢云书旁边跟儿子一块嘬碎碎冰。
“儿砸!”谢祖望小声说,“你妈要在外头租房子给你做饭,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爸给你做主!”
谢云书笑了:“我觉得挺好的,妈做的饭比食堂好吃多了。”
谢祖望有点不高兴:“爸做饭不好吃?”
当然不好吃。
谢云书诚恳地说:“爸做的也好吃。”
谢祖望:“那你跟爸爸住。”
谢云书眨眨眼:“爸你不跟我们一块?”
“当然不!”谢云书从他爸爸俊朗刚毅的面孔上看出了一种名为傲娇的情绪,“你妈找的房子是你妈找的,我有我的事业,你等着,爸爸要给你打下来一个天下,你以后只要烦恼钱怎么花就好!”
谢云书神色复杂地瞅了他爸一眼……但凡有颗花生米您都不至于醉成这样。
“爸,”谢云书问,“那您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比如说要做什么项目,第一桶金哪里来,货源和销路您都懂吗?
“您要是没思路,看在父子一场共啃一根碎碎冰的交情上,”谢云书抬高下颌,把一个重生者的优越感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吸溜掉最后一点旺旺碎冰,冲谢祖望一挑眉,“要不我给您一点小建议?”
谢祖望屈指在谢云书脑门上一敲:“成年人要有独|立思考的优秀品质……老子做事用你来教?”
谢云书摸摸被敲痛的额头:“您这么傲娇,我奶奶知道吗?”
谢祖望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他仰头看向窗外,一脸莫测高深地缓缓吟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您要是个少年,那我岂不还是个受精卵?谢云书扭过头,憋笑憋得肩膀不住轻颤。
寥寥烟雾从谢祖望嘴里喷出,他仰着头,只觉满心豪情壮志,只恨这辆车只会开不能飞。
“人上齐了啊,都坐到座位上去,车马上就开了,”卖票的大神在过道里提醒,经过谢祖望身边时一声狮吼,“车上不要吸烟!”
吓得谢祖望一哆嗦,指上抖满烟灰,手忙脚乱地甩。
谢云书终于笑出了声。
“嘀嘀!”
司机按响喇叭,大巴车风驰电掣,驶向鲜活的未来。
……
003 # 有挂无处施 有挂无处施展的感觉就像便秘一样。
大巴开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海滨市。
祝君兰和李群芳在车站告别,李群芳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祝君兰,02年手机还是很贵重的东西,李群芳用的是西门子8008。
这款手机外形精巧颜色粉嫩非常漂亮,祝君兰赞不绝口,直说这手机简直就是为李群芳量身定做的,把李群芳哄得心花怒放,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
李群芳离开后谢祖望忍不住问:“你啥时候跟李群芳这么好了?”
祝君兰白他一眼:“我们什么时候不好了?”
“儿子你说,”谢祖望拉谢云书作证,“你妈是不是老在家说你芳姨坏话来着?”
谢云书无辜地回望着谢祖望:“我不记得了。”
“你懂什么?”祝君兰凤眉一挑,“闺蜜,就是无论多少年不见,可你一旦有什么事儿,她都会千里赶来的人,这种感情你懂么?”
谢云书有些动容,他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他妈是这么感性的人,而且感性得有文化,不像他爸吟诗都吟得风马牛不相及。
“儿子,妈是不是特有范儿?”祝君兰接收到谢云书崇敬的目光,分外得意和愉悦。
“那太有范儿了!”谢云书被他妈挽着胳膊往前走。
“妈先带你去买防晒霜,”祝君兰居然还记着这茬,“等你要开学了妈再给你买个手机,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咱们得买个合适的,不能像你芳姨那样,你看那个西门子8008不是我说,李群芳还以为她是小姑娘呢?那么嫩的色儿给她女儿用还差不多……”
闺蜜,就是无论多少年不见,可你一旦有什么事儿,她都会千里赶来——但这绝不能耽误你在背后埋汰她的人。
谢云书默默补充。
……
谢云书的四姨叫祝君梅,她跟祝家的人已经断绝联系好多年了,因为她离了一次婚,为了一个比她小很多岁的男人。
农村里地方小,难听的话永远比好听的传得远,因为祝君梅的关系祝家没少被村里人嚼舌根,祝君兰每次提起这个妹妹更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前世的谢云书过了十岁就没见过祝君梅了,他没问他妈为什么忽然跟四姨开始走动了,但是祝君兰却主动告诉他:
“小书啊,这次你爷爷跟你大伯出一场事,妈算是把什么都看清了,我跟你爸把认识的人全都借遍了,只有你二舅跟你习叔搭了这把手,你二舅拿出来的那四万块钱里,有三万是你四姨给的,她让你二舅别跟我说,但我还是知道了。”
那会谢云书跟他妈在一家日化店里买防晒霜和给祝君梅的生日礼物,听到这话谢云书有些吃惊。
谢家去年底发生了一件大事。
谢云书的爷爷和大伯在镇上开了一个烟花作坊,那年头不禁爆竹,烟花的销路很好,谢云书的爷爷和大伯想让谢祖望也跟着一起干,就在谢祖望准备要去的前一天晚上,烟花作坊发生了爆|炸,谢云书的爷爷和大伯加两个工人全都受了伤。
除去看伤的医药费,两个工人家属提出一家给五万块的赔偿,否则就要让谢云书的爷爷和大伯坐牢。
谢祖望有兄弟姐妹四人,老头子和老大出了这么大事,远在外地的姑姑和小叔一家连脸都没露,只各自汇了三千块钱回来。
谢祖望跑断了腿,愁得日日夜夜吃不下睡不着,祝君兰嘴上骂骂咧咧的,却还是帮他去向娘家借钱。
祝君兰兄弟姐妹六个,虽然都算不得什么大富人家,但余钱都是有一点的,否则她也不会去开那个口。
最后只有谢云书他二舅拿钱出来了。
这些事跟谢云书的前世扣合得丝毫不差,只是谢云书以前从不知道二舅拿出的钱里有一大半是四姨给的。
兴阳村的祝家在整个北滩镇都是数得着的人家,北滩镇有一条贯穿南北的河道,镇上的人从南往北,从北往南都需要渡河,谢云书的外公祝铁石就在这北滩河上做船夫。
在以农收为主的农村,这样一份渡船的事业带来的收入不容小觑,祝家是整个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更让人羡慕的是,祝铁石生了四女二男,姑娘个个标致,儿子人高马大,儿女们生下的还都是清一色的男孩儿,兴阳村里但凡有人家办喜事,都要请祝铁石的老婆去做“十全娘子”。
祝君梅是祝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她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在海滨市土地局,端着铁饭碗,嫁给了同单位的一个科长,生了一个儿子,算是很圆满的人生。
谁知祝君梅结婚七八年后单位里来了个刚毕业的小伙子,两人竟然看对了眼,祝君梅为了他跟原来的婆家闹得很难看,净身出户不说,连孩子也不能再看。
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越要面子,祝君梅的事把全家人都弄得糟心不已,祝铁石更是早就放话没这个女儿。
兄弟姐妹们也都避之唯恐不及。
祝君兰深深叹了口气:“小书,这世界人无完人,做亲戚的能在咱们最难的时候闷不吭声搭把手,对咱们就算是尽到了情分,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四姨怎么说她,她都是咱们的亲人,你说对不对?”
谢云书点点头。
祝君兰摸了摸儿子的脸,转过头去,揩了揩自己发红的眼角。
上一辈子活到头,祝君兰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一个是她乖巧孝顺,除了性向不能妥协,事事都顺她心意的儿子谢云书,一个是从不在她面前出现,但每次她遭逢巨变都在背后默默出手的四妹祝君梅。
但是她却为了别人的眼光和口舌,委屈了儿子一辈子,更是到四妹临死前,才从二弟那里知道君梅为她做过多少事。
她的儿子是同性恋也好,她的妹妹跟个小男人在一起也好,别人觉得他们不体面不能见光,要取笑要谩骂是别人的事,她只认这是她的亲人,她的宝贝,只要有她在,以后谁都别想欺负了他们去。
祝君兰买了一套玉兰油的护肤品,当然也没忘了买防晒霜,她付完钱后在店里拧开防晒霜盖就要给谢云书涂。
谢云书捂住脸抗议:“妈我不涂这个……”
“不行,一定要涂,你脸一晒就红,妈问过了,你这种皮肤还是一种病,叫红血丝什么什么的,等过阵子妈带你去医院配点药吃。”
谢云书确实是红血丝敏感肌肤,皮肤纤薄,平时看上去白皙光滑,但一受到刺激就特别容易发红发炎,一个男孩儿脸颊上顶着两坨胭脂好不好看先另说,主要还又疼又痒,老受罪了。
前世谢云书后来自己工作后看医生调养过一段时间,吃了好多中药才改善过来。
“你现在这个年纪不能乱用药,好多药有激素对身体不好,等你发育期结束了咱们才能去看。”
祝君兰说得理所当然,谢云书听得面红耳赤。
他妈也不知何时买了本《关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十万个为什么》,就放在床头。
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从少年生理发育的注意事项到心理问题的关注疏导应有尽有,他妈还夹了支笔在里头做笔记。
谢云书在日记里吐槽过那本书,说没有三十年脑血栓的人都出不了那些馊主意。
那里头不是教妈妈怎么养儿子,是教嬷嬷怎么伺候皇太子。
唉,说多了全是心累。
出了商店已经中午十一点了,祝君兰本来还想拉谢云书去理个发,但谢云书说四姨那边饭大概都做好了,别让人久等。
祝君兰于是说:“那等吃完饭喊你四姨一块出来,咱们再找个好点的理发店给你好好捯饬捯饬。”
蹲在门口等了娘俩老半天的谢祖望不高兴了:“下午小书归我了!”
“啥叫归你?”祝君兰一下子就炸了,“你要把我儿子带哪去?”
“海英找了个门面,我带小书一块去看看,”谢祖望不满道,“离家前我不就跟你说了吗?你耳朵岔啦?”
祝君兰:“你耳朵才岔了!你全家耳朵都岔了!”
谢云书无奈:“妈,我爸全家里也有您跟我。”
“我不跟他全家!”祝君兰狠狠道,“谢祖望我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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