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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修) 他们看见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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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嘉南出门去了文化宫。

    朝阳尚未升起,老树枝桠遮蔽,石砖的夹缝里开出了不知名的野花。她推开铁门,视线扫过门卫室,空的。

    没看见两个保安的身影。

    嘉南对他们没有好印象,也没做他想。

    今天她来得最早,换好舞蹈服,先独自拉筋热身,做力量训练。绷脚仰卧起坐,仰卧控腿……

    走廊上渐渐有了脚步和说话声,其他人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纷纷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

    没多久,苏蔷吸着盒酸奶进来,跟嘉南提了一嘴:“保安被魏春生辞了。”

    “她们说的是真的?”嘉南问。

    大家这会儿都在议论,昨天晚上舞团里有个女孩独自留到最后,碰上了两名保安。

    苏蔷小声道:“冯小蓉差点就被拖到更衣室那个了……他们喝了很多酒,色胆包天,幸好冯小蓉机灵,自己趁机逃跑了。”

    苏蔷私底下有几个舞团里的小群,知道的东西比嘉南多,“当时冯小蓉还被骂了许多下流的话,对方说她跟着魏校长出去接客,别人可以摸,他也要摸摸看……冯小蓉全转述给魏春生听了……

    “魏春生为此发了好大的火,连夜处理了这件事。”

    苏蔷把酸奶吸完,讽刺地笑了:“居然有人因为这个夸魏春生,觉得他挺好,你说是不是患斯德哥尔摩了?”

    魏春生快速果决地处理老保安,不是出于对舞团成员的保护,而是因为对方触犯了他的利益,挑战他的权威。

    两个穷酸的保安,怎么能脏了他手中的筹码?

    魏春生是商人,最不喜欢做亏本生意。

    这一点,苏蔷和嘉南都明白。

    两人说话间,赵老师斜挎着包进了舞蹈室,她看见嘉南,脸色更加不好。

    赵老师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拍了拍手:“好了同学们,时间差不多了,热完身我们就继续昨天的课堂内容。”

    嘉南站在队伍中后排。

    赵老师数着节拍,“1,2……”

    闲庭信步,从前排悠悠走到后排。

    嘉南的背突然被教鞭敲了一下,赵老师说:“背塌了。”

    实打实的力道,让嘉南的背部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尚未反应过来,教鞭第二次落下来,打在了腿上。

    赵老师的声音比先前更大:“Retire滑着推出去,不要拿上去!

    “我说过多少遍了Retire滑着推!有的人上课不认真听讲,把老师的话当耳边风,自以为自己跳得好,其实根本拿不出手……”

    舞蹈室内变得安静。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后排。

    嘉南今天换了新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她觉得药的副作用太大,让她产生了强烈的耳鸣和眩晕感。

    赵老师的嘴一张一合,面容愤怒,不停地在说着些什么,她夹杂着唾沫的声音像无数从河面飘起的蜉蝣稚虫,尚未抵达她耳边,就死在了桥面。

    嘉南的无动于衷让赵老师的责骂全都落空,在赵老师看来,成了挑衅。

    赵老师去储物柜里翻出手机,打电话给魏春生,说这里有个学生不服管教。

    魏春生问是谁。

    “嘉南。”

    “她啊。”

    魏春生带着感慨说:“以前我夫人还挺喜欢这个学生的,可惜不成器……这样吧,我现在要去外地出差,等回来了,我再来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魏春生没具体说。

    赵老师得了这句话,顿感有人撑腰,听魏春生的语气便知他也不喜欢这个学生,挂了电话之后,气消了大半,把嘉南晾在一边,不再管她。

    随带附和了一句魏春生的话,对嘉南说:“柳曦月看错你了,你不成器。”

    —

    生理和心理的不适反应,让嘉南觉得这一天格外难熬。

    下午上完课,她看着天色逐渐昏暗,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靠着墙壁休息。

    苏蔷走过来问:“今晚有空没有?我男朋友烧烤店开张,去捧个场呀,免费吃,大家都去。”

    不远处,其他女孩听闻之后笑着打趣苏蔷:“到底是你哪个男朋友?新交的还是之前那个?姓刘的还是姓胡的?”

    苏蔷转头瞪了她们一眼,“我现在可就一个男朋友啊,见了面你们可都给我把嘴巴关严实点儿,别瞎说啊。”

    众人嘻嘻哈哈,做了个闭嘴拉拉链的动作。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在控制饮食,即便去了,也不敢敞开肚皮大吃特吃,对八卦和苏蔷的新恋情更感兴趣,过去玩一玩,全当放松。

    嘉南身体不舒服,打算推掉:“我约了朋友见面,去不了。”

    苏蔷不信,“不会在骗我吧?也太不给面子了。”

    “真的。”嘉南说。

    她不去,苏蔷也没再邀请,两人的关系止步于此。

    苏蔷朝嘉南挥了下手,招呼着一群人走了。

    —

    嘉南确实约了人见面。

    她在文化宫的公交站附近徘徊,过了十来分钟,等来辆出租车,下来一个年轻女人。

    穿着米色的半身裙和羊羔绒短外套,靴子里露出来的小腿部分像两截细长竹竿,拿钱包的手又长又细,仿佛白骨上用胶水粘了层薄薄的皮肉。

    她朝嘉南一笑,喊道:“小南瓜。”

    毛莉比嘉南大五岁,喜欢喊她小南瓜。她们两人去年才认识,算是病友。

    前后三次,嘉南去医院复诊时,毛莉的名字排在她前面。

    毛莉留意到嘉南,觉得是缘分,主动打招呼,想和嘉南认识。她还把嘉南拉近了一个交流群。

    群成员77人,全是饮食障碍患者,有人厌食,有人暴食,都是在苦海中挣扎的人。

    毛莉患病时间比嘉南久,症状也更加严重。

    她曾经痊愈过,后来又经历了复发,因各脏器衰竭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抢救,好在最后挺过来了。

    嘉南有一段时间没碰到过毛莉,见她偶尔在病友群里分享自己的生活小趣事,误以为她过得不错。

    等见了面,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路上堵车,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毛莉亲近地揽着嘉南的肩膀。

    嘉南摇摇头,“刚下课一会儿。”

    “我们随便走走吧,散散步。”毛莉说。

    “好。”嘉南背着书包走在她旁边,像小孩跟着大人。

    毛莉读大学时开始做兼职模特,身高接近一米八,宽肩,天生的衣架子。走在嘉南旁边,比她高一截。

    体重却跟她一样轻。

    嘉南知道毛莉曾有过抑郁发作的经历,对相关药物的副作用肯定比她更了解,虽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但如果听听她的经验,可以让嘉南不至于那么心慌。

    但现在嘉南感觉毛莉的状态并不好。那些话压了下去,问不出口,怕揭毛莉的伤疤。

    两人往前走了段路,傍晚高峰期,主干道上的车牵成了线。天色逐渐暗沉,月亮在云层下显露,几颗遥远的星子若隐若现。

    “小南瓜,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毛莉的手臂变换了一个姿势,从揽着她,改为牵着她。

    她们的掌心同样单薄,骨节突出,握在一起,像枯树枝。

    嘉南难过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嘴角弯了弯,说:“还不错。”

    她问:“你呢?”

    毛莉说:“也还可以。”

    两个难过的人,互相告诉对方说我挺好的。

    风从巷弄里吹来,掠过无数高低起伏的屋脊,把她们的长发吹得凌乱。

    嘉南的眼睛快要被额前凌乱的碎发糊住了,她眯着眼睛,发现毛莉停下了脚步。

    “不能再走了,小南瓜,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毛莉脸上分明带着笑,却又像没有笑。

    她对嘉南说:“我没有力气了,想要吃东西。”

    她们到了附近的美食一条街。

    像从荒芜的冰原转瞬跨进了烟火人间,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两边各式的摊子上升腾起白烟,锅中滚烫的热油浇过藤椒和肉片,嗞啦一响,让人食指大动。

    嘉南饮食节制,许久不曾来过小吃街,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小孩屏着呼吸,下意识里抵御那些味道。

    毛莉在一家小吃店坐了下来,点了烤冷面、肉片汤和烤串。

    “我们吃不完。”嘉南说。

    各种食物端上桌来,她焦虑到想要离开。

    “这些都是给我点的。”毛莉从托特包中拿出一盒沙拉,“你吃这个吧,里面的鸡胸肉和金枪鱼味道特别好。”

    看着分量不大,是可以接受的程度,不会给人造成压力。

    “谢谢。”嘉南担忧地看向毛莉,看着她面前逐渐堆满的食物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厌食症病人敏感脆弱,尤其在“吃”这一方面,极容易情绪失控。

    嘉南委婉地表示:“要适量。”

    “我今天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太饿了。”毛莉反过来宽慰她,“不用担心我,感觉到撑我就不吃了。”

    接着喝了口汤,看上去胃口非常好,与常人没有两样,吃东西时情绪也是稳定的。

    与嘉南的限制型厌食不同,毛莉被诊断为暴食-清除型厌食,并伴有严重的补偿心理。

    四年前毛莉刚开始兼职当模特时,就尝试用各种方法减肥,效果都不明显,于是开始节食,当时加上学习生活各方面的压力,她一个月瘦了二十斤。

    后来只要有秀场,为了保持状态,前三天她都会吃得非常少。等走秀结束,为了补偿自己,便胡吃海喝一顿。

    吃完之后被负罪感和恐慌淹没,极端地催吐,想要把身体里的食物全部倒出来。

    节食,补偿,狂吃,负罪感袭来,再次节食,然后补偿……

    陷入恶性循环中。

    —

    小吃店半边塑料门帘被挂起,进进出出的人渐渐变多了,里外的桌椅板凳满座,生意红火。

    楼上大约是家麻将馆,嘉南听见了搓牌的声音。

    小街上响起鞭炮声。

    嘉南抬头,顺着灯火望去,阵阵白烟弥漫在夜色中,艳红的炮竹碎屑乱蹦。

    嘉南来不及低头,跟小街斜对面的苏蔷对视上。

    苏蔷身后的招牌醒目,写着几个潦草大字——“兄弟烧烤”。

    旁边挤着几个舞团里的女孩,都是熟人。

    “巧了啊。”苏蔷走过来对嘉南说,“让你捧场你不来,现在被我逮住了吧,再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苏蔷顺带邀请毛莉,“这个姐姐也一起来啊。”

    “我就不去了,桌上还一大堆东西没吃完。”毛莉说,“小南瓜,你去看看吧。”

    身后,生锈的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从楼上麻将馆走下来几个年轻人。

    走最前面的是个长相清秀的漂亮少年,染了头张扬的银发,发尾扎了个小揪。旁边的黑皮高出他半个头,两人肤色差形成鲜明对比。

    这兄弟俩在附近一带有个诨名,叫黑白无常。

    小白是弟弟,黑皮是哥哥。

    陈纵走最后,他微低着头,把玩着掌心的两个小骰子。

    嘉南面朝外,背朝里,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她起身跟着苏蔷走了。

    后面三人,也出了门帘。

    —

    兄弟烧烤店是几人合伙开的。

    出钱最多的是苏蔷的现男友胡鑫。

    胡鑫左手边的师仁也入了股,他今天特地打扮过,小山羊胡子和齐肩长发都油光发亮的。

    苏蔷领着嘉南打面前经过,师仁觉得嘉南眼熟。

    他看过嘉南和蛇的照片,但也就那么几眼,没记住。眼睛不断往嘉南身上瞟。

    忽然如有乌云压顶,阻隔了他的视线。

    陈纵不知怎么就到了他面前。

    师仁心里爆了句粗口。

    他现在看见陈纵还有心理阴影,觉得嘴上伤口还火辣辣地疼。

    师仁心里再怎么不情愿,脸上还是要赔笑:“稀客啊纵哥,欢迎光临,没想到你这么给面子能来,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兄弟请客!”

    小白桃花眼微挑,似笑非笑:“谁跟你是兄弟?”

    师仁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小白,话不能这么说……”

    “菜单呢?”陈纵打断几人交锋。

    真像是来吃烧烤的。

    胡鑫站出来缓和气氛,递上菜单:“来,你们随意点。”

    陈纵在内的三人也没进店,就近原则,在门口的桌椅前坐了下来。

    陈纵手指捻着薄薄的一页菜单,倏尔抬头。嘉南在店内看墙上海报,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朝门外望去,昏黄光晕下的小吃街烟雾缭绕,人来人往,音色嘈杂,陈纵就坐在那片喧闹声里。

    他们看见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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