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中原中也在一阵嘈杂的声响中惊醒,他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外面有耳熟的声音在说话，声音不知隔着什么,显得有些沉闷。

    “太宰君,是不是该把中也还给我们了。”

    这是,首领？

    “诶？森先生在说什么？”另一道把无辜诠释成了无耻的声音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我不就是在送中也回港口黑手党吗。”

    森鸥外脸现为难,“可是……你抱着他的相片,拉着他的棺材，一副未亡人的样子走在大街上，会引起其他势力误会啊。”

    在场众：‘……未，未亡人？！’

    “……森先生真是快老年痴呆了”,太宰治微笑着道：“我只是抱着他的照片公示啦,要不然大家不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谁，我辛苦送蛞蝓回家的辛苦不就白费了？所以要留下证剧才行,这样小矮子就又欠我一次了！”

    辛苦拖着棺材跟在他身后的中岛敦：“……”

    众人：“……”

    绝不会觉得欠你的！

    森鸥外仿佛牙疼道：“太宰君,你这分明是送葬吧。”

    送——葬？！

    中原中也脑袋一清，什么玩意？！

    他尚存的迷糊一下子灰飞了，怒火攻心，恼羞成怒，捏着拳头就要起身，“混蛋太宰！”

    然而刚抬起个头，一股刺痛仿佛从灵魂深处冒出来，尖锐突兀，深重难忍,猝不及防之下，他一下子栽倒了下去,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粗暴的时空穿梭，一张‘书页’显然比不了一整本‘书’的防护，果然受了点伤吗。

    “森先生竟然是这样认为的吗”，太宰治若有所觉的抚上棺材，语气维持着吃惊的样子，“真是太残忍了森先生。”

    他摇了摇头，“竟然看到棺材就想到送葬，那现在脑海里是不是连土葬、火葬还是海葬都开始给蛞蝓考虑了？真是残忍又冷漠的首领啊。”

    不需要森鸥外回答，中原中也自己就一脚踹了上去，随着木板炸裂的声音，怒喝道：“太宰！”

    老子来把你土葬、火葬、海葬！

    一只手仿佛早有准备似的，迅速伸了过来，却不是拦他，而是挡在了他额头上。

    ‘嘭’

    一小块出乎意料没随着棺材板一起蹦飞的长条形木块挡住了中原中也跳出去的路，头晕眼花之际，中原中也也没看清，一头撞了上去。

    太宰治好大声地嘶了一声。

    中原中也：“？”

    太宰治缩回手，表情夸张地捂着道，“啊，好痛好痛！”

    “蛞蝓的脑袋已经钝化成石器了吗，还是眼睛退化成了瞎子，障碍物都看不见了？”

    “……你伸手干什么？”中原中也皱眉扯过他手，见没骨折，也没粉碎，大概就一点皮外伤，又嫌弃的扔开，“我难道会躲不开？”

    虽然这会会，他可能确实躲不开。

    “啊，粗鲁！”太宰治眼泛泪花的抱怨。

    中原中也没理一点痛就大呼小叫的青花鱼。

    反而狐疑的去瞧那块顽强没碎裂的木板，照理说以他刚才的力量，一块木头怎么也不该能顶住才对。

    他用手摸了摸，表情顿时沉默了下来。

    铁的……

    恰好在这个位置，恰好在这点地方换了材质。

    他再看了看这个棺材和他匹配的大小。

    中原中也：“……”

    他转过头，冷飕飕道：“手断没？没断过来我给你折掉！”

    太宰治背过手，一点也不心虚，“蛞蝓还要在棺材里坐到什么时候，这可是我的财产，一分钟天价的那种。”

    中原中也伸手去抓他，“你给我进来！”

    “不要，蛞蝓躺过的地方我才不要躺呢，而且我……”

    “我把你腿打折你就能躺下了！”中原中也几乎不用听都知道他要说什么，飞快打断他。

    太宰治：“……”

    他一指森鸥外，“中也，回来了连首领都不理吗？太失礼了吧。”

    中原中也一愣。

    太宰治连忙挣开他钳制，退远了些。

    “啊咧，想起我了吗，没关系喔”，森鸥外一脸老父亲的样子欣慰的笑道：“看到你们两个关系还是这么好，我也很高兴呢，说真的，太宰君真的不考虑再回组织吗，这样以后也可以天天和中也打闹玩耍啊~”

    中原中也扭过头，“……呕！”

    太宰治：“那是什么人间地狱。”

    他们两几乎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恶心嫌弃的表情。

    森鸥外叹了口气，“那就太遗憾了。”

    太宰治笑道：“这不是为了森先生不要寝食难安吗。”

    森鸥外也笑，“说不定我很期待呢。”

    中原中也侧过头，看向太宰治的表情。

    “既然这样，就先走了”，森鸥外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君，一起吗？”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此时他该随着森鸥外一起回去，毕竟这次是他任性，肯定有很多烂摊子急需处理。

    但是。

    “boss，我还有点事要问这个家伙”，他沉声道：“稍后我再回。”

    森鸥外一愣，笑道：“好呢。”

    ……

    “你可是惹森先生生气了喔~”

    港口黑手党的人退下后，街上一下子空了很多，躲避的行人慢慢恢复正常，太宰治也带着中岛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知道，但有件事必须现在问，我不想等。”中原中也道。

    “喔？”太宰治略微好奇地看向他，“说来听听。”

    中原中也看了眼自觉落在后面的中岛敦，“你”，他略微顿了下，“你对织田作之助，到底是什么感情？”

    太宰治顿时表情错愕，“嗯？”

    “你对他的在乎，实在让我惊讶”，中原中也认真的看着他，“所以，你是喜欢他吗？”

    都是同样的灵魂，同样的本质，那个世界的【太宰治】能为了【织田作之助】做到那个地步，这边的太宰治也能为了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的和港口黑手党决裂。

    这样想来，两边的感情应该是有共通之处吧。

    他不是突然八卦，只是一定要为另一个人问一问。

    他回来的太早，另一个自己到底是什么结局根本不知道。

    当时的情况，不容犹豫，【中原中也】不会允许他继续留在那，这边世界的呼唤又是那么强烈。

    他顺从召唤回来了。

    却在心中留下一个跨不过去的坎。

    他目睹了那两个人最后一段时间的相处，又与【中原中也】朝夕相对，怎么可能对他的感情完全察觉不到，只是当时另一个自己心中存着世界存亡这种事，显然没有讨论这些事的心情。

    而且以【太宰治】的性子，若是在给与美好的承诺后，却没做到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说出口。

    生死无法确定，那在此之外唯一的感情，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为【他】问一个答案，哪怕可能不太准确。

    只有这样，只有【中原中也】至少得到点结果，才能让他不觉得另一个自己的人生遗憾太过。

    “小矮子……？”，在身后的中岛敦无法掩饰的惊讶表情中，太宰治难得有些迷茫，“小矮子问这个做什么？”

    “验证一件事，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太宰治探究的看着他，“你确定记得我是谁吧。”

    “放心”，中原中也瞟了他一眼，“化成灰都记得！”

    太宰治顿了顿，突然退后一步，脸现惊恐，他左右张望了下，似乎想寻个躲避的地方，仿佛中原中也一下子成了什么洪水猛兽。

    中原中也：“……”

    “你在干什么？”

    太宰治瞪大了眼，“就算一心以为自己是在为别人找答案，但能对我问出这种话，又很理智的从未把我看成另一个人，中也，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怕起来了吗？”

    中原中也一怔，“什么意思？”

    太宰治连忙摇头，“什么意思也没有，再见了蛞蝓，以后别来找我。”

    他仿佛身后真有猛兽追赶似的，连中岛敦都不要了，迈开步子急匆匆跑走。

    中岛敦迟疑的伸出手招了招，“太……太宰先生？”

    他们不是在做任务吗？

    “喂！”中原中也可没这么容易放弃，像阵风一样，用比太宰治速度快多了的身法追上他，“躲什么躲，给我回答问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那么难以承认吗！”

    “中也”，太宰治一下止住步子，语气冷了起来，“不懂吗？站在那个位置，维持那个距离，追上来做什么？”

    中原中也：“……”

    “不懂也没关系，想想另一个你自己”，太宰治道：“他过的是什么人生，不想像他那样，用尽余生去铭记一个人的话，就记住我的话，别过来。”

    中原中也愕然。

    他看着太宰治冷漠的表情，突然想起那个世界的【太宰治】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同时说过的差不多的话。

    ‘大多数人向人倾诉是不被理解的，所以拯救这种事，也就顺理成章的不存在了，【中也】，别做你做不到的事了……。’

    ‘你从不擅长揣测人心，中也，所以你永远进入不了我的世界。’

    “原来如此”，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开口，“原来根本不是这个原因，你们两个拒绝别人靠近的话都是一样的，但这个跟我们懂不懂人心根本没关系，这种拒绝，纯粹就是拒绝罢了，任何人凑过来，都会得到不同但意思一样的答案，无论他是聪明还是蠢笨，善于看穿人心，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弱智。”

    中原中也抬起头，“你只是胆小，跟另一个你一样。”

    “是吗”，太宰治面无表情，“被比较了呢。”

    “不”，中原中也否定道：“我从不会将你与任何人比较，那对别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啊，那确实，毕竟我……”

    “好端端的一个人凭什么要和一条青花鱼比烂啊。”中原中也冷声道。

    他一步跨过太宰治所谓不要跨过的距离，揪住他衣领道：“我非要得到答案，你能如何？至于我哪里可怕起来了，就是这样可怕吧，我想远离你还是靠近你，只能是我说了算，青花鱼，你才没资格来命令我！”

    “至于你所谓的，另一个我的人生”，他眼神锐利，语气肃重，“这世上十成十的人，再活两辈子也比不上他！”

    太宰治：“……”

    “明明也觉得那个世界的人生过于遗憾了，却也不畏惧踏上同样的路吗”，他语气有些轻，鸢色的眸子此时竟和河水一样显得清凌凌的，“那我告诉你好了，织田作是我的挚友。”

    太宰治掰开他的手，“我告诉你了，那么中也，你要怎么做呢。”

    ‘如果是我这个一切罪恶之源的主体的话，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吧，甚至用‘书’挽回遗憾的机会都不会有，但如果是中也……’

    ‘什么怎么做？’

    问个答案而已，而后还要做什么？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即将说出口的话特别重要，重要到他闹不明白地慌乱了起来，“那就，就这样，走同样的路……什么的吧。”

    他有些懵圈的，顺着太宰治的话道。

    他在，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阳光下，一声嘲笑突然噗嗤一声响了起来。

    毫不掩饰。

    中原中也恼怒不已，一脚踹了过去。

    “闭嘴，棺材的事还没算账吧！”

    “算账？算账的话，我和蛞蝓的账才多呢，要看看我写满了你罪状的二十七本手记吗。”

    “二十七，本？！”

    “啊，最近准备再多写一本，就写蛞蝓类似单细胞生物的成年蠢笨史好了。”

    “果然我还是亲自送你去三途川吧。”

    “我现在倒希望你能做到”，太宰治道。

    “感谢你的回答让我心情好吧”，中原中也狞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做不到？”

    “中也”，太宰治看着他道：“世界不同，感情不同，用我的答案揣测出的另一个人的答案，真的会让你高兴吗。”

    中原中也顿了一下，“但我确确实实的，在高兴。”

    太宰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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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能看穿人心的太宰，比中也还先一步发现他的心情呢~

    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