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即使在咖啡厅里说的硬气无比,表面上看不出对【太宰】着意拉开距离的意图有任何想法。

    但私底下，中原中也却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微微的疲乏和茫然。

    一个对生命不抱有任何期待。

    精神几乎寂寥成一潭死水，最激烈的音乐,最壮怀的事情都不能让他实质上掀起一点波澜的人。

    这样的人,要怎么拽住？

    对世界的过于洞彻,让【太宰治】眼中的世界不被众人所理解,甚至连揣测都难以做到。

    他一个人站在虚无的彼端,或许也期待过有谁能伸出手,将他拉进人间的喧嚣。

    但【中原中也】做不到。

    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所说的，中原中也从不擅长揣测人心。

    因而当他想接近的时候，便会发现，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太宰治】迷失在哪个方向。

    “那个人,曾走到最靠近他所在处的那个人”,【中原中也】道：“如果说还有谁能在那种虚妄里找到他的话，应该就只有他了。”

    “你要去找【织田作之助】？”

    “不。”

    【中原中也】冷嗤道,“我又不是他父母,还不至于给他操心到那个份上，只要保证他活着喘气就行了，之后的事，他有很多时间和那两个挚友慢慢磨合。”

    他穿上外套，“今天还有外勤，希望不会下雨吧。”

    ‘【中也】’，一直旁观着这两个人的中原中也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虽然最靠近过他的人是织田作之助,但这世上，唯一让他主动走出来接近的人,其实是你。’

    【中原中也】拿帽子的手微微一顿。

    ‘那种连‘自己’的好友都要避开，不敢接近的人，但对于和你认识的轨迹，乃至之后的相处，他不仅没躲开，甚至称得上兴致勃勃了。’

    总不能就是为了找个每天揍他几顿的人吧。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虽然并不想妄自菲薄。’

    ‘但就像织田作之助不是他真正认识的人一样，他主动接近我的原因，也不是真的是因为我，至于放心的接近，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他死一百年我都不会死吧。”

    中原中也：‘……’

    ……

    港口黑手党在收回投入到民生经济方面的大部分精力后，开始回归本行。

    先前趁着他们和R国以及其余国家隐隐对峙时，浑水摸鱼、煽风点火、想占好处或别有目的暗势力不在少数，现在正是一个个清算的时间。

    毕竟，不能指望mafia这种特性为睚眦必报的黑暗集合体有善良大方的品性。

    所有人都在忙碌，【中原中也】也回归本职，开始尽心尽力的完成份内任务。

    为了配合他，另一个中原中也自然开始缩减出来的时间。

    但就算不缩减，他最近其实也不怎么出来了。

    他好像突然有了点嗜睡的征兆，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

    睡梦里总是做些记不清的梦，让他每每感觉没休息好。

    于是补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

    下午，五点。

    积水的街道上，【坂口安吾】打着伞，慢慢走近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下的【太宰治】。

    “我没想到你会约我见面。”

    雨水淅淅沥沥，不算大，也不算小。

    【太宰治】站的不够里面，一侧肩膀被微微打湿，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又或者是懒得躲避，站在那没有动弹的打算。

    “来的真慢”，他语气平淡的道。

    “就算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相邀，人赶路的速度也不会因为地位的高低而变化多少。”

    “是因为你太不讨喜了吧”，【太宰治】转身推开门，“明明早上还阳光明媚，你一出来就阴雨连绵了，连天气都不喜欢你这种可悲的落伍者呢。”

    【坂口安吾】：“……”

    “日理万机的首领特意约见我，应该不只是为了消遣吧。”

    “消遣你的话，可不是这种程度。”【太宰治】带着他往里走，“一辆小车实在太小气了，至少也要两辆大卡将你夹成薄饼才有点意思。”

    【坂口安吾】：“……”

    人话？

    他立刻回头看了眼门，又估量了下自己和【太宰治】的距离，确定此刻如果真有车突然撞进来，面前这个首领也躲不开后，才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跟在他身后。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虽然我已经差不多要接受横滨实际上被港口黑手党掌控这一现实，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算得上是敌人吧。”

    “当然”，【太宰治】道：“即使在保护横滨的立场上达成了一致，但做事手段的差别，理念的分歧，从威胁论角度上来说，港口黑手党应该立刻毁掉异能特务科才对。”

    【坂口安吾】脸色微变，“看样子今天叫我过来的目的非同小可，不过威胁这种事能不能奏效，还是要看付出与得到的对比，如果要我做的事太过违背底线的话，我可能会选择赌一赌你这位横滨的实际控制者会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挑起内乱。”

    “那你可能要失算了”，【太宰治】语气依旧平静，“mafia的本质就是破坏和混乱，城市会怎么样，会不会让敌人趁虚而入，会带来什么损失，这些所谓正义阵营自我套上的枷锁，是你们才会也必须去做的事，ganghei如今的在乎，只是因为我让它在乎而已。”

    【坂口安吾】面色凝重，“那么你的在乎要用什么条件持续下去呢。”

    【太宰治】将钥匙插进屋子里最后一道房门的锁孔，“用你的异能力，帮我看点东西。”

    ……

    【坂口安吾】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瞳孔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一缩。

    房间里躺着一个人，赫色头发，带着帽子，衣服上有许多被割裂的口子，鲜血凝滞在身上，颜色似乎还没有完全沉淀。

    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却又不完全像人们定义上的死人。

    “怎么可能？”【坂口安吾】震惊地出声，“那外面那个人是谁？”

    从面貌年龄上来看，这个人仿佛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港口黑手党干部，少年的面孔和长开了的成年人面孔，差别其实是很明显的，即使天天带着帽子，一般人不敢直视，也不代表亲近的人和观察力好的人看不出来。

    只是出于异能的特异和多样性，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早就发生的够多了，再加上ganghei高层好像也没人觉得有问题的样子，众人才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太宰治】没给他回答，默不作声的率先走了进去。

    ……

    中原中也在做梦，他清晰的意识到这点，明明从另一个自己彻底恢复意识后，他就再没做过关于他的梦了。

    今天不知为何，又开始做了。

    和从前的旁观角度不同，这一次，他恍惚觉得，他就是【中原中也】本人，梦里的主角就是他。

    但又分明还有一些思维清楚地知道，他不是。

    他看见【自己】双手插兜，朝着一个海边的墓园走去。

    那是【太宰治】的墓地。

    心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这个答案。

    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来看【太宰治】。

    无论生前多厉害，地位多高，死后的墓碑看起来也没多特别，顶多大一点，宽一点。

    显得生前有点钱而已。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着石碑，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被火山一样的愤怒从内燃烧，又像是被零度以下的冰霜从外包裹。

    炽热的怒火，冰冷的失望，两种极致的情感在他仿若无事的表面下纠缠爆发，在黄昏的投射中，又只能沉沉凝滞。

    他蹲下身，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就像看着昔日的某个人一样，“你到达你梦寐以求的的世界了吧。”

    他声音淡淡的，没带什么太明显的情绪，“第一次来看你，有点晚了，没办法，要弄清楚你想隐藏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然。”

    他微微勾了勾唇，“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我弄清楚，大概也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他伸了下腿，在碑前背对着它坐下，“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的计划出问题了，有个不得了的东西突然有了自我意识，野心也很大，恐怕要将你的计划破坏殆尽啊。”

    “当然，它让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破坏了。”

    【中原中也】将腿曲了起来，“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了吧，不过我准备帮它，它要做的事其实本质上和你差不多，拯救世界这种大事错过了第一次，我可不准备再错过第二次。”

    天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风扬起眼前的发丝。

    【中原中也】按着帽子抬起头。

    鸟儿排着队在落日的余晖下归巢，花草摇曳，树梢轻轻作响，光影下，天光海色融为一体，墓园都唯美地像一幅画了。

    “很好的世界”，身处画中的【中原中也】看了一会儿，“和你注视的那个世界确实有点分不出区别。”

    橙红的光芒已经染红了天角。

    黄昏是落幕的白日展现给世人看的最美的时段，【中原中也】因为一些原因已经很久不曾好好观赏，此时他认真的看着，语气平静的没什么起伏，“稍微有点失望吧，但不管怎么说，你可是多次通过先知先觉帮我，因为这点，好像也没什么说话的资格了。”

    墓园安安静静，显的天地过于宽广。

    “……就到这吧”，【中原中也】站了起来，手搭着石碑的顶端停了一会儿。

    “走了”，他第一次带了告别意味的道：“以后就不来看你了。”

    “搭档。”

    稍显沉重的脚步在青石板上不轻不重的响起。

    黄昏的光线不偏不倚的追上他，却无法再照亮帽檐下那块深深的阴影，他背对着，没有回头，也不肯抬头，只有影子被拖长，被一块块墓碑折射，弯延。

    不成人形。

    ……

    原来一直注视着此世之外啊，太宰……

    中原中也猛地清醒过来，捂着额头喘了一口气，‘【中也】？’

    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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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的昨天的更新，今天还会有一更，对不起，码字速度太慢了。

    首领中，主线中，我在抉择——

    有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