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落花(3)
是真的布满了黑线,黑雾已经被陆子平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线条,全部缠绕在他的身上。
骨剑“簌簌”作响,在手中不断抖动,罗依依几乎要拿不住它,诡异的力量捎带寒气,从剑柄传出,罗依依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她想甩开它,却发现这剑死死黏在自己的手上,竟像生长进了身体里一样。
“罗姑娘,你还想躲到哪儿?”陆子平眼眶中萦绕着满满的黑气,歪着头笑出森森一口白牙。
未等罗依依回答,薛洛就飞速闪到二人之间,将她挡得严实,短剑抽出的寒光照亮他黑漆漆的眸子。
陆子平的手指勾着丝丝缕缕的黑线,不屑地睨着他,“你觉着你能挡住我?”
薛洛的眼里满是嘲讽,冷冷地笑,“试试。”
陆子平放出漫天的黑线,那线像是钢铁所制,速度极快,横扫出一阵烈风,薛洛的短剑□□出无数影子,呼啸涌上,刀光剑影交错,擦出猛烈的一阵火花。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薛洛强撑着一口气,居然也和陆子平打了个平手。
在薛洛看不见的地方,一根黑线悄悄出击,中途虚晃一下,出现在罗依依眼前,薛洛猛然回头,千钧一发之际,那根线就快要抵达女孩的头顶。
薛洛心下一沉,瞳孔骤缩,他生生承受陆子平一击,飞身闪到罗依依面前,徒手抓住那根线,黑线顿时缠住他的手掌,立刻嵌进了血肉,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
是薛洛的血。
“离她远点!”
薛洛红了眼,额角绷出青筋,将黑线生生从血肉中拔出,朝着陆子平掷出去。
陆子平一个侧身躲过他的攻击,嘲讽道:“自不量力,灵力耗尽也敢如此?”
“自寻死路!”陆子平陡然拔高语气,忽然向着薛洛施压。
绝对的法力场碾压,薛洛在强压下不得不单膝跪地,却还是决绝挡在罗依依面前,含着血挑衅地笑,“你就只能这样吗?”
陆子平携带着一身黑气而来,每走一步,薛洛身上穿插的黑线就多一根,鲜血不停从他的身上冒出,汇聚成细细一股溪流,蔓延到罗依依脚边。
粘稠的、温热的血,全部来自地上仍旧跪立的少年。
伤口遍布了全身,薛洛像从血河里爬出的人。
鲜血滴进眼睛里,他的呼吸都变得虚弱起来。
陆子平没有打算停下。
“不要,不要......”罗依依惊慌地看着陆子平狰狞的脸,恐惧与撕裂般的痛像海水淹没她,她慌乱地掉眼泪,“住手,你住手!”
她猛烈地挣扎,却仍然纹丝不动。
陆子平杀红了眼,兴奋地笑着来到薛洛身边。
骨剑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争鸣声,把罗依依死死定在原地。
陆子平高举双手,漫天的黑线一根根收回又汇聚,凝成了一把宝剑模样,他握住剑,锋利的剑刃悬在薛洛头顶。
他挑衅地冲罗依依眨眼,“罗姑娘,我要动手咯。”
三寸、二寸、一寸......
剑离薛洛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刺进皮肉,却忽然卷来一阵飓风,将黑气化成的剑瞬间吹散。
陆子平猛然回头看,罗依依衣角翻飞,被手中的骨剑带到了空中,
“这是什么东西?!”罗依依慌乱地拽着骨剑,腿在空中荡悠。
陆子平抬头看她,脸颊被刮起的风划了长长一道血口子。
“都说了让你不要动他,不要动他!”罗依依握紧了剑柄防止自己掉下去,一边又仗着宝剑的威压,多了不少底气。
她脸上还带着没有擦干净的眼泪,发着抖开始撂狠话:“你赶快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线球都收回去,不然我手上的剑饶不了你!”
陆子平摸了摸脸上的血,轻笑一声,“罗姑娘吓唬我?”
他前进一步,手中黑线狂增,又作势要靠近薛洛。
“下去下去!”罗依依慌乱摆手,对着骨剑大喊,“快下去!”
骨剑果真带着她急速下滑,落在薛洛身旁。
罗依依站稳,喜出望外,“还挺听话的。”
骨剑脱离她手,“咻咻”飞了出去,瞬间斩断了陆子平所有的黑线,黑线触碰到剑身发出“滋滋”的声响,隐隐传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味,不过比味道更臭的是陆子平的脸。
本来稳操胜券的结局在刹那间被改变,他脸上的黑线已经疯狂四窜。
骨剑悬在他面前,得意似地晃了晃。
陆子平眼眸暗了又暗,身体里发出诡异地“咯咯”声,胳膊猛然伸长,一片接一片的龙鳞争先恐后从割裂皮肤而出。
还没冒出完整的纹路,就听到“铛”地一声,那条异化的胳膊被骨剑完整切下。
鲜血喷涌,陆子平的眼中躁动,暴走状态太过亢奋,他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但陆子平还是实实在在被激怒了,单手出招也越发凌厉,骨剑见招拆招,格挡下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罗依依感激点头道:“交给你了!”
她转身扶起已经半昏迷的薛洛,轻拍他的脸,“薛洛,薛洛,你还好吗?”
“罗依依,谁准你站出来的?”薛洛迷迷糊糊里握住她的肩膀,指尖勾在她的肩骨,想将她箍住,却又吊着掌心,不敢用一点力气,“到我身后去!”
罗依依瞧着他满身的血痕,心头涌上一阵酸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强。”
他下意识把她轻轻拉近,肩膀上的手扣得紧了些,“我何时逞强?”
那股冷香前所未有的浓郁起来,罗依依忽然有些难过,皱了皱鼻子,轻声道:“我疼。”
其实根本不疼,他珍重地在意让罗依依误以为自己是易碎的水晶。
但肩膀上的力度还是瞬间弹开,轻得几乎像羽毛,却又执拗地落下,他模糊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逞强。”
“好好好,你没有。”罗依依轻轻哄他。
薛洛的精神力几乎到了极限,眼中已经不太清明,只有手还死死抓着罗依依的衣袖,想把她往自己的身后藏。
他仍然执着道:“躲到我身后去。”
已经是有些飘忽的声音了,听得罗依依喉头梗塞,鼻子酸酸。
傻子一个。
衣袖上的力量突然一轻,薛洛的手垂下,终于失去意识。
“我们走。”
罗依依将薛洛的胳膊穿过脖子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他起身。
她瞥了一眼还在与陆子平奋战的骨剑,“你拦住他。”
像是受到鼓励,骨剑发出一声响亮的争鸣,向四周散发出冰冷的剑意,在空中将陆子平的招数全部化解,最后反客为主,逼得陆子平不断后退,他在疯癫中避开了裴念念的书桌,别扭地朝着另一处躲去,闷哼一声脊背重重砸向墙壁。
带起的风吹落了书桌上薄薄的纸张,飘飘散散,像是无根的浮萍。
骨剑抄起那张纸,将它平铺定在陆子平眼前。
纸上写着六个字:陆子平,裴念念。
稚拙的字体连墨迹都混沌,毛细的细小锋芒像一把把刀子扎进僧人的眼里。
若有若无的樱花气味没有预兆袭来,有些酸的苦涩摊开,略带潮湿的空气微微晃动,慢慢有个虚虚的身影出现。
女孩的嫩绿的衣袖被捋到了小臂上,露出了一节晃眼的白。
白发苍苍的老者脊背被岁月压得有些弯,悄悄探过女孩的身后,慈爱地瞧了一会儿,哈哈笑了起来。
女孩猛然遮住那抹墨迹,又恼又羞,“爷爷,你怎么偷看人写字?”
“念念写的是什么?”
裴念念将手往后一背,狡黠地笑,“什么都没有。”
女孩柔顺的发乌黑,搭在嫩芽般的衣衫上,像静静流淌的河。
老人“啧啧”绕她转了一圈,“是爷爷没有见过的裙子。”
裴念念的眼睛亮晶晶,满是得意,“子平哥哥送的。”
爷爷笑了笑,“那你回礼了吗?”
“送是送了,就是——”
裴念念拿起那张纸,呆呆地六个大字,是她和小和尚的名字。
字不如其人,透着一股执拗的傻气。
她难得有些羞,“小和尚心怀大得很,天下苍生为己任,我不太懂,但是我知晓小和尚是想永远做个好人,想做个能渡了天下人的好人。”
她细腻的指腹摩擦过“平”字,“可我不会写那些字,只会我们两的名字。”
干涸的墨迹被贴近胸口,裴念念晃了晃腰际的流苏,“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并没有多么热爱这片河山,但是小和尚很喜欢,所以裴念念愿意陪着陆子平渡这苍生。”
“你说,他会明白吧?”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画面毫无预兆散开,空气中只剩了淡淡的涩。
陆子平脸上的黑线逐渐消退,露出清瘦的那张脸,眼里的血丝让人苍老了好多。
顺着墙壁,他终于感到了背上那阵磨人的痛,一跳一跳地勾住了所有的温度。
冬天好冷。
骨剑“骨碌碌”旋转起来,陆子平身上所有的黑线被绞碎,细末的颗粒源源不断被吸收。
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
陆子平瘫在地上,黑气像水流撤退,那双眼有些空洞,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门口终于被彻底让了出来,罗依依搀扶着薛洛,艰难地走出去。
门外飘了无尽的花瓣,偶然有一片闯了进去。
罗依依回头看,陆子平还在无声地说话。
他说,“我不明白。”
还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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