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痛苦转移
也没有等很久。
有个男人似乎觉得自己就这样被女孩一句话吓住, 有些丢人。
他咋呼起来:“别给脸不要脸啊,我们岑少愿意和你们玩一会儿,算你们的荣幸……”
话音还没落下, 岑少的手机就响了。
岑少拿过手机, 看了下,有些紧张。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 示意周围的人安静。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刚刚乖张的少爷,忽然变成了乖巧少年。
“喂?爸爸,我和同学在外面吃饭呢, 没事,没事……”
电话那边的音量很大,能听到中年男人底气十足的骂声:“孽畜!现在就回家!”
这个场面多少有点丢人。
岑少下意识想把手机音量调小一点, 但是他爸又吼了起来:“和你红娟姐姐道歉!”
“孽畜!你让我丢人丢到了整个单位!”
电话挂了。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岑少这辈子的噩梦里, 都会有这个夜晚。
他用终生忏悔。
没有什么比自己耍流氓时, 遇到认识的人更难堪了。
如果有的话, 应该就是自己没认出来熟人, 还嫌人家丑。
岑少干巴巴地挤出笑来:“娟娟姐姐。”
他这样叫着, 看起来和刚才猖狂的样子过于不同。
让人觉得很割裂。
岑少努力把刚才的事忘记,语气带着尴尬的亲热劲:“娟娟姐姐,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刚才我都没认出来。”
他干巴巴地“哈哈”笑了两声, 算是给自己解围。
他周围的几个男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看玩笑,岑少已经是他们费劲巴拉巴结上的, 那这个让岑少挨骂的女孩是谁,他们不敢猜。
神仙打架,他们不掺和。
张红娟气定神闲看着他,不说话。
潘敬不嫌事大,忠实转述刚才岑少的话:“刚刚你说红娟丑,说她不配和你玩。”
岑少尴尬的几乎额头冒汗。
夜晚的风吹的他手脚发凉,但是后背一股股发热。
毕竟,前段时间新闻播放着岑部长一行人的视察,但是岑部长的名字前,可是姓张的领导!
岑少满脸苦兮兮地:“晚上光线不好,这不是看不清吗,娟娟姐姐那可是当时我们大院一朵花啊。”
他尴尬地找着话题:“红娟姐姐多好看啊,这不是没认出来吗……”
他反反复复地说着七零八落的话,刚刚的意图施暴者,忽然成了童年的旧识。
整个场景透漏着一股荒唐劲。
张红娟不想再呆下去,转身带着女孩们上了车。
看着女孩们的车开远了,几个男人终于松了口气。
岑少也没了寻欢的兴致,无精打采挥了挥手:“送我回学校吧。”
一个男人狗腿子的凑上来,扶住他:“那位是谁啊?”
他比划了下:“这么大的佛,开了个那么不值钱的车,谁认得出来,这不是欺负我们普通人吗。”
岑少没了搭话的意思,不理睬他们,专心思考怎么能免了家里的责骂。
路上,几个女孩子惊魂未定。
宛凝和小房拉着手,半响说不出话来。
潘敬也安静着。
赵绝经过的事,比今天这事大得多,过了会儿,就满不在乎地问:“红娟,你真认识那人?”
赵绝眉眼里全是嫌弃,很明显对于张红娟竟然认识这样的货色,而感到惊讶。
张红娟想了想,说:“小时候,他和其他小孩总去我家找我玩,我不怎么理他们。”
潘敬一下子有印象了。
不就是那会儿,张红娟爸爸升了官,总有人想巴结下,让自己家孩子来找张红娟玩那会儿的事吗。
潘敬还记得,张红娟被他们烦的不得了。
“这可真是……”潘敬感慨了下,终究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很明白,今天如果不是红娟在这儿,今天这事总得麻烦一场。
不然直接硬跑,不然装病。
都得折腾。
说到底,这是拼爹的胜利。
她们胜利了,却用的敌人的卑劣法子,这多少让人觉得不痛快。
她们路上没说什么话。
到了学校后,潘敬让赵绝、宛凝和小房先上楼。
坐在张红娟的车里,她们两个继续了今天没完成的对话。
潘敬对她说:“红娟,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是,希望你和顾隽都能不那么辛苦,能过舒服的日子。”
“但是你明白吗红娟,你和顾隽可以过这样的日子,因为你们有很厉害的父母兜底。”潘敬摇头:“我不行。”
张红娟有些着急:“为什么不能?我和顾隽有的,都给你。我们的就是你的。”
张红娟甚至拨通了顾隽的电话。
顾隽有些懵,但是听明白张红娟的话后,立刻表示:“我的就是你们的!”
潘敬看着她,恍惚间觉得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红娟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而顾隽也是个圆肚皮的小胖子。
潘敬说起了刚刚的事情:“红娟,刚刚如果你不在,我们会怎么样?”
张红娟立刻说:“以后你可以说我爸爸就是你叔叔!你把他当靶子就行。”
潘敬失笑,她温柔地说:“可我也想自己当个靶子啊。”
“有些事情,本来就不该发生的啊,如果真的必须要有这样的事情。”
“我不想站在其他人背后。或者说,我想自己当个人物,我站在那里,就是力量。”
这是很大的野心。
“你也知道,你爸爸官职很高,但不是最高的。还有很多更厉害的人物,或者没那么厉害的人,但是你爸出于利益纠葛,没办法说话。如果遇到了这些人,或者这些人的子女亲朋,我们又能怎么办?”
“就算你爸爸能为你说话,但他又处于什么身份为我说话?”潘敬说了一些更残忍的东西:“甚至还可能因为你爸爸为我说了话,别人可能认为我是他的小三,毕竟这事不罕见。大领导嘛,养个女学生怎么了。”
顾隽说不出话来,这种事,他也见过很多,他不想让那么脏的传闻落在敬敬身上。
张红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累?”
她第一次柔软起来,央求道:“我真的不想让你为了别人操心了。”
一次次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为了旁人而受伤,是揪心的难受。
潘敬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揉程山山的头发一样,哄着她:“红娟啊,可是有些孩子,他们对有些人,也是很重要的啊。”
“他们,可能就是另一个红娟、另一个顾隽的敬敬啊。”
顾隽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他真心地想回去了。
张红娟静静听着,忽然心里一阵撕裂的疼痛。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她想说一些危险的话题。
“不一样的,”张红娟嘴唇颤抖:“我喜欢你啊敬敬……”
她捂着脸哭起来。
潘敬揽住她,想说:“我也喜欢你。”却忽然反应过来,红娟说的喜欢,和自己理解的可能不是一种情感。
潘敬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把张红娟揽在怀里。
她们拥抱了很久。
在很多人的年少时,都会遇到一个惊艳他们的人。
有可能是个见义勇为的少年,有可能是个妙语连珠的老师,也有可能是隔壁儒雅可靠的叔叔。
潘敬带着她前世的记忆和艰难生活积累的阅历,把张红娟从不美好的童年解救出来,陪着两个涉世不深的孩子经历了很多事情。
这是碾压级的魅力。
成年人的丰富经历、或者多年的学识,甚至坚定的心智,对于孩子来说,都是令人着迷的存在。
孩子大了,小时候的依恋惯性延续到成年,便会被误认成爱。
有些人会利用自己年龄带来的优势,对孩子们做一些冠名为爱的坏事。
红娟,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啊。
在潘敬眼里,他们两个,永远永远都只是孩子而已。
感受到怀里红娟的身体不再哭到颤抖之后,潘敬松开手,温柔又严肃地开导一个少女的心事。
“红娟,”潘敬轻声问她:“你觉得对我是哪种喜欢?”
张红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抽泣,坚定地说:“是爱的那种喜欢。”
潘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会想亲吻我吗?”
张红娟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潘敬又问她:“会不会因为看到我和其他人关系亲密而生气?”
张红娟又摇了摇头。
爱是自私和占有,而她只是在单纯地为她好。
潘敬无奈地笑着,告诉她:“这不是爱啊。”
“红娟,你只是和我在一起太久了。我们几乎是彼此的一部分。你想一下,你对我的感情,和你对郑好,有什么区别吗?”
“也许我们成了彼此的习惯,所以更加无法割舍。但是,你认真想一想会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和对亲人一样啊。怕亲人受委屈,怕亲人受伤,想照顾好亲人。”
潘敬告诉她:“我也是,我永远喜欢你,想保护好你,让你永远开心。但是,这不是爱。”
回去的路上,张红娟车速不快。
她稳妥地开着车,心里想着事。
虽然,敬敬已经承诺了以后一定会注意身体,不会再受伤。
虽然,她吹着冷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但是张红娟仍然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她真的很好,张红娟再次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也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能给予她更大的帮助。
她能保护敬敬的安全,却没办法保护敬敬想要的世界。
也许在很多人看起来,她比顾隽和敬敬稳重,但事实上,是敬敬撑起了她和顾隽的精神世界。
也许就如同敬敬说的那样,那不是爱。
但是她们的感情,超越了一切定义。
这样也好,这样子,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好。张红娟默默想着,眼睛却真的又流出泪来。
她放肆地流着泪,早就忘记了手机并没有关掉。
顾隽在电话那头,听着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会儿安静了,顾隽轻轻问:“红娟?”
他的声音难得的很温柔。
张红娟没想到他还听着。
一时两个人无话可说。
顾隽不知道怎么安慰张红娟,只能自说自话:“我喜欢敬敬,也喜欢你啦。”
他絮絮叨叨的:“没办法想象没有你们的世界,也不敢想如果你们遇到意外,我会多难过……”
他一件件地回忆着过去一起经历的事情。
张红娟平静了一些。
顾隽,也是很重要的伙伴。如果自己对敬敬是爱的话,对顾隽又是什么?
顾隽这时候想到了那时候见到张红娟的第一天:“当时你看起来挺可怜的,幸亏遇到了我和敬敬。”
说到这儿,顾隽怀疑起来:“红娟,你是不是因为敬敬那次救了你,才觉得喜欢她的吧?”
“那是崇拜。”顾隽语重心长。
忽然,顾隽的思维有了新的发散:“假如哈,我说假如。”
他声音变小了一些,带了一些不好意思:“假如,你因为那次帮了你,就喜欢敬敬……其实那次我也在,也有用处的……你,你有没有喜欢我?”
张红娟冷漠地“呵”了一声。
然后她说:“滚!”
她干脆利落地把通话关断了。
多亏了顾隽,张红娟现在心情有些悲伤、又有些释然。
她心里堆积着很多杂乱的情绪,需要发泄。
张红娟向来都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难得的哭泣自然要利用起来。
她整理了下情绪,大声哭着,宣泄着情绪。
她开着车,没回学校,直接回了自己家。
郑乒乒睡得香香的,被汽车的声音惊醒。
她慌张起床:“怎么了?”
郑乒乒叫着家里的阿姨:“他不是在巡察组吗?怎么回来了?”
阿姨披着外套出门,大声回:“不是领导回来了,是娟娟!”
郑乒乒有点疑惑:“娟娟怎么回来了?”
她趿拉着拖鞋推开卧室门,郑好也睡眼惺忪起了床。
阿姨惊慌的声音响起来:“哎呦!哎呦!娟娟怎么哭了!天呢!”
郑乒乒也慌张起来,她从没见张红娟哭。
郑乒乒疯狂往楼下跑,拖鞋都丢了一只。
郑好也跟着跑过来。
母女俩都和小疯狗一样。
张红娟嚎哭着,进了家门。
她一股脑冲进郑乒乒的怀里。
郑好拉着姐姐的裤脚,不明所以,也跟着哭起来。
郑乒乒被姐妹俩哭的心碎,心里一阵又一阵激荡的母爱。
“怎么了?”郑乒乒温柔又紧张地问。
张红娟终于说了话:“岑家的孩子,在大街上骂我……说我丑……说我不配……”
郑乒乒拍着她,一下一下地安抚。
这一晚上,兵荒马乱。
母女三个在一张床上睡了觉。
第二天,张红娟没等天亮,就静悄悄地离开了。
郑乒乒醒来后,还是很担心,听阿姨说张红娟脸色好一点了,才放了心。
郑好担心得早饭都没吃。
郑乒乒实在气不过。
虽然她有些恋爱脑,做过蠢事,但是在大院里,她从来都是被讨好的那一个,没想到,红娟竟然受了这样的委屈。
红娟若是没哭,就不是什么大事。
她那么稳妥的孩子,如果被气哭了,岑家的小畜生,肯定不是只说了那两句。
郑乒乒觉得这是一耳光打在她脸上了。
问题不大。郑乒乒向单位领导请了假。下午约了个太太们的麻将局。
岑家小畜生的妈妈也叫来了。
郑乒乒一边打牌,一边把事说了个清楚。
“我家红娟到底有多懂事,你们不是不知道。”
她语气很重:“这样子欺负我家孩子,到底是看不上孩子她爸,还是觉得我这当妈的多余?”
这话挺重。
岑太太挤着笑赔不是,心里把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若是以往,儿子做了错事,岑太太自然觉得不是自家宝贝的错。
就算之前有人报警说儿子意图强奸,但是这些事都被自己暗地里平了。
但是,这次的事,很明显不处理的话,就惹上了郑乒乒,说不定会影响丈夫的仕途。
必须要做个态度出来了。
当天,岑太太去了学校,把儿子揪了回了家,她怕自己下不去手。
等到巡查结束,岑家父母立刻押着儿子到了郑乒乒家里。
院子里,岑爸把儿子用腰带抽的鬼哭狼嚎,满地翻滚。
岑太太咬着嘴唇,等着郑乒乒下楼劝停。
但是等了很久,儿子的后背被打出了血,岑太太白了脸,上前阻拦,被丈夫狠狠骂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见了血后,郑乒乒终于下了楼:“哎呀,怎么把孩子打成这样!”
两方说了几句客套话,这事就算结了。
张红娟在实验室做实验,收到了郑乒乒发来的岑小畜生被痛揍的视频。
张红娟心平气和,舒了一口气。
果然,痛苦是可以转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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