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茧衣(04) 她是他的一风流消遣,他……
次日傍晚, 顾时砚来接向阳去吃饭。
车停在馨园小区门口处,向阳没让他开到家门口。临近年关,人来人往的, 要是让邻居看见她上了豪车, 说不定这一个年里众人的饭后谈资就是她了。
向阳这一阵子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已经听得够多,实在不想再成为众人的谈资。
吃饭的地方在市中心一家装修颇有情调的餐厅, 是顾时砚定的。
但这餐厅他自己也没来过,只听陈余提过,陈余和明悦约会,都会选择去一些环境清雅又不奢华的地方。
太过奢华的地方,容易会让地位不对等的女朋友拘束, 产生自卑感。
陈余在工作上能力不行,但在男女关系上却是个老手,经验很丰富, 顾时砚就让他帮忙推荐了几家餐厅, 综合对比后, 最后选择了这一家。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这家餐厅的环境清幽, 灯光柔和, 播放的音乐很舒缓, 确实很适合约会的情侣过来。
走入餐厅,顾时砚目光转了一圈,扫过靠窗的位置上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靠窗坐的那个, 是不是江老师?”
向阳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靠窗坐的人确实是江寄远没错,只是他对面还坐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卷发女生。
卷发女生侧着脸, 脸型线条流畅,但随着神情变化,很明显能看出鼻子和下巴处动过的痕迹。
向阳一眼就认出她是谁——朱明莉。
也不知道江寄远说了什么,朱明莉肩膀忽而耸动着,掩着唇,笑眼满是娇嗔。
江寄远脸上也挂着笑,在灯光的映衬下,神色显得很温柔。
向阳看了几秒便收回目光,面色平静地转过身,挑了一个离江寄远最远的位置坐下。
她这一举动落在顾时砚眼里,却变成她不想看到江寄远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画面,所以才找了这么远的位子坐。
这些天向阳和江寄远一起加班,态度都是大大方方的,一度让他原以为向阳对江寄远已经没感觉,可现在来看,如果她真的不在乎了,怎么会看到江寄远和女生在一起就受不了,想要远离。
他单手抄着兜,跟在向阳身后,语气淡淡地问了句:“不去和江老师打声招呼吗?”
“你想让今晚的约会变成四人约会?”
向阳走在前头,顾时砚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听声音和语气,坦然里带着一丝调侃,并没有什么失落之类的情绪。
顾时砚无声一哂,没接话,将话题止住了。
在位置坐下,点菜的时候,向阳把菜单往顾时砚面前一推,让他来点。
在吃上头,向阳没什么挑口的,但顾时砚却很挑。
要是点的菜不合意,他只尝一口,就不会再碰。
这是近半个月来,两人在一起吃饭时,向阳不经意发觉他这个习惯的。
他没有特别爱吃的菜系,全凭一条舌头尝味道。
合意了,就多吃两筷子。
不合意,连看一眼都不看。
这刁钻的口味,怪不得陈余之前没少发朋友圈抱怨他难伺候,跑遍了整个黎城就为了替他找一口合意的饭菜。
想来是生在顾家那样的豪门,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不习惯黎城这种小地方的菜系。
而今晚也不例外,哪怕摆上桌的两荤一素一汤都是顾时砚自己点的,依旧不能吊起他的胃口。
两道荤菜他只尝了一口,就没再碰过。
青菜夹了几筷,汤也喝了一碗。
反而是白米饭吃得最多的,吃了两碗。
好在向阳吃饭的胃口是从来不会被别人影响,不管顾时砚吃不吃,她自己该吃多少就吃多少,不会受一点影响。
最后放下筷子时,向阳才问了句:“这家餐厅的饭菜还是不合你胃口?”
“肉不新鲜。”顾时砚说,“不是现杀的,吃着有股味道。”
这桌上两道荤菜,椰子鸡和红烧肉,无论哪道都不可能在半小时内做到现杀现煮端上桌来。
肉是冷冻的没错,但要说有股味道,向阳却没吃出来。她看着顾时砚,有些怀疑他是在强行挑刺,疑惑道:“上次在明悦奶奶那儿吃的馄饨,你不也吃得挺香?”
那混沌的肉馅,都是从超市买的,也不是现杀的。
“那不一样。”顾时砚摇头,却不说哪里不一样,“你要是喜欢这家餐厅的口味,下次我们再来。”
“那还是算了。”向阳叹口气,“下回找家你爱吃的吧。”
顾时砚闻言,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那你做饭给我吃吧。”
向阳一怔,随即失笑,“我的厨艺可不行,色香味一样不占,哪伺候得了你的嘴。”
顾时砚睨她一眼,“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万一我恰好喜欢你烧的菜呢?”
“行。”向阳点头,也学他散漫的姿势,睨着他道:“到时候我烧的菜,不管多难吃,你都得吃完。”
“好啊。”顾时砚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回头我从酒店搬出来,去给你量身打造一套厨房用具。”
向阳也笑,“那恐怕你还得给我准备一套专门的刀具,杀鸡宰鱼用。”
顾时砚目光在她葱白细嫩的手指转了一圈,心说这哪是杀鸡宰鱼的手,但嘴上却顺着她说了声好。
随后他看了眼腕表,刚过七点,时间还早,说了句:“等会我们去看场电影吧。”便起身去结账。
恰逢靠窗那边的朱明莉也起身往前台这边来付账,见顾时砚一人站在收银台前,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喊了一声:“顾少?”
顾时砚侧过头,神色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应了她。
朱明莉环顾餐厅内一圈,看见向阳的身影,便猜出他是和向阳一起来的。
向阳遭陈家退婚后,又攀上顾时砚这根高枝,在黎城的名媛圈里已不是秘密。
朱明莉抿唇一笑,并不介意顾时砚的冷淡,豪门公子哥有高傲自矜的资本。
出身普通的人要想和他搭上话,得豁得脸,上赶着巴结。
“这家餐厅的红烧肉是一绝,从主材到配料都是精挑细选,掌厨的师傅也是从北市那边请过来的,顾少尝了吗?”
朱明莉说着话,身体向前倾了倾,趁顾时砚扫码付款的时候,拉近两人之间距离,刷得睫毛根根分明的眼睛转了转,最后盯着他的脸不动了。
顾时砚付完账,不动声色往后一退,拉开和朱明莉的身位距离,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尝了。”
朱明莉倚着收银台,觑着他的脸色,掩着唇笑了,“看来这家的红烧肉并不合顾时砚的口味。”
伏低做小惯了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是一绝。顾时砚不置可否,只说了句失陪,便转身走了。
朱明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单手托着腮发了几秒呆。
结完账,向阳和顾时砚走出餐厅门口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碰上了江寄远和朱明莉。
朱明莉挽着江寄远的胳膊,有说有笑的模样,仿佛情侣一般亲昵。
反而是向阳和顾时砚两人虽然并肩站着,却隔着一尺宽的距离,看起来熟稔有余亲密不足,没一点情侣之间的氛围。
四人在餐厅门口碰到时,江寄远的面色登时变了变。而朱明莉察觉他徒然僵直的身体,不由挽紧他的胳膊,主动开口朝向阳打招呼:“好巧,向阳姐你们也来这边吃饭啊。”
向阳姐?
这一声喊得倒是亲热,以前见面的时候,朱明莉可没拿自己放在眼里,向来都是装作视而不见的。
现在这么主动,怕也是存了向她宣示主权的心思吧。
向阳目光从朱明莉和江寄远相挽的手一掠而过,笑容淡淡地应了一句:“是挺巧。”然后看向江寄远,想起昨晚临睡前江寄远还在群里说加班赶项目的事,便问道:“江总昨晚在群里说要赶项目设计方案,现在方案已经做完了吗?”
西郊那块地,成立项目组后,叶凛建了个工作群,方便随时沟通和汇报工作进度。
向阳和江寄远都在这个群里面。
她只是无心一问,江寄远面上却闪过一丝异样,含糊不清地答了句:“差不多了。”像是被撞破了秘密一样,显出一种莫名的心虚来。
“那就好。”向阳松了口气,她没发觉江寄远的态度含糊,笑着道:“这下大家能轻松过个年了。”
但边上的顾时砚却注意到了,他当着江寄远的面,牵起向阳的手,说:“我们还要去看电影,江老师回见。”
江寄远目送向阳离开后,才抽出自己的手,和朱明莉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朱明莉站在原地未动,看着顾时砚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有些怔然。
江寄远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朱明莉回过神,若有所思地道:“就是看着这位顾少,总会让我想起我弟弟。”
“你弟弟?”江寄远愈发疑惑。
据他所知,朱明莉是独生女,家里并没有兄弟姐妹。
“是堂弟啦。”朱明莉解释道,“我那个堂弟长得很漂亮,和顾少同岁,可惜很早就走失了。”
她说着,顿了一下,笑吟吟地接了句:“如果他还在,长相应该不比顾少差。”
江寄远忽然想起顾时砚的身世,心下一动:“你那弟弟长什么样?和顾少很像吗?”
“我堂弟十岁就不见了,我哪里还记得清楚他的长相。只是两人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而已。”朱明莉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就算长得像,我弟弟也不可能和顾少扯上关系呀。”
她重新挽上江寄远的胳膊,倚着他身旁,嫣然笑道:“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也去看电影吧?”
“我晚上还有些工作要处理。”江寄远再度抽出手,语气温和道:“我先送你回家。”
车上,向阳发了片刻呆,才发觉顾时砚说是去看电影,但走的路,却压根不是电影院。
而是回顾时砚住的酒店方向。
她转过头,问:“不是说去看电影吗?”
顾时砚目视前方,看着像是在专注开车,口中答道:“酒店有私人影厅,片源多,不用排队等。”
他面不改色,说得一本正经,向阳便没有多想。
直到进了酒店,他牵着她进电梯,一路直上,到达他住的楼层时,向阳才发觉自己似乎中了套。
但为时已晚。
顾时砚带着她走出电梯,径直走到他住的套房前,拿卡刷开房门,反手将她推了进去。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等向阳反应过来,她已被顾时砚扣住腰身,抵在玄关柜上。
“你……”
向阳只说了一个字,顾时砚已低头压下来,将她未出口的话悉数堵在唇齿之间。
她伸手想推开他,却反被他趁机按住双手,厮缠着她,没给她一点反抗的余地。
等他餍足,终于肯放开她时,两人已从玄关处转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向阳跪坐的姿势,半趴在他身上。她出门时穿得齐整的衬衫,上面几个衣扣已被解开。
顾时砚躺在沙发上,视线一斜,便能看到她那片被衣衫半遮半现的风光。
雪峰沟壑,一览无遗。
向阳眼尾微红,声音微哑:“不是说看电影吗?”
顾时砚深深地看她一眼,伸出左手够着案几上的遥控器。
“啪”一声,电视打开。
随后调到影音频道。
顾时砚左手把玩着遥控器,意味深长地瞧着她:“你想看什么电影?喜剧片还是爱情片?”
话说着,他的右手已经缓缓抚上她的背,慢悠悠地问:“还是动作片?”
向阳颤了下,说不出话来。
顾时砚学东西很快。
上次在洛水镇那一晚,他就已经找到门道,摸清她的弱点在哪里。
经过这小半个月的时不时实验,想要对付她,更是轻车熟路。
她却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不要脸,全然没有一点平时的绅士风度。为达目的,有时候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比如现在。
就在她走神的这间隙,顾时砚已经趁机解开她衬衫衣扣。
看她没阻止,他顿时更放肆,扶着她的腰,低声求了句:“在这里试试?”
向阳没拒绝。
没拒绝的后果是,这一晚,她最终还是没看成电影。
顾时砚这个年纪,精力和体力都很好,得寸进尺的缠着她颠上倒下一晚上,解锁了不少新知识。
直到清晨,向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才停下。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向阳是饿醒的,但浑身上下酸软,使不出什么力气。
她动了动胳膊,耳边便响起顾时砚略显欣慰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向阳转头,横他一眼:“你还有脸说。”
“保暖思淫·欲。”她不起来,他也不肯起,侧身搂着她,语调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无赖痞气道:“我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你不能要求我当和尚,就开始修身养性戒荤吧。”
向阳不跟他贫,拿胳膊肘撞了撞,示意他放开自己。
“我饿了。”
顾时砚原本还想和她耳鬓厮磨一番,闻言立即收起不安分的手,坐起来问她:“那你想吃什么?我先去订餐。”
人饿了吃什么都香,哪里会挑食。向阳说随便,想起他的饮食习惯,又补了句:“你想吃什么,按你的给我点一份就好。”
酒店有餐厅部,西餐和中餐都有。如果不想去了餐厅等,可以提前给餐厅部打电话订餐。
向阳起身去洗漱时,听到顾时砚在外面打电话订餐,报出来的几个菜名都偏她口味。她接水洗脸的动作微顿,温度适宜的水流就顺着指缝溜走了。
洗漱好,两人相携离开套房,乘电梯下餐厅部时,向阳才想起来问:“你不是说订了今天票回北市?”
黎城的机场还在建,而黎城直达北市的高铁,她没记错的话,只有中午十二点那一趟。
眼下是下午的三点半,乘车时间已经过了。
顾时砚抓着向阳的手,专心把玩她的手指,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改签了,我先去绿城,再从绿城飞北市。”
上午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醒了,本来是要走的,行礼早就收拾妥当。
但转过身,看见向阳睡得正沉,有一缕头发覆在她脸上,发梢尖被她抿在嘴边,罕见地透出几分娇憨可爱。他看着看着,就舍不得走了。
“去绿城是几点的车?”向阳问。
绿城是省会城市,从黎城去绿城,车程只需一小时左右。再从绿城飞北市,只需要两个小时。比起坐直达高铁五六个小时回北市,换到绿城转乘飞机,确实是个少受罪的办法。
顾时砚答:“五点。”
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他握住向阳的手,携她走出电梯,边往餐厅走去,边道:“你放心,时间赶得及。”
时间确实赶得及。
吃完饭,才四点。
两人回到套房,顾时砚进房间里提起行李箱就能走。但走出客厅,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他平时办公的那间书房,再出来时,他多了一个礼品手提袋。
向阳也没在意,只当他是在黎城这边买了什么礼物要带回去送人。
司机林常胜已经在酒店门口候着,两人走出酒店门口,林常胜立即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接过顾时砚手中的行李箱放进去。
再接过那个礼品手提袋时,顾时砚却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眼风不着痕迹地往向阳一扫。
林常胜会意,关上后备箱,将礼品手提袋带上了车,放在副驾驶座上。
四点半的时候,到了黎城火车站。
顾时砚下车,提着行李箱离开。他没让向阳下车送他进站,只吩咐林常胜把她送回家,就朝车里的她挥挥手,说了句:“明年见。”
便转身离开了。
这天天气并不算冷,但天气阴沉,时不时刮来一阵风,顾时砚穿着带帽子的卫衣和浅蓝色牛仔裤,手上挂着件外套,提着行李箱渐行渐远。
旁人都是形色匆匆,唯有他闲庭信步般,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背影没入人潮里,像是一尾鱼跃入大海中,转眼之间便寻不见了。
向阳找了片刻,无果。
目光所及之处,只剩茫茫人海。
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点不舍和失落。
坐在前头的林常胜,从后视镜里看到向阳垂着眼,一边重新启动车子,一边说:“顾总来的那天,也是我过来接的人。那时候他走到我面前,我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还有长得这么漂亮的小伙子,还怀疑他是不是女娃娃扮的。”
向阳抬眼,笑着应了一句:“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也是和您一样的想法。”
“那天晚上公司高层原本打算摆席,替顾总接风洗尘,顾总却说有私事要办,把宴席给推了。”林常胜调转车头往回走,火车站被抛在身后,从后视镜一瞥,已经变成了一朵影影绰绰的小蘑菇。
“我那时候还在想,这个顾总看起来这么年轻,不通一点人情世故,空降到咱们小地方来,怕是要吃点亏的。”林常胜说着,不免要提起这一阵子顾时砚在公司里雷厉风行实施的手段,把几个高层元老收拾得服服帖帖,底下的部门更是不敢再耍小聪明报假账,一扫先前散漫懈怠作风。
末了,他有些唏嘘地感叹道:“结果是我低估顾总了。顾总年轻有为,从小见的世面多,咱这小地方的这点事,难不住他。”
黎城人大抵都有这么一个通病,喜欢唠嗑。
林常胜唠了这么一通,向阳偶尔应一声“是”“嗯”,自己神思却飘得远了。
她想起自己试婚纱的那天,陈余原本是要陪她的,后来推说公司新任总经理来了要接待。
也是那一天,顾时砚“噗通”一声,以臣服跪地的姿态出现她面前。
后来回到家里,隔壁的路奶奶说曾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来过。
路奶奶形容那小伙子:年纪看着二十出头,长得可俏呢。
现在想来,那天正是顾时砚到黎城的第一天。他跟林常胜说的有私事要办,其实就是来找她吗?
路奶奶口中的那个长得可俏的小伙子,就是他吧?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对她更像蓄谋已久,而非见色起意。
向阳一时间思绪纷杂,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以为两人这段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不会有结果,她是他的一段风流消遣,他填补她贪一时刺激的喜欢。
等时间到了,他离开黎城,她回归平静如水的生活。大家好聚好散,各不纠缠。
现在看来,他要的可能不止她那一点浅薄的只流于皮相的喜欢。
倘若真的要交出一颗真心,无异于飞蛾扑火。她已经扑过一次了,将青春都赔付给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如今已经没有余力再扑一次。
只是想法理智,感情上却仍有失控的趋势。向阳思绪飘着飘着,忽然想给顾时砚发了条消息,还没回神,她已经掏出手机,打下“一路平安”四个字。
她看了看,又觉得这一句过于生硬,便删去改成:“回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顾时砚给她回了一张在候车室人来人往的照片,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我回黎城的时候你来接我?”
人还没走,就已经惦记要回来了。
向阳唇角微扬,回了个:“好。”
车驶到馨园小区门口,向阳因低头回复消息错神没注意,林常胜已经驶入小区里,再想叫停在门口已经晚了。
最后,林常胜还是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下车的时候,林常胜想要替她开车门,被她制止了:“不必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林常胜笑呵呵地说好,拿起放假副驾驶座上的那个手提袋递给她,“这是顾总给您留的。”
给她的?
向阳心里疑惑。
“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林常胜补充道:“这可能是顾总提前给您准备的情人节礼物。”
今年的情人节,是在年初三这天,确实差没几天了。
向阳接过手提袋,径自打开车门,下了车。
正巧邻居路奶奶家儿媳带孩子出门,瞥见她从车上下来,视线往车标一瞟,“哟”了一声,拖长语调道:“阳阳回来啦,你这是朋友又换新车了?还是换了新朋友?”
邻里邻舍的,一点风吹草动都避不开人耳目。向阳前阵子加班晚归,有时候顾时砚深夜送她回来,左邻右舍都能听闻车鸣声。
面对八卦心重的邻家婶婶,向阳只能笑着应付一句:“是换了新车。”
进了自家大门,程琴正在院里侍弄花草,听到开门声,掠一眼过来,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回来了。”
自从她和陈余退婚,程琴就不大管她了。她晚上回来得晚或者彻夜不归,都有绝对的自由。
这种自由,让向阳一度有些惶然。以为是母亲是对她失望,从洛水镇回来的第二日,她小心试探过,结果程琴说:“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你,又何必多操心。反正你过得是好是坏,都得你自己受着。”
直接证实了她的猜测,母亲确实是对她失望,不管她了。
若是以往,她出差晚归,母亲一定会担心她在外没吃好,特意留饭菜给她。
现在只有一句不咸不淡的“回来了”,连个主语都没有。
这种变化,要说没有失落,那是假的。但失落过后,她也知道退婚一事给家里带来了多少闲言碎语和压力,也就能坦然接受了。
毕竟退婚的路是自己选的,有什么后果自己得担着。
向阳踏过鹅卵石小路,进屋里,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然后将顾时砚留给她的手提袋打开,里面装着一个藏蓝色的礼盒。
抽出礼盒,打开。
里面躺着一本铁圈装订的速写本。
她正想翻开,手机忽然响了。
是江寄远打来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开个视频会议,项目方案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再细化修改。
向阳应声说有,一边将速写本往边上一推,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会议软件账号,点进视频会议室里。
这一通视频会议,足足开了七个多小时。关电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快一点。
向阳将记录会议的簿子往边上一扔,伸手按着太阳穴,闭上眼长长吁了一口气,没注意到那本速写本,被会议纪要簿压在了最底下。
这一通会议结束,但还有问题没解决,明天还要接着忙。
而她这一忙,眨眼间就忙到了年三十。
这一天,刚吃过午饭,向阳正要和父母一起贴春联,林薇给她打电话了,约她晚上一起跨年。
“我今晚开跨年派对,大家都来,你千万不能缺席了。”林薇说,顿了一下,又补一句:“我男朋友也在,到时候正好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向阳知道林薇最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是个大学生,长得很好看。据说是上回林薇去海城购物时碰上的,一见倾心,她费了不少心思才追上的。
为了这个男朋友,林薇连夜店都戒了,每天化身贤惠女友,寸步不离地守在男朋友身边当一朵解语花。
她的几个小姐妹还曾发过朋友圈,说她是海里遨游的□□,不知搭错哪根筋,竟肯回头上岸了。
“就在我南园的那个别墅里,你吃完年夜饭后一定得到啊。”林薇要在自己的地方开派对招待朋友,要忙的事情不少,叮嘱这么一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程琴扶着向天则站到椅子上贴门联,转头问了句:“谁的电话啊?”
向阳收了手机,走过来一起扶住椅子,应了句:“林薇的,说是晚上要开派对一起跨年,让我吃完年夜饭过去看看。”
程琴“哦”了一声,说:“那你去吧。你扶好你爸,我去炖汤。今天晚饭早点吃,你早点过去。”
最后年夜饭是在五点吃的。
吃完饭后刚过六点,天色还余一点灰扑扑的光亮。向天则拎了一挂鞭炮,在院里点燃。
噼里啪啦声短暂地响了一会儿就回归安静,只余一点烟雾袅袅,将院里花草遮掩得模糊不清。
无端让人徒生一种在做梦的虚幻感。
向阳站在院子里,双手揣着兜,静静望着天,心想这又是一年的除夕了。
因为缺了一个人,家里气氛不像别人家那样融洽欢乐,总是热闹不足,冷清有余。
但她也只走神一瞬,就将心情敛好,转身进屋回房了。
再出门时,是在八点后。
向阳妆发精致,身上衣服都是精心搭配的,甚至还罕见地喷了香水。
向天则和程琴在客厅看春晚,知道女儿要出门,他笑呵呵地说了句:“要是晚上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程琴搭了一句腔:“少喝点。”
向阳说好,“那我出门了。”
到林薇那儿时,是八点半左右。
其他人比她早到一点,都已经聚在院子里,三三两两地凑一起谈笑风生。
向阳在这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看到不少熟面孔。
江寄远和朱明莉同坐一桌,边上有江寄远堂妹江晓雨和她的闺蜜。
陈余混在一堆公子哥里,举着香槟,举手投足之间显出几分浪荡子的气质来。
明悦也来了,但她明显不适应这种场合,很是局促地独坐在角落里,视线时不时朝陈余望过去,但陈余正享受着几个公子哥的吹捧,并未注意到她的拘谨和不安。
林薇那几个玩得要好的小姐妹则在围坐在一起玩骰子,看见向阳来了,都朝她招呼:“阳阳来了,一起玩骰子?”
“你们先玩,我等会来。”向阳朝她们笑笑,坐到明悦那一桌。
明悦看见她,如同看到了救星,眼睛唰的亮起来,语气欣喜地道:“向阳姐你也来了?”
向阳点头,解释一句:“林薇是我朋友。”见明悦一脸迷茫,又加了句:“就是这别墅的主人。”
明悦这才恍然一悟,眼中带着些许艳羡地道:“原来你们是朋友。”她还以为,向阳也跟她一样,是靠男人才能挤进这圈子里。
向阳听得出她言外之意,笑了笑,“你以后和她们熟一点就好了,要和她们交朋友,主动些没关系,她们也不全是看碟下菜的,只要你足够真诚。”
明悦颊上发热,有种被人戳穿阴暗心思的羞赧与尴尬,讪讪应了声是。
向阳岔开话题,和她说了几句别的,就架不住林薇那几个小姐妹一再相邀,起身过去一起玩骰子。
她把明悦也带上了,揽着明悦的肩膀,对几人介绍她:“这是我邻家妹妹明悦,从小就认识的,性格有些害羞。”
这几人也还给向阳面子,笑脸热络地接过话:“我们正好缺两人,加你和她正好够数,来来来,咱们换个玩法……”
玩了一圈下来,向阳依旧没看到林薇的身影,恰好陈余这时候终于想起被冷落的明悦,举着杯踱步过来,向阳便起身让出位置,让他来代替自己。
她进屋去找林薇,问了在客厅摆盘的保姆,保姆指着楼上说:“小姐在卧室里。”
二楼主卧的房间门没掩严实,留了条巴掌大的缝。向阳走到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闷响。
像是在捶桌发出来的。
向阳停住脚,喊了一声:“林薇?”
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林薇闷闷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向阳这才推门进去。
林薇坐在梳妆台前,神色恹恹的,整个人像块没骨头的肉,软趴趴瘫着。
这样没精神的林薇,是很少见的。
向阳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什么,林薇忽然就扑过来,抱着她的腰,喃喃道:“阳阳,我这回是真的栽了。”
“怎么了?”向阳的手落在林薇背上,轻轻拍了拍。
“本来说好今晚他六点过来的。”林薇道,“结果他说有点事情,今晚可能会晚到。刚刚又发信息,说事情没解决,可能来不了了。”
林薇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她新交那个男朋友。
要是以往,别人这么放她鸽子,她早就分手拉黑删人一条龙,绝不心软。
可现在,她非但没有把人拉黑,还卑微得连个电话都不敢打过去,问是什么事情没解决,生怕打扰到他。
浪成海王的人如今说自己栽了,那是真栽了。向阳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林薇这新交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来路,竟能把林薇收服。
“兴许是真的脱不开身,毕竟今天是除夕,总要陪家人。改天再带他一起吃饭也没关系。”向阳安慰了几句,不想这反而让林薇更气郁。
“陪什么家人,他家又不在黎城。”林薇气道,“他在黎城,也就认识我一个,能有什么事脱不开身。”
但这话,林薇也只敢向阳面前说说。她很快平复好情绪,站起身,挽着向阳的胳膊,晃了晃:“我刚才的样子,你看见归看见了,可不能说出去啊。”
要是传出去她被一个男大学生时收服了,那她林大小姐的面子往哪搁。
向阳说好,问道:“你那男朋友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好看。他身上有种野性的气质,和顾时砚那种精致的漂亮,完全是两个极端。”林薇眯起眼,“说起来,他和你长得有点像,尤其是眼睛。”
林薇说着,拿过搁在梳妆台上的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向阳看。“你看看,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向阳垂眼看去。
手机里的照片,是一个身穿白衬衫打蝴蝶领结的男生,正在一个咖啡馆里弹钢琴。
男生低着脸,但仍能清晰看出长相不差。
低垂的眉眼,轮廓看起来确实和向阳有几分相像。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偷偷拍的。”林薇挽着向阳边走出房间,自嘲一笑:“他不爱拍照,连个合照都不肯拍。大概是觉得和我这个老女人在一起,传出去于他名声不好听吧。”
一个长得堪比明星的男大学生,肯和一个大自己许多岁的女人在一起,大概率是图钱的。
林薇一开始的时候也想得开,她图色,对方图钱,各取所需,以后好聚好散。
唯一没算到的是,不到一个月,她自己先动了心。
“不要妄自菲薄。”向阳睨林薇一眼,心想这好友确实栽了,向来自信的人如今竟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你长得不差,再过十年,依旧会有男大学生愿意倒贴跟你在一起。”
“还是你说话最甜。”林薇被哄得眉开眼笑,又恢复了平日的嘴贫:“你放心,就算我再喜欢那个小男生,你正宫的位置也不会被动摇一点的。”
向阳笑了笑,没说林薇这个男朋友,给她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这种熟悉感,一直盘旋在向阳的脑里,挥之不去。
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正和众人玩牌的林薇忽然接到电话,没过几秒,她就激动地站起身,撒开手里的牌,朝众人匆匆说了句:“我有朋友过来了,你们先玩着。我出去接他。”
众人都嘘她:“什么朋友,是你那个小男友来了吧。”
林薇不反驳,转身出去了。
众人都没见过林薇男朋友长什么样,皆伸长脖子盼着。等了几分钟,便看见林薇挽着一个身穿带帽黑色卫衣的男生走了进来。
待两人走入灯光下,男生的脸也清晰地映在众人眼前。
“哟——”看清男生长什么样后,林薇那几个小姐妹都忍不住看直了眼,纷纷调侃道:“林薇你可以啊,这么大一帅哥,难怪藏着掖着不肯介绍给大家认识,是防着我们挖你墙角吧?”
向阳看着那一张脸,只觉耳边轰然一响,脑中一片空白。
林薇的这个男朋友,和她爸手机那张证件照里的男生,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她刚才看照片时,觉得林薇的男朋友很眼熟。
众人起哄声量大,林薇丝毫没察觉向阳的异样,挽着男朋友的手,笑盈盈地向众人介绍:“我男朋友陈一然。”
随后,林薇领着陈一然,将众人一一介绍给他。
介绍到向阳时,向阳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看似玩笑地说了句:“你的长相看着不像是海城人,更像咱们这边的人。”
陈一然闻言,一双圆亮的杏眼,微微弯起,一下将眼眸拉得狭长,眼尾向上扬了扬,勾出几分哂然笑意:“姐姐眼光真毒辣,我确实生在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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