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所谓吹牛 “你笑什么?你莫不是觉得,……
天光大亮、日色高悬, 营帐外传来士卒操练之声。
楚窈露出头来、伸了个懒腰,听到外面声音的时候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朝歌之中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陷入沉默之中:怎么……太阳这么高了?这看起来得有中午十一点了吧?!这么晚了居然没人来叫她的吗?!
楚窈目光在营帐内搜寻了一圈, 果真没有看到陆泛的身影。
想来也是,外面士卒们听起来已经训练了许久, 主将任承业又是个不靠谱的。在这种情况下, 陆泛如果能睡懒觉才是件稀罕事呢。
好在楚窈不是个真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一个人也能完成洗漱整理一切事宜。刚洗过脸,却见陆泛掀帘进来、手中端着打好的清水。
“已经醒了?”他瞧见楚窈已然收拾利落,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是我来晚了。”
陆泛将清水放下,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在楚窈眉心落下一吻,含笑问道:“要现在去吃东西吗?还是等一下和将士们一起?”
楚窈:“???”
她眼看着陆泛凑上前来啄她一口、又神态自然地开口说正事, 整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动作也太熟练、表情也太坦然了吧?!
楚窈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脑门, 没吱声。
“怎么了?”陆泛偏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我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楚窈喃喃道,“牡丹久了,早安吻晚安吻什么的、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哦?”陆泛虽是不全能听懂她的话,却也能大致上明白她的意思, 闻言面不改色地道,“我之前也不太懂。听窈窈的意思是, 你觉得应该是早晚都会有的吗?好的,我记住了。”
楚窈:“???”
不是,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你记住什么了?忘掉啊摇晃脑袋!!
“你不要乱记东西。”楚窈严肃地抱住他脑袋左右摇晃,“特别是理解错的东西,快点忘掉!”
陆泛给她摇晃得眼前有些发晕, 却也不忘抽空无辜笑道:“已经听到耳朵里了,记性太好,忘不掉了。”
两人闹了片刻,陆泛有些无奈地按住她:“好了,你醒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马上就开始每日例行的切磋时间了,比武台上得有人看着。”
“比武台?”楚窈便住了手、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我之前整顿军中纪律时顺便颁布的一个条例,想促进将士们合理切磋、彼此学习来进步,还是个联络感情的好机会。”陆泛解释道,起身拍了拍她脑袋,“先去吃点东西吧,出营帐往左转、直行约三百步便能看到。”
“嗯。”楚窈点了点头,又兴奋道,“我一会儿也想去看!”
“可以。”陆泛笑了一下,“下午我把事务交给秦伯,带你回城中一趟。”
军中伙食自然不能同护国公府相比,不过楚窈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随意用了点填饱肚子之后,寻人问了路便兴奋地往比武台跑去。
比武台处此时人声鼎沸,兵卒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呼喝声和叫喊声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兵刃交击的声响。
楚窈还没挤进去,便听得周遭忽地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攻他下路、欸对!干得漂亮!”
“好啊!真是高!”
“老冯真是甩红缨枪的一把好手!这手/枪法使得真是绝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出什么来着?”
楚窈听他们叫喊得热闹,不由得心中更为好奇,挤进去的瞬间刚才听到有人这么问,随口便接上了一句:
“出神入化。”
“欸对对对!就是出神入化!”方才卡壳那士卒闻言大喜,回头看来,“兄弟你声音怎么听起来……???”
他愣在了当场,楚窈微笑着同他点了点头。
那汉子便红了脸,张口有些结巴道:“姑姑姑……姑娘,你你你……”
“姑娘个屁啊!”他还没想好话该怎么说,脑袋上便挨了身边人一个爆栗,那兄弟咬着牙同他低声道,“你知道这人是谁吗?她可是陆将军的人!那日在双头崖下,多少人看到陆将军把人抱在怀里,脸上那笑柔得啊……啧,说出来你都不信。”
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的楚窈:“……”
社死的事情,能别再拉出来鞭尸了吗?
她面上和煦的微笑逐渐僵硬,而那个士卒的科普终于走到了尽头,以一记强有力的威胁收了尾:“不想被陆将军拉出去单独操练的话,就管好你的眼和嘴!”
这话一出,先前说话那汉子立刻将头扭到了别处,眼睛上下左右到处瞟、就是不敢落在楚窈身上,口中快速道:“姑娘是来找陆将军的吧?您请。”
说着,他和那兄弟朝两侧分别让了一步,为她腾出一条路来、好叫楚窈能一眼看到高台上的陆泛。
楚窈:“……”
陆泛啊陆泛,你平时是对将士们进行了什么地狱式训练吗?还把人拉出去单独训练,太魔鬼行为了吧?!
“多谢二位。”纵然心中颇为无语,楚窈面上还是礼貌地同他们道了谢。她与陆泛的事情,还是回去关上门之后自己再问。
只是她还来不及走到高台旁,便看到先前在台上那个胜出的人将手中红缨枪端正一立、声如洪钟道:“我老冯虽知自己本事不大,但按照规矩,我今日里已经连胜十局,该是有资格向陆将军挑战一番。”
“还请陆将军不吝赐教!”他抱拳施了一礼,重新执起了手中红缨枪,枪尖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度。
陆泛闻言也不推辞,从容一点头、便从高台上走到了擂台中,拱手施了一礼。
“陆将军要用什么兵器?”那个叫老冯的汉子见他磊落干脆得很,不由地笑了起来,大声问道。
楚窈停住了步子、也有些好奇地朝陆泛看去。
她知道陆泛的武艺是不错的,但平日里他总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像并没有什么真正见他出手的时候。
应该会用剑吧?楚窈猜测道,剑是君子之器,世家公子习武时确实多用剑。
陆泛的剑法,应当也是飘逸淡然、用七藏三、满是君子之风的。
——可出乎楚窈意料的是,陆泛只弯唇轻轻一笑,低眸将衣袖挽起:“冯兄弟既然惯于使红缨枪,那涟之便也使枪同你切磋吧。”
底下隐约有呼声响起,楚窈侧耳听去,便听到周遭有人问:“陆将军还会使红缨枪?!”
“没听说过啊……”
“陆将军好像是剑法比较好,我先前见过一次,那剑法……啧,我一个大老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看着好像很温和有风度,但真正落到人身上时候啊……那该有的力道半点都不少!”
“何止是剑法比较好?”远几步的地方有人插过话来,“你们来的少可能不知道,这比武台的比试啊,俺可是场场都到、一场不落地看下来的!连胜十场这个规矩确实很难办到,但之前也不是没人做成过!那老李你们知道吗?使刀老厉害的那个!”
“嘿,上回他使刀挑战陆将军,将军便以刀迎战、没过多长时候就把老李的刀给挑掉了。自打那之后,老李头整日里便抱着自己的刀,逢人便是说小陆将军厉害,跟他交手一次、甚过他埋头练五年刀法。”
“还有这一出?!”
“那可不是!你们不知道,上上回……”
一旁站着的楚窈:“……”
等一下,怎么好像越说越离谱了?她倒是知道传话这回事,一来二去传得面貌全非也是有的,但落到自己身边人身上……怎么总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楚窈越听越觉得好笑,唇边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来。
没想到她只不过是弯了弯唇、根本没笑出声,这点笑意被身旁正惊叹连连的士卒们看到,他们却顿时不满了起来,皱着眉头声讨道:“你笑什么?你莫不是觉得,我们在吹牛、陆将军其实没这么厉害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这点眼色楚窈还是有的,闻言连忙辩解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小陆将军厉害我是知道的、我太知道了!”
我只是……看到陆泛这么得人爱戴,与有荣焉而已。楚窈的眼眸亮晶晶的、满载着笑意。
这话一出,周遭士卒的面色顿时好看了起来,先前话最多的那个开口总结道:“那就好。陆将军虽是年纪轻、可一身本事兄弟们都是看着的,也都是真心服气的。虽然你是个漂亮姑娘,但要是说起陆将军不好,我们可都是不会客气的。”
“没有。”楚窈唇边笑意绽开,仿若枝头开欲燃的明艳榴花,“我从来都知道,他是极好的。”
几人这么一说话,比武台上的形式便发生了急剧变化。
这个老冯大约是走刚猛攻击流的,自打比试一开始便发起了猛烈进攻,一杆红缨枪在他手中矫若游龙,所过之处尽是破空之声。
陆泛却与之相反,红缨枪在他手中仿佛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左一格右一挡,漫不经意般把玩着,却次次都能精准地将老冯的攻击挡了回去。
场上比试已经进行了一段时候,老冯急如雨点的攻击慢慢迟了下来、挥洒间也不似方才刚猛有力。
他也察觉到了陆泛消耗他体力一般的打法,眼见着气力实在是不支、咬了牙铤而走险,以枪身为饵、拼尽全力刺出最后一击。
陆泛却仍是神态冷静,这次没有再闪身避开、反而折身向前,直直地迎上了刺来这一枪。
枪尖明锐、映着日光落入人眼眸之中,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然而不过是闭眼的一瞬间,场上胜负已分。老冯手中的红缨枪锵然落地、激起一片尘土来,他躬身大口喘息着,手臂微颤。
陆泛将手中银枪立起,微微喘着气。
片刻之后,他走向老冯、对着他伸出了手:“你还好吗?”
老冯额上汗珠滚滚落下,却仍是勉力支撑起身子来,对着陆泛一抱拳:“陆将军武艺高强,我老冯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不必妄自菲薄。”陆泛额上亦是沁出薄汗、打湿了他额前碎发,“你的枪法很不错。只是须得注意,战场上不只有一往无前的进攻,防守和灵活应变同样很重要。”
“是,多谢陆将军指点!我老冯记下了!”老冯神情敬服、又恭敬地拱了手。
台下便响起呼喝叫好声来,热血的气息将原本晴朗的天气点燃得越发激昂。
楚窈身在其中,亦是能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如一股奔涌而出的泉水,为眼前之人流动着。
陆泛向台下看去,正与她涌着笑意的眼眸相对,唇边忍不住也露出笑意来。
午时的饭是同楚家军中几个叔伯一起吃的。
秦伯见着楚窈的时候还不可思议道:“大小姐,您不安安稳稳在京城里呆着、大老远的跑到战场来干嘛啊?将军知道吗?世子知道吗?”
“不成不成,我得给将军寄封信回去!”他瞪着眼睛围着楚窈原地转了几圈,拍着脑袋头痛道,“什么事要劳得您来定州啊,有事给我们几个老家伙传个信儿不成吗?我们还能不给您办?!”
楚窈和陆泛皆是含笑看着他,渐渐忍不住唇边笑意来。
“还笑?你们两个还笑?!”秦伯原地转悠了几圈,一回头发现她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忍不住把矛头对准了陆泛,“小陆啊,大小姐笑便罢了,你怎么不劝她几句、反而也跟着笑?你知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的眼睛便瞪圆了,只见——
这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然后牵起了彼此的手、十指相扣着抬起了手。
“秦伯伯,这件事,你怕是代替不了。”楚窈笑眯眯道。
陆泛点头表示同意。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啊!”秦伯眼神都直了,周遭几个叔伯也都是一副傻眼的模样。
秦伯反应了好半天,才张口痛心疾首道:“你们两个都还是孩子啊!大小姐,您才十几岁啊!将军知道吗?世子知道吗?”
“咳。”毕竟是在长辈面前,楚窈掩饰性地低咳一声,“已经成年了。嗯……父亲和哥哥……知道的吧。”
应当是……知道的吧?毕竟婚约在这里放着,自家老爹和哥哥一直对陆泛也挺满意。
“秦伯伯放心,待此战告捷,涟之回去便会同楚伯父……”陆泛亦是开口道。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秦伯咬着牙一挥手、狠狠地打断了:“走你小子,谁是你伯父?!”
前一秒还被亲近地叫着小陆的陆泛:“……”
楚窈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伯……”陆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我想带窈窈去定州城中寻一位故人,劳烦秦伯帮我看着点军营里的事,可以吗?”
要搁到往常,秦伯自然是毫无二话地应下,但此时他怎么看陆泛怎么不顺眼,忍不住挑刺道:“去什么去?大小姐就好好呆在军营中,哪也不去!更别说是和你一起去!”
陆泛:“……”
楚窈:“噗哈哈哈哈哈……”
“好啦秦伯,您别为难他了。”接受到陆泛的眼神,楚窈勉强按捺住唇边的笑意,“我们去城中是有正事的,很快就回来了。”
陆泛也随之保证。
这般又劝了一会儿,秦伯才勉强松口。
楚窈直到与他们分开,再想起来时仍是忍不住想笑——她第一次陆泛见有这般不受欢迎的时候,连能言善辩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陆泛有些无奈地偏头看她。
“哈哈哈别看我,我们家人就是这么护犊子!”楚窈被他看得越发想笑,调侃道,“这样就受不了了吗?那到时候父亲和哥哥知道的话,你又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陆泛相当配合地叹了一口气,“自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
“对了,我们要去城中拜访什么样的故人?”楚窈骑着马跑出一段距离,有些好奇地回头问道。
“你上次书信中说,近来在忙学堂的事情?”陆泛微微一笑,“我之前曾与你提到过,我母亲之前在定州办过女子学堂。虽然我们当年在定州停留的时间有限,但当初兴办学堂之后,确实有几位做出成绩的。”
“先前我们进定州时,偶然遇上了当初帮助母亲兴办学堂的一位姨母。她自十余岁便立志自梳,也是位很了不起的女子。”陆泛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她,“窈窈若是觉得初立之时有诸多问题不知该如何上手,不如请她去任院长一职。想来会让你轻松一些,也算是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实践理想之所。”
单听陆泛寥寥数语,楚窈脑中便浮现一位清瘦却坚韧、淡然而执着的女性长者形象,心中颇有触动,忍不住低声叹了一口气:“若是能遇上这样的人,是我的幸运。”
虽然陆泛说是在定州城中,然而两人策马而过、最终却是在城东一处偏僻之地寻到了她的住处。
住处地方不算大,不过一座茅草屋并着门前篱笆围成的菜地,其间有一条小径穿过,小径两旁似乎植着菊花,只是此时尚未开花、仅一簇绿叶而已。
满是清贫闲逸的隐士作风。
楚窈心中敬意更甚,而她似乎是听到了门前马蹄之声,自门前掀帘而出,正与牵马的楚窈遥遥相对。
须臾,她面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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