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合一

    早两年, 说起俞峰这个名字，那是当之无愧的顶流人物。

    而今，再提前俞峰, 大多媒体会在顶流这两个字的前面再加个“前”。

    很多名词，在加上个“前”字之后，意义就会相当的微妙，仿佛昨日黄花, 纪念的都是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

    俞峰不想做怀缅怅惋的代名词。眼见流量渐低, 他和他的团队不得不低下头颅反思起过往, 也确实开始真诚的忏悔那些曾经到嘴却没有好好把握住的机会。

    转型失败, 他和他的团队至少得背大部分的锅。

    想要转型却没有精进业务水平, 太过在意外型人设, 又因为流量的红利始终踟蹰难前。

    是他自己束缚住了自己。

    眼见自己成了“前顶流”, 过气之时指日可待, 俞峰实在坐不住了。

    经高人指点, 俞峰和经纪人聊了很久，一边沟通公司，一边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这才能在今天垂下高昂了已久的头颅，说出不拿片酬这种话。

    市场上流通的货物，一向涨价难跌价易, 所以但凡身价上去了的，都不大愿意自降身价, 除非的确看到了大前景。

    今天来找乔枝的人，多少做好了自降身价的准备。

    俞峰也是听高人说了，乔枝这会儿今时不同往日，前来明理暗里相求的人多得不得了。

    业务上打不过, 自降片酬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大的竞争力，除非他给出的条件能让乔枝眼前一亮。

    而俞峰也确实给出了能让乔枝眼前一亮的条件。

    这么多天来来往往了这么多人，俞峰是第一个提出愿意零片酬出演的。

    乔枝的眸光肉眼可见的亮了亮。

    还有这种好事？

    乔枝问：“真的？”

    那神采跟之前跟大家打太极时的恹恹感完全不一样。杏眼微微上扬，亮起的眸色带着些狡黠，像因万分得意而尾巴翘上了天的小狐狸。

    俞峰心梗了一秒，诚恳道：“真的真的。”

    乔枝快快乐乐热情洋溢的开始拨电话：“那我问问宋老师看。”

    便宜货谁不爱，然而《声动我心》毕竟是宋谅的主场，乔枝得要问问白送上门的便宜货，他能不能用用看。

    起码，乔枝知道如果俞峰加入，宣发方面要操的心会少很多。

    至少不是全员素人，多少有了个卖点。

    虽然是前流量，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

    乔枝也不好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便宜货的优势，边拨电话边挥手招来武卓替她招待客人，这头电话接通乔枝对在场各位统一道了句抱歉就出了办公室。

    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大家唯一知道的一件事情是，原本被乔枝怼了的俞峰，确实今日唯一有收获的人。

    只是，《声动我心》这么个全员素人的小网剧，真的值得他零片酬演出吗？

    黄莘拍拍俞峰的肩道：“挺勇的。”

    要知道俞峰虽然曾是顶流，但按照业内的签约时限推算，他的影视约应该还不能像黄莘、胡宁这样的大咖一样随心所欲。

    也就是说，黄莘、胡宁要是想零片酬出演什么剧，大概率是没有阻碍的，毕竟经纪约在自己手上，因为自己本人就是公司的股东。

    但俞峰不一样，自降片酬还有得说道，但零片酬出演别家公司的戏……

    大概率有得掰头。

    要不然得罪公司，要不然得罪乔枝。

    得看怎么选了。

    胡宁道：“要不是我五音不全，我也想参加《声动我心》的，加油把握住机会。”

    胡宁估计，俞峰应该是有人提点。她听说《声动我心》是金牌编剧倪栎跟组，角色性格基本算是能让那些小孩本色出演，所以虽然都不是科班毕业的演员，但观众看起来一点也不出戏，再加上好改编好音乐好声音加持，才播了两集就已经有了出圈的预兆。

    如果俞峰能挤进去蹭到个角色，按照这部剧的风格，只要他本色出演，之前的声乐底子没丢，有可能真有翻红之机。

    胡宁这句话，也算是顺手提点俞峰，让他千万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人无完人，过去的不佳并不代表未来的不佳，如果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愿意做出改变，胡宁很愿意给予一些举手之劳的提点和帮助。

    她向来喜欢广结善缘。

    宋谅对流量有点偏见，但听说白送上门，宋谅决定给人留几分薄面。

    再加上乔枝没有应下，所以如果这位白送上门的实力配不上他的剧，他还可以操作当场退货，所以宋谅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

    关键的问题，就看俞峰自己的实力究竟成不成。

    俞峰怀着忐忑的心情跑来见宋谅。

    从乔枝的工作室离开后的第二天一早，俞峰就收到了宋谅助手发来的曲谱。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这首歌刚好是俞峰当年选秀初露头角时唱过的《当时的月亮》。

    这，也是俞峰唱过的为数不多的几首慢歌之一。

    宋谅将《当时的月亮》改成了乡村民谣风，然后宋谅很体贴的给俞峰发了一把吉他。

    宋谅道：“见谅，制作时间挺赶，整个团队都在忙网剧的事情，没找到人编制，今天只能你自个儿上了。”

    说着听客气，但俞峰和他经纪人都听出了那点不易察觉的不留情面。

    俞峰接过吉他，点头：“好。”

    没什么可说的。

    虽然如今的宋谅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造神的圣手，但在这个圈子里，他仍是那个曾被音乐人梦寐合作的神级人物。

    俞峰最红的那个时候，公司千求万求也不过就求来了宋谅的一首曲子。如今能得宋谅亲自操刀改编，想想也算是无上光荣。

    好在俞峰是真正的喜欢音乐，这些年虽然商业不断又企图转型影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手生。

    进入录音棚，俞峰坐下，挂上吉他。

    好整以暇，宋谅打开麦道：“开始吧。”

    俞峰很少唱慢歌，并不是因为他的音色不适合慢歌，而是因为如今的商业音乐不适合慢歌。

    专辑不好卖，只能通过不断的巡回和商演来获利。

    而为了更适合舞台，资本更喜欢那些能让全场嗨爆的动感音乐。酣畅淋漓，能让人沉醉其中的最好，舞台的表现力成了不可忽视的一方面，谁也不希望商演请来了一个冷场歌手，所以俞峰的代表作也都是快歌。

    然而实际上，俞峰的音色很能经得起低语慢吟，他其实自己也知道，他在中低音区转化时的感染力要比高音的爆发力更感染人。

    宋谅拿着耳机侧头静听，良久后，对乖巧坐在身后的俞峰经纪人道：“很难得，居然没有变油腻。”

    他对流量的偏见，大多来自因为资本助推后流量收割的容易，大多歌手进入了更加急功近利的商业状态。

    久而久之，歌声里的技巧更甚，完成度高但也仅仅只是完成而已，没有了音乐的态度，就没有了音乐与生俱来的打动人心的力量。

    而俞峰，虽然多少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他嗓音中的力量感并没有被完全消磨，能听得出来，他是一个热爱音乐的人。

    得到宋谅一句“居然没有变油腻”的评价，俞峰的经纪人嗅到了一丝肯定的意味，当时就开始激动得不能自已。

    等俞峰终于一曲终了，他向抬眉的俞峰高高举起手，比了两个大大的拇指。

    俞峰捏着手中的吉他，抿起微扬的嘴唇，然后听见宋谅打开麦对他道：“明天准备一下，跟倪栎见一见。”

    俞峰压住内心的激动，眉眼却忍不住的飞扬起来：“好。”

    不同于周播剧《声动我心》，季诚的首部主演电视《明月意》在每个礼拜的一、三、五会播出两集。所以，虽然跟《声动我心》差不多同一时期上线，但《声动我心》才播了两集的时候，三十集的《明月意》已经播出了差不多一半，剧情已经渐入高潮。

    作为影后，市场上但凡能被讨论一二的剧集电影胡宁都会认真观摩，以掌握市场动向和观众口味，这对自己后续挑选剧本等等都有着一定的参考价值。

    不得不说，《明月意》这部剧很有意思。

    最有意思的一点是，如今的官方审核和市场越来越宽容，要早十几年有这么个脾气的男主，那是肯定很难过审的。

    天时地利人和，最强金主不亏为最强金主。

    看惯了白莲圣母老好人，猛一看见疯批病娇没有女主帮忙掐住底线绝对会如同脱缰野马大杀四方的男主人设，观众们纷纷直呼带感。

    又疯又病又帅又忠犬，请赐我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吧。

    季诚的老粉们惊掉了下巴。上次看到哥哥古装也只觉得还可以，没想到这次造型加分，气质加分，人设加分，演技加分，直接变成了个亮瞎眼的哥哥。

    气质还是带着些沉郁，但那沉郁又与角色人设的病病感完美融合，周萱萱做为季诚的资深粉丝贡献给了《明月意》无数土拨鼠尖叫弹幕，来回来去只有一个字“哇哇哇哇”。

    绝到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字来夸哥哥了啊！

    老粉们心情激动，于是决定三餐不落的去眼光独到的最强金主社交平台上谢恩。

    季诚的粉丝最开始不太多，但随着《明月意》的火爆，季诚开始进入一夜涨粉数万的状态，于是三餐千万金主微博谢恩的队伍日渐壮大，当然，这其中还有些是看热闹摆队形但并不属于季诚真爱粉的人。

    就这样，乔枝那条最近一条回应《声动我心》全员容貌的旧博，被顶上了热搜。

    不明真相的网友奇怪：半个月前的微博上热搜了，什么情况？

    第一条热评是某热心网友的友情科普：【都是谢恩金主慧眼识珠的大军。】

    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山海》粉，《赏金猎人》粉等等也纷纷加入，导致张轶熠这日点开微博，便看见了登顶热搜的词条#谢恩金主#。

    汰，不用进去看都知道是关于谁的词条。

    不带姓名的金主直称，已经成为了乔枝的专属称呼方式。

    《明月意》都火了，才播出两集好评如潮的《声动我心》还差点火候，而这把火很快就被点着。

    因为俞峰的加入，《声动我心》还差的那么点温度被瞬间点燃。

    不愧是前流量，即使已经隐隐有了些过气的颓势，但还讨论度以及吸引目光的能力依然不差。

    俞峰用他的力量帮助《声动我心》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和视线，《声动我心》也如俞峰的期望一般，一举让他重新站回了流量的顶端。

    #俞峰好的音乐永不过气#

    倪栎不愧为金牌编剧，说加俞峰就能把俞峰加在故事里，除了丝毫不影响故事主线的走向外，还能让俞峰这个角色更符合他本人的个性。

    所以，俞峰这个临时加入的角色并不需要多厉害的演技。

    本色出演就行了，导演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过去在镜头里略有些油腻的俞峰能够不要太在意镜头，不要总希望自己在镜头前面保持自己的英俊潇洒帅气英武，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俞峰这个角色所不需要的。

    倪栎为俞峰加的这个新角色，就是一位已经过气的歌星。

    带着点郁郁不得志的微颓微丧才是这个角色的气质关键，整个人的造型也需要尽量削弱俞峰一直以来的阳光大男孩形象，不修边幅微带着些胡渣，更能体现在而立之年事业坠机的沧桑感。

    其实角色非常符合俞峰现在的境况，事业这块虽然还没到坠机的地步，但也已经在摇摇欲坠的边缘，他现在的心态就是微颓微丧。不得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在什么方向上发展，是不是会跟那些曾经的“前顶流”一样，最终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只需要将自己本身的某些情绪放大，就能够很好的切合角色，这是俞峰在影视剧里有史以来最松弛的一次。

    因为造型太丧，与俞峰的气质严重不足，导演和宋谅讨论良久，决定预告片里不放任何俞峰的镜头，只宣发那边预告下周有神秘嘉宾。

    对于剧组的这个决定，俞峰和他的经纪人表示理解。如果只看到俞峰的造型，粉丝们大概率要抓剧组开撕。好看的哥哥不想再继续“好看”下去，他终于明白了演员造型需要最大可能的符合角色，不能演什么都是俞峰。

    属于他的红利时代已经终结，如果他不想方设法闯出一条真正的转型之路，等待他的就真的只有坠机了。

    俞峰打定了主意要变革，为了尽量不给节目组制造麻烦，等到节目开播时他才发了条微博：很喜欢《声动我心》这部剧，很开心能得到客串的机会。感谢@乔枝 @宋谅 @声动我心剧组

    俞峰的粉丝们因此来的比较晚。

    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哥哥，阳光帅气的哥哥怎么被造型成这样？？？

    粉丝们非常生气，纷纷开始谴责剧组不做人，把好好一个帅哥的颜值拉低成这样：【是因为你们全员颜值洼地，所以怕我们哥哥太帅气就直接把人给化丑了吗？！】

    导演和宋谅预料到会有这波群嘲，没太搭理那些上蹿下跳的人。

    倒是俞峰的几位大粉叹气理智规劝：【这是角色需要，角色需要。】

    不管不顾永远要求自家哥哥英武帅气不能有半点灰头土脸还怎么演戏？前两年天天被媒体嘲演什么都是自己，明里暗里都在被讽刺业务能力不行且不敬业，自带化妆师耍大牌什么什么的，难道真的想要哥哥一条路走到黑吗？

    汰。

    弹幕吵吵闹闹，各社交平台也炸开了锅。

    #俞峰丑到不敢认#

    作为一个隐隐过气的前流量，俞峰已经有两个多月没上过热搜前排了。

    正面宣传上不了，槽点满满倒是爬得很快。瘦死的骆驼果然比马大，但俞峰不要短暂的热度，他和他的团队终于能将自己的眼光放得长远了些。

    《声动我心》这一集讲的是因为终于成团的合唱团因为不团结合作得总是不太理想，老师决定趁着假日带孩子们远足踏青，希望通过团队活动增强团队的凝聚力。

    这次团队活动，老师邀请了自己的一位老朋友。

    等到下车了，孩子们才发现老师的这位好朋友是一位曾经在歌坛昙花一现过先已过气多年的小歌星。

    团里只有半数人能叫得出来他的名字，他叫郁风。

    郁风背着把吉他，等在他们大巴车的下车点。穿着灰扑扑的套头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鸟窝头青胡渣，颠覆了俞峰一直以来的银幕形象。

    【？？？】

    【俞峰？】

    【这还是那个被人捅了两刀都发丝不乱的俞峰吗？】

    【我呆了】

    【你们不说我都没认出来】

    【俞峰怎么变这样了？】

    【头发丝终于不会让苍蝇脚劈叉了啊？】

    【终于没有自带妆发师了是吧】

    【这就是《声动我心》的神秘嘉宾？】

    【不高兴，怎么请了这货，我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这货唱功不怎么样吧，剧组失去初心了啊】

    【伤感】

    ……

    在俞峰粉丝的大部队到来前，《声动我心》的弹幕中基本表达了对这位神秘嘉宾的担忧，害怕他以一人之力，拉低了整部剧的音乐水平。

    然而，他们发现俞峰这个角色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台词更几乎没有。

    俞峰背着把吉他，埋着头颓颓坠在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后头，活动老师喊了他两次，喊不动他上前，只能作罢。

    等到了终点站，一处能望到海潮的小草坡，大家在老师的要求下环坐成了一个圆。

    “能自由活动吗？”某个胖乎乎的女孩高举起手问。

    老师面无表情拒绝道：“不能。”

    “所以我们要傻坐在这里一下午吗？”某个瘦干戴着啤酒瓶底般厚眼镜的男孩问。

    “我们可以欣赏欣赏美景，再唱唱歌。下个星期就是全国合唱比赛的初赛，如果能拿到好名次，大家在选择高校上就有了很大的优势，希望大家能够重视。”

    女主覃钥眼睛一亮：“那我希望老师能考虑加大参赛曲难度的建议。”

    她的这句话瞬间引燃了大家的怒火，众人纷纷低声谴责默默翻了无数个白眼。

    张老师掐掐眉心，努力温和对覃钥道：“我希望所有人都明白，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是独唱和和声的关系。”

    “就是！”一位朝气蓬勃的寸头少年气哼哼道，“你要是觉得自己这么厉害，你干脆去参加独唱比赛、XX女声选秀之类的！”

    覃钥咬唇，瞪着说话的少年不吭声。

    她的弱点她自己很清楚，长得不够漂亮，整体形象也不够好，独唱比赛、选秀她都参加过，老师啧啧叹气，初赛就给她刷掉了。

    参加合唱团是她唯一的希望，因为大家对合唱团的形象要求并没有那么高。

    她这么想，到底没吭声。这些话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给人听，说了也是遭人嘲笑。

    哪知道她不说，有人揭了她的短。满脸雀斑的胖妹耸肩道：“她去过的，我知道，人家没要。”

    ……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叛逆期，聊着聊着都像吃了火药。

    张老师眼见不好赶紧打断：“这样，今天好不容易请来了郁风。大家都知道郁风在舞台上的感染力，所以今天麻烦郁风能跟我们好好传授一下舞台表演的心得。”

    话音未落，便听见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声：“可是他都已经过气了啊，他的那套也早被淘汰了。”

    “跟他学，会不会被淘汰得更快？”

    “哈哈，你们说话真好笑，你觉得张老师还能请来当红大明星？”

    ……

    孩子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人清楚听见，张老师尴尬不已，正想发脾气，却在这时郁风说了话：“嗯，我是过气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名利于他已如过眼云烟，不能让他再起丝毫波澜。

    他淡淡扫过坐成一圈的孩子们，垂眸轻扫和弦道：“但好的音乐永不过气。”

    “那就唱首老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