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更

    隔行如隔山, 宋谅这人在乔枝这里没什么印象，但放在音乐圈可算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十年前唱片行业还景气的那会儿，宋谅是被称为金牌制作人的存在, 如今他依然是歌坛天后、天王的御用制作人。可以负责任的说，如今在歌坛能叫得出来的天王级人物，亦或者是大神、小神，绝大多数的成名专辑都是宋谅操刀的。

    想当年风光无限的全能制作人, 没想到这会儿颓成了这样。

    顾乾给乔枝递了个搜索词条过来的时候, 乔枝瞪了眼上头那精神气十足的帅大叔照, 默然了好半晌。

    岁月催人老没错, 但宋谅的问题明显不在老上。

    他显示出了一种身心俱颓的衰败感, 大约是被唱片行业的衰败之气所感染。

    顾乾轻轻的凑近乔枝, 在她的耳侧悄然道：“看起来, 他也是有所求的。”

    所求为何, 显而易见。

    小众独立投资人乔枝, 敢于投资任何别人不愿投不敢投的项目。她不仅不怕亏得血本无归，更有伯乐之眼每投必红。

    她是自负怀才不遇者的最大梦想，人们开始相信, 如果能得到她的看中，即使是看起来与主流审美有巨大差距的项目，也一定有起死回生爆红出圈的机会。

    最强金主名副其实, 乔枝成为了人人想要当面展现梦想的人。

    宋谅坐下后，一扫方才的颓靡, 整个人进入了严格模式。

    他有备而来，手上拿着支笔和一沓白纸，脊背挺得笔直，在每个人演唱时迅速又简略的记录着什么。

    乔枝听歌, 听的是舒适度和感染度，宋谅显然要更专业。但表情虽然严肃，但很明显的他应该对这23位姑娘都非常满意。

    乔枝能感觉到。

    这三天顾乾做了挺多事情，找了专业的老师来给姑娘们取巧是其中的一件。

    虽然这些人都是因为音色极佳而被签进来的，但不同的人优势一定各有不同。

    顾乾需要她们各自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力图做到自己的最好。很显然，原本就天赋绝佳的姑娘们的确做到了。

    23人全部唱完，已经过了将近两小时。

    宋谅敲这手中的笔，沉吟间转头，望向一旁的乔枝：“大约，我们应该单独谈谈？”

    武卓送走乌泱泱一大群姑娘，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小舟好奇的问：“乔小姐不会是真的要签这23个吧？”

    武卓笑：“这我哪知道。”

    说是这么说，但武卓心里知道，这事情怕会成真。接触得多了，对老板多少有些了解。但乔二小姐并不是冲动派，即使属意，大概率来说也是要等到确实有可以让23人进入的资源才会签下她们的。

    人数太多了，跟单个培养的难度完全不一样。

    乔枝和宋谅单独谈，顾乾自然被请了出去。他这人也不走，就坐在楼下乔枝工作室里等着乔枝。

    武卓礼貌作陪，他礼貌赶人：“行了吧，你忙去。我等我的，不用招待。”

    语气熟稔又平和，跟第一见到的时候询问武卓乔枝行踪的那忍着咬牙切齿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更像是悠闲等待着爱人下班的正宫。

    武卓匪夷所思，因为老板看起来与这位顾少全无暧昧。

    大约还在追求阶段？

    大约是了。

    既然顾少摆出了跟在自个儿地盘一样的熟络感，武卓挠挠头，自然也不好太客套陪伴。

    武卓忙自己的去了。

    先前面试23人团的时候黎姐没出现，宋谅单独找乔枝谈的时候，黎姐倒是来了。

    黎姐跟宋谅的交情应该不错，弗一坐下就开门见山道：“我实话实说。虽然这位宋谅宋老师是我推荐来的，但推荐来的目的一个是让他以专业的眼光评判一下那群姑娘，二是给他安排个能够跟你拉投资的机会。但……”

    赵黎话锋一转：“从行业大势来看，我觉得宋老师的项目，非常的不值得投资。”

    “啧！”宋谅翻了个大白眼，“你烦不烦。”

    用词虽然不善，但语气是温和的。

    两个人的交情应该算得上是非常不错了。

    赵黎笑着转头对乔枝道：“好了，我表达完了我的意见，你现在听听看宋老师准备说什么吧。”

    宋谅咂咂嘴：“我能说什么呢我？我还没说话里就把我给否了。”

    赵黎侧靠在会议室的扶手椅上：“宋老师，你要知道这位乔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眼光小众。她所有的投资我都否定过，但从来都不能阻止她投资的动作。”

    赵黎说完，冲乔枝挑挑眉。

    乔枝好笑道：“对，宋老师，的确是这样。”

    顾乾时不时看看表，等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才等到返回工作室的乔枝。

    乔枝推开会客厅的门，对独自坐在里头的顾乾道：“你怎么还在？”

    顾乾起身上前，从里面扶住被她推开的门：“这话问得我挺伤心。”

    顾乾转而问：“怎么样，她们能卖个好价钱吗？”

    乔枝扬眉，淡笑着以开玩笑的口吻道：“顾少还需要计较她们的打包价？”

    纨绔公子几个夜场的酒水费用，很可能都比姑娘们的转约金要高。顾乾低眉，也以玩笑的口吻对乔枝道：“虽少但有，当然不计较。”

    据顾乾所说，他没有开车来，所以为尽地主之谊，乔枝也就决定大方的开车送送他。

    前事不提，起码在乔枝有所求的时候，顾少的态度不错，整个人相处起来也不想过去一样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适感。

    顾乾坐进乔枝的副驾驶，边扣安全带边道：“跟你说个笑话。”

    “嗯。”

    “我很少坐副驾驶，一般送人的次数比较多，尤其是女孩子。”

    “所以这是个什么笑话？”乔枝一边转方向盘一边瞥了他一眼。

    顾乾乐不可支：“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被人呵护的感觉，我觉得坐副驾驶挺好的。”

    乔枝笑着点头：“好了，明白了，这是个冷笑话。”

    顾乾捧腹大笑起来。

    乔枝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抽空看了他好几眼，顾乾那真是不作伪的在大笑。

    大约是笑点低？

    乔枝也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沉默着听他笑。

    顾乾笑了一会儿总算停了下来，他捧腹问乔枝：“我们去哪？”

    乔枝莫名其妙：“送你回家。”

    顾乾坐正了些：“你知道我家吗？”

    “我等里说来着。”路遇红灯，乔枝停了下来。

    顾乾道：“我不说呢？”

    乔枝斜了他一眼：“那就路边地铁站随便一丢了。”

    顾乾叹了口气：“就不能主动请我吃顿饭吗？为杀价也行啊。”

    “吃顿饭能杀得了价吗？”乔枝完全不信。

    顾乾眼神闪烁，那久违的狡黠神色再次出现：“大概率可以，因为我想成为共同投资人。”

    狐狸尾巴总算露了出来，顾乾就该是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这次换成乔枝乐不可支：“我还没有确定要不要投呢。”

    顾乾点头：“因为这是你不熟悉的行业。”

    “你倒挺了解我。”

    顾乾伸出食指晃了晃边摇了摇头：“不是了解你，是了解资本。不熟悉的领域很容易看走眼，我愿意承担一半风险。”

    红灯转绿，乔枝前行左转进了辅道：“大哥，我是最牛投资人，我这么牛需要你帮忙来摊平我的利润吗？”

    顾乾抱胸笑：“对，但你不能确定多久时间收回利润，所以我的加入让你能够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到更多值得投资你又了解的项目。”

    “喂，”乔枝对顾乾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跟家里修复关系，乔氏是原因投资我的项目的？”

    顾乾咂嘴：“啊！你说你姐吗？”

    “我觉得你姐这么雷厉风行又格外谨慎的人，应该没办法接受这样计划不够详尽风险评估不够细致的项目。”

    顾乾冲乔枝眨眨眼：“要不然，为什么《赏金猎人》还是里自个儿投的？你姐大概很干涉创作自由？”

    顾乾笑：“我呢，不懂这些，我不干涉创作自由，尊重能力者的发挥。我，跟你一样。”

    顾乾比乔枝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几句话就抓住了重点。

    乔氏的投资的确不好敷衍，文娱工作哪里有可能像实业投资一样还能出具全面详尽的风险评估报告？

    所以，乔楠做出愿意共同投资的承诺，对于乔枝而言更大的作用可能是一种家人认可的心理支持。

    她的投资全凭心意，反正她这边的确没有办法给出乔楠需要的那一整套完整文件。

    顾乾想要分一杯羹，而他的确有分一杯羹的能力。

    顾家能极尽可能的提供时尚资源，资金方面也肯定没有问题。但为什么顾乾想要分一杯羹呢？

    法式餐厅里，烛火幽幽，气氛正好。

    顾乾优雅的切着牛排，勾勾唇角对乔枝道：“同样是烧钱，却有可能不劳而获，多好的事情。”

    顾乾抬眉，望向乔枝的眼眸中瞳光明灭意味不明：“我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废物。我的确没有什么能力，但我看人很准的，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