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春渡我 我就疯狂爱上你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窗户缝传进来, 偶尔夹带着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将卧室中的氛围映衬的格外静谧。除却从嘉渐止的哭泣,偶尔响起来的, 还有她带着颤意的说话声。
“我不是, 在上大学之后莫名其妙就成这样的。”
“寒假过了没多久, 在明城那边,因为吴腾辉发生的那些事情,让我觉得很压抑。”从嘉抽噎了一声,她揪着晏书贺的衣服,“我想跟我妈说的,但那会儿她已经怀孕了。”
从嘉被晏书贺抱在怀里, 她蜷缩着身子, 哽咽声显得格外无助:“后来、后来我有猜测过是不是吴心怡的妈妈害死了我爸, 但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是意外身亡。”
“你……”
晏书贺许久没说话,嗓音沙哑,他轻咳一声问:“那你有把这个事情告诉你妈妈吗?”
“没有。”从嘉咬着牙齿摇头, “我爸爸死了没多久,宋清瑶就出生了。我没敢跟她说,但是后来想想的话, 可能就算是我说了, 也不会对她造成太大影响。”
从嘉伸手擦了擦眼泪:“我都明白的,他们离婚以后,其实我就没有家了。”
晏书贺听着这些话, 喉咙生疼。
当初看到那些资料之后,他根本没办法将自己的立场转换到从嘉身上。可现在,从她的视角听完当年的事情,心脏细密的疼痛紧攥着他, 晏书贺手指都在颤抖。
“那我在医院遇见你的时候——”
晏书贺喉咙上下滚动,声线也再度变哑:“是怎么了?”
从嘉的手指用力抓住睡衣边角,她的眼尾被情绪逼得通红,语气艰难的、格外费力的将话从嘴里吐出来:“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
话音刚落,晏书贺在预料之中的闭了闭眼,一把将从嘉紧紧抱在怀里。
而从嘉的话并没有停顿:“就是,那段时间在宋家过得不好,我爸爸离开以后,我就发现自己不太对劲了。那天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
说到这里时,从嘉心底那种绵密的自卑感再度浮现出来:“确诊了轻度抑郁。”
“之前你对我好,我不是没有感觉的。”
“我就是……”从嘉声音里的颤抖越发明显,她忍着哭腔,一字一句地跟他说:“就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耗费在我这里。”
晏书贺手臂用力收紧,低着头将脸埋进她脖颈里。
记忆中,很多年前的从嘉绝不会是这样。
她应该是始终向着太阳生长的,没什么烦心事,也不该被一段,本该不是她的错的经历而困住。
晏书贺的宝贝。
不该自卑,不该后退。
她应该永远一往无前的朝前看。
甚至不敢去想,那天在医院的窗边,从嘉神色恍惚的站在那里,想要做什么。
她是否,也有过瞬间的轻生念头。
“那个时候发病,是真的觉得活着好难,我恨不得、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跟我一起去死。”从嘉死死咬着牙齿,“凭什么他们每个人,每个该被惩罚的人都能有很好的未来。”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困住。”
病症最严重的的那个秋天。
从嘉偶尔看着窗外,开始逐渐南飞的鸟儿。是真的有过那样一瞬间,想要世界颠覆,太阳永不升起,她也想要,让那些原本该受到惩罚的人,尝一尝她的滋味。
忽然间,沉浸在情绪中的从嘉感受到指尖的温热。
她稍稍抬起头,看见晏书贺捏着她的右手,垂着眼睑,视若珍宝地亲吻着她的指尖。
晏书贺慢慢掀起眼皮,手指抚上她的侧脸说:“我爱你。”
从嘉眼神恍惚。
“你应该猜到了吧。”晏书贺扯扯嘴角,“我也不是你跟则安分开后,才喜欢上你的。你十六岁那年,第一眼,我就疯狂爱上了你。”
从嘉睁大眼睛,嘴唇也跟着微微张开:“你……”
“这么久没有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心里有负担。”
“但现在我说了,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
晏书贺摸摸她的眼尾,对着她的视线,弯起唇角:“在最无望的日子我没有走向你,让你独自承受。嘉嘉,对不起。”
当时得知晏书贺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从嘉很惊讶。
后来他告白,从嘉也想过会不会是从那时候起,晏书贺就有了别的想法。但是他没说过,从嘉也不好主动问。
暗恋这种事情,向来都不会是什么很好的经历。
额角被人亲吻着,从嘉闭上眼。
她多年的所有难过与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消失,被晏书贺的气息包围着。从嘉前所未有的清晰感觉到,自己也是某个人爱了很多年的珍宝。
“抑郁症就像是阑尾炎一样,只是一种病而已。”
晏书贺抱着她的肩膀,吐息扑在从嘉的额角,他低声说:“别觉得配不上谁,你在我这儿是独一无二的。况且你会因为,我得过阑尾手术就嫌弃我吗?”
从嘉仰头:“不会。”
“嫌弃我也好。”晏书贺捏捏她的鼻子,“我做过手术,你也生过病。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这是我们俩的小秘密,正好般配。”
从嘉看着晏书贺,脑海中回荡着他刚才说的话,哭腔略重:“那你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有你陪着我早就不疼了。”
晏书贺垂首啄着她的嘴角:“我也会永远陪着你,不会再让你疼。”
“等到八十岁,你依然还是我的宝贝。”
那瞬间潺潺的溪流经过干涸的土地,水源所经之处遍地开满了鲜花,枯草也在滋润下长出嫩芽。从嘉被晏书贺的爱意安抚着,好似在这一刻,时光回到数多年前。
有人治愈了她的伤疤,不再胆怯,不再懦弱。
被黑暗笼罩的那段过去,也从此不会再成为她的阴影让她惧怕。
从嘉抬起下巴,满脸泪水的凑近,轻缓地跟晏书贺接吻。
卧室里灯光明亮,外面雨声渐隐。
在这一天,从嘉的过去被晏书贺彻底治愈。
那些风雨交替,终究被定义为过去,只此二字,仅此而已。
……
凌晨两点半。
晏书贺将熟睡的从嘉塞进被子,垂眼瞧了会儿,手指抚过她红肿的眼皮,拿着手机起身走出卧室。
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漆黑光景中泛着的星点亮光。
脑海中闪现出,刚刚从嘉哭着说话的模样。
他在那一刻心疼到头脑发昏,压根不能细想。当初跟小太阳似的从嘉,是怎么一寸寸给自己罩了层盔甲,又亲手将柔软善良的光芒掩盖住,换上坚硬的刺。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晏书贺不知道她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垂落在旁边的那只手,大拇指来回按动着几根指头的骨节,在黑暗中发出突兀的声响。
明明这些都不是从嘉的错,却要让她背负承担这些。他们所有人,包括江倩与从新林,每一个出现在从嘉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心疼过她的。
难以遏制的情绪在脑海中翻滚着,晏书贺的唇线紧抿,他握着拳,缓缓低敛了眉眼。
要不是因为,他承诺从嘉会永远陪着她。
晏书贺是真的想,就此亲手解决了吴腾辉。
但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不是为了过去那些,给吴腾辉那样的人渣陪葬的。
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从嘉噩梦后跟晏书贺交了心。
两人之间的感情,肉眼可见的增长不少,最起码从起初的菜鸡恋爱,变成了后面的新婚燕尔。
在认真跟晏书贺谈恋爱的同时,从嘉将六月底接的那份画稿收了尾。这期间她接到过几通警局的电话,无关痛痒地应下那边的叮嘱,将这事情放置脑后。
天气越来越热,随着温度的上升,月份也如同月历一样,撕掉纸页换了数字。
自从晏老爷子应允,两人每周都会抽空回晏家吃饭。晏书念高考成绩一般般,虽然报不了太好的学校,但上个本地二本还是绰绰有余。
偶尔听三婶说起凶杀案还没有结果,从嘉也会顺耳听几句。
转眼就到七夕节。
提前两个礼拜,从嘉就安排着定好了餐厅。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基本都是晏书贺主动给她准备礼物,或者是送给她什么惊喜。
得知晏书贺记挂自己这么多年,从嘉心疼他。
这次大手一挥,直接跟晏书贺包揽了这件事情。
这天下午从嘉要去交接工作,晏书贺开车把人送过去后,转头接到路乔的电话。跟从嘉计划了时间,得知她需要两个多小时,晏书贺便调转车头去了会所。
推开门时,路乔正坐在沙发上跟傅希吹牛。
“我跟你们说,最近有个追了我好几个月的小姑娘,今晚约我吃饭。我心里一合计,你们说我不然就答应了人家吧,追人也挺辛苦。”
“还能有人看上你?”晏书贺边走边问。
沈明森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嗤笑:“刚才我就想说了,这事儿逼一直叨叨。”
“你们懂什么,就沈明森这千年单身狗能理解什么啊。”
路乔说的喉咙有些干,抬起杯子喝了口果汁:“哎晏书贺,今晚你跟从嘉妹妹应该要好好聚一聚吧。怎么样?水到渠成什么时候结婚?”
“妹……妹?”晏书贺侧目看过去,“你怎么不在她面前叫她妹妹呢。”
傅希弯腰吃了块水果:“事儿逼向来惜命,他可不敢。”
路乔被几人一起攻击,翻了个白眼:“你们做个人行不行。”
而后又问:“晚上都没空,那等会儿咱几个去打球玩俩小时啊,都好久没聚了。”
晏书贺懒散地往后靠:“谢邀,六点以后被我女朋友约了。”
沈明森随后跟上:“谢邀,等会儿回家。”
听到这,路乔顺着将视线落在傅希身上。
没听到傅希说话的晏书贺也缓缓抬眸,朝他看过去。
后知后觉的男人扬眉,笑意清浅:“谢邀,今天可能会脱单,要去实现目标了。”
路乔:“……”
他沉默两秒,满眼疑惑:“你要跟谁脱单了?”
傅希晃了晃手机,歪头跟他说:“曲又宁。”
闻言,晏书贺了然的啊了声,他拉长语调点点头,赞扬道:“傅老师果真牛逼,那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多多包涵。”
傅希矜持颔首:“晏总说笑了。”
听着这俩戏精对话,旁边的沈明森面无表情地低头翻着邮件,一脸“谈情说爱莫挨老子”的模样。反观路乔,憨逼的脸上全是问号,显然是半天没跟上进度。
“不是等会儿。”
路乔伸手抓住晏书贺的胳膊:“你跟曲又宁什么时候牵的线?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有些被小团体踢出去的荒唐感:“不是,沈明森你也知道?”
沈明森嗯了声,眼神嫌弃:“就你这个憨批,成天嚷嚷自己要脱单,结果回回被人甩。人傅希一声不吭马上转正,你他妈结果还在吹牛逼。”
“……”
包间里一片寂静,只剩路乔心碎的声音。
四点半,晏书贺准时抵达写字楼下。
他坐在车里给从嘉发了消息,直到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大楼门口,才推开车门下去。
刚绕过车头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眼熟的男生朝从嘉走去。
晏书贺眯了下眼,在温热的夕阳余晖下,慢慢靠向车门,饶有兴趣的盯着那边停下的两人瞧。
“学姐——”
从嘉出了大门,被旁边的人喊住。
她脚步一顿,侧头看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呢?”
穿着白色宽松短袖的林准朝她走近,笑着挠挠头说:“我在隔壁楼实习呢,刚好下楼准备吃饭,没想到就遇见学姐了。”
从嘉跟林准不太熟悉,也不清楚这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点点头说:“你这会儿才去吃饭啊。”
“对。”林准舔了舔嘴角,耳根有点红:“这不是没人陪我……学姐,我前几天在微信上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从嘉一愣:“你发了什么?”
“没看到吗?”林准稍微松了口气,“那天太晚了,我发错了点东西,醒来的时候已经给你发过去了,没看到就好。”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林准摇头:“不是。”
他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从嘉,嘴里的话就在要蹦出来时,忽然听从嘉说:“那你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啦,那边还有人在等我呢。”
从嘉伸手指了指路边的晏书贺,林准顺着看过去。
指尖那边站着个身高长相都极为优越的男人,他呼吸微滞:“学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从嘉笑:“对。”
眼看着晏书贺有些不耐烦了,从嘉脚步挪动了两下:“那我先走了哈,回头说。”
说完,她提步就要离开。
林准心里失落,可到嘴边的话让他觉得,可能这次不说将来就再也没机会了。于是他鼓足勇气喊:“学姐,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从嘉回眸。
林准深吸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年初七去那个拍卖会。我们不是偶遇的,当时听说你会过去,所以我才买了票故意跟你遇见的。”
从嘉不料他居然会这样说,当即顿在原地:“你怎么……”
“之前有次线下签售,我见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大男孩儿面容清俊,眼尾略垂的狗狗眼显得格外清澈无辜,他一笑,看起来极其阳光,“我不比你男朋友差,我也会对你很好。”
“学姐,如果你以后不喜欢你男朋友了。”
“可以考虑考虑我吗?”
林准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意,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个养尊处优被娇惯着长大的孩子。没吃过什么苦,也没追过什么人,如果从嘉再小一些,在没有遇见晏书贺之前,或许会像同龄人那样接受他。
但从嘉今年二十五,她有了晏书贺。
少年人的赤诚之心最难得,也不可以轻易敷衍。
从嘉认真想了想,而后回答他:“我和我男朋友,是打算谈婚论嫁的那种。我们的感情很好,可能也不会出现你说的不再喜欢这种可能。”
“林准,谢谢你喜欢我。”
她以为自己解释的很清楚了,谁知林准猝不及防的问:“那如果我心甘情愿当你备胎呢?”
从嘉皱眉,正想再拒绝,肩头忽然覆上一只手。
熟悉的气味袭来,晏书贺站在她身后,笑意盎然地告诉他:“不行呢弟弟。”
林准睁大眼:“为什么不行?”
晏书贺丝毫没有不悦,反倒是格外耐心地拖长调子道:“因为你学姐这辈子的所有备胎空位,全都被她男朋友包圆了。”
……
回到车上,从嘉还有些迷惑。
“你怎么没吃醋啊?”
晏书贺扶着方向盘,侧眸瞥她一眼:“醋当然是吃的。”
“但?”从嘉接着追问。
晏书贺沉默许久,直到车子汇入车流中,停在九十多秒的红灯前,他才说:“但是看见他我就想到当年的我自己。”
如果当时他没有迟疑,直接像林准这样,勇敢的告诉从嘉他的心意。
会不会结果跟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没说明,但从嘉却明白。
伸手拉过他的胳膊,轻轻摩擦着晏书贺的手腕。
“所以我很佩服他的勇气。”
晏书贺轻笑,“现在我已经得偿所愿了,虽然不能把你让出去。但是我也希望,他能找到他最想要的那个。”
从嘉闻声抬起头看他。
瞧了会儿,她抿起嘴角笑了。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啊,最最温柔的晏书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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