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哪里叫什么真心。分明是在……
庄舟恶声恶气, 唬得顾淮济亦敛起神色,肃穆以对:“李费、岳莽与杨大力,应还有几人, 俱来自巴蜀之地。”
“那便烦劳顾将军, 从他们几人入手, 开始盘查罢。”
将拜帖扔回桌案,看出顾淮济明显算有遗漏,庄舟终是怀抱双臂逼近他仰首低哼出声:“怎么,将军从来纵观全局,连百八十年或者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都要替人盘算个透,这会儿想不明白了?”
顾淮济不语, 手上动作却很利落, 只扣住她的后脑顺势带入怀中, 双唇落于她唇瓣之上,交缠间不断摩挲啮噬。
“顾淮济!”
庄舟腾地涨红耳际,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索性放弃挣扎,等到顾淮济什么时候舍得放手了,方才起身狠劲推搡他两下:“你要我去找别人, 寻庇佑, 是想要他也这么对我吗?”
顾淮济被她问得滞住,心底腾地升起一阵无名火,努力捺住后, 坦然低声承认:“不愿。”
“那你还让我跟他子孙满堂,生儿育女,话都被你说出花儿来了。”
她初来蕉城那日褪去衣衫的模样蓦地闯入脑中,顾淮济揽在庄舟腰上的手陡然用力使她迫近自己, 垂首与她碧眸相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收回。”
“收回什么。”
明知故问,庄舟眼底早已忍不住渐渐泛起雀跃,只听得顾淮济于她耳边喟然叹道:“收回先前糊涂之语。”
“这还差不多。”
她捧住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再次落下一吻,总算不再绷着脸露出笑颜:“我方才去茶楼走了一遭,恰好听见凌良幻化狐术变作八旬老妇准备搭救冯郎那一回。”
所以:“我就在想,咱们于长安常去的那家巴蜀铜锅涮,不也有蜀戏变脸的把戏。倘若此事,是有人变脸易容成三浦先生模样,可不全都说得通了?”
顾淮济停顿半刻,不由哑然失笑,覆上庄舟发间揉了揉:“阿舟聪明至此,得之我幸。”
庄舟努力压住笑意,咬唇避开双眼,但扬起的唇角已然泄露心底欣喜。
“可是将军,”碧眸倒映如水,迎波荡漾:“你当真从没怪过我吗。”
顾淮济闻声,不禁抬掌拂过她细腻面颊,目光深邃静谧,将情深隐忍而止:“重生之事骇人听闻,你不愿说,本也再正常不过。”
“我的意思不是重生,”庄舟有些不知所措,揽着他颈部的双手不自觉搅在一处,良久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道:“是,是说利用将军,达成目的一事。”
“依我看,六姑娘想必临死之前怀揣大恨,感天动地也说不准。”
三浦丘祖当时推断至今仍在顾淮济耳边萦绕:“怎么,将军在梦中,难道不曾见到缘由?”
他自是见到了,才会清楚她最初动机为何。
起先确实有过失落,可在想通后,又自认身为男子志在四方,不该为此等小事烦扰过久。
更遑论如今庄舟人在他身边,终有一日也会将心留下。
人生在世数十年光阴,他有信心,等到那一日。
若当真等不到,他也不惧放手。
庄舟闻言瞬间又变了脸,不掩气闷:“将军又想将我放去哪里?难道我不选将军,将军便要同旁的女子成婚吗?”
“我自是希望阿舟能去选择心悦之人,至于我,”顾淮济垂首,冷毅眸底掠过坚定执着:“青山埋忠骨,沙场裹尸还。天下之大,总有去处。”
她委实是看不惯他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模样,只不客气地仰首威胁他道:“将军为何总喜欢将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如今将军既与我定了盟誓,就该想着好好活下去,永远都不和我分开才对。”
话音未落,她已再次被他揉进怀中,匆忙间撞上心口,听见其内坚定搏动声,反觉安心。
“好。”
顾淮济的声音低沉,因在沙州待了数年,长安官话莫名带着些沙州口音,于庄舟而言,听上去莫名亲切。
她从他怀里露出新月般眉眼,又一次凑近颌角轻轻碰了碰,却被他加重力道扣住腰肌,根本动弹不得。
顾淮济手心常常握剑,为此掌内覆着层轻茧,抚过庄舟颈下圆润时,无端激起一阵微颤。
在蕉城这些日子,虽说两人常常缠绵一处难舍不分,但每到关键时刻,顾淮济皆会克制而止。庄舟不解为何,却听他郑重其事解释,说是尚未成婚,不可这般行事。
“噗。”
她实在没憋住嗤笑出声:“你们雍朝人规矩真多。在我们敦胡,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喜欢便足够。”
不过她从上辈子到现在除却顾淮济外也没遇见过旁的心生好感之人,否则也不会总被狄尔调侃不开窍。
是以眼下顾淮济已然放开她,起身拿过拐杖,再次恢复平日冷静模样:“排查之事,我会接手。这些日子林夫人心绪不稳——”
谁知身后某人又一次贴近他后背,柔软于脊背坚硬之上捻抹而过,生生将他尚未出口的话哽了回去:“我知道,照顾好江姐姐,免得她兀自伤怀。”
她仿佛不知自己举动何等撩拨般倏地放手,风一般从书房告辞,独留下顾淮济怔忪半刻,方才堪堪回神。
庄舟心情大好地返回客房,正巧见到江玖叶将随身小匕首拿出放好,心下一动,行至她身边开口询问:“江姐姐,这把匕首,先前三浦丘祖欲欺负你那时,可有以此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收拾行装的双手不自觉战栗片刻,江玖叶有些遗憾地摇头恨道:“那时我又惊又怕,根本忘了身上还有先夫留给我的这把匕首,否则我定会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才罢休。”
所以无论真假三浦丘祖,想必身上都并未受伤。
也罢,敌在暗,他们却在更暗,交由顾淮济去查探便是。
庄舟正颔首沉思,忽地感到腿上一软,原是个奶呼呼的小肉团子撞了过来。
林游翼仰首傻呵呵地盯住庄舟,忽地捂住眼睛只分开两只手指,咯咯笑道:“姐姐好看。”
江玖叶原本低沉的神情在听见儿子笑闹后,总算缓慢恢复些血色,亦扯扯唇角溢出不明显笑意:“什么姐姐,尽是胡闹。”
小奶团子扒着庄舟不愿撒手,连秋茗见状都觉稀奇,要说林小公子的个性,素来认生,从未这般亲近过哪位方才认识没多久的旁人。
庄舟顺势将小奶团子抱到身边安坐,揉揉他的小脑袋笑与秋茗道:“刚好你与狄尔也能休息会儿,便让他待在我这儿。”
两位侍女正待告退,顾淮济却忽地派了先行兵前来通传,原是孟征屹放心不下江玖叶,专程来府上看看她。
孟征屹是林仲宏副官,跟随林仲宏多年,始终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在林仲宏身死后,也一直无有怨言地照顾江玖叶她们孤儿寡母三人。
此刻他前来将军府,同样并未空手而来,拎着两大袋南巷口老柯家的点心酥饼,一见面便递给了林游翼。
林游翼见状,立刻欢呼着从庄舟身边迈开小短腿跑向孟征屹,奶声奶气地攀住他的手:“孟叔叔,抱。”
“好,来,叔叔抱。”
孟征屹生得高大却有几分瘦弱,但五官却是剑眉星目,风度爽朗。唯有眉骨高耸,落下阴影遮住眼眸,叫人看不太清他眸底神色如何。
再往下继续打量,只见他双唇紧抿成一道横线,连对着小奶团子都没什么轻松表情。
庄舟瞧着,不免猜测这人应是苦水里泡过,才这般苦大仇深。
“见过庄六小姐。”
他抱稳林游翼之后才向庄舟行礼,两人彼此打过招呼后,庄舟领着狄尔先行告退,怎么看怎么觉得眼下她们主仆二人在那屋里像是打搅了人家亲人团聚。
用以客人居住的小院不大,庄舟与江玖叶的房间所隔不远,仅需穿过一道回廊即可。
她回到房内还未将门关严实,狄尔已然乐呵呵凑近笑道:“公主,你有没有发现,孟副官看向林夫人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光。”
对于男女之事,狄尔的嗅觉从来敏锐。
庄舟虽没怎么注意眼神有光与否,可在蕉城待了这许久,确实也听过不少类似传闻。
说是林仲宏身死后,顾淮济有心提拔孟征屹做副将。
只不过他暂无军功傍身,得再等等,等到与倭国海盗开战,帮他正经寻个由头:“孟副官成了副将,那也是正儿八经被称一声‘将军’的人。再想迎娶林夫人,想必江家也不会觉得委屈了。”
眼下顾淮济也的确将提拔孟征屹的推荐奏疏在他的辞呈中一起送至和隆帝案前,但辞呈被准了,提拔孟征屹的奏疏却迟迟未批。
为此庄舟还好奇问过顾淮济,听他所言,竟是上官镇谍的老丈人有心让上官镇谍统领蕉城官兵营,但和隆帝反在孟征屹及贾丞间游移不定,甚至想等顾淮济回京,同他再行商讨。
“若圣上定了孟副官,他此番岂非要连跃两级,还真是运势来了挡不住。桃花运也跟着旺呢。”
狄尔不禁觉着好笑:“可惜奴婢左看右看,那孟副官的面相倒不像是个这般好运气的,当真稀奇。”
“你何时也学会看相了?”
庄舟无奈望向头头是道的狄尔,却听她认真答道:“当然不会。只是看他面色沉重,眼神也疲累不堪,跟那些生来清清爽爽,平步青云者,实在不一样嘛。”
“也许眼下正逢苦尽甘来转运之时,还没来得及在面相上显露也说不——”
“准”字尚未出口,庄舟突然噤声,猛地拉过狄尔趴在窗沿缝隙处,瞠目结舌地指指不远处江玖叶小屋所在方向:“我,我应是没看错吧?”
狄尔亦倒吸一口凉气,侧首与庄舟斩钉截铁:“我就说他两不对劲!”
只见江玖叶歪头靠在孟征屹肩上,哭得梨花带雨,而孟征屹则虚抬手臂将她半拥入怀中不断顺着她的后背,眼神温柔得几乎可以溺死人。
“话又说回来,公主这段时日和林夫人时常来往,形影不离,怎地从未发现过她也对孟副官有所回应。”
合上窗沿坐回屋内,庄舟听得狄尔开口询问,下意识以手指骨节揉揉太阳穴,莫名有几分头疼。
她思来想去半晌,可以确认江玖叶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孟征屹之事。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大概只有:“想是通过今日之事,江姐姐终于感受到孟副官真心,方才卸下防备允他靠近?”
谁知狄尔想也不想立刻否认:“要按这么说,这哪里叫什么真心。分明是在林夫人极为脆弱时,被他趁虚而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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