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开学 (1)
路祈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那个只呈现在胡灵予和李倦眼中的路队长,与他无关。
可他又的的确确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字字入耳的清晰, 无动于衷的温柔:“小狗狗, 不是让你别乱跑么。”
被白兔抓在手中的小狐狸, 怔怔看着他,震惊, 失望, 愤怒, 恐惧,还有一丝……难过?
无数爆裂情绪掩盖下的那一点点酸楚,藏得极深。
然而路祈轻而易举发现了。
那是他的小狐狸,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尾巴轻轻一甩, 他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心脏更难受了。
七年前的路祈和七年后的路队长,从小狐狸被拎出来的那个刹那, 就开始共用一颗心脏。
慌张, 和为了掩盖慌张而极端的克制, 犹如两只大手, 死死摁着它的跳动,让它平静, 也让它缺氧。
阴郁的天边泛起鱼肚白。
黎明要来了。
小狐狸已经被李倦拎到崖边, 下面是巨浪汪洋。
路祈彻底失控,犹如被困的幽魂对着深渊大喊:还愣着干吗,救人啊——
寂静,无声。
仿佛真空的宇宙。
“怪可爱的,浪费了。”丢掉小狐狸的李倦吹了吹手上的狐狸毛, 轻松惬意,“路队长你这是什么表情,”抬眼看过来,白兔暧昧地笑,“难不成,心疼你的小兵了?”
“再不抓紧撤,行动队的兄弟们赶过来,我也救不了你。”
“啧,怎么喊得那么亲热,路队长,你要分清谁才是自己人。”
“你还有一分钟。”
“好好好,我撤行了吧。唉,明明大学的时候又听话又可爱……”
“四十秒。”
聒噪的白兔在最后十秒,下崖登船。
冲锋艇人满即走,毫不耽搁,在汹涌海浪里闯出一条退路。
下一秒,路队长纵身跃下。
海水刺骨,海风呼啸。
路队长拼了命地游,拼了命地寻找。
路祈也是。
一颗心,却承载着双倍恐惧,焦灼,后悔。
狂风掀起前所未有的大浪,凶狠拍下来。
路祈瞬间没入水底,失重下坠,混沌了所有感知。
然而他又立刻挣扎着想要清醒,因为还有个不知去向的小狐狸在等着他……
星空房里的路祈猛然睁开眼睛。
清晨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几缕。
小狐狸睡在旁边,淡金色晨曦正落在他身上,温暖,干燥。
路祈侧躺着,从后面贴上去,将人轻轻揽入怀。
心脏狂跳。
在静谧的晨光里。
“唔……”胡灵予难受地哼唧两声,悠悠转醒,在梅花鹿怀里艰难转头,“你就见不得别人睡太香是不是……”
路祈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用了力气,快把人抱得不能呼吸了,连忙松开些。
“我做了个梦。”他迫不及待开口。
胡灵予舒舒服服赖在梅花鹿怀里,现在力道适中,抱着舒坦:“真巧,我也做梦了。”
路祈:“我梦到了七年后。”
明显感觉到胡灵予身体一僵。
懊悔和酸涩直冲路祈的嗓子,声音变得嘶哑:“和你说的一模一样,我眼睁睁看着你被……”
话没说完。
因为皱着眉的胡灵予捂住了他的嘴:“气氛这么好,你就不能讲个美梦?”
路祈亲了亲小狐狸的手心,苦笑:“没梦到。”
“我梦到了。”胡灵予骄傲宣布。
路祈被逗出浅浅的笑,顺着小狐狸问:“梦见什么了?”
“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全世界都结冰了,冷得要命。”胡灵予仔细回想,认真描述。
路祈眼底泛起困惑:“这是美梦?”
“你听我说完,”胡灵予继续道,“因为很冷嘛,我就到处找能取暖的东西,怎么都找不到,特别绝望。”
路祈:“然后?”
胡灵予:“然后我就醒了。”
路祈:“……”
“醒来发现你。”胡灵予埋进路祈的脖颈,小兽似的蹭。
全世界冰封是假的。
但就是真的胡灵予也不怕,因为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路祈抱着。
梅花鹿身上,特别暖。
路祈被蹭得发痒,嘴角上扬:“你这么一直不抬头,是害羞吗?”
小狐狸毫不温柔蹬过来一脚。
梅花鹿识相闭嘴。
当天,两人便踏上归校行程。
离开姑妈家时,程砚迪只说了一句话:“九月,第四大见。”
胡灵予拍拍表弟肩膀,也只回了一句:“大学生活不容易,珍惜高三时光吧。”
回学校的列车上,梦境里的种种仍在路祈脑袋萦绕。
胡灵予说他想太多,因为一件事情如果你总放在心上,自然很容易夜有所梦。
可路祈觉得不是。
“特别真实,”他说,“就像我真的回到了事发现场。”
“我经常这样,”胡灵予说,“而且地点不限,在家,在学校宿舍,都做过从前的梦,都跟真的一样,甚至每回还能帮我想起已经遗忘的事情呢,像傅西昂退学,你第一名进侦查系,就连考试范围全在大黄的课堂笔记,都是我做梦想起来的。”
路祈蹙眉不语。
胡灵予:“不信?”
路祈:“不,是你这样一说,更可疑了。”
胡灵予:“……”
两人到最后也没统一意见,因为聊着聊着,就发散到了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
带着假期惯性的松弛,惬意的余韵,仿佛这个冬天仍然没有结束。
直到看见学校大门。
直到路祈的手机响起。
黑白:欢迎回来。
路祈愣住,站在校门口,抬起头,警惕地四下环顾。
手机又响了。
黑白:别东张西望了。就是怕你人回来了,心还没收,提醒一下。
路祈收回目光,低头回复:费心了。
黑白:不客气。
黑白:读书会已经取消,这学期的社团你随便选个管理不严的,最好能随时出来。
路祈:你们怎么知道读书会取消?
自上学期读书会社团活动暂停以来,学校至今未下达任何新的通知。
黑白:我们什么都知道。
胡灵予从路祈抬头观察周围时,便没再出声,也没有凑近窥视他的聊天内容。
直到进了第四大主干道,混在拥挤嘈杂的返校大军里,才低声问:“黑白?”
“嗯,”路祈说,“怕我把正事忘了,顺便渲染他们无所不在的恐怖以造成心理威慑。”
胡灵予一点就透:“他们一直这样,我归纳过的几个涅槃相关卷宗里也曾提到,他们是用药物和心理威慑两种手段,控制组织成员。”
路祈嘲讽地勾勾嘴角。
黑白真的多虑了,对于自己,就算组织想放手,他都会求不放,求控制,求双方的牵绊越紧密越好。
碰到核心,才能一举摧毁。
“大黄——”
开学日的第一次集体班会,田园犬刚踏入教室,小狐狸就一跃而起,热情呼唤。
然后同时蹦起的还有小狼、小熊、小蟒蛇、小狮子等等一干凶猛同学。
“黄冲!”
“黄哥!”
“狗神——”
扑面的人潮给田园犬吓得紧扶门框,半天没敢再往前走。
一群人嘘寒问暖,勾肩搭背,俨然“速记英豪应援团”。
贺秋妍艰难从人堆里挤出来,寻到胡灵予和路祈桌旁,叹口气:“男朋友太受欢迎了,真让人苦恼。”
胡灵予赶紧把丹顶鹤扶到前桌坐下:“受欢迎什么的再说,能不能先具体讲讲怎么就成‘男朋友’了?”
一抹红云飞上丹顶鹤脸颊:“哎呀,不要管这些细枝末节。”
胡灵予:“……”怎么就末节了!
“哈哈哈哈——”聚在门口的人群爆发阵阵欢笑,俨然聊嗨了。
间或还能听见七嘴八舌。
“大黄肯定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就组局来场飞跳球。”
“你们别这么一厢情愿,黄冲可没说答应。”
“说不定人家俩还要约会呢。”
“没事儿,黄哥,咱们打球都可以带家属!”
胡灵予:“……”
女神变家属,大黄这地位直线上升啊。
被冷落的丹顶鹤已经默默入座,并将披散的长卷发扎成利落马尾,英姿飒爽。
胡灵予估计,如果这帮家伙再霸占人家男朋友,仙鹤姑娘就准备送他们西归了。
正想着,门口的人群忽地散开。
一只黑色美洲豹优雅而入,跃上课桌,一张桌子,一张桌子,敏捷而不失轻盈地抵达最后一排。
然后卧到课桌上,长长的尾巴一下下拍打桌面,因光线充足而变细的瞳孔,慵懒地扫视全班,最后落到胡灵予身上。
鉴于一起复习的交情,胡灵予主动抬手:“嗨?”
美洲豹嗤了一声,缓缓转头,看向窗外。
胡灵予:“……”
他就多余搭理这个死傅香香!
“吼——”
“吼吼——”
几声热情狮吼虎啸,四只大猫鱼贯而入,追随着美洲豹的脚步,企图跳上课桌,来个华丽登场。
班长彭天举实在忍无可忍,当下兽化。
周围同学眼见不妙,迅速逃窜。
庞大的亚洲象身躯,将周围桌椅板凳稀里哗啦推翻,象鼻一甩,长鸣警告:“哞——”
三虎一狮全被震住了。
逃到一旁的田锐铭赶紧喊:“班、班长,冷静!”
亚洲象一怔,这才发现,自己造成的场面好像比大型猫科动物们还混乱。
连忙结束兽化,又回到了壮如山但团结友爱的彭班长:“对不起,对不起,”手忙脚乱扶起翻倒的桌椅板凳,“我就是想提醒大家,咱们兽化后都挺重的,尽量别在课桌上跳舞……”
四大猫:“……”
相比他们这些狮子老虎,你个大象才更危险吧!
似乎感受到了同学们凌乱的内心,彭天举带着歉意进一步解释:“放假在家总兽化,习惯了……”
象科住宅的层高和结构都不同于其他科属,为的就是方便他们随时兽化。
显然,亚洲象班长的寒假非常自在逍遥。
这边彭天举刚把最后一张桌子摆正,那边周展遨老师便来了。
“欢迎大家回到学校,”讲台上的周老师环顾下方,“看来这个寒假大家过得都不错,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精神面貌!”
八十名同学面面相觑,有胖的,有瘦的,有精神抖擞的,有萎靡犯困一看就是昨夜通宵的……辅导员究竟是从哪里看出的统一精神风貌??
但不管怎么说,周老师还是以非常饱满的热情对即将到来的新学期做出展望。
“……相信大家一定会在二年级下半年的这个学期里,有更多的成长和收获。课程表已经下发,大家可以在‘好好学习’里查看,至于新学期的社团,本周末会下发社团志愿填报表,大家可以继续参加以前的社团,也可以根据兴趣重新选择……”
周末很快到来。
刚上几天课的同学们,甚至还没有完全进入新一轮学习周期的状态。
路祈第一时间在好好学习里看了社团清单。
果然,读书会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200留言小可爱发红包~
新社团(“言尽于此祝百年好合)
马谦谦:鹿, 狐狸,你俩想好选哪个社团没?
晚上九点,刚和路祈分开回到宿舍的胡灵予, 就收到了跟班三号马同学的“亲切”询问。
——姓路的变成鹿,臭狐狸变成狐狸,很亲切。
胡灵予还真没来得及考虑新社团的事。一晚上他都在跟路祈研究,读书会取消后,黑白、李倦他们会不会仍不想放弃那些有可能为他们所用的读书会成员,讨论到最后, 还是决定找机会再提醒罗冰一下, 关注那些同学未来的动向。
此时大黄还没回来, 自家老友在新学期伊始俨然成了侦查班人气王, 这会儿正在飞跳球场感受青春迟来的热血与快乐。
马谦谦:喵呜?
马谦谦:有人在吗?
急性子的大猫又连刷两条。
胡灵予在这丧心病狂的卖萌里, 感受到一丝不详。
胡灵予:让我猜猜, 你该不会要向我们推荐勇敢者吧?
马谦谦:我说什么来着,全校的狐狸就数你机灵!
胡灵予:你说过这话?
马谦谦:我这人不愿意当面夸人,都是背后说的。
胡灵予:……
马谦谦:来吧!加入勇敢者, 乘风能把巨浪破!加入勇敢者, 地狱也敢搏一搏!
王晏宁:艹, 刚和你说完就忘了?不要后半句!
张琥:我倒觉得后半句才是精华, 要是看两句入社宣言就胆怯了,这种人也不适合勇敢者。
赵盛:同意,给我当伙伴我都不要。
……激将法都用上了,煞费苦心啊。
小狐狸眯起看透一切的狗狗眼, 敲字:我加入
马谦谦:真的?
王晏宁:太好了!
胡灵予:的话, 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张琥:……
赵盛:……
马谦谦:靠,你能不能打完一整句再发送。
王晏宁:说什么呢, 我们就是经过一学期体验,真觉得这个社团不错,诚心邀请你入伙。
傅西昂:志愿表上社团推荐人一栏填写我学号。
马谦谦:……
王晏宁:老大,不带半路截人的……
胡灵予:喂喂,我还没说加入呢。
黄冲:我来了我来了。
黄冲:写我学号,写我学号!
黄冲:团长说了,拉新人入团期末社团成绩加分,一个人头加十分!
马谦谦:……
黄冲:?
王晏宁:兄弟,你底牌亮得太早了!
胡灵予看着这帮毫无默契的勇敢者成员,心情复杂。
一直没现身的路祈,这时发来私聊。
路祈:怎么想?
敢情某鹿一直窥屏呢。
胡灵予:虽然这帮家伙目的不纯,但是吧……
路祈:心动了?
胡灵予:第一次被这么多人争抢,很难不心动啊。
路祈:我过来找你。
胡灵予:?
路祈:刚才是我太克制了,你还有精力享受这些。
手机屏冷光映亮小狐狸比平时更殷红的嘴唇。
残留的余温里,小狐狸手忙脚乱敲手机。
胡灵予:【撤回一条信息】
胡灵予: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路祈:不。
胡灵予:嘤!
路祈:可以考虑。
胡灵予:嘤嘤嘤?
路祈:好吧,原谅你。
……谈恋爱的鹿,不吃草改吃醋,还是个磨人小作精!
胡灵予:他们说的你都看见了,怎么样,要去勇敢者吗?
路祈:上学期每次社团活动回来,他们几个的脸色都不太好。
胡灵予:确实,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贺,有一回都被吓到了,之后缓了好几天。
路祈:所以我觉得可以加入。
胡灵予:同学,你这个所以是怎么得出的??
路祈: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胡灵予:……
最终,两人递交了勇敢者的入社申请,社团推荐人分别填写黄冲跟贺秋妍。
和交情深浅无关,实在是大猫们运气堪忧——七个人抓阄两个名额,狮子老虎豹全军覆没。
申请发出后没多久,便在“好好学习”里收到了社团团长——三年级兽化医学班,尉青,科属乌梢蛇——的回信。
【欢迎加入勇敢者社团,你将在这里留下最阳光最美好最难忘的大学印记!】
没面试没筛选,申请发出那一刻,自动入团。
无力吐槽的胡灵予,把信息截图发给路祈,寻求共鸣:就问你这三个形容词,哪个跟勇敢者有关系?
梅花鹿居然反手一个回复:最难忘。
胡灵予:……
他就不该跟“逢问题必求解”已经刻入dna的学霸吐槽。
不过跟着学霸混,也有好处。
翌日,侦查班新学期第一堂觉醒对抗课。
王飒老师一身黑色训练服,趁得皮肤更白皙,站在列好队的全班面前,微微点头:“看来大家都做好准备了。”
全班同学:“……”
啥?
“都什么表情?”王飒微微皱眉,“每学期都有体测,体测不过关会影响升学,没人告诉你们吗?”
有的。
但假期太快乐,没几个人还记着这事儿了。
“这是为了检验你们上学期的学习成果,”王老师一如既往语气冷淡,“之所以没有放在期末,一是不想让你们考试分心,二是再多给你们一个假期的准备时间。”
话音未落,王飒背后不远处的大屏幕便悄然亮起。
【各科属体测达标成绩线】
犬科:长短跑、跳跃、游泳、对抗、野性之力……
猫科……
熊科……
牛科……
马科……
鹿科……
猛禽科……
蛇蟒科……
飞鸟科……
密密麻麻的科属、项目分类和高低不同的达标成绩线,铺满屏幕。
王飒侧过身,半望着屏幕:“这就是对你们的体测要求,各科属都有自己的达标线,完全根据科属能力特征,科学制定……”
王飒的视线淡淡瞥回侦查班:“在我看来对你们的要求已经过低了,如果连这样的成绩都达不到……”
八十名同学等半天,也没等来如果的后果。
话不说完才更吓人好不好!
“一项不达标就算不合格,”大黄拿肩膀碰了碰旁边的胡灵予,忧虑道,“要是一直卡着不能全达标,就得留级了,你知不知道,曾经有个侦查系学长就是体测总不过……”
“后来心态崩了,跳楼了,”胡灵予叹口气,“听这‘传说’的时候咱俩在一起。”
“哦对,报侦查班的时候。”大黄想起来了。
站在胡灵予另一边的梅花鹿没听过,好奇侧目:“还有这种传说?”
大黄一脸认真:“不是传说,真事儿……”
“王老师……”后排的马谦谦同学迟疑着,举起发言小手。
王飒看过来,眼神询问。
正在说小话的一鹿一狐一犬立刻收敛。
马谦谦:“老师,猫科的跳跃达标成绩,会不会定得有点……”
王飒:“高?”
孟加拉虎猛点头。
王飒:“已经比猛禽和飞鸟低很多了。”
马谦谦:“可是……”
王飒:“要不要给调到跟蛇蟒科一个跳跃标准?”
马谦谦:“不不不,倒不用那么低,他们的跳跃成绩线都快贴地皮了。”
王飒微笑。
孟加拉虎仿佛看见开普狮慢慢起身,抖落鬃毛……
“老师,当我没问!”见势不妙,大猫奔逃。
还好王老师宽容,没计较。
可马同学还是心有余悸,小声问旁边的赵盛:“我会不会惹老师生气了?”
“惹没惹老师不好说,”回答他的是前排的胡灵予,转头默默看向马谦谦后方,“反正你是把他们得罪了。”
孟加拉虎回眸,几个跳跃成绩线“贴地皮”的蛇蟒科,正组团发射“冷血动物的凝视”:“听说你对我们的跳跃水平有点看法?”
马谦谦:“……”
见大家看得差不多,王飒再次开口。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体测只有跑步、跳跃、游泳、对抗、野性之力五项,越野因为场地特殊,暂时只作为分专业体测项目,不在学期体测之列。”
“我的课堂上,会测试跑步、跳跃、对抗、游泳四项,野性之力会在邱雪老师的课堂上测试。今天先进行跑步和跳跃,下次上课开始对抗,游泳放在最后一项,在游泳馆进行。好的,不浪费时间了,按科属分组,开始热身……”
客观而论,达标成绩并不低,尤其像胡灵予这种,中小型犬科,却和大型犬科共享一条达标线,简直难上加难。
然而二十分钟后。
西伯利亚平原狼潘昊,看着跟自己几乎同时冲过终点线的胡灵予,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跑步测试可在短跑和中长跑中二选一,作为耐力强的狼科,自然选择中长距离,而且当过大型犬科班长的潘昊,在考入侦查班后中长跑成绩也一直在班级前三。
今天所有测试都允许兽化,他更是发挥稳定,以矫健狼姿第二个冲过终点线——跟赤狐一起。
气喘吁吁的平原狼迅速恢复人形,迫不及待地问:“你假期偷偷练了?”
小狐狸上气不接下气,缓缓结束兽化,弯腰手扶双腿调整呼吸:“练、练了,但不是偷偷……”
平原狼思索片刻:“跟路祈一起练的?”
胡灵予错愕抬头:“这你都知道?”
果然。
潘昊看向唯一在自己前面冲线且正在朝他俩优雅走来的梅花鹿,只有跟比自己更强的人一起训练,才可能将成绩提升到这种水平。
但有一说一,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你一定非常努力。”第一次,前大型犬科班长正面评价了小狐狸。
胡灵予没想到能从潘昊嘴里听见这样真挚的话语,一时动容,决定以诚相待:“你别单着了,去谈个体能比你好还比你刻苦的朋友,成绩绝对进步!”
潘昊:“……”
一个半月前,姑妈家,早餐时间。
程砚迪:“路祈不来吃饭?”
胡灵予:“晨跑去了。”
程砚迪:“够自律,不错。”
胡灵予:“这算什么,当初我跟踪……咳,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在训练中心,刻苦都不足以形容,只能说对自己特别狠。所以他考上侦查系的时候,全年级同学都觉得他的体测成绩不可思议,但我一点不意外,这就是他的水平。”
程砚迪:“我夸一句,你写了一篇小作文。”
胡灵予:“……
程砚迪:“还坐在这里?”
胡灵予:“不然呢?”
程砚迪:“你现在不是应该跟他一起晨跑吗?
胡灵予:晨跑只是第一步,后面他还有跳跃、爬树、旱地游泳等一系列内容,我要是都跟着,比上学还累。
程砚迪:“无数神仙眷侣在携手前进的过程中,因为步调不一,拉开距离,最终惨淡收场。”
胡灵予:“你就不能说点吉利……”
程砚迪:“比翼双飞,要比翼,才能双飞。”
胡灵予:我……
程砚迪:“想想你当初不惜跟踪也要将人追到手的心情。”
胡灵予:“我跟踪不是为了追他……呸,我没跟踪!”
程砚迪:“言尽于此,祝百年好合。”
胡灵予:“我去,我去比翼行了吧!”
如何提高并长久保持优秀的体能状态?
你需要一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男朋友,和一个对你爱情之路极其悲观的表弟。
恐怖村(“但是紧张里又带着兴奋...)
两节课时间, 跑步、跳跃测试完成。
胡灵予以跟潘昊并列第二的好成绩完成跑步项,后而的跳跃虽然表现平平,但也过了犬科的跳跃达标线。
看得跟班四号王晏宁同学一阵眼红, 因为这位刚果狮跳跃没达标,而临补测。
“凭什么你跳那么低都能过,我跳这么高还不合格啊——”刚果狮仰天长号。
“你是猫科,怎么能拿我们犬科的低标准要求自己呢。”小狐狸假模假式地安慰,实则心里美滋滋,真是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吃上科属红利。
然而体测的好心情没持续几天, 胡灵予就迎来了新社团的“暴击”。
可疑中巴车, 颠簸憋闷。
无敌大眼罩, 密不透风。
勇敢者社长尉青亲自扶着胡灵予上车, 还不忘暖声安抚:“别紧张, 这是我们勇敢者对入团新人的传统欢迎仪式, 你就当成一次郊游。”
胡灵予:“……”
这个社团对郊游和绑架的涵义是不是有什么混淆?
“咔哒。”
尉社长送佛送到西,把安全带都替新社员系上了。
很好,刚才只是世界漆黑, 现在彻底动弹不得了。
中巴车缓缓启动, 不知驶向何方。
胡灵予甚至没法判断自己究竟被安顿到了车内的哪排位置, 略微不安里, 下意识寻找“同伴”:“路祈?”
“在呢。”声音从后方传来,淡然轻松。
胡灵予疑惑:“你没被绑?”
路祈:“如果指安全带的话,系了。”
胡灵予:“没被蒙眼?”
路祈:“蒙了。”
胡灵予:“那你怎么这么淡定?”
路祈:“装的,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小期待。”
胡灵予:“……”
鹿狐的悲欢并不相通。
男朋友靠不住, 友情就是全部希望了, 戴着眼罩的胡灵予于黑暗中茫然四顾:“大黄?小贺?”
“在呢,”斜后方传来黄冲可靠的声音, “怎么了?”
胡灵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黄冲:“社长说了,保密。”
胡灵予:“欢迎会是什么内容?”
黄冲:“社长说了,保密。”
胡灵予:“和你们上学期入社欢迎会一样吗?”
黄冲:“保密。”
胡灵予:“小贺呢?”
黄冲:“保密。”
胡灵予:“小贺在哪儿也保密?!”
黄冲:“哦哦,她就在我旁边坐着呢,说……”
胡灵予:“说什么?”
黄冲:“说我做得好,就该听社长的。”
……胡灵予后悔一时脑热,向这个怎么看都十分可疑的社团递交申请了。
“狐狸,你就躺平认栽吧,”坐在车尾的四个跟班,发来遥远安慰,“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用他们说,胡灵予也想明白了:“你们被坑过,就得把没被坑过的人骗进来,是吧?”
“怎么能说骗呢,”前方幽幽飘来美洲豹的声音,“我们是诚意邀请。”
胡灵予心痛:“我和路祈,一个这么单纯的小狐狸,一个那么漂亮的小鹿,你们怎么忍心?”
傅西昂:“……”
漂亮的小鹿从后而伸手,摸摸小狐狸的头。
小狐狸享受地眯起眼罩下的狗狗眼,还主动蹭蹭。
他们看不见彼此。
但全车都看见了。
一直站在司机旁边,导游般纵览全局的社长尉青:“……”
车尾末排的四个跟班:“……”
完全不想再多给他们一个眼神的美洲豹:“……”
以及散落在车内各处的十一名社团成员:“……”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被气氛感染的田园犬和丹顶鹤,也相视一笑,半顽皮半亲昵地,贺秋妍也抬手摸了摸大黄的头。
其余十七人:“……”
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爱情这种多余的东西!
唯一幸免的只有副社长,因为他就是正在开车的司机,刚拿的驾照,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躲过了四手联攻。
虽然黄冲七人一副“过来者”姿态,但其实他们也不清楚,尉青究竟把这学期的迎新会场地设在哪里。
为了防止他们走漏风声,也为了兼顾其他老社员的体验,尉青只带了副社长和另外两个三年级的骨干社员参与“布置场地”,也就是说,全团除了他们四个,其他人都不知道迎新会的内容。
眼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荒凉,老社员们心里也开始敲鼓。
渐渐地,车内响起窃窃私语。
胡灵予警觉地竖起耳朵——
“这回到底在哪儿?”
“前而已经没路了。”
“靠,生往草堆里开啊……”
“兄弟们,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每次参加社团活动,都有这种预感。”
“不,这次比每一次都强烈,比上学期的幽灵防空洞强烈,比上上学期的恶鬼旧校舍也强烈。”
……你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议论,”尉青出声,平复车内躁动,“我们就快到了,那么根据团规,在社团活动开始之前,请大家上交手机,这是为了让我们能更专注,有更沉浸式的体验。当然,我们会配发内部通讯设备,社团成员彼此之间可以无障碍交流。”
还要上交手机?
胡灵予听见尉青走过来,然后周围一阵窸窸窣窣摸出手机上交的动静,熟练得让人心疼。
他也只得照做。
很快,一个通讯手环被塞到手里,材质很像学校里的身份环,可以随着兽化非兽化的形态切换,自由伸缩。
尉青:“本次迎新会,大家将会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小组,至于分组之后有什么用,到地方你们就知道了。现在我先说一下分组名单,东方组,黄冲,贺秋妍,傅西昂……”
胡灵予一边听着分组,一边盲戴通讯手环,刚磕磕绊绊戴成功,中巴车就停住了。
其他人先下车,最后才由社长尉青亲自将一鹿一狐扶下车。
空气里弥漫着冰雪初融的潮湿,和荒凉的土腥味。
“好了,”尉青双手击掌,声音清脆,“欢迎我们的新成员,二年级侦查班,胡灵予,路祈!”
热烈掌声里,小狐狸和梅花鹿摘下眼罩。
今天多云,灰蒙蒙的不见阳光。
胡灵予很快适应,视野变得清晰。
最先看见社长尉青。
他个子高挑,身段纤细,腰尤其窄,看背影经常会误认成女生,在学校里没少被人从后方搭讪,结果一转头……脸好像也行。
偏阴柔的五官,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有种介于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味道。
所以发现自己战略失误的搭讪者们,至少有三成,在短暂思想斗争后,决定将错就错,可以一搏。
但尉学长不行。
这位科属乌梢蛇的勇敢者社团社长,志不在小情小爱,他将青春全部的热血与激情,都投入了吓人……不是,投入了“走近科学”中。
“相信你们在递交申请表之前,已经对勇敢者社团进行了详细了解,我们是一个致力于都市灵异校园传说真相研究和实地考察的兴趣社团……”
尉青热情洋溢地发表迎新会致辞。
校内集合时太仓促,稀里糊涂就被戴上眼罩的小狐狸,此刻看看站在尉青身后十几个老成员,再看看这边孤零零的路祈和自己。
敢情被忽悠入社的只有他俩!
尉青:“虽然这学期我们痛失了九位成员,但相信两位新同学会给勇敢者带来不一样的活力——”
很好,还有九个迷途知返退社的。
越过社长姣好的脸庞,再越过尉青身后排排站的十一名社团成员,小狐狸的视线落在躲到最后的某七位同学身上。
你们给我等着。
黄冲看天上的云,贺秋妍看地上的雪,四跟班左顾右盼,只有傅西昂微微抬起下巴,有种你就来。
胡灵予“嘁”一声别开眼,好狐不跟豹斗。
视线偏移,小狐狸才注意到周围环境。
脚下的泥土刚化冻,踩过的地方留下浅浅脚印,远处的土坡上还有残雪,几棵掉光叶子的枯树后而,破败的村屋若隐若现。
似乎是个荒废的村子,冰冷,死寂,毫无生机。
“这就是今天迎新会的地点,黑井子村,”尉青的神情渐渐严肃,“十几年前,这个村子就荒废了,因为地处偏僻,风景又不怎么样,几乎没人过来,就连探险和野外摄影的都不乐意往这边扎。但是很偶然的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了关于这里的信息,并且可以确定,这里绝对不像表而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刚把车停好的副社长,秦恒岩,稳重归来,闻言疑惑:“不是几乎没人过来这里吗,网上哪来的信息?”
尉青:“是几个鸟科兽化者,不时会飞过这片荒村,渐渐地发现奇怪迹象。”
秦恒岩:“什么迹象?”
尉青:“明明是荒废多年的村子,偶尔却有炊烟,可等他们落到村子里,又不见人影。还有夜飞时,也见过人影和兽影在村子里跑动,同样等他们靠近,又什么都不见了。”
秦恒岩:“那么他们落到村里后,没有四处查看吗?”
尉青:“这就是最蹊跷之处,那几个鸟科兽化者在深入进村查看后,失踪了。”
秦恒岩:“失踪了?那么这些信息又是谁带出来,发到网上的呢?”
尉青:“因为还有一个幸存者,他将这一切写下来,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这样的勇敢者,替他查明真相——”
胡灵予望着高大挺拔的副社长,这是个老捧哏了。
而且那个幸存鸟科发这些信息的目的,怎么听都像是“该村凶险,请勿靠近”好吗!
正副社长身后的黄冲七人和另外十一个社员互相交换心知肚明的眼神——以背景资料烘托气氛是尉社长的常规操作,等下他们开始社团活动后,遭遇的所有“惊喜(吓)”百分之九十是社长亲自设计,还有百分之十是骨干成员提灵感,社长再二次创作。
胡灵予虽然初来乍到,但从上学期每次田园犬社团归来的状态和偶尔的吐槽里,已经大概掌握了勇敢者的风格和套路,总结起来就是“以社长为首的鬼屋建筑队”。
所以……
小狐狸远远望着那一排残留积雪的荒屋破瓦,应该不会真有什么妖魔鬼怪,说不定失踪故事也只是网友杜撰,或者干脆就是尉青自己瞎编的……吧?
冷风吹过荒丘。
云层更厚,多云转阴了。
胡灵予将领口又往上拉了拉,挡挡风,余光忽然瞥见梅花鹿神情不对。
他这才后知后觉,下车摘掉眼罩后,路祈安静得过分。
“没事吧?”小狐狸轻轻碰了碰梅花鹿的手臂。
路祈一瞬回神,摇了摇头,眼底却仍是沉的。
胡灵予察觉异样。
尉青却已经说完了开场白:“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是黑井子村的正中心,也是全村的十字路口,在车上时,大家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分组,那么接下来就按照分组方向,展开探索!原地解散——”
社长话说得快,社员解散得更快。
黄冲、贺秋妍、傅西昂在东向组,四个跟班被分到西向组,路祈和胡灵予则在南向组。眨眼功夫,另外三组都没影了,周围只剩三个不太熟悉的南组社员,对着一鹿一狐露出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咱们,也开始?”
通往村南的路,坑坑洼洼,越走越窄。
路两边的村屋离他们越来越近,荒凉的寂静中仿佛生出错觉,是那些荒屋主动从两侧向他们身旁收紧。
三个老社员走在前而,讨论着这回社长又会搞什么“丧心病狂”的恐怖设计,毕竟为了吓唬他们,社长甚至自学了一整本《装置艺术》。
胡灵予和路祈跟在后而,终于有了说悄悄话的机会。
“什么?这里就是你跟黑白……”胡灵予错愕地瞪大眼睛,不自觉重复了一半路祈的话,才戛然停下,缓了缓,仍不可思议,“不会这么巧吧。”
他知道路祈一直在跟黑白接头,但防止被黑白发现,他从没跟过,也不清楚具体地点。
“就是这么巧。”路祈轻轻叹口气,眼神担忧。
胡灵予观察周围,并没发现什么可疑,迅速收回目光,小声道:“你是怕他现在还在附近吗?”
路祈摇头:“他在这里无所谓,我是怕……”
胡灵予怔了怔,福至心灵:“你怕这里不仅仅是个临时接头点?”
梅花鹿的沉默说明一切。
单单黑白在这里,遇见误打误撞的学生,大不了自己闪人,干净利落又省事。但如果这里藏着不能马上打包带走的秘密……
“可是尉青已经提前过来布置一次了,可能还不止一次,”胡灵予想到矛盾之处,“如果黑白他们真在这里,应该早就发现了。”
说话间,前方突然传来三个社员的声音。
“一定要进吗?”
“我感觉这条路的精华就在这里,也不知道社长这回又搞了什么创意。”
“说真的,就这个场景,纯天然已经够恐怖了吧……”
胡灵予和路祈抬头。
一座刚刚粉刷过的小庙伫立在眼前。
然而粉刷者偷工减料,只刷了正而还没刷全,大而积崭新却并不均匀的朱红色,和下方仍然土灰色的水泥墙围,以及只剩半扇的仿古木门,构成一副诡异图卷。
从半开的庙口往里看,隐约有些造像轮廓,然而黑洞洞的,又看不清楚。
三个社员而而相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但是紧张里,又带着兴奋。”
“嘿嘿嘿。”
胡灵予:“……”
他早该想到,能留到现在的老社员,都有一颗捂着眼睛也非要看鬼片的心。
失联(“刚才有个人影”...)
“吱呀——”
打头的社员推开半扇庙门, 年久生锈的合页发出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声响。
胡灵予扶额,只剩半扇门就不用推了吧,另外半边那么大的空隙还容不下你吗!
前方社员自然没听见小狐狸的内心呐喊, 推门后往里探了探,才小心翼翼迈过门槛,进入幽暗的村庙。
然后是第二个社员,第三个……
胡灵予紧贴着路祈,跟在最后,刚走到庙门口, 就感觉里面吹出一阵凉飕飕的风。抬眼望去, 一座造像摆在庙当中, 端坐之姿, 高大身躯一直耸立到庙顶, 几乎碰到横梁, 头颅掩在黑漆漆的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路祈在第三个社员之后进庙,走出两步, 发现身边空落落的, 回头, 就见胡同学还站在门槛之外, 口中默念有词。
路祈莞尔,调侃道:“你念叨什么呢,祈福还是祷告?”
小狐狸呼出一口气,抬头挺胸, 最后正气凛然再念一遍:“胡灵予, 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之后昂首进门,迈出了真理之光的步伐。
路祈乐出声:“不用这么投入。”
胡灵予嘴上说:“不投入一点, 怎么对得起尉社长的苦心。”实则心里想的是,但愿社长在这种效果已经拉满的场地上,就不要再额外下什么苦心了。
站在正殿之内,不大的空间一览无余。
左右两侧都是供奉的长明灯,一排排摆上去,漫长的遗忘里早已油尽灯枯,只剩密密麻麻的灯盏,积满灰尘。
造像座下的供案,一个个盘子从前应该摆放着供品,然而现在空空如也,只剩尘土。
五人站在造像之下,借着庙门口透进来的阴霾光线,抬头仰望。
造像终于露出真容。
大眼,扁嘴,一副狰狞恫吓之态。
大部分油彩已经褪色剥落,露出里面的泥胎,只剩零星一点还残留在造像的脸上,仿佛将那恐怖的面容割裂,更添诡异。
正殿内长久的寂静。
半扇庙门忽然被风吹得“咣当”一声。
三个社员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但也终于找回了一点神儿。
“你们说这个塑像是村里本来就祭拜的,还是社长自行布置的?”
“村里本来就有的吧?”
“要是社长搞的,经费也太燃烧了……”
话音还没落,左右两侧长明灯突然“呼啦”一声,齐齐亮起。
刹那间,满殿灯火通明。
“啊——”
“艹!”
“吱吱吱!”
三个社员惊叫的惊叫,骂人的骂人,还有一个鼠科直接兽化了,蹭就窜到了爆粗口的伙伴身上。
胡灵予摇头,啧,这点胆子,还勇敢者呢。
而后四爪牢牢扒着路祈肩头,死活不下来。
“为什么油灯会亮啊!”惊魂未定的社员想挠墙,又不敢真动,万一再挠出什么。
路祈低声闷笑,抬手给趴在肩头的赤狐顺顺毛,而后看向三个社员:“估计是听见你们质疑,社长决定燃烧经费了。”
两人一鼠望着怡然自得、跟周遭完全两个画风的梅花鹿……
有人五体投地:“不愧是侦查班第一。”
有人保持怀疑:“学弟,你是真不怕,还是反射弧太长?”
也有人只会叫:“吱!”
路祈环顾四周,倒也好奇,遂走近想查看长明灯的机关,可刚上前两步,油灯又“扑”地一声,瞬间全部熄灭。
幽暗再临。
两人一鼠已经抱成一团,但就这样了,还不往向某个方向探头:“你俩刚才看见没,里面好像还有个屋。”
胡灵予心说那叫内殿。
等等,都吓成这熊样了还有工夫观察地形呢??
一眼没照顾到,两人一鼠已经进里面去了。
胡灵予到现在也没记住三位同学的名字,但在脑海里已经帮他们组了组合——人菜瘾大作死团。
路祈没立刻跟上,而是先询问肩头的赤色小狐狸:“还进去吗?”
小狐狸疯狂摇头,连蓬松尾巴都噼里啪啦地摇,浑身写满拒绝。
左前爪上的通讯手环,却在这时亮了,显示有人要通话。
胡灵予拿另外一个小爪点点触摸屏,手环里立刻传出大黄声音,气喘吁吁里带着肾上腺素激增的兴奋:“你们怎么样……呼呼……我们这边太刺激了——”
胡灵予想问更具体的,一出声却是:“嘤嘤?”
通讯另一端的大黄愣了愣,疑惑道:“你怎么兽化了?”
“你们遇见什么了?”路祈直接替小狐狸问。
“一座老宅,”是贺秋妍的声音,比大黄还嗨,“一座直接拍鬼片都不用布景的鬼宅,估计当年也是全村首富……”说着想到什么,语气忽地一转,“上学期欢迎我们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大阵仗?”
胡灵予:“……”
这种事情也要争宠吗!
磨炼让人成长。
上学期那个每次社团活动回来都脸色煞白的田园犬和赌咒发誓下学期肯定要退团的丹顶鹤,已经一去不返。
“你们那边怎么那么安静?”田园犬奇怪地问,“没遇见什么吗?”
“遇见了,”路祈说,“但和你们的场景气质不同,我们……”
话还没说完,傅西昂的声音突然从手环里传出来,听着距离有些远:“谁——”
然后是近处的大黄:“怎么了?”
傅西昂:“刚才有个人影!”
贺秋妍:“不可能,我们五个都在这儿。”
东线组除了一犬一鹤一美洲豹,还有两个社员。
“会不会是社长?”其中一个社员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接着是另一个:“不能吧,社长一般都是提前弄好机关,等我们自己触发啊。”
贺秋妍:“难道是装置艺术已经不能满足他了,还要再加点行为艺术?”
黄冲:“傅西昂你干什么去——”
田园犬一声大叫。
没等路祈这边问,他已经急忙道:“傅西昂追过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语毕,通讯切断。
小狐狸和路祈面面相觑。
下一秒胡灵予跳下路祈肩膀,结束兽化,只穿兽化服的他捡起刚刚落在地上的外套,飞快穿好:“不会出事吧?”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但这个荒村里也许有人。
胡灵予不再犹豫,直接道:“我们去东边看看。”
“等一下。”路祈眯了眯眼,缓缓看向内殿,自三个社员进去,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
胡灵予怔住。
两人谨慎往里走,进入内殿。
三面墙,三座造像,同样的供案,同样只剩尘土的供盘,没有长明灯,但地上多了几个跪拜用的蒲团,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颜色。
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三个社员不见了。
胡灵予呼吸一滞,脊背发凉。
路祈直接用手环联络尉青,却迟迟联络不上。
回过神的小狐狸也开始联络黄冲,但再无应答。
“我回去找手机。”胡灵予抬头看向路祈,这一刻,恐惧消散,眉宇间只有果断,“肯定出事了,我们两个恐怕应付不来,要立刻联系兽控局。”
路祈拦住他:“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我们两个都不能分开单独行动,你明白吗?”
胡灵予和路祈对视半晌,点头:“明白了。”
“好,”路祈冷静道,“首先,手机都在尉青的背包里,但尉青现在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同样,大黄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知道,就是这个内殿里刚刚失踪了三个人,而这里只有这一个通往前殿的出口。”
的确。
内殿里三面墙,密不透风,而他和路祈刚刚就站在外面,不可能有人从他俩眼前进入内殿,或者把三个社员运出来,那么人能消失到哪里?
这是眼下最容易着手寻找甚至解救的三个同学。
“你搜殿,我再试试能不能联络上其他人。”胡灵予当机立断。
两人分工,路祈在内殿搜寻查看,胡灵予就在原地,在路祈能看得见的地方,继续尝试与每一个勇敢者成员建立通讯。
先是自己这边三个社员,全部无法接通。
再到东线,重新联络大黄,小贺,傅西昂,两个社员,失败。
北线,五个社员,失败。
西线,四个跟班和副社长秦恒岩……
马谦谦:“怎么了?你个狐狸是不是被吓坏了哈哈……”
第一个通讯发出就接通了。
突然传出的欢快声音,刹那间打破庙内压抑气氛,猝不及防的小狐狸,有那么几秒还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们几个都安全?”第一句就迫不及待确认情况。
“什么话,”马谦谦不乐意了,“装神弄鬼能吓到我们四个吗。不过话说回来,”贱兮兮压低声音,“秦恒岩可太怂了,他帮着尉青设计的东西,结果自己吓个半死,还嘴硬,说什么他不是胆小,多暴力血腥的都不怵,就是鬼啊神儿的不行……”
“闭嘴!”胡灵予这边急得火上房,那边还八卦上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怎么来的怎么原路返回,绝对不可以再乱跑,回到车上立刻让秦恒岩开出村,到最近的大路上,不管用什么方法,拦路借也行,找个手机联络兽控局,这里有危险。”
小狐狸下达的指示具体到每个细节,几乎可以闭眼睛操作。
马谦谦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这里有什么危险?”
旁边王晏宁插话,带着调侃:“你不是被吓着了吧。放心,都是假的,你要实在害怕就贴着路祈,反正你俩现在腻歪我们也看不见。”
胡灵予:“我没开玩笑,跟我和路祈同组的三个人失踪了。”
“失踪了?”赵盛的声音,“会不会是他们配合尉青吓唬你俩?”
“我插一句,”是秦恒岩,“并没有这个环节。”
“胡灵予!”那边的路祈忽然出声。
顾不上再说,胡灵予飞快跑过去,路祈蹲在左墙的造像侧面,低头看着地面。
造像和墙壁之间有约一米的空隙,而在这一米空隙的地面上,留有凌乱脚印,以及一块灰尘明显比别处少的地方。
路祈四下看,最终从墙角捡到一块石子,朝那个灰尘少的地方扔过去。
“啪嗒。”
石子落在地面。
可就在下一秒,那块地面突然消失,仿佛突然张开一张黑洞般的嘴。石子倏然而落,地面紧接着重新合拢,全程没发出一点声响。
胡灵予呆愣良久,才响起还保持着通讯呢,低头想再说话,手环却已经暗了。
他立刻点击,亮起的触屏却显示,通话已结束。
再次尝试联系,失败。
但这回不再是无人接听,而是手环显示,没有通讯信号。
怎么可能?刚才还好好的……
胡灵予不信邪,想再试,却被路祈按住。
“信号被屏蔽了。”梅花鹿语气肯定。
胡灵予疑惑,因为手环和常用的手机不同,使用的是另一种信号传输机制:“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用手环联络,难道能立刻找到针对性的屏蔽设备?”
路祈再次望向合拢的那块地面,眼底渐沉:“如果这里是据点,就不需要临时找。”
藏身的地方,自然准备了一切应对突发情况的手段。
同一时间,村地面。
四个跟班和秦恒岩,对着中断通讯且再联系不上的手环,大眼瞪小眼。
马谦谦:“没信号了?”
王晏宁:“艹,又不是考场,连信号也要屏蔽?”
张琥:“要的就是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极致体验。”
赵盛:“你和尉青还真是……”
“不是我们干的。”一直安静的秦恒岩,实在不想继续背锅。
四跟班看向身材高大但眉宇谦和的副社长:“啊?”
秦恒岩认真道:“彻底失联对于野外社团活动是最危险的,我们不可能这么做。”
张琥:“那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狐狸是不是说这里有危险?”后知后觉的马谦谦,环顾荒凉四周。
秦恒岩果断提议:“我们还是撤吧。”
王晏宁看不起地瞥他一眼:“学长,不是我说你,长得这么人高马大的,怎么胆子这么小?”
“如果是人作怪,我不怕,”秦恒岩再次重申,“但如果……”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认怂不丢人。”马谦谦拍拍他肩膀。
张琥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撤吧。”赵盛想了想,还是觉得稳妥为上。
王晏宁皱眉:“你怎么也……”
赵盛:“恐怖片里头铁嘴硬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晏宁:“立刻走,马上撤!”
五人达成一致,当下便准备原路返回,可就在这时,空气里飘来一丝奇怪味道。
马谦谦吸吸鼻子,仔细一闻,差点反胃:“什么味儿,这么恶心?”
嗅觉灵敏的四大猫全闻到了,连秦恒岩都皱起眉。
腥,臭,难闻,丝丝缕缕,似有若无。
就在附近。
五个人顺着气味飘来的方向,最终走到一口井面前。
井口压着大石板,气味是从那石板和井沿贴合的缝隙,泄露出来的。
这会儿离得近了,臭味依然淡淡的,并不浓烈。
四跟班面面相觑,无人敢伸手。
荒村,古井,要素不用这么齐全吧。
秦恒岩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向他们征求意见:“要推开看看吗?”
刚笑话完别人怂,四大猫总不好自己打脸,而且老话怎么说的:“看看吧,来都来了……”
秦恒岩深吸口气,一个人便将石板缓缓推开。
“砰”一声闷响,石板从井口落到地面。
五人掩住口鼻,聚到一起低头往下看。
白昼阴沉的光线透入干涸井底,几具动物尸体堆叠在那里,似乎因为天气寒冷,并没有明显腐烂。
灭口(“本来不用处理掉你们的...)
压在最上面的尸体是一条白犬, 狰狞伤口遍布全身,仿佛死前经历过可怕撕咬。
在它尸堆最底下还露出不知牛还是羊的蹄子。
天寒地冻保存了它们的尸体,也保存了他们生前最后的惨状。
有那么几秒,井口一片死寂。
终于,王晏宁颤巍巍开口:“这是单纯的动物,还是……”
“别说了!”头皮发麻的马谦谦,紧张地提高声调。
张琥和赵盛不约而同想到:“刚才狐狸说这里有危险, 难道真的是……”
“都让你们别说了——”马谦谦疯狂打断, 拼了命地点击通讯手环, “艹, 怎么还没信号!”
“尉青在哪儿, ”张琥直接问秦恒岩, “我们得找他拿手机。”
赵盛:“对,不管这里有什么,只要联系上兽控局, 我们就安全了。”
“我不知道尉青的位置, ”秦恒岩实话实说, “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先保证自身安全。”
“早这么想不就好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忽然接话。
五人浑身一震,猛然回头。
就在他们后方,距离井口不到五米,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 身材厚实, 像是一年没洗头洗脸,胡子、头发一把抓, 把五官都模糊了,只露出一双漆黑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
“本来不用处理掉你们的,为什么非要手欠呢?”
男人语气淡漠,不是风凉话,也不带调侃,似乎单纯只是厌倦自己增加了工作量。
说话间,他一步步向井边走近。
五人立刻防备,但又不确定男人的深浅。
来意不明,科属也不明,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不修边幅、好似拾荒者的大叔。
“处理掉”是他们想的那种吗?光天化日,就敢这样?
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们这边可是五个人,谁给男人的自信?
“咣——”
一声巨大闷响。
四大猫根本没看清胡子男是怎么移动的,上一秒人还在一米外,下一秒人高马大的秦恒岩就已经被撞飞出去了。
然而胡子男并没有跟着惯性一起出去,而是单手勾住井沿,借力腾空,一脚扫向距离最近的马谦谦。
嗷一嗓子,来不及防备的马谦谦直接被踹入井中。
“咚”一声闷响,狭窄幽深的枯井内,孟加拉虎结结实实摔在白犬尸体上。
“老马——”
在井边的三人同时兽化。
“吼吼!”
“吼——”
刚果狮,苏门答腊虎,华南虎,一瞬间将男人团团围住,目露凶光。
胡子男眼皮都没抬,猛然向前高高跃起,看样子是要直接跳到三大猫身后。
跳跃型科属?也是大型猫科?
来不及多想,苏门答腊虎和孟加拉虎也同时跳起,以猫科的柔韧敏捷,以老虎的扑食捕猎,将男人在空中截住。
眼看就要“送入虎口”,忽然一凛寒光。
苏门答腊虎赵盛只觉得身上一凉,然后就是疼。
一人一虎同时落地,胡子男仍握着深深扎在虎肩上的匕首,一个轻盈翻身,转瞬便骑到苏门答腊虎身上,同时毫不犹豫拔出匕首,再度向着老虎后颈刺去。
动作连贯,中间没有一丝停顿,就像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无数遍。
不过这次他失手了。
一头刚果狮从侧面扑来,大张的狮口狠狠咬上他胳膊。
与此同时,刚落地的华南虎也从另一个方向扑上来。
王晏宁和张琥都拼尽全力,哪怕他从未这样攻击过人,但这一刻,一狮一虎用的绝对是能咬碎骨头的力量。
可是男人的反应太快了,根本没给王晏宁合拢狮口的时间,狮牙刚刺破男人手臂,男人另一只手的刀锋就转了方向,疾风般划来。
刚果狮被迫闪躲,向下跌落。
胡子男却未收手,刀锋顺着惯性继续向身后去,最终竟然划到了另一侧的华南虎面前。
男人的身体已经扭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张琥震惊,无法想象什么科属能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柔韧度,而且他还没有兽化,仅仅是人类状态!
为躲避刀锋,他也只能放弃攻击。
这时落地的刚果狮忽然感觉上方一暗,抬起头,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越过他,结结实实扑到胡子男身上。
是刚刚被撞飞的秦恒岩。
他没有兽化,扑到男人身上的他,第一时间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再凭借冲撞力和自身重量,生生将仍扭曲着身体的男人带着从虎背翻落,摔到地上。
“快跑——”秦恒岩向着一狮二虎大喊。
还没等他闭嘴,一阵天旋地转,胡子男他掀翻,轻松得像翻过一张纸,反客为主,骑到了他的肚子上。
秦恒岩错愕望着体格并不比自己健硕、科属也并不比自己凶猛的男人,不可置信对方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井里的马谦谦什么情况都看不见,只能听着外面激烈声响,快急疯了。已经兽化的他,无数次跳跃,爪子却怎么都够不着井边。
“唔——”
不知谁的闷哼,再度从井口上方飘过,是疼痛至极的隐忍。
马谦谦要炸了。
孟加拉虎再次仰起头,狭窄的井内甚至无法让他完全舒展身体,可此刻的一双虎眼中,只剩决心,怒火般燃烧。
再次跃起!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相同,仍距离井口遥遥,然而在下坠之前,孟加拉虎伸出爪子,狠狠抓上井壁。
光滑井壁几乎没有借力处,但孟加拉虎死死抠着,在庞大身躯完全滑落之前,后爪再次奋力向上蹬。
虎爪在井壁上摩擦出刺耳声响。
就这样上去一米,滑下半米,再上去……一只虎爪终于够到井口。死死扣住,哪怕指甲已经飞了几个,哪怕爪子已经血肉模糊。
孟加拉虎重见天日。
落到井外的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胡子男从后方以手臂死死勒着秦恒岩脖子,而秦恒岩的肚子上,还扎着一把匕首,刀刃已经完全没入。
自己的三个兄弟,两个摔在远处地上,皮毛上沾着鲜红的血,看不清哪里受伤,正艰难地试图爬起来再战,一个趴在近处,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见孟加拉虎逃出井,秦恒岩拼尽力气,按住胡子男的手臂,给自己争得最后一口喘息:“快走……找兽控局……救……”
马谦谦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就几乎将他们团灭。脑袋中唯一的念头是必须留下来,拼了命也要把胡子男干翻!
“吼(小心)——”
远处爬不起的刚果狮一声长吼。
马谦谦猛地回神,胡子男不知何时松开的秦恒岩,此刻已到自己面前。
孟加拉虎一跃向后。
腾空瞬间,发热的脑袋急速降温,终于清醒。
他们没有胜算,甚至到现在他连对方的科属都不知道。
四打一还是五打一,结果都一样。
要么,全死在这里,要么,跑出去找救兵,还有一线生机。
视线里,秦恒岩已经追到胡子男身后。
这个每次社团活动都被吓得一惊一乍,却坚称自己不是胆小只是怕鬼的副社长,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再血腥,再惨烈,都坚定凛然。
秦恒岩再次抱住胡子男。
孟加拉虎转身,拼尽全力奔跑,虎爪在残留着薄雪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浅浅血印,像严冬盛开的梅花。
同一时间,村东。
跑进灌木丛的傅西昂没追到可疑身影,却一脚踩空,跌落进一个神秘地道。
当然,追在他身后的黄冲、贺秋妍、和另外两个社员,一个跟着一个都没刹住车,也跟着掉进来了,幽深地道一下子拥挤得堪比观光景点,神秘感荡然无存。
地道口呈圆形,r /> 滑下来后他们便落到这里,空间宽敞不少,还有些微的光从他们滑落的坡道透进来。
傅西昂皱眉看着身边灰头土脸的四个人:“都看见坑了,还往下跳?”
两个社员闷头不吱声。他俩也都是二年级的,太清楚美洲豹的脾气,虽然上学期社团活动还算融洽,但这种时候,能顺毛还是顺毛吧。
贺秋妍不惯着他:“醒一醒,你是第一个掉下来的。”
傅西昂:“我踩的时候上面有土层伪装。”
“土层没了,还有灌木丛挡着,谁能看清。”黄冲语重心长,“说到底,你就不应该乱跑。”
人家组团,自己耍单,美洲豹深吸口气,行。
“但是这里怎么会有地道呢?”一个社员好奇地往更里面望,漆黑幽深的地下暗道,不见尽头,“不会是社长挖的吧……”
另一个社员无语:“这可是正经土建工程,就是咱们全社团一起干,光洞口这一段就得挖个十天半月。”
“那还往里走吗?”
“走个屁,”傅西昂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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