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林杳：我觉得自己挺低……

    自从到了6月, 京都就一天比一天闷热。人类不喜欢毒辣的太阳，可炎热的气候却让某些植物得到了疯长的机会。

    京都某条古旧巷子的尽头，像瀑布一样的金银花从墙的里面倾斜到墙的外面, 金灿灿的花蕊与相互夕阳映衬，鲜活而明亮。

    下午5点, 看花回已经暂停接待客人了, 可奇怪的是，本该关上的大门却还敞开着, 像是还在等着迎接谁。

    10分钟后，三个人踩着迟迟不肯离去的夕阳走进了巷子。

    三个人, 撑了两把太阳伞。

    一把黑底绘银龙，一把白底绘火凤。图案并不是铺满整张伞面的华丽，仅寥寥几笔，银龙和火凤的形象便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

    执银龙伞的是林菡, 她穿着墨绿色的薄纱长衫和银灰色的千鸟格旋裙, 大概是一路走来被热得受不了，神色有点恹恹。

    而火凤伞面下的, 自然是林杳和云思慎。

    林杳穿着轻薄透气的坦领，渐变的青绿色裙走动间轻轻晃动, 温柔得像湖面泛起的水波。

    云思慎紧挨在她的左手边，手里抱着个纸皮箱子。箱子是那种最常见的快递箱, 纸皮比较厚，就是可能在拆快递的时候有点暴力，所以左上角裂开了个口子。

    三人走到门前，看到敞开着的大门也不惊讶，径直走了进去。

    一只脚才迈进去，里头立马有人迎上来。

    “林小姐, 你们可终于是来了。”

    眉清目秀的大叔一见到林杳就笑了。

    “快请进！”

    有了上次的教训，花风雪干脆叫人在大门口这里等着，人一来就直接带进去。

    比起上一次来，院子的景色鲜艳了许多，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进了走廊，林杳和林菡就把伞收了起来。

    远远的就能看到走廊尽头的客厅里，花风雪穿着件真丝素色的长褙子在饮茶。

    林杳兴致冲冲地跑进去，指挥着云思慎把箱子放下。

    砰的一声。

    沉重的箱子放下来时，震得桌子上的茶壶都抖了一下。

    花风雪：……

    她把手里也差点被震掉了的茶盏稳稳当当地放回桌子上，没好气地道：“祖宗，你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吓我的？”

    “怎么会？”林杳大手一挥，打开了箱子，“我可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花风雪看着纸箱上那硕大的‘荣恒电器’四个大字，顿时就开始头疼。

    “你送我什么？电饭煲还是豆浆机——”

    朴实无华的纸皮箱子被打开，里头装得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瞬间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花风雪：……

    “真不愧是你啊，林杳。”花风雪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义乌搞批发了！”

    或者是刚从哪个2元店血拼回来。

    林杳觉得这可太冤枉了，“这可是我今天上午刚到手的好东西，反正包装盒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我就干脆把包装盒拿掉了，还能多装点给你带过来。”

    花风雪有专门存放首饰的地方，自然是不需要那些包装盒的。

    “上午？”花风雪正从里面拿了对蝴蝶耳环出来把玩，闻言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林杳，你……现在不会是住在南水岸吧？”

    林杳不明所以地点头，“对啊，怎么了？”

    花风雪再一次沉默了。

    林杳：“到底怎么了？”

    “今天下午，不知道哪儿传出来一个消息，说南水岸住进了一个神秘富豪，把时代广场搬到了自己家里。”花风雪大致能认出手上的这件耳环是哪个品牌的风格，真是不服气也不行，“我早该想到是你的，整个京都……不，全世界花钱能花得这么高调的，除了你还真就没谁了。”

    还真是三亿富婆人设坚不可摧。

    林杳也没想到南水岸的动静竟然搞得这么大，竟然连花风雪都听到了。

    “还好吧。”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云思慎倒了杯茶，“我觉得自己挺低调了的啊。”

    林菡相当自觉地打开了客厅角落里放着的小冰箱，从里面翻出了罐可乐，一边打开一边忍不住出声道：“比起你在M州的壮举，今天确实算是低调了。”

    花风雪把耳环放回箱子里，目光从林杳和云思慎身上转了一圈，“哦？”

    “想听？”林杳好整以暇地把茶放下。

    花风雪：“有意思的话当然想听了。”

    “想听可以，”林杳托着下巴冲花风雪笑了，“但是我要先吃饭！”

    “你掐着饭点来，我还能赶你走不成？！”花风雪没好气地瞪了眼她，瞪到一半又忍不住笑了，“你就这点出息？！”

    “你家饭做得好，我惦记不是正常的吗？”林杳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又响起了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他们循声望去，就见雕花大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推开。橙黄色的夕阳漫进来一小片，又很快随着掩上的门扉消失了。

    进来的人是花临深。

    三十几度的夏天，他还穿着规整的西装。只不过可能一路走来确实是受不了，把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里，可衬衫的纽扣扣依旧严严实实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花风雪看了眼时间，顿时有点惊讶，“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花临深径直走到了花风雪身边。

    “今天的事情提前处理完了。”他在花风雪右手边落座，回答完了她的问题再向林杳他们点头打招呼，“好久不见。”

    云思慎给林杳续了杯茶，抬头时与花临深目光短暂碰了一下，闻言也轻轻点了下头。

    “好久不见。”

    林杳笑着把话接下去，“是啊，上回来还下着雪呢。”

    花临深的目光在那一快递箱的首饰上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自然地把被自己打断的话题重新提出来：“刚刚在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花风雪指着林杳，揶揄笑道：“没看见桌上那一箱子的珠宝首饰吗？林老板给的伙食费，大概能在我们这儿吃个一年半载了。”

    花临深看着花风雪，眉眼不自觉松动开来。

    “嗯。”

    不苟言笑的人陪着花风雪开玩笑。

    “要让王叔加几个菜吗？”

    花风雪于是去瞧林杳，“林老板，要加菜吗？”

    “不用了，现在加菜多麻烦啊。”林杳摆手，上一秒婉拒，下一秒就道：“下一次来的时候再提前说也不迟。”

    花风雪顿时乐了。

    “你还真当我这儿是什么私房菜了？”

    林杳乖巧文静地坐着，闻言眨了下眼睛。

    “那不是你要我点菜的吗？”

    “行，点，你点。”花风雪还不信了，“我看你能点出什么花样。”

    花风雪这边的厨房搜罗了天南海北各种派系的大厨，确实鲜少有什么菜是不会的。

    今晚应该是川菜师傅掌勺，端上来的雪花鸡淖、开水白菜、牡丹鸡片都是很味道比较清淡的川系名菜，而味道更重一点的则是灯影牛肉和松茸炖土鸡。

    饭后上的甜点是雪霁羹，芙蓉花的清香完美覆盖了豆腐原本的味道，冰镇过后口味更加清甜爽口。

    林杳吃得心满意足，再一次为花风雪点赞。

    晚饭过后，大家一起到后院散步消食。

    月亮胖乎乎地坐在云里，周围只有一两颗围绕着它的星星。夜里终于有了点凉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

    刚刚在饭桌上，花风雪已经把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听得差不多了，此时格外感慨。

    “我就说，从小奶奶对你们的态度就跟我们不一样。”

    林杳有些意外，她自觉奶奶其实已经很注意了。

    “怎么说？”

    花风雪：“你们没发现吗？相比起我们，奶奶对你们更舍得打、舍得骂。”

    花风雪初来花家的时候，师父和师母都是对她百依百顺，哪怕做错了什么都是轻拿轻放，不敢责骂一句重话。可他们对花临深不是这样的，该打打该骂骂，但这才是正常的父母会对孩子的态度。

    关系越是亲近的人，才越舍得打、舍得骂。

    林杳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

    她没见过多少正常家庭的相处模式，此时被花风雪点醒，回想起来也确实如此。

    可林菡不理解：“这还能比较出来的吗？院里哪个人小时候没被奶奶拿藤条打过手心？”

    “拜托，你数数看自己挨过的，再数数看别人挨过的？”花风雪强调道：“要说最操心的，肯定也是你们！”

    “难道不是因为我俩闹出的麻烦比你们更多？”林杳机智地反问。

    ……

    花风雪：“那你硬要这么有自知之明的话，我也没办法反驳你。”

    别看林杳和林菡，一个安安静静一个冷冷冰冰，实际上一个比一个能惹事，福利院的后墙都不知道被他们翻过多少次了。

    更别提初中的时候还时不时往外疯跑。

    “这些没什么好讨论的了，我们聊点有意思的。”林杳缠住花风雪的胳膊，嘿嘿一笑：“大壮，那支娇鹊啼和二月春风还在不在？“

    花风雪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只来蹭一顿饭。”

    她没好气地戳了戳林杳的额头。

    “一天天的，就知道惦记我那点东西！”

    林杳连忙捂着额头躲林菡身后，“那在不在嘛？”

    “在。”花风雪看在那一箱子珠宝的份上，勉强没那么气，轻哼道：“想要是不是？”

    林杳立刻就竖起了大拇指：“知我者，莫若大壮是也！”

    “得了，待会儿让狗蛋装好拿给你。”就两根簪子，算不得什么很贵重的东西，花风雪无所谓道：“但是下次别再给我送珠宝了。”

    林杳：“你不是喜欢这些首饰吗？”

    花风雪斜了她一眼，“我还没说完呢。”

    林杳：“您说，您继续，您随意。”

    花风雪觉得林杳的送礼方式已经完全破坏了珠宝华丽的仪式感：“跟之前一样，搞点有意思的石头来就行了。”

    好歹石头还跟快递箱子配一点。

    前面说这话的两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交谈，各自回到了林杳和花风雪身边，正好听到花风雪的这一句话。

    云思慎自然地揽住了林杳的肩，低头对她低声笑道：“要什么石头？”

    “就石头啊，颜色别致一点、形状别致一点。”林杳也小小声跟云思慎解释道：“大壮喜欢用这些石头打磨灵感。”

    云思慎嗯了一声，“回头让陈继远给你找。”

    另一边，花临深握了下花风雪的手，轻声道：“有点凉，要不还是回屋里？”

    花风雪：“我什么时候手不冷？你就是太大惊小怪。”

    花临深还是不放心，“我看你早上起来总有点鼻子不舒服，明天让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花风雪的脸顿时皱了起来，“不要！不用！不想！”

    花临深却不为所动，态度非常坚决：“就这样，明天检查完了才能去工作室。”

    站在4个人中间的林菡：……

    她看了会儿天上的月亮，又看了会儿地上的花草，最后默默地打开了手机。

    好一会儿后，她啧了一声，又掏出耳机戴上了。

    她本来是没什么表情的，可是不知道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忽的冷笑了一声，两个拇指迅速开始动起来，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虽然动作看上去是有点生气，可神色却比刚刚生动了很多。

    轻风送来了浅浅的花香和一点潮湿的凉意，天边胖乎乎的月亮已经盖上了软和的云朵被子。它看着地上的5个人，觉得人类真是奇怪，院子就那么大，怎么一圈接一圈的就走不完了呢？

    它打了个哈欠，在终于困得受不了，整个身子都埋进云朵里的时候，院子里的5个人终于舍得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