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林杳：老太太这是搁这儿给……

    顾妄生要开私库给林杳送见面礼这个消息, 自然瞒不过顾老夫人。

    此举无异于变相承认了林杳的身份。

    顾老夫人摸着白猫儿的背，心头多少有些郁闷，被这个不孝子气得够呛。

    “他难道不清楚我们跟寰宇的约定吗？这个林杳……”

    顾老夫人说着说着, 忽然一顿。

    就在这时，张丽拿着话筒, 对顾老夫人道：“老太太, 霍先生他们已经到了，阿永按您的吩咐, 正把霍太太和霍小姐接到这边来。”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回应, 张丽不由疑惑地回头，小心翼翼地喊道：“老太太？”

    “嗯，好。”顾老夫人瞬间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起身就想抱着猫到隔壁的会客厅去。

    但张丽还没有放下话筒, 那边说了什么, 使得她面色诧异了一瞬，而后赶紧道：“老太太, 小先生也带着……”

    顾老夫人起身的动作一顿，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一下子就头疼地皱起了眉。

    “……带着林小姐过来了。”张丽放下话筒，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顾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张丽紧张地起身，跟在顾老夫人身后，忐忑地问道：“需要把霍太太和霍小姐安排到别的地方先吗？”

    “不用了，他就是故意的。”顾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指不定现在已经碰上了！”

    顾老夫人说得没错, 云思慎的确是故意的。

    从主楼出来后，云思慎带着林杳转了一圈格莉丝岛，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已经五点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带着林杳往顾老夫人这边走，正好跟刚上岛的霍夫人和霍诗玥撞了个正着。

    霍夫人见到云思慎的第一时间，就扬起了笑脸，可招呼还没打出口，目光就僵在了云思慎牵着林杳的手上。

    反倒是霍诗玥没什么意外地开口：“云大哥，林杳，好久不见。”

    霍夫人努力保持了冷静，“顾小先生，这位是？”

    “林杳，我女朋友。”

    云思慎的语气不能说是愉悦了，简直可以说是在炫耀了。

    霍夫人脑袋一蒙。

    “女，女朋友？！”

    那我们家诗玥呢？！我们家诗玥——

    霍夫人猛地抓紧了手包，用力得指骨泛白。

    “这样啊，不知这位林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稳住，你可是寰宇的CEO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霍夫人定了定神，继续微笑：“有点面生啊。”

    “你不认识杳杳是正常的。”云思慎点头，“她今年第一次来。”

    两个人虽然只是简单的牵着手，在没有更多的亲密动作，但有些亲密感是根本无需动作来体现的。

    霍夫人心底又沉重了几番，但再怎么难以置信，现在也只有先接受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失态下去。于是她让自己的目光挪开，落到霍诗玥的身上，“诗玥，你认识林小姐？”

    显然，霍夫人没有忘记刚刚霍诗玥的话。

    “嗯。”霍诗玥笑了下，“我跟林杳的公司有合作。”

    林杳看着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不明白云思慎为什么磨磨蹭蹭了那么久才带她来见顾老夫人。

    “对，没想到这么巧。”林杳落落大方地道：“霍太太好，我是The Light的林杳。”

    The Light？

    霍夫人心中虽有疑惑，但面上不显，“幸会。”

    林杳看出了她的别扭，但也假装看不见，“幸会。”

    云思慎紧跟着出声道：“既然这么巧，那就一起吧，反正老太太喜欢热闹。”

    他神色如常，可偏偏林杳从里面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味。

    林杳偏头，询问似的看向云思慎。

    云思慎低声笑了一下，俯身在她耳边悠然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四人就在古怪的气氛中，继续前行了。

    霍夫人和霍诗玥落后几步。

    仗着前面的人看不见，霍夫人的脸猛地一下就黑了下来。

    “诗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霍诗玥低头看着路边的花，啊了一声，“什么？”

    “你别想骗我！我就说好端端的你怎么会问那样的问题，原来是知道顾思慎有女朋友了！”霍夫人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捷足先登？”

    霍诗玥抬头，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妈，说了要喊他云思慎。”

    霍夫人冷笑：“我不管这个，我只知道他是顾妄生的儿子。这些年来，谁不知道你迟早会嫁给他？现在他一声不响的就领了个女朋友回来，这不就是在踩我们的脸，把你当笑话看？！他们顾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霍诗玥有点心累，忍不住反驳道：“本来婚约的事情就是口头承诺，要不是你们这些年大肆宣传，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知道！”

    “什么口头承诺！”霍夫人本来心里就窝了一团火，现在眼见着霍诗玥没一句向着她的，顿时更加恼火了，“婚约是顾老夫人亲自和寰宇定下的！”

    霍诗玥也烦了，“你都说了是寰宇，又不是霍家！”

    寰宇跟别的财团不一样，它不是某个家族的所有物，而是好几家共同持股运营的集团，霍家不过是其中实力最强的而已。

    但从霍诗玥记事开始，外界人一般都是把寰宇等同于霍家，霍夫人也是这么教导她的，直到长大后她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说顾氏的联姻对象只限定是“寰宇”的继承人，那除了她，其他几家的女儿不是也一样属于“寰宇的继承人”吗？所以凭什么一定就要是她，就只能是她了？！

    但这些话平时霍诗玥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从来没有对外说过，可今天一气之下，竟然就这么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不等霍夫人变了脸色，霍诗玥就先后悔了。

    “我，不是——妈妈，我——”

    “你平时就是这么想的？”霍夫人的面色在这一刹那突然变得平静了，“难怪，难怪。”

    她连说了两个难怪。

    前者是若有所思，后者是恍然大悟。

    “霍诗玥。”霍夫人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你以为我是在逼着你嫁人，毁掉你的后半生幸福吗？”

    霍诗玥闭了闭眼，心情糟糕至极，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反问道：“难道霍家就只能靠联姻，才可以维持辉煌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呢？！”霍夫人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走上这样的歪路，“你就算再有能力，终究还是个女人，你现在拼搏的样子确实光芒万丈，可三十岁之后呢？四十岁之后呢？你难道要匆匆忙忙嫁给一个不如自己的人，或者孤独终老一生吗！”

    霍诗玥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不是被霍夫人说服了，而是她知道她不可能争辩得过霍夫人。因为霍夫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长大后嫁给霍启明更是没吃过一点的苦，天然缺少努力拼搏的勇气。

    更别提她身边绝大多数的“太太”们，都是跟她一样的。所以她们理所应当的就认为，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找到一个实力强劲的丈夫，护佑她们一生安稳。

    她们习惯了安逸，当然无法理解霍诗玥这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行为。

    不过好在，可能是顾忌着周围环境，所以霍夫人就算有心骂，也得克制语气、声量，所以最终这顿数落只能算是毛毛细雨，霍诗玥熟练地右耳进左耳出，表面上像是被骂怕了一样乖巧点头，实际上心思早已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霍夫人：“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

    “到了。”

    最前面领路的顾永没有带他们走罗马柱走廊，而是从另一侧小路穿过去，进了顾老夫人所在副楼。

    相比起顾妄生所在的主楼，顾老夫人的副楼装修风格显得更加精致优雅，并且能看出这位老夫人应该很喜欢深绿色，客厅的布置大面积使用了这种深邃而优雅的绿色。

    林杳刚踏进客厅，眼前一道白影忽然闪过。随即她就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忙低头看去。

    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那道白影其实是只白猫儿。它拖着尾巴饶了林杳一圈，最后停在了林杳身前，矜持地喵了一声，伸出了一只小爪爪。

    林杳：！！

    这也太可爱了吧！！

    “Lily，回来。”客厅内，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从楼梯上下来，唤了一声白猫。

    老太太穿了身藏蓝色的旗袍，披着件蕾丝披肩，保养得极好的银发梳成个松散的发髻，用一根绿得近乎呈黑色的翡翠簪子固定好。

    “都来了啊？快坐吧。”顾老夫人接住跑回来的白猫儿，热情地招呼道。

    看上去慈眉善目，和蔼和亲得很。

    霍夫人拉着霍诗玥，第一个坐了下来。

    “老太太，恭喜啊。”

    “嗯？”顾老夫人顺着白猫儿的背，闻言疑惑地道：“恭喜什么？”

    “老太太，您不是最疼思慎了吗？”霍夫人呵呵一笑，“现在他给您带了个孙媳妇回来，不该恭喜？”

    “你说这个啊。”顾老夫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吟吟地看向云思慎和林杳，“林小姐，你是第一次来，没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吧？”

    林杳还未出声，云思慎就先一步开口道：“有我带着，哪里会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

    顾老夫人的养气功夫比霍夫人的还要足，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也是，不过你回来了没去见见小泽他们吗？”

    她没再提林杳，甚至都没给云思慎介绍林杳身份的机会，直接就转移了话题。

    “小泽好像弄回来了一匹不错的马，一大早马场那边就都闹开了，我以为你也会去跑两圈的。”

    顾老夫人对林杳的冷淡，霍夫人看在眼里，脸色舒缓了些许。

    “听说思慎当年在M大读书的时候，还拿过马术冠军。说来也奇怪，诗玥从小就不爱运动，只有马术还说得过去，思慎啊，你要是有空不如指导一下我们诗玥吧？”

    顾老夫人也点头赞同，“小慎的马术确实不错，指导诗玥当然是绰绰有余的。”

    “等一下。”云思慎忽然出声，打断了顾老夫人和霍夫人的交谈，“当——”当事人还在这里，你们就自作主张了？！

    可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杳突然就扯了下云思慎的手。

    “当然没问题。”林杳笑道：“正好我也想学一学。”

    云思慎话到嘴边，立刻咽了下去，点着头嗯了一声。

    转瞬间，林杳就转被动为主动，再自然不过地刷了一波存在感，使得顾老夫人和霍夫人想忽视都不行了。

    霍夫人狠狠地磨着后牙，暗想林杳这人究竟懂不懂礼貌？长辈在说话呢就随随便便插话，算什么样子！而且才第一次上门呢，就宣誓主权，真是不要脸！

    霍夫人：“林小姐也会骑马？这边的马场比较危险，好像不太适合新手。”小心摔死你！

    林杳淡定地喝了口茶，“不会啊，但阿慎这么厉害，他肯定会教我啊，对吧？”

    云思慎给林杳喂小饼干，“嗯，把我摔了都不可能让你摔了。”

    两人众目睽睽下秀恩爱，把霍夫人气得够呛。

    她深感一个人的战斗力不行，于是暗暗戳了下霍诗玥。

    正埋头喝茶的霍诗玥一个激灵，“对！”

    霍夫人：……

    霍夫人差点没把持住，当场就拍案而起，掀翻这碗狗粮。

    关键时刻，还是顾老夫人出声了。

    “那明天就让小慎和诗玥带林小姐到马场转几圈吧，有他们俩在，林小姐可以放心地玩。”

    “不用了，明天我让云龙陪霍诗玥玩。”云思慎直接拆台道：“我们俩约会，霍诗玥来凑什么热闹？”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云思慎不想再在这里多待，等林杳吃完饼干后就牵着她起身，“时间不早了，反正老太太您也见到了人，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待会儿晚宴再见。”

    “等等。”顾老夫人叫住他们，然后对着林杳客气道：“小慎难得带人回来——张丽，把我给林小姐的见面礼拿出来吧。”

    不稍片刻，张丽就把一个锦盒拿了出来。

    显然是早有准备。

    云思慎跟顾老夫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顾老夫人笑而不语。

    锦盒不大，一只手就能拿起来了，林杳礼貌地道谢：“谢谢老太太。”

    “不用谢，你是个好孩子。”顾老夫人爱怜地抚着白猫的背，意味深长地道：“接下来这几天，希望你能玩得尽兴。”

    林杳也跟着她客气，“会的。”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后。

    顾老夫人膝盖上的白猫突然双腿一蹬，跳到了霍诗玥腿上。

    霍诗玥习以为常地接住它，抬手挠了挠它的下巴，一直紧绷着的脸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了几丝笑意。

    白猫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拉成个长条。

    “喵~”

    它的尾巴欢快地摇了摇，愉悦地躺平任撸。

    顾老夫人适时出声：“诗玥，你带Lily出去玩一会儿吧。”

    霍诗玥手一顿，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好，那我带Lily到凉亭那边玩。”

    她说完，抱着Lily便麻利地起身出去。

    客厅里于是便只剩下顾老夫人和霍夫人。

    霍夫人抿了口早已凉透了的红茶，缓声道：“顾氏是什么意思？”

    顾老夫人神色从容且自然，不紧不慢地道：“年轻人总要多谈几段感情，才懂得疼人的。”

    “顾思慎可以玩，我们诗玥却耗不起。”霍夫人砰的一声把茶杯重重放回了茶几上，“总而言之，要是你们顾氏没那个意思，就不要拖着我们！”

    “霍太太，谁都没有这个意思。”顾老夫人不吃她这一套威胁，“机会难道我还给得少吗？”

    霍夫人正欲再言，可顾老夫人抬手揉着额角的太阳穴，露出了疲倦的神情。霍夫人的话顿时就噎在了喉咙里，只能生硬地改口关心道：“老太太不舒服？”

    “对啊，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啊。”顾老夫人叹气。

    “那您注意休息，我就不继续打扰您了。”霍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起身告退。

    “好，那我们明天再聊。”顾老夫人抱歉道，随后抬高了声音喊道：“张丽，你跟阿永送送心蕊和诗玥，顺便去把Lily抱回来吧。”

    心蕊，也就是霍太太的名字。

    张丽从里面出来，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好。

    几分钟后，张丽就抱着白猫回来了。

    此时此刻的顾老夫人，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疲倦的神态。

    她指尖碰了下茶壶，漫不经心地道：“茶凉了，重新泡一壶吧。”

    张丽：“是。”

    顾老夫人松开白猫，让它在沙发上随便走来走去，忽然又道：“你上楼，将我放在书架第三排的那本相册拿下来给我。”

    张丽继续点头：“好的。”

    另一边，早已走出副楼范围的林杳，掂量了一下锦盒的重量，似笑非笑地道：“你家这位老太太有点意思。”

    你要说她满意她这个女朋友吧，可话里话外都偏向霍诗玥。

    你要说她不满意吧，最后又贴心地准备了礼物。

    俨然一副虽然你不是我最满意的孙媳妇人选，但是碍于孙子喜欢你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你的样子。

    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又明里暗里地试图挑起她和霍诗玥之间的矛盾……

    林杳噗呲一笑，揶揄道：“老太太这是搁这儿给你选妃呢？”

    “她的话你无须在意。”云思慎淡声道：“久了你就知道了，那位的心可是整个顾家偏得最厉害的。”

    “怎么个偏法？”林杳好奇地问道。

    “利益在哪边，她就偏哪边。”云思慎语气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只平淡地陈诉道：“这样倒也算活得舒服。”

    林杳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