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长秋黎的鼻息就在耳边。

    林藏连连避退, 到最终还是没能抵御卖乖黏人小犬的请求。

    但很快，在术法运行的中途他开始后悔。

    这术法看着让人难以启齿，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一种修炼之法, 在中途要遵循术法记载的口诀, 心里一个字不差的念着, 还要去分神调度体内的灵力。

    在这期间, 长秋黎就不进不退那么卡着。

    对他煎熬，对林藏更是。

    心思微晃，心里念的口诀忽然又念错，他顿时脸上爆红, 脑袋恨不得埋死在枕头里。念错一次, 便要重来了。

    林藏术法的运行出了岔子，长秋黎自是察觉。

    他的呼吸带着难言的重色，胸口几次起伏后，微哑道：“再来一次, 没关系。”

    “不试了！”

    “主子。”

    “谁知道这种法子有没有用, 那口诀那么长，我就是神也一时学不会，我……！”

    长秋黎低下身, 在林藏耳边, “宝贝，听话。”

    这两个字一出, 林藏心脏骤然一停。

    他心跳迟顿半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开始急速跳动。

    他叫他什么？！

    没大没小……他叫他什么？？？

    长秋黎眼睫轻颤。

    林藏因为这个称呼而产生的变化他自然能明显的感觉到。

    眼里染上些许暗色, 又被生生克制。阖上眼眸, 长秋黎鼻尖的汗珠汇聚, 滚落滴在林藏的里衣之上。

    “再来一次, 恩？”

    ……

    林藏不知道怎么神差鬼使地口诀试了一次又一次。

    渡阳之法，自然是要渡过来，到最后完整的一次法诀之后，长久的预备之下，长秋黎终于可以把一切都给了怀中之人。

    林藏体内的筋脉在一股纯粹的真气下很快便滋养开始恢复。

    他眼里没有聚焦，好半会儿，才缓过声，转头看向长秋黎。

    将自己的真气渡走，长秋黎的眼中也染了几分倦意。

    但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唇角轻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林藏，看着他这个世间最为眷恋的宝藏，“感觉如何？”

    他声音微哑，清冷的面庞在此刻染上了愉色之后的纵然，林藏眼眸微晃，终忍不住，抱紧长秋黎，低低道：“小白。”

    长秋黎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哑，“我在。”

    林藏握着他的衣袖，贴着长秋黎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

    日月轮息，一日悄然晃过。

    第二天，林藏的身体就好了大半。

    系统寻着他和长秋黎不在温存的空隙开口询问：【宿主，灵源的本体如今还在神界，纵然现在被控制了，终究我们还是要去解决一下才行。】

    林藏道：“如何去？”

    【神界在九天之上，寻常人的肉身无法过去，我只能将您的意识体利用规则带过去。】

    那长秋黎便不能随他一起去了。林藏有些犹豫：“要多久？”

    对林藏心里的想法一清二楚，系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声音带了几分嫌弃：【半日的功夫，耽误不了多久。】

    林藏：“哦。”

    系统：【我们现在过去吗？】

    林藏：“不。”

    系统：【……】

    林藏：“我要和长秋黎先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

    系统忍不住道：【宿主，您不要将有关于我的所有事情都说出去，要是我被发觉，之后规则被有心人利用捕取，就像灵源一样，那可怎么办？】

    林藏：“我知道了。”

    系统却极为不安：【我感觉您现在已经被迷昏了头，您到底有没有好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喋喋不休、喋喋不休。

    在它的絮叨声中，房门被推开，看到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林藏顿时再不理系统，满怀笑意的奔了过去。长秋黎将手中端得食物刚放下，林藏便钻到了他怀里。

    顺着人的衣袖习惯性摸了摸他衣服里温热的胳膊，林藏看着长秋黎垂眸看来的容貌就笑。

    他们现在正是现代的甜蜜期。

    恰到好处，抛去廉耻，怎么都不太够。

    “小白……”他开口便带了几分不同于寻常微哑的唤声。

    却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重重地、带着咬牙切齿火气的咳嗽。

    浑身的汗毛顿时炸起，林藏立马看过去。

    长秋黎身后，在门外，梅安沅在最前面虎视眈眈盯着，倪星华眼观鼻鼻观心，视线不知道飘去了哪里走神，梅一脸上有些古怪，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纹，前来作客的许以覃身后背着古琴，嘴角紧抿，一张俊脸神色尴尬无比。

    林藏：“……”

    钻到长秋黎衣袖中的手转摸为掐，他顿时脸上爆红，立马避开他们的视线。压低声音：“你怎么不和我说！！”

    一进门便被迫不及待抱了满怀的长秋黎挑眉，而后笑了，轻轻弯唇。

    “是小白的错。”他道。

    林藏平复了好半会儿心情，才轻咳一声，面上恢复如常从长秋黎怀里离开，与他们作礼。

    梅安沅气势汹汹便开口：“你什么时候醒的？”

    林藏眼皮一跳。

    要是被舅舅知道，昨日里他便醒了，没有告诉他，而是与长秋黎厮混了一整天……大脑中飞速转动，林藏诚恳道：“今早不久。”

    回应他的是一道重重地‘哼’声。

    林藏抬头觑梅安沅。

    梅安沅脸上大写的，都是‘小兔崽子，谁不知道谁，当我傻？”。

    想到他给长秋黎的‘秘术’，林藏视线一抖，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将装傻贯彻到底，转移注意般与许以覃打招呼道：“许长老，许久不见。”

    许以覃这才上前。

    前来拜访，却碰到林藏正与长秋黎风月恩爱之时，这位素来少言守礼的长老多少还有几分摆脱不去的尴尬之色。他对林藏行礼，“见过……”

    “我已不是魔主，叫我林公子就好。”

    “见过公子。”许以覃颔首道。

    林藏笑得温和，“许氏离这里有些距离，许长老不辞幸苦前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说到此处，许以覃终于面色有些动容。

    他失礼前来拜访，自是有事。

    “公子多慧，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了我侄儿。”

    侄儿，许语天？林藏轻轻挑眉。

    许以覃沉眸道：“我侄儿他，不知为何，以前性格内敛软弱，现如今却时而陷入痴狂，族中广募医者，也对他此番症状束手无措，在下别无他法，只能前来寻公子……”

    他说到此处，林藏便知道了他来这里的意图。

    轻轻笑了一声，林藏却摇首：“许长老，你我相熟，你侄儿之事，我便也不多隐瞒。长老认为，此前的许语天，和现如今露出痴态的许语天，究竟那个是你真正的侄儿？”

    话至此，许以覃面露怔松。

    林藏看着他神色的变化，心中也不觉对珀遭遇的一切唏嘘。

    原本被卿、长两族娇养长大万众瞩目的小公子，却被灵源残害，生生成了万人迷系统多年，自己的身体被人作践不说，如今终于解脱，却还要和体内的异世之魂争夺身体的使用权，连自己的亲族也分辨不出。

    “许长老不妨好好想一想。”林藏道。

    “不急于在这一时决定，仔细想想，不论你认为哪个是你真的侄儿，我这边都有解决的法子。”

    珀受灵源迫害，被改造成外挂多年，追本溯源，与系统没有好好找回那串遗失的代码也有关系，如果许氏不认他，合情合理，该找主系统要一些补偿，为他重塑一个肉身，也未必不可。林藏如此想到。

    许以覃怔然，听出了林藏的言外之意，眉宇沉下，颔首作礼。

    “多谢林公子，我会与兄长族人商议。”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逗留，与林藏他们道别之后，便匆然离开了。

    倪星华与梅一二人左看右看，现在也不像需要他们的样子，也很快退下，在场的人顿时只剩下梅安沅。

    林藏原以为这下没人，又要受梅安沅念叨许久，却抬眸看过去，看到梅安沅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皱着眉头，颇有些烦恼的模样。

    轻轻挑眉，他有些好奇。

    但很快，梅安沅视线转了回来，目光落在林藏身上。

    他眯起眼睛，轻声哼道：“你身体倒是好得挺快。”

    林藏眼观鼻鼻观心，面带微笑，当作听不懂。

    “算了算了，一股子腻死人的味儿，这地方真是待不得。”梅安沅嫌弃非常，摆了摆手，也知道他们二人如今黏成了什么德性，摆袍欲走。

    但刚走了半步，忽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脸来道：“你们两个，就这么也不是办法，什么时候合个籍吧，免得那些人整天议论。”

    林藏一愣。

    长秋黎也立马看向梅安沅。

    “不过这长氏的宅子虽然灵力倒挺多，但太烂，得先修好，连个仆人都没有，先不着急。”梅安沅絮絮叨叨，边说着，边筹谋着往外走了。

    林藏眼尖，在他身影就要消失之际，还看到长氏族人的灵骨听着听着都围到了他身边，仿佛在商讨什么大事。他：“……”

    合籍，吗？

    他喉结滚动，察觉到现在自己身边存在感强烈的另一个人的气息，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视线游离。

    长秋黎靠近，伸手握住林藏的手指，声音很低：“主子。”

    林藏心跳的速度抑制不住加快，喉咙有些发干，从鼻息间‘恩？’了一声。

    身上有些发热，林藏愣了愣，低头看去，便看到本命契莫名浮现，散发着微微的热度，极为亲昵在他身上游走。

    “将本命契唤出来做什么？”他不解。

    长秋黎却将人猛地抱入怀中，低低笑了一声：“我控制不住它。“

    “许是觉得主子要变成我的了，它也开心罢。”

    “又说浑话。”林藏轻骂。

    他的骂声着实没有什么威慑力，更多的，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闷气。

    长秋黎没有停下动作，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压着怀中人的鬓角：“舅舅前几天，已经将陶羡之身上的那股灵力解开，主子什么时候将我余下的灵骨用了？”

    目光看到敞开的房门，挥手关上，林藏转身回道：“陶羡之现在如何？”

    “他有寻常人的神志，许是也察觉了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之处，没有过多挣扎，被鬼不明看压着。”

    林藏思索道：“按理来说，纳莲应该和舅舅一般，是独立的意识才对。但曾经灵源认主，当年的纳莲……”说至此，他话音停顿。

    当年的纳莲的意识体，是死是活，在梦中没有出现，陶羡之如今产生的意识体，又是谁，他们自然也不得而知。

    长秋黎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

    林藏想到什么，抬起眼眸，“我没有与你说过灵源之事的究竟，你不好奇吗？”

    长秋黎只道：“主子要与我说吗？”

    林藏伸手摸着他的脸，看着眼前人琥珀色的眼眸，好半会儿，笑了，“要么是怕我离开，走一段时间都会难过，要么像现在，一句话的不问，你在想什么？”

    长秋黎微微偏头，只笑了。

    “主子现在，会离开我吗？”他低声问道。

    “你怎么如此确定我不会呢？”林藏奇道。

    “当年我以为，主子一开始便不要我，所有都是为了离开我准备，现在得知当年主子并非如此，那相应的，我便知道了，主子该与我一样。”长秋黎声音熏哑。

    林藏轻轻扬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主子也离不开我。”长秋黎吻他的唇角，“对不对？”

    林藏一愣。长秋黎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直视着他，“主子和我一样，若是离开了，会像我一样，想我，想让我抱你。”

    林藏越听，眼皮越烫，低哑道：“又说浑话！”

    长秋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清朗，将素来带着几分冷色的眉眼都染得明媚好看。

    还从来没有这样。

    望着他的模样，林藏不由得看痴了，眨了眨眼，道：“笑什么？”

    长秋黎低身，将林藏拦腰抱起，将他放在桌上，紧紧抱着，脑袋埋在他的肩上：“没有主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林藏怔然，低下头，手指插进他发间。

    “主子，是我的所有。”

    所以得知了究竟，即便林藏是异世之魂，长秋黎依旧坦然接受。

    从始至终，心有归属的小犬，满心满意，只想与他的主人坦诚罢了。既然情到此处，何必再不安，既然如此坦然，何必再伤他，不疼他。

    “我恨不得将一切都给主子。”长秋黎轻声道。

    林藏眼眸垂下。

    “这么，喜欢我吗？”他道。

    长秋黎又笑。

    素来不爱笑的人，如今心情舒畅，几次三番露出未经所有磨难年少时才有的恣意快活，仿佛在笑这个问题有多么浅薄。

    何止喜欢，何止于喜欢。

    林藏望着他的眉眼，心跳怦然，仿佛要溺死在其中。

    长秋黎说的没有错。

    他现在，的确也离不开了。

    轻轻舒了口气，发觉自己在想些什么，林藏不由也笑出声，抽手摸着长秋黎的脸颊，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不问，我也得与你说。”

    他趴在长秋黎肩上，双腿轻荡，很快便将在梦中得知的片段都与他说了一通。

    在说话的中途，长秋黎将他抱进了怀里，将端来的饭菜打开，好像林藏还在病里无法动手般，耐心地喂他吃完。

    眼眸中的暗色起沉，到最后，他好像不在意道：“算是一场劫难。”

    涉及灵源，已经跳出修真界寻常的恩仇，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劫难。

    “但，还是能报仇。”林藏眼眸看着长秋黎。

    “我会去神界一趟，将灵源的事情彻底解决了。”

    长秋黎一怔，立马看他。

    林藏道：“去半日，系统带着我的意识体过去，你去不了。”

    长秋黎嘴唇轻抿。

    林藏看着他的神色变化，不觉好笑：“我方才还夸你，不像之前那般敏感了。”

    长秋黎：“无关于那些。”他话顿，终还是无可奈何。

    沉默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紧紧抱着林藏，吻着人道：“主子，早些回来。”

    “知道了，你……好了。”

    林藏由着人胡闹了一番，才喘/息着与他道：“给你开个后门，它害了你的家人，想怎么处置？”

    系统一听，顿时顾不得什么，赶忙出声：【宿主！】

    不能这么由着家属做事的。

    林藏眼皮一跳，立马心中道：“你这次怎么没关机？”

    系统：【……】

    他与长秋黎黏糊得紧，现如今除了做到最后，系统早已经见怪不怪，基本上能将他们的事当作背景墙，它当然懒得再屏蔽。

    但这些话，系统自然是不敢如实说的，只小声道：【我会自动检测出有关于我的对话。】

    林藏：“……”

    早些卸载吧，真耽误人干事。他暗暗吐槽。

    就在此时，长秋黎也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林藏无视系统的叫嚣，“恩”了一声，就像个贪官，丝毫不清正，财大气粗地滥用职权：“说吧。”

    长秋黎看了他许久。

    最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眉宇松开，声音轻道：“那就，用最快的解决方式，主子早些回来吧。”

    为了不给他添多余的麻烦，也为了早些让他回来。

    林藏愣了愣，捏住长秋黎的脸，好半会儿，轻道：“没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应该还有二更，但估计要凌晨了。

    争取今天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