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楚玄发现船长苏格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 相反的，他待人很友善。

    “嘿，蒂尔, 要来点马丁鱼肉吗？”皮特站在楚玄的身后, 冲他挥手, “今天的鱼肉很新鲜。”

    蒂尔站起身来, 手上拿着他的修船工具, “好的，你先放着吧, 我快要修完了。”

    皮特将餐盘放下, 来到蒂尔的身侧, 看他继续修补船舱。

    “我的天那，你上辈子是修船匠出生的吗？你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就修好了我要用三天修的量。”

    “我有个朋友也这么说过。”蒂尔摇头淡笑着, 继续低头修补。

    皮特蹲下来, 看着楚玄的侧脸，“蒂尔, 你来自哪里啊？”

    楚玄的手一顿，他抬起头来看向皮特, “我来自阿里顿城堡。”

    皮特了然，他点着头, “话说回来, 你可真是太幸运了，蒂尔。”

    楚玄：“嗯？为什么这么说呢？”

    皮特盯着楚玄的动作, 说着，“那天晚上起了很大的海啸，飓风差点要将我们的巡逻的海盗船给掀翻。而你就躺在你的小船上在海上飘荡, 海浪和风暴都没能让你的小船覆没，真是不可思议啊……你肯定被海神大人庇佑着。”

    “皮特，你是准备好午餐了吗？”苏格兰突然出现在皮特身后，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皮特后背一凉，不由得直起了身子，他起身看向黑脸的苏格兰，赔笑着脸，“哦……好的，船长！我现在就去做。”

    蒂尔回头，给苏格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船长。”

    苏格兰点头，他和煦地笑着，硬朗的脸庞黝黑，他是个起码五官端正的硬汉。

    “早上好啊，蒂尔，你看起来干的不错。”

    “谢谢。”

    苏格兰来到蒂尔身旁，“还适应海上生活吗？”

    “嗯，已经适应了。”

    他被艾利克斯囚.禁的那些天，就已经慢慢适应了海上生活。

    “那就好。”苏格兰点头，他说道：“听说你来自阿里顿城堡？”

    楚玄点头：“是的。”

    “那听起来是个美丽的地方。”

    苏格兰看向远方的海面，“我来自古兰蒂斯，那里的海洋也很美丽。我时常来海上捕鱼，那会的马林鱼的个头比现在还要大一倍……”

    苏格兰说着说着，只见他笑容黯淡，眼底爽朗的笑意消失，目光投向远方。

    “您……”楚玄放下手中的工具，“恕我冒昧，您很早就成为了海盗吗？”

    “没错，我出生于温特伯恩家族。温特伯恩家族是北部最大的海盗世家，因此，我一出生就被冠上了海盗之名，”苏格兰坐上了桅杆，“成为了臭名昭著的海盗船长。”

    楚玄抬头看向苏格兰，“您看起来不像海盗。”

    “是吗？”苏格兰看向楚玄，笑了两声。

    “我听您说，您的家族在海盗北部流域，那……您为什么会来南部呢？”

    苏格兰看向飘渺的大海，浪涛起起伏伏，“为了寻找。”

    “寻找什么？”楚玄站起身来，顺着苏格兰的目光看去。

    苏格兰收回了目光，淡淡笑了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跳下船沿的桅杆，“我该带着船员们去巡逻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今天马林鱼肉确实很鲜美，记得尝尝。”

    “嗯，好的。”楚玄目送苏格兰健壮的背影远去。

    他觉得继续弯身修补船舱，苏格兰时而滑稽风趣，时而又低迷安静，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海盗船长。

    ———

    楚玄来到苏格兰的船舱，来到门口，敲门的手一顿，他听见了里面的两人的窃窃私语。

    皮特小声说着：“船长，这样，这样真的能行吗？”

    “怎么不行，只要他继承了这艘船，我就可以……”

    后面的楚玄就没再能听清，他俯身贴在门上，也听不清里面的谈话。

    楚玄站起身来，抬手敲了两下门。

    “请进。”楚玄打开门，只见海盗船长正经地坐着，皮特站他他旁边，都齐齐看向楚玄。

    楚玄一愣，总觉得有什么猫腻。

    苏格兰坐直了身板，“你有什么事吗？蒂尔。”

    “这是早上您要的剑鞘，已经修好了。”楚玄把那柄剑鞘放在苏格兰的办公桌上。

    “谢谢。”苏格兰看向楚玄，“你看起来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

    楚玄：“您过奖了。”

    苏格兰与皮特对视两眼，他正了正声，“皮特，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蒂尔说。”

    “好的，船长。”皮特点头，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苏格兰站起身来，他看向楚玄，“蒂尔，我听你说过，你是为了逃避追捕才到这里来的。”

    “是的，船长。”

    苏格兰将剑鞘收好：“你有打算去哪吗？”

    楚玄想了下，摇头。

    他好像无处可去。

    苏格兰了然：“你要是没有地方可去，可能留在这里。”

    楚玄一愣，就算他无处可去，但他也并不想当海盗：“谢谢您，不过我……”

    楚玄还没说完，就见苏格兰拿出抽屉里的一卷宽大的海洋地图，放在桌面上摊开，“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海盗流域。”

    楚玄被这宽广的流域所吸引。

    苏格兰说着：“我的海盗家族世代都在海洋中斗争着，海盗的敌人可能是海啸，可能是鲨鱼，也可能是人类……我的父亲曾说过，我要坚守于这片海上。海盗生于大海，最后也要死在大海……”

    “但是，蒂尔，我有着不同于海盗的信仰和爱。”苏格兰抬手摩挲着地图上南部的那片流域，“那是我一生所要追求的。”

    楚玄认真的听着苏格兰的话。

    苏格兰温柔抚摸着地图上的海洋：“五年前，我在南部遇见了一条美人鱼，她叫爱丽丝。她很美，美的让我挪不开眼睛。我在遇见她的那一刻，就爱上了她。”

    “我无时无刻都不在爱慕着她，但是，她并不喜欢我。不，她是不喜欢身为海盗船长的我。她说她厌恶海盗，她拒绝了我的爱，消失在了南部的海洋里。”

    “我寻找着她，也一直爱慕着她。可整整五年了，五年了啊……她都不愿意再让我找到她。”

    苏格兰伤神地说着：“我想了很久……如果，如果我不再是海盗，也不再需要守在这片海上，那么，她或许就愿意见我了？”

    楚玄有点为难，他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苏格兰，这些都不是问题的根本，那位美人鱼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苏格兰而已。

    苏格兰的眼神伤神而又偏执，他好像变了个人。

    “蒂尔！”突然，他用力抓住了楚玄的两肩，攥得楚玄生疼，他方才眼底的温宽厚消失不见，化为激动和疯狂：“请你接任我的海盗船吧！刚好，你不是说你无处可去吗。”

    “不，抱歉，我不想当海盗船长。”楚玄退后。

    果然，这里并没有楚玄想的那么简单。

    楚玄推开苏格兰的手，“您为什么不让您的船员们继承您的位置呢？”

    “他们不能，古兰蒂斯海巫规定过，每一届的海盗船长的老船员都不能继承船长之位。否则，就会受到海神的诅咒。”

    苏格兰的态度坚持，他说:“况且，不瞒你说。我的船员们这几年随我来南部寻找爱丽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财力，他们个个羸弱甚至重病，已经无力再接手这艘海盗船，我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楚玄在心里抽了下嘴角。

    原来，苏格兰是想让他接手这个由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蒂尔，你又是海神所庇佑着的人，我相信你肯定能够当好船长，也能够将我的船员们照顾得很好的。”苏格兰微笑，拍上楚玄的肩膀。

    然后一直照顾到为他们送终？

    此刻，楚玄之前对于苏格兰友好的印象全盘颠覆。

    他没有想到，苏格兰是如此一个自私的人。

    楚玄甩开苏格兰的手：“我可以帮你们修补船舱以做为你救我的酬劳，但是，我不会当海盗，也不可能继承这个海盗船。”

    苏格兰眼底的笑意消逝，他暴力扯上楚玄的胳膊。

    “喂，追捕你的是外流域的那艘轮船吧，离这里不到五海里，你要是不答应继承我的海盗船，”苏格兰的神色冷漠，“我就把你作为筹码交给他们。”

    楚玄推拒着苏格兰，他突然感到心寒。

    一天内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他深刻体会着人性的自私和冷漠。

    楚玄深呼了一口气。

    他看向苏格兰，“你为什么不直接舍弃你的船员和船离开，而是忙着找一个外人当继承人？”

    “如果你舍弃了他们，才是真的会受到海神诅咒的吧？”楚玄一针见血，拆穿着苏格兰的说辞。

    “你说你为了寻找爱丽丝害的他们羸弱重病，现在海盗船上人财两空，所以你就不再想管这个烂摊子，又或许，寻找爱丽丝也是你的借口，你只是想卸任而已。”楚玄冷眼看向苏格兰，“你简直自私到了极点，难怪，你口中的爱丽丝会不喜欢你。”

    苏格兰眉间怒跳，“你……你这个不知道感恩的家伙。”

    他气的两颊通红，被楚玄拆穿后，他面子仿佛掉了一地，怒气不可遏制。

    “皮特！”苏格兰喊道，尽显丑陋满目，“去通知外流域的那艘轮船，就说我们有笔交易要跟他们做。”

    皮特匆匆赶来，他打开门，就见楚玄被束缚着双手，“是……”

    皮特漠然离开了苏格兰的船舱，听从苏格兰的安排，带着几个船员驶向外流域。

    “该死的，斯科拉，你能别咳了吗，你快把肺咳出来了吧。”皮特冷漠的瞥了眼身侧划船的斯科拉，“你还不如直接死了，为我们海盗船省点粮食。”

    皮特与早晨时楚玄友好交谈的自己判若两人。

    或许这才是他身为海盗的本性。

    斯科拉用尽力气，唇角泛着苍凉的白，他的身形羸弱，但依旧被皮特驱使劳役着。

    ———

    楚玄双手被束缚在后，短短一天不到，他已经自己不会再见到艾利克斯的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的。

    艾利克斯站立在轮船上方，他依旧清冷优雅，那双眼睛阴郁漠然，低眸看向对面被束缚的楚玄。

    艾力克斯对身边的奴仆说道：“告诉他们，我给他们一万金币，换他们手下的俘虏。”

    皮特听到金币的数量后，欣喜地笑起来，这足以维持他们海盗船两三年的生计。

    苏格兰扯着楚玄的后领，他跟皮特说:“告诉对面的，付五万金币，我们才交出人来。”

    楚玄挣动着，他鄙夷地瞥着苏格兰。

    苏格兰踢了下楚玄的后退，楚玄直直跪倒在地，他的膝盖磕上木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苏格兰:“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海盗。”

    楚玄瞪着苏格兰，眼底的鄙夷更甚。

    艾利克斯听清了来人的条件，他身侧的奴仆皱起眉头，“圣骑士大人，他不过就是个肮脏的叛徒，那群无耻的海盗，竟然要五万金币。大人，不如我们算了，直接在这里杀了他吧。”

    艾利克斯看着楚玄的那张脸，暴躁地踢开身侧的奴仆，他对于楚玄的执著刺进了心里。

    不，这是他费劲力气抢回来的东西，他要亲自毁掉。

    艾利克斯说道：“去给他们准备五万金币。”

    他身侧的奴仆爬起来 “大人……”

    “去！”

    “是，是……”

    皮特来到苏格兰的身侧，他激动地笑着说:“船长，他们说已经准备好了五万金币，条件是让蒂尔乘上他们的船，金币就放在那艘船上。”

    苏格兰瞥了眼他们两边中间的那艘船，点头，“那就按照他们说的做。”

    “蒂尔，我的船员们也会感谢你的，这五万金币是作为我救你的酬劳。”

    楚玄冷眼看了眼苏格兰，他被推上那艘船，皮特拿着五万金币，兴冲冲地驶回了海盗船。

    楚玄又转身回看了眼艾利克斯，无尽的疲惫充斥着他的内心。

    船在缓缓驶向艾利克斯。

    但他并不想再看见艾利克斯那张脸。

    他站起身来，乘着身侧压制他的两个的奴仆不备，他用力推搡着船。

    艾利克斯察觉到了楚玄的异样：“快，抓住他！”

    船身不稳，骤然翻倒于海下。

    楚玄沉没于冰冷的海水中，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安静了。

    在混沌的意识里，好像有一只手揽上了他的腰间。

    楚玄骤然睁开眼睛，他瞥见了身侧的一角黑袍，他仰起头看向身后的来人。

    他的眸光微怔，即使是在海水中的朦胧视线里，他还是可以辨清那个人的面容。

    是修斯！

    修斯抱着他浮于海面上空，他与楚玄的那双黑眸对视着。

    楚玄眼圈骤然发红，一滴泪在眼角滚落，他直盯着修斯的面容，不敢眨眼。

    是梦吗？

    修斯突然觉得眸眼刺痛，他抬手抹掉楚玄眼角的泪珠，只见楚玄一直盯着自己。

    修斯抱着楚玄的腿弯，瞥见了膝盖上的那抹腥红，他替楚玄抹去伤痛，“别哭了，小奴隶。”

    “该死的安德鲁，办事这么慢，我回去就杀了他。”修斯轻声说着。

    楚玄没忍住，又滴落了两滴泪，他的双唇殷红，攥紧了修斯的衣摆。

    修斯内心刺痛，他托上楚玄的后脑勺，将他的脸带向自己的怀中，他温柔的顺着楚玄的发。“好了，我的小奴隶，别再哭了。”

    “是他们欺负你了么？”

    修斯眼底划过一丝暴虐的杀意：“那就，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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