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瞬间姜霜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这个声音她怎么会听错呢。此刻姜霜顾不上那些太监公公的嘱咐，抬头望向斜上方的人。

    还是熟悉的样子，身上传着深红色的官服, 姜霜抬眸的瞬间正好对上陆殊的视线。

    那双眼睛也经常这样看着姜霜，好像和在秋叶镇的日子无异。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提醒道, “姜姑娘。”

    姜霜看清高台上的人后, 迅速垂下眼眸，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似乎刚才那一眼只是陆殊的错觉。

    姜霜低下头的瞬间，刚好错过陆殊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此刻姜霜已经听不清上面在说什么, 脑海里思绪万千, 从前一一想不通的事情, 如今都在这里得到了答案。

    为何三个多月前不辞而别, 因为夜凉冒犯边境，作为镇远将军，陆殊自当别无旁贷。

    当初在山中遇到陆殊, 想必也是因为镇远将军身中埋伏。

    平常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武功，还有陆殊从来没有提过的家世, 姜霜此刻只觉得自己蠢笨，联想不到这些。

    居然真把陆殊当作家道中落的年轻伙计。

    姜霜此刻已经听不清外面的话，只是旁边的小太监轻轻用胳膊肘怼了下，提醒道：“谢恩啊。”

    姜霜眼神中有些疑惑, 但是还是迅速反应过来了, 流畅说道：“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宴会持续了许久, 皇上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摆手让姜霜退下。

    刚出长明殿, 旁边的太监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姑奶奶啊，你可要吓死咱家了。”

    姜霜知道自己刚才殿前失仪了，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连累公公了。”

    太监脸色变了变，恢复笑脸，说道：“也多亏你福大命大，赶上咱们这两位心情好，不仅没有追究，还赏赐黄金百两。”

    姜霜没有注意到刚才是谁的赏赐，说道：“多谢皇上皇后娘娘。”

    太监打量着姜霜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没听到这赏赐是大将军帮你要来的吗？”

    “你刚才也是，光顾着谢皇上皇后娘娘了，大将军呢？”

    姜霜不是故意不谢的，只是当时她真的没有听到，朝旁边的管事太监解释道：“我刚才得以得到皇上召见，太紧张了，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太监掩面笑起来道：“你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赶上大将军心情好。”

    “就你刚才直视大将军，又忽视大将军，换做旁人早就去奈何桥喝孟婆汤了。”

    从前听到大将军三字，姜霜只有浓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这位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今亲眼看见了，只觉得思绪烦杂，努力挤出个笑容说道：“多亏公公再三提醒。”

    姜霜将身上的碎银都拿出来给了旁边的太监，“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旁边的太监手上接过碎银，嘴上却说道：“那里那里，都是姜姑娘福大命大。”

    “这百两黄金不日就会送到府上的。”

    姜霜此刻完全没有得到一百两黄金的喜悦，陆殊替她要了赏赐，这算是什么？

    “霜霜，你怎么了？”小湘伸出手在姜霜面前晃了晃，担忧地问道。

    “从长明殿回来，你就魂不守舍的，得了赏赐不是好事吗？”

    “是不是皇上难为你了？”

    “他不会要让你进宫当”

    娘娘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姜霜就捂住了小湘的嘴。

    “小湘，平日里少看点话本吧。”

    小湘甩开姜霜的手，说道：“我这还不是想让你说说话。”

    “自打今天早上回来，你就跟个哑巴一样。”

    “怎么了嘛？你跟我说说。”

    小湘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姜霜却无从开口，“我可能是被镇远将军吓得吧。”

    小湘惊呼，“天呢，大将军这么吓人吗？”

    姜霜苦笑道：“是挺吓人的。”毕竟姜霜从前从未想过镇远将军会是陆殊。

    小湘似乎真的相信了姜霜如今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因为被镇远将军吓得，安慰道：“没事，平安出来就好。”

    “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宫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我家玩吧。我们一起逛街，你一个女孩子身上带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我哥，我爹都是武林高手，有他们在，其他小毛贼绝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刚好我一个人在家无聊，你就当陪陪我嘛。等你不想再京城玩了，我再和你一起回边关，带上十几个镖师。怎么样怎么样。”

    小湘越说越兴奋，恨不得马上带姜霜回家。

    小湘姓胡，老家是湘楚一带的，后来举家搬迁到了京城，胡家父子都是武术世家，唯有小湘不愿意习武，只愿意围着灶台，做些老家的菜，家里人也都随着她去了。

    这些都是小湘在认识姜霜第一天就告诉她的。

    经过小半个月和小湘的接触，姜霜能看出来小湘没有坏心思，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游玩的心思，她只想回边关，不想多在京城停留片刻。

    万寿宴结束后，他们这些从天涯海角找来的厨子，有的能得青眼，想要继续留在御膳房的也可以，剩下的也都遣散回家了，姜霜和小湘都无意留在皇宫，能出宫自然是要赶紧出宫的。

    尤其是姜霜，她恨不得马上回到边关。但路途遥远，她一个女子身负重金在古代，从京城赶回边关，危险系数太高了，姜霜叹了口气，想着能不能去找孙山。问他要不要一起回边关，路上也有个伴，或者白野也可以。

    只是想到白野，姜霜就想起来京城的路上，白野和自己谈及陆殊的事情，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姜霜只觉得自己可笑，她甚至想过，陆殊就算是逃犯，她也认了。

    姜霜计划着先在驿站歇一晚，然后第二天再去找孙山或者白野，问他们回不回去，如果都不，她就只好自己一人回边关了。

    回到驿站后，姜霜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房间内只留了一支蜡烛，闪着微弱的光。姜霜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将仓库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那15721的好评值已经烂熟于心了。

    姜霜甚至开始拉着系统闲聊，一人一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要不要给我打个折，让我现在就回现代？”姜霜百无聊赖地问道。

    系统：【宿主不要瞎想了，不可能的。】

    姜霜：“人总得有梦想，万一你就同意了呢？”

    系统：【……】

    寂静的夜晚，房间内只有姜霜的呼吸声，系统突然出声说道：【宿主真的想回去吗？】

    姜霜用手枕着头，沉默半刻说道：“或许吧。”

    系统没有再说话，姜霜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她总觉得自己在逃避着什么，是担心陆殊秋后算账？还是什么。

    姜霜回答不上来，她前所未有地想要逃避现在的一切。

    只要不在京城，只要不看见镇远将军，姜霜去哪都行。

    在姜霜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姜霜没有睡着，听到声音后，眼睛立马睁开，外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姜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她得到百两黄金赏赐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驿站，姜霜孤身一人，就是个免费的香饽饽。

    姜霜默默地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到那把匕首，身子缓缓地向床下移动，寻求最佳避身的位置。

    姜霜手上紧紧握着那把匕首，眼神死死的盯着门口，黑影一直停在门口，姜霜在思考现在大声呼救获救的可能性。

    经过飞快的思考，姜霜还是决定喊人，只是张开嘴还没说话，门口的黑影应声倒地，外面传来急促的声音。

    “姜霜，你在里面吗？”

    是陆殊。

    姜霜松了口气，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瘫在床边。握着匕首的手失去了力气，刀柄落地，传来清脆的声音。

    “姜霜？”

    陆殊的声音越来越着急，姜霜在房间内一直没有说话。

    “姜霜你在吗？你有没有事？”

    就在陆殊快要撞门进来的时候，姜霜缓缓说道：“我在。”

    姜霜抱膝坐在床边，陆殊听到姜霜的声音稍显安心，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陆殊又问了一遍，“姜霜，你有没有受伤，你说句话啊。”

    “没有受伤。”姜霜一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陆殊，是该把他当作茶楼欠债的伙计，还是权倾朝野的镇远将军。

    陆殊在门口轻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你早点休息，驿站有侍卫把守，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陆殊说完这句话后，又补充道，“我也在，不会有事的。”只是声音轻的快要让人听不见。

    姜霜觉得此刻和陆殊说的每一句话，都耗费了她巨大的力气，陆殊的语气就像是在边关一样，仿佛在告诉姜霜，晚上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姜霜没有答话，陆殊在门口等了片刻，又说道：“那我走了，你早点睡。”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姜霜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