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湖水 ·

    与此同时, 林蓉渐渐感觉自己真的快撑不住了。

    她身上穿得虽然暖和，双手却是暴露在空气中的。此时此刻，这双手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丫的, 那个顾泽盛绑架她的时候, 也不想想看：把她的双手往背后一捆，本来就血液流通不畅, 加上她没有戴手套（废话, 哪个被绑架的歹徒会给人质戴手套的？哪个秘书上班时间还戴手套的？）结果这么一来，她的双手赤.果.果没有遮拦，首先出现了严重的冻伤反应。

    冻伤以后, 先是皮肤发痒，再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深入骨髓, 如同火烧火燎一样, 这是身体在叫嚣着：手快不行了！

    而系统系统除了给她助威加油打气, 什么作用都没有真的是要你何用

    林蓉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吐槽什么，再这样下去别说两个小时了, 再冻上十几分钟，双手的血液全部冻上，血管全部暴涨开来，可以当场截肢坏死。那样的话，就算自己最终得救了，难道还要当个无臂女主角吗？往后的人生怎么办？

    不！

    身为野草，生命只有自己可以掌握。

    从小到大, 她林蓉的人生字典里, 从来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哪怕是必死无疑的一条咸鱼, 她下了油锅都要翻腾两下，这就是属于她的野蛮不讲理。

    所以, 她收起了所有的抱怨念头，只一心一意赶紧想办法：这双手，怎么才能挣脱出绳索？换句话说：怎么才能让双手“润滑”一下，挣脱开绳子？

    【宿主，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还往自己的手上涂抹口水和鼻涕？！】

    不一会儿，系统看到了非常惊悚的一幕：林蓉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再擤了一把鼻涕，然后背过身去，努力移动着身子转了个方向，趁着口水和鼻涕还没冻结成冰，她居然把双手放在那摊水渍里抹了抹，直到双手都沾满了口水和鼻涕

    但林蓉现在是人狠话不多，她骨子里是个倔强到死的姑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口水和鼻涕都可以当润滑剂你别直播我在干什么了，接下来的场面，少儿不宜。”

    说完，她就撑开双臂，拼命挣脱，当中没有任何的技巧，就是靠着这些“润滑剂”，凭借着一股蛮力，想把双手从绳索中抽出来。

    这种“抽”当然是很痛苦的，相当于把自己的一层皮给硬生生扒出来，尤其是现在双手冻伤严重，每一分动弹都痛苦的无以复加。

    加上口水的“滋润”，体感更是寒冷到了极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失温冻死。可抽不出来的下场，和死亡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蓉抽着抽着，就尝到了一股血液的味道，原来是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液顺着脖颈滴落到了毛衣领里。她没有任何的吭声，继续努力和绳索拔河，双臂几乎都脱了臼。

    系统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只发出了一声：【加油】

    林蓉是它选择的女主角，她光靠美貌和智慧，不足以胜任女主角一职。

    其实她身上最宝贵的优点，就是一股野草般的韧性。她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寒门贵子，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温室花朵，她从小知道靠天靠地靠父母，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无论何时何地，她绝不会让当一只待宰的小羔羊，我命由我不由天，无论什么危险的境况下，她永远不会等着别人来救，而是靠自己打通一条生路来。

    这就是她能少年成名的秘诀。怕什么命不由己，她只相信人定胜天的至理格言。

    “”

    可如此僵持了五分钟，林蓉还是没有把手给抽出来，反倒是手部的皮肤开始溃烂，系统在她耳边提醒道：【宿主，你的手流血了，皮都蹭了下来血液是紫色的，没有温度。】

    没办法，这绳索实在捆的太紧了。

    看样子，那顾泽盛的绑架团队是专业的，知道怎么打一个让人挣脱不开的死结。

    不过她不会放弃的，流血了正好，血液也可以是润滑剂，只要能挣脱第一个结，那就万事大吉。

    什么叫：割肉拆骨，她今儿算是体会到了。关大爷果然是豪杰，还能刮骨疗伤不用麻醉药啊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最终挣扎到了第八分钟，冻得硬邦邦的绳索终于掉了下来，她的眼泪却是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痛，实在是太痛了，双手连知觉都没有了，皮肤可能都烂掉了，地上都是紫红的血，没有冒出的热气这一幕如果落在陆先生的眼里，他该有多么的心疼她？

    林蓉只有一瞬间想到了陆澄砚的反应，毕竟，他是她心里最牵挂的人，如果她不小心去世的话，陆先生会不会痛苦和内疚呢

    不她着实想再见他一面，说一句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

    接下来，这股强烈的冻伤反应已经蔓延上了手臂和双脚，像是有无数的蚊蝇在叮咬她的皮肤，身体发出了更强烈的预警信号，她正面临着被活生生冻死的极大危险，不能再耽误一分一秒。

    林蓉立即用毫无知觉的双手脱下了围巾，整个动作都忘了是怎么完成的，反正痛苦已经渐渐麻木，她机械地解开脚上的绳索，再脱下了毫无保暖作用的高跟鞋，用围巾把双脚裹了起来，好歹能取一点温暖，最后把双手插进了怀里，努力用心脏的温暖保护着四肢。

    为了最大限度地留住体温，她蜷缩起整个身体，像是婴儿一样呵护着自己，顺便问系统：“这冷链车厢，有办法从里面打开吗？或者是从内部破坏零件，让冷冻装置失去作用？”

    【宿主，这冷链车厢是驾驶室遥控开关的，从里面无法打开和破坏。】

    系统很遗憾地告诉她这条消息，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警察赶紧逼停这辆冷藏车。否则的话，林蓉还要活生生挨冻一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那好，我先睡一会儿，待会儿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你再叫醒我。”

    林蓉想了想，自己的手机都被顾泽盛给拿走了，好在系统已经报了警，获救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她也没办法逃出去，那么睡觉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消耗，这样可以保持身体不失去最基本的温度。

    【宿主，你还睡得着吗？】

    系统：我选的这是什么神仙女主角！死神面前临危不乱，甚至还想睡一觉再说？！

    这已经不是心大的问题了，她可能已经看淡了生死。换句话说：这压根是个不怕死的女主角啊！

    “睡得着。”

    林蓉闭上了眼睛，她自言自语道：“其实人这一生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儿。”

    她希望自己可以睁开眼睛，迎接一片光明，但也不害怕一口气咽下去，再也等不到明天。

    这不是心大的问题，是她早就做好了殒身不恤的准备。

    就像唐僧取经一样，你既然一心向佛，走上了这条取经之路，难道没准备好面对三千妖魔吗？

    只是唐僧可以渡过那场情劫，她却渡化不了自己。

    所以害怕

    害怕担心自己的人，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场噩耗。

    ***

    梦中，她忽然回到了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那一天艳阳高照，班级里搞歌唱比赛，她也参加了比赛，演唱的曲目是《我是一只小小鸟》。

    其实她小时候唱歌非常难听，因为她是个天生的破锣嗓子，不少人都笑话她是“五音不全”错了，她从来没有唱对过调子，一个音也不全，只是会干嚎着那几句歌词：

    我是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

    从此无依无靠

    梦中的那个孩子，唱着唱着就泪流满面，她就是无依无靠的自己，一个被父母出卖的幺女。

    接着，那只小鸟飞过了万水千山，她终于发现外面还有广阔的世界，不再抱怨自己的出身卑微如野草，不再抱怨自己从来没有得到家人的关怀。

    因为啊纠结那些过去的故事做什么呢？

    小鸟不可能回到温暖的巢穴，反正她的巢穴从来没有温暖过，对童年的感知只剩下了买卖二字。

    最后

    小鸟建立了一个新的巢穴，它落在了谁的掌心中，迎着初升的太阳，笑容灿烂呢？

    ***

    还有另一边。

    林蓉已经失踪了四个小时，当下最焦急最自责的人，肯定是陆澄砚无疑。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回到半天前，摁住那个没有接电话的自己打一顿，打的半死不活最好，打得血流满地也不为过，这样才能让自己深深铭记一个教训：林蓉的电话必须得接。

    否则的话，他可能再也没机会接到她的电话。

    当然，如果林蓉真的没机会再打电话给他，他真的不介意自己揍死自己，立即马上执行。

    因为林蓉最后联系的人是他，时间是早上的八点半，是他错过了唯一拯救她的机会。

    警方定位她的手机信号最新下落，说是在泽盛家具城后方的某个人工湖里。

    所以，关于林蓉的营救行动，其实是分两步同时开展的——

    第一步是寻找顾泽盛和顾墨林，人是在泽盛公司里失踪的，他们父子两肯定是绑架林蓉的第一嫌疑人。

    陆澄砚跟着这路警方一道行动，期间，他收到的都是一些不好的消息。比方说，顾泽盛前几天就安排好了一架去往冰岛的包机，再比方说，顾墨林一大早就被父亲叫去了机场。要不是天空不作美，忽然下了一场大雾，顾家的包机很有可能飞到了国外。

    唯一的好消息是：无锡警方的行动非常迅速，他们已经包围了机场，清空了周围一切航班，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第二步的行动就比较简单，既然林蓉的手机定位是在一个人工湖里，武警官兵就下湖寻人。

    那片人工湖真的不大，只有两个楼盘的平方大小，只是深度比较深，很适合抛弃尸体。

    据说，那条人工湖还是顾泽盛本人在90年代修建而成的，时间是他儿子顾墨林出生的那年。但陆澄砚不敢去想那样的可能性，这就像剥皮切肉的过程，任何关于林蓉不幸的消息，都会一点一滴把他的五脏六腑给研磨碎裂，直到露出森森的血管。

    其实在他的心里，林蓉不光是才华横溢的女神，还是个神出鬼没的小精灵，她非常神秘莫测，总是有数不清的想法，并且拥有把想法变成现实的奇迹能力。

    现在，陆澄砚也只能盼望奇迹的出现。

    她一定要完好无损，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掉，否则的话，他真的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打破理智的消息还是传了来。

    就在刚才，机场营救人质小分队的队长，接到了武警队长电话：“我们抽干了泽盛家具城人工湖里的水，发现了林小姐的手机，同时还发现了一具尸骸，已经呈现白骨化。但从骨盆痕迹可以判断出是女性的遗骸，年龄约莫在二十岁上下。”

    “”

    他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没想过：早上刚去世的人，怎么可能下午就呈现白骨化？

    他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是人体发出的自保信号，屏蔽一切过度刺激的外界消息，以免精神受到不可逆转的永久损害。

    他从前当律师的时候，见识过许多生离死别的场面，还见识过许许多多神经崩溃的男男女女，想不到，这种事轮到自己身上，他也是一样的难堪不可收拾。

    那个笑容灿烂，眼神明净，善良可爱的好姑娘可能永远接不到他的电话了。

    陆澄砚茫然盯着警察们的配枪，别谈什么公正法律正义，他只想着怎么才能抢一把手.枪过来，用来杀死顾泽盛和顾墨林两个凶手。

    就在他差一点要付诸实施的时候，那个武警队长又满是疑惑道：“根据现场的法医鉴定，那一具女性白骨应该是古人类的遗骸，死亡时间超过了三百年我们还发现了一些碎瓷片和瓦当残片。这人工湖的下面，好像是个明朝墓穴？”

    没错，抽干了人工湖以后，武警官兵们看见的是一条墓道。整座人工湖其实就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盗洞。这即是当年顾泽盛发家的秘密宝库——

    一座明朝大官的家族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