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覆巢（下）

    ……

    ……

    ——不可能。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相信我，这是太宰临时发过来的通讯，让我到这条街来……”

    我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只有一面之缘的底层人员，从第一次任务开始就辅助我维护我至今的部下，应该相信哪个人简直一目了然。

    “敢污蔑我的部下，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他往后退了两步。

    “京君，你不信任我是正常的。”织田作之助说，“‘我的位置目前只有蛞蝓知道在哪里，无论你听到了来自谁的命令都是假消息’，这是太宰让我交待给你的原话。”

    “我亲耳听到首领的声音，你让我怀疑来自首领的命令？”我冷冰冰地回答。

    织田作之助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按住耳朵，看样子应该是在和什么人沟通。

    “太宰说’让那个笨蛋自己想清楚，想不清楚就死在那里也无所谓‘。咳，太宰，我觉得这样说别人不太礼貌……”

    我心里惦记着石尾的安危，没空和他在这里扯淡，“看在你认识太宰的份上，现在离开的话我可以留你一命。”

    被我再次拒绝，织田作之助一脸无奈地继续对着耳机呼叫太宰，他喂喂了两声，可看起来耳机那边已经没动静了，于是他再次看着我，“太宰交给我的任务就是先拦截到你们的车……现在也要去下一个任务地点，请你多保重。”

    直到那个身影彻底离开我的视线，我才转身朝翻倒的房车跑去。

    “石尾！你没事吧？”

    我跑到驾驶室。挡风玻璃已经在刚才的翻滚中撞破了，石尾正被安全气囊卡着，人看起来倒是没有大碍的样子。

    我抓起旁边的玻璃碎片使劲地向气囊割下去——

    然而在划破气囊的下一秒，石尾就被我连人带车一起甩了出去，他直接从驾驶室的窗户里飞出来撞到同样翻倒在路边的公交车上，生生撞出一口血来，手里还牢牢攥着一把匕首。

    一把本来应该割断我脖子的匕首。

    我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然而失败。

    “听到织田作先生的话了是吗？”

    “……先下手为强。”石尾抬手擦掉了脸上的血。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会告诉你。”

    也对。我感觉自己脑子不够清醒，这一句一句的质问活像一个被渣男欺骗了感情的纯洁少女……把性别一换，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你不是首领的人。”

    “森鸥外算什么东西。”他轻蔑道，“一个玩药瓶儿的医生，谋杀了上代首领才登上现在的位置，多得是人想让他死。”

    “控制好水层高度的话，只把你的腿废掉也不成问题。侮辱那位大人的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我努力用指甲掐自己，却感觉眼前渐渐漫起一片血红。

    “投降。”

    “深海京，”他挣扎着爬起来，连名带姓毫不客气，说出的话也若有所指，“蛋糕好吃吗？”

    ——他对我下药了。

    我脑海中一瞬间闪过那些蛋糕、三餐、以及被特殊申请来的所谓“营养针”，以及这段时间连续不退的低烧，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的发冷，本来还有些不忍心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了连我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的笑声。

    “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石尾呸出一口血沫，忽然冲到一辆布满弹坑的私家车前，从里面拽出一个人来。

    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在这里？

    那是个还抱着襁褓的外国少年，眼神里面都是强作镇定的惶恐。

    石尾手上匕首迅速地转了个花，然后抵在少年的脖子上。

    “我只是个游客。”

    “我妹妹还小，请不要伤害我们。”

    少年完全被这飞来横祸吓坏了，他嘴里只会翻来覆去地念着这几句不标准的日语，在无用功地挣扎几下后脖子上被利刃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他疼得一个哆嗦，双手颤抖着停止了。

    他怀里传出婴儿刺耳尖锐的哭声。

    我稍微冷静了一点。

    “滚远点！”

    石尾冲我大吼。

    “——”

    怎么说呢，最初的怨恨和震惊过去之后，被吼的心情真是复杂啊，尤其是今天……不久之前…刚冲他这个样子吼过，现在被吼回来也算报应了吧…

    ……哭、哭是不会哭的。不过是信赖的部下原来真的是叛徒这种小事而已，再怎么说我也、也是个男人，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

    至于人质……

    我甚至不需要动一下手指，提高至深海压力的【V】已经开始在在我的小腿处慢慢铺开，附近几辆车的轮胎瞬间被压至爆炸。

    “你以为我会在乎他们的性命吗？”

    “当然了。”

    他粗暴地扯着人质后退几步，混杂着恐惧和得意的笑容在那张显得有些狼狈的脸上格外刺眼，“怎么说也当了你两个多星期的副官，对你那副伪善的嘴脸多少也有些认知。你是个心慈手软，不轻易对平民出手的家伙吧。”

    似乎是意识到激怒我没什么好处，石尾放软了声音。

    “放我逃跑也没什么关系吧，没人会对此说什么的，毕竟你是他们港口黑手党重要的人才啊。”

    “这小子抱着的还是个婴儿吧？”

    “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得了手吗？或者说有这个必要吗？”

    婴儿的哭声越发凄厉了，甚至因为哭久了又没人哄的关系，声音都隐约有些沙哑。

    “……”

    ……我妥协了。

    石尾盯着我慢慢地后退着，直到找到一辆还算完好的车。

    他短促地哼笑一声，将扣押的人质向外猛地一推——

    同一时刻，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腿。

    石尾保持着惊愕的神态跌倒在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滚动的空包弹，随即反应过来，试图再次抓住离他不远的少年。

    此时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撑着汽车灵巧地翻过来，手上的枪还在冒烟。只见他动作迅速地先把人质少年拉开，紧接着咔咔两声，手法极其熟练地直接卸掉了石尾的双手。

    “目前为止，几乎和太宰预料的一样。”他感叹道，“除了忽然出现的人质。”

    【“太宰交给我的任务就是‘先’拦截到你们的车……”】

    那个家伙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有空来管我这边的闲事。

    “……我倒是希望他预料得不准。”

    我不想看到石尾的下场，但是我应该看下去。

    毕竟这是叛徒的下场。

    织田作之助完全无视石尾痛苦的面孔，顺手还卸掉了他的下巴，现在正在一件件地搜出他身上还藏着的武器，“将他带回去交给尾崎干部就可以了。京君呢，和我一起走吗？”

    “白麒麟那边有中也先生过去了对吧，那我就先回去检查身体。”不知道那些药物究竟在我体内发挥了什么效用，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药物，毕竟一个叛徒的单面之词不可全信。

    “……”

    “……不好意思。”

    我回头，是那个身体单薄的人质少年。

    他小声地又重复一遍，看过来的眼神既不安又无助，明明比我还高，却能硬生生地表现出半支娇花临照水的病弱气质。

    “咳咳咳…不好意思，我的哮喘喷雾还在车里咳咳……能请您帮我抱一下这孩子吗？”

    少年已经咳嗽咳得都快喘不上气，手抖个不停，却还是像怀抱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怀里的襁褓。

    “小心！”

    我怕他不小心把小婴儿摔到地上，连忙伸手接过来，没想到入手却猛地一坠，吓得我赶快抱好，心下不免有些奇怪。

    婴儿原来都是这么沉的吗？

    “谢谢您的帮助。”

    少年充满感激地看着我，走近才借着月光发现，他被绒毛帽子遮挡住的五官竟然出人意料的精致。

    我目视他慢慢地走到一辆车前，甚至有心情回过头对我灿如春花地笑了笑，拉开车门弯腰进去。

    我瞬间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刚刚被挟持过的人，不说害怕就算了，怎么会有心情对着罪魁祸首之一笑出来？

    ——那辆汽车发动了。

    下意识的，我飞快地扯开包裹着哇哇大哭的小婴儿的襁褓，里面赫然是一个镶嵌在仿真洋娃娃里的定时炸/弹。

    00:06

    那鲜红的数字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

    00:05

    “京！”

    有谁在背后叫我，紧接着手被一把抓住，那颗洋娃娃炸弹也随即落在地上。

    00:04

    我被抓着飞奔起来，回过头的最后一眼我看到石尾惊愕的表情。

    00:03

    我转过头，奔跑中只能看到织田作的后脑勺。

    00:02

    我反手抓住织田作的手，他的手心因为剧烈运动而隐隐发烫，却很干燥。

    00:01

    我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生濑梅香笑着给我巧克力的样子。

    【V】

    00:00

    巨响中，剧烈的超压波从身后袭来，带着令人感到粉身碎骨般错觉的冲击力，疼痛反而是其次的。

    此时我异常冷静，甚至还有余裕去思考。

    哪怕加强了密度和压力也没有用吗？

    应该是有用的。

    算了。

    活下来……再思考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为什么是扔炸弹而不是直接上罪与罚，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他自己的想法，等轮到他第三视角幕间的时候再让好心的俄罗斯人讲给你们听。

    本章BGM：陀总和哒宰的千层套路——

    陀总：我套路。

    哒宰：我预料到了你的套路。

    陀总：我也预料到了您预料到了我的套路，所以我自己上。

    哒宰：……

    哒宰：换BGM，就放那首狐狸精。

    BGM：狐狸精她太不要脸阴魂不散真的讨厌～

    陀总：……

    ——楼下评论里有小可爱提出了京明明待过复仇者监狱也干过黑手党工作，为什么看起来呆呆傻傻、软弱无脑的呢？

    京酱的妈妈粉们先冷静，这都是前任的错【甩锅】

    好吧，可能是我没讲清楚，但是真的会有人觉得待过复仇者监狱可以算是增长人生阅历的一部分吗？就算普通间可以，水牢那种情况也不算的吧？【怀疑人生】

    京又不是六道骸，还能用精神体出去浪一圈再回来？

    前任物质上不可能亏待京，但他对待京唯一一点“温柔”的地方，就是会夸他【工作】做得好并且送棉花糖，没错，就是提灯番外里的那个棉花糖。

    京的工作，就是像兵器一样被助手监督着投放到敌人的地盘，然后开启液压榨汁机模式。

    别的没有。一点也没有。

    不会社交不会报告不会批公文不会拷问，因为兵器没必要学这个。

    ——楼下还有一位小可爱提出了京酱为什么会杀人不眨眼地干掉一整栋楼的高濑会包括里面可能出现的无辜平民，却对伪装成人质的陀手下留情，人设崩塌得厉害。

    其实自己搜一下阵营【守序邪恶】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但这里还是话唠一下。

    高濑会是来自首领的命令，就算里面全是好人也没办法【不过京由于恢复记忆的关系，异能力暴走所以也没差别？

    京的目标是【牵制高濑会的武装力量，让他们无力追杀铃木小姐】，等于围魏救赵，不过武力值满级的大佬京选择了直接挑人总部。

    也就是说在高濑会首领死去的同时，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家属，本来自己不作死的话，甚至中也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夸

    陀总那里，京接到的假任务是去【救太宰】（横滨锁王表示呵呵）

    除非是直接阻挠他的人，不然我觉得他没有必要杀一个带着婴儿的未成年【陀年龄成谜，但是漫画陀那么幼我可……！】

    而且在副官背叛的情况下，任务（虽然是假的）本身就已经失败了，影帝陀一开始也没有任何攻击性，还带着个“婴儿”，要是这也能下手的话，京就不是【守序邪恶】，而是归到中立邪恶的森先生，或者混乱邪恶的那谁谁谁了。

    仔细看文后提出的细节疑问，我愿意给小可爱们解释清楚【毕竟第一人称笔力不足写不明白怪谁呢_(:з」∠)_甜甜星没有用，用力骂我吧QAQ】

    不仔细看的话，也没、没关系QAQ你看我这不是也回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