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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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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一个稚嫩的生命在襁褓里啼哭,那是他们的儿子,哭得断断续续,奄奄一息。

    御医在屏风外唏嘘叹气,连道“只怕养不活,养不活……”

    她心想,怎么能养不活呢?

    又自暴自弃地想,养不活,就养不活。谁还想活着?

    那些日子,王府整日肃静,春暖花开了,也还是静得像停在了那一个隆冬。无人敢提起昔日的场面,更无人敢提起战长林。

    可是没人提,那个人也依然扎根在她心里。

    她恨,她怨,她也想念,她还不甘心……可是她无能为力。璨月、琦夜轮番来劝她,劝她要挺住,要振作;姆妈抱着恪儿来给她看,劝她讲讲话,笑一笑;御医也从皇宫里匆匆赶来,劝她少酗酒,少酗酒……

    可是如果没有酒,她还能靠什么熬过那些冰冷的、无眠的长夜?

    她能靠什么走出那条暗无天日的胡同?

    肃王府缘何一夜间遭此灭顶之灾。她想不通。

    战长林缘何那般决绝地一走了之,弃她不顾。

    那时候,她想不通。

    宵风吹在身上,两人鬓发都有些乱了,乔簌簌望着居云岫落寞的脸,心头蓦然也涌起一股苦涩的情绪,她低头看向手里的大半杯酒,举起来,学着居云岫的样子,仰头把酒吞咽下去。

    涌动的苦被钻心的辣压着,硬生生压回心底。

    “你大哥是个怎样的人?”居云岫提起酒壶,再次斟酒。

    乔簌簌放下喝空的酒杯,夜风吹过脸颊,她却感觉脑袋一热,很快,双腮也开始变烫了。

    “我大哥个儿很高,力气大,特别……喜欢种花。”

    “种花?”居云岫意外。

    “嗯!”乔簌簌眼睛亮起来,骄傲地道,“我家有一个大院子,贴着院墙的花架上,全是我大哥种的花,有海棠花,栀子花,龙船花,还有红纸扇,仙客来,蜀葵,楠藤……”

    乔簌簌板着手指,如数家珍,居云岫侧耳听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分外有趣的形象来。

    喜欢种花的糙汉啊……

    居云岫忍俊不禁,乔簌簌笑意盈眉,道:“我娘总说,我大哥是花仙子投胎来的,可是我们家的花仙子不是美娇娘,是个动不动就黑脸的包公,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一天到晚只知道莳花弄草,连媳妇都没心思娶的傻木头……”

    乔簌簌不知醉意来袭,喋喋不休,一股脑说完后,道:“郡主,你的兄长又是个怎样的人啊?他们说苍龙军少帅杀伐果决,令人闻风丧胆,在战场上,敌人都叫他‘玉罗刹’……世子爷真有那么吓人吗?”

    居云岫以手支颐,闻言道:“没有,他不吓人,他很温柔的。京城里的淑女们都叫他‘春闺梦郎’。”

    乔簌簌睁大眼,重复道:“梦郎……”

    是啊,梦郎。

    芝兰玉树、文韬武略的居松关,是多少人辗转反侧的梦中情郎。

    乔簌簌道:“那京城里一定有很多闺秀喜欢他吧?”

    居云岫点头。

    乔簌簌道:“那他喜欢哪一个呀?”

    居云岫给她的空杯倒酒,这一次,只倒半杯,边倒边答:“他哪一个都不喜欢,他只喜欢我们的义姐,广威将军,战石溪。”

    “广威将军,战石溪……”乔簌簌喃喃,突然唤醒一份精彩的回忆,“是那个单枪匹马杀退胡人三百精骑,十招以内便能砍下敌将首级的女将军吗?”

    居云岫微笑:“是。”

    乔簌簌振奋不已:“他们真般配!”

    月色动人,回忆里的故事也令人动容,乔簌簌想象着那一对并肩策马的身影,心潮澎湃,抿下一口酒后,又有淡淡阴霾笼至心头。

    “那后来,他们有成婚吗?”乔簌簌恍惚记得,肃王府里的世子爷像是没有成家的。

    “来不及。”

    果然……

    乔簌簌心绪一黯,仰头饮尽杯中酒。

    “喝慢些。”居云岫不放心她。

    乔簌簌皱紧眉头,揩掉嘴角的酒渍后,嚷嚷着再来一杯。

    月亮在不知不觉中升上中天,繁星似水,漾开粼粼波光,院中的两人仿佛飘荡于流水里。乔簌簌彻底醉了,举着空杯,道:“郡主,也许世子爷和广威将军都没有死呢?也许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呢?都说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是那样好的,怎么可能就都不在了呢?”

    居云岫举杯跟她手里的空杯一碰,低声道:“吉人自有天相,来生,他们会再相遇的。”

    ※

    因为宿醉,乔簌簌次日醒来时,时辰已过正午。

    窗外春雨绵绵,屋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甜香,是王府侍女送来的解酒汤。

    乔簌簌揉着胀痛的额头,记起要前往太岁阁找人一事后,忙跳下床来更衣洗漱,早膳也赶不及吃,匆匆饮下那碗解酒汤,便一溜烟跑出了驿馆。

    巳时二刻,乔簌簌抵达德恒当铺,朦胧烟雨里,三开大门开着最左边的一扇,从外看进去,有点昏暗、冷清。

    趁着人不多,乔簌簌撑着雨伞走进店铺里,收伞后展眼一看,只见铺面开阔,壁柜林立,靠北的柜台前正有一个头戴方巾的男人在拨算盘,听闻这边动静,眼皮也不抬,只道:“要歇店了,劳驾改日再来。”

    乔簌簌心里咯噔一下,又是庆幸,又是慌乱,跑过去道:“我不是来当东西,我是买消息的!”

    那人拨算盘的动作一顿,撩眼皮瞄向她。

    乔簌簌甫一对上他目光,只感觉冷森森的,分外不适,然而想到行走江湖最不能露怯,便又板起脸来,压低声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只要给够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是也不是?”

    那人目光愈带审度之意。

    乔簌簌一脸老成,把事先备妥的钱袋“啪”一声放在柜台上,手压着,等对方跟自己交易。

    那人却看都不看,道:“惭愧,敝店做生意,不收铜板,只收黄金。”

    乔簌簌涨红了脸,不及争取,那人冷漠地道:“走吧。”

    “不是,你……”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道颀长人影,乔簌簌转头看去,神情一怔。

    扶风走到柜台前,大手一抬,在柜面上放下了一锭黄金。

    ※

    檐外雨声喧嚣,虽然是午后,但大街上已鲜少行人,乔簌簌拿着雨伞站在铺门前,向身边的青年感激道:“扶风侍卫,多谢你啊。”

    扶风手里也拿着一把伞,敛着眼,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乔姑娘要谢,谢郡主就好。”

    乔簌簌想到居云岫,心里更暖。

    扶风道:“太岁阁虽然神通,但现在兵荒马乱,查一个人的下落难有定期,为免错失佳音,乔姑娘还是早日回家等候吧。”

    刚刚在店铺里,太岁阁的人已收下黄金,承诺最多三个月内,一定给乔簌簌确切的答复,但前提是,乔簌簌必须在一个固定的、安全的地方等候消息。

    乔簌簌便报了衡州老家的地址,那里还没有叛乱,是她如今能待的最安全的地方。

    “放心,我明日就收拾行李回去。”人逢喜事精神爽,乔簌簌粲然一笑,笑靥如花。

    扶风移开眼,道:“走吧。”

    乔簌簌朗声:“好!”

    二人撑伞,伞面“唰”一声撞在一起,溅开涟涟水花。

    乔簌簌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往边上迈开一步。

    扶风望着一地涟漪,撑起伞,率先走入了雨里。

    ※

    这场雨旷日不歇,天黑下来后,窗外依然淅淅沥沥。

    璨月给居云岫换过花茶,颔首退出屋舍,扶风留在屋里,向坐榻上的居云岫汇报今日的事务。

    结束后,居云岫道:“衡州离这里大概有多远?”

    扶风想了想,道:“骑马的话,十五日内应该能到。”

    居云岫点头,道:“明日给她备马,再派一人暗中随行,确定人到家后再回来复命。”

    扶风领命。

    居云岫问起另一事:“受伤的护卫情形如何了?”

    扶风道:“这两日一直卧床养伤,程大夫也在精心照看着,都已无大碍。”

    居云岫静默少顷,道:“那就传令下去,明日启程吧。”

    这一句,语气倏而有些飘渺,不太像平日里的那份斩截,扶风思绪微动,想到从昨日开始失踪的战长林,神色一时复杂。

    山南水北,天高地远。

    这一走,应该就是真的“缘尽”了。

    扶风颔首,离开屋舍后,烛火通明的室内阒若无人,门扉上只投映着一人萧索的身影,是居云岫举茶独饮。

    茶到底寡淡,再香也还是淡,居云岫喝了两口,开始后悔没坚持叫璨月换成酒。

    雨声聒耳,被堵在窗纸外,听久后就更闷了,居云岫打开窗栓,推开窗户,酣畅的雨声混着夜风扑来,郁积在胸口的烦闷终于消散了些。

    居云岫长舒一气,喝回面前的茶,窗户突然被人从外大大打开。

    雨丝飞上脸颊,居云岫愕然转头,一道黑影翻窗而入。

    盈盈雨水溅在室内,居云岫抬袖掩住面庞,放手看时,来人一身水渍,湿漉漉地站在榻前,抹了把光头上的雨水后,哑着喉咙道:“到点了,我来换药。”

    19. 送行 “旧情难忘……”

    烛灯在风雨里哆嗦,极快就熄灭了一半,居云岫的脸庞也跟着遁入暗影。

    光一黯,战长林携来的气息就更强烈了,是阴冷的雨水气、泥土气,长途跋涉后的戾气、寒气。

    居云岫的脸色更沉了。

    雨声滂沱,灯火昏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战长林只听见居云岫近乎恼怒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窗户大开,银亮雨丝还迸溅在屋里,战长林看居云岫不动,只能走过去关窗,声音透着疲惫:“不是说了,换药。”

    居云岫一言不发,周身寒气凛然,战长林关完窗,对上她冷厉的眼神,笑了一笑:“干什么这样看我?”

    居云岫闪开目光。

    战长林道:“这两日去化缘,迷了路,又碰上大雨,淋了大半天,伤口只怕是烂了……”

    一边说,一边就要脱衣服,居云岫厉声道:“滚出去。”

    战长林奔波了两日两夜,心里也恼,闻言冷哂:“斗胆一问,我哪里招惹郡主了?”

    居云岫不应,灯影里,脸色发青,战长林眼睛一眯,突然道:“你在气什么?”

    居云岫避开他靠近的注视,战长林道:“难不成是看我这可怜样,气我糟蹋自己,不爱惜自己?”

    暗影里,他目光锐直地逼视过来,大手撑在案几上:“长乐郡主,你在心疼我啊。”

    居云岫闭上了眼睛。

    战长林笑,直起身道:“那我去沐浴,等我拾掇妥当了,看起来不那么可怜了,再来找郡主换药。”

    “咯吱”一声,战长林阖门离去,居云岫睁开双眼,松开手,掌上已嵌着深深的指甲印。

    ※

    战长林冒着雨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厢房,进门后,也不点灯,借着淡淡夜光走到桌前喝水,一提水壶,发现是空的。

    心底的无名火突然就有点压不住了,两日两夜未合眼的极度疲倦也迅速席卷全身,战长林强忍着,揉了揉眉心后,走到里屋提了木桶,出门时,捎上空水壶。

    忙活完,已是半个时辰后。

    肩后的伤的确有点恶化了,雨是从他返回蒲州地界时开始下的,蒲州这地方一下雨就跟着刮风,风又尖又冷,连着雨打在身上,杀伤力简直能跟北边的枪林弹雨一较高下。

    想到北边,战长林的脸庞又阴下来,眼底涌起一抹戾气。

    两日前,他收到那人写来的密信,信中并未言及具体情况,只是勒令他立刻返回。对于那人下达的命令,他向来言听计从,这次也没例外,尽管心里窝着火。

    那边的情形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好,诸多情况不容乐观,他能逗留在这里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拾掇完,战长林收敛神思,穿上衣服去找居云岫,一开门,夜雨斜飞,一人站在门外,身形颀长,气质冷肃。

    是扶风。

    战长林扒在门上的手放下,眸底深黑。

    扶风道:“郡主命我来给阁下换药。”

    战长林冷冷地看着他,道:“她原本也能不管我,看来‘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没有错。”

    扶风皱眉。

    战长林戏谑一笑,转身走回屋中,烛灯在窗前的案几上,他重新点亮,拉了根靠椅过来,面对着窗外夜雨坐下,眼眸里倒映着晦暗雨影。

    “婚期是哪一日?”他突然问。

    扶风关了门,提着药箱来到他身后,闻言神色微变。

    战长林背对着他,衣服已脱,宽肩窄腰袒露在烛光里,背肌紧实,肌理分明,伤口上的布条已拆,痂结着,垢着些脓血。

    他问得自如,像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半点忌讳的意思也没有,扶风眼神复杂,回道:“四月初七。”

    战长林看着窗纸上飞溅的雨。

    今日是三月十六,还有二十日。

    “婚事是何时定下的?”他又问。

    扶风从药箱里拿出伤药,道:“今年年初。”

    年初谈定婚事,那想来去年年底就开始联络了,然而他居然到了今年三月才知道消息。

    战长林目光冰冷地定在窗柩上,扶风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开来的戾气,静了会儿后,他主动道:“阁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战长林道:“晋王当年布下陷阱,弑兄登基,背后走狗之首便是赵霁,这样一个狡诈奸猾、心肠恶黑的人,你家郡主究竟是怎么看上的?”

    扶风道:“阁下慎言。”

    战长林冷道:“慎言哪一个?狗皇帝,还是赵霁?”

    他突然嚣张至此,言辞间不但没有一点敬畏,反倒透着一股冷森森的杀意,扶风换药的动作微滞,抿紧唇,无以对答。

    战长林道:“晋王登基三年,赵霁自诩从龙有功,在朝堂上平步青云,建新党,杀旧臣,极尽所能党同伐异,如今位极人臣,的确风光无限,但他干过的那些腌臜事,你家郡主就真的一无所闻?又或者,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扶风沉默。

    赵霁世家出身,惊才绝艳,在步入朝堂前,的确是人如其名,光风霁月。然而朝堂终究不会是翩翩才子吟风弄月的净土,入仕后的赵霁充分展现着一个权臣的天赋,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每动杀念,必把政敌连根拔起,人前却又光明磊落,无论手上沾着多少鲜血,官服都永远鲜亮整洁。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残害过多少人命,碾碎过多少家庭,居云岫知不知道?

    答案当然是知道,但这个答案,并不足以撼动居云岫要嫁入赵家的决心。

    遑论如今箭已离弦,覆水难收,这一条路,居云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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