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谁是玛丽苏.6

    今年, 圣玛丽贵族学院将迎来有史以来第一次运动会。

    在这万众一心的时刻，在这让人激情澎湃的时刻，无数学生为之沸腾。

    想一想, 有史以来第一次的运动会,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开创了历史！

    从今以后, 每年的10月1日，都将举办一次由他们这群人奋力争取而来的——运！动！会！

    运动会下周将要举办的消息，风一样吹遍整个校园，迅速在这群‘受尽会长大人压迫’的可怜学生中流传。

    “听说了吗？下周要举办运动会了！”

    “什么运动会？往常这时候不是该办校花大赛吗？我都跟我们班同学说好投我一票了！”

    “落伍了吧！会长大人说了, 校花大赛太土, 我们得玩点新花样！”

    “啥新花样？这运动会要比啥项目？”

    “我觉得吧，应该是高尔夫、赛马、摔跤、击剑、赛车这一类的。”

    “哇, 听起来不错！高尔夫我打的还可以，那我这周末抓紧时间再去去球场练练。”

    “别的不行, 赛马我可以！”

    “……”PanPan

    一众学生讨论的热火朝天之际, 也有很大一部人，羡慕地龟缩在座位上, 不敢参与他们的交谈。

    不是每一个家庭都有这样的条件，能让每一个孩子都花费几十上百万去参加这种高端娱乐项目。

    之前说过, 圣玛丽虽然是贵族学院, 但有很大一部分学生的家庭只是中产阶级，还有一小部分是只为进来拿奖学金的贫困生。

    家境‘普通’的, 家里人多多少少让孩子接触过这些, 虽然不至于精通, 但跟人说起来至少也不会没有话题。

    可是，像连这种运动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的特招生们，真的只能坐在位置上干瞪眼。

    期待一整天, 第二天校通知终于发了下来，一众学生们伸着头围在公告栏前，一行行看下来。

    “三千米、八百米、两百米、一百米……怎么都是跑步项目啊？”

    “等等，好像还是有其他项目的，跳高、跳远、铅球……？？？这是什么鬼！”

    “这也太无聊了吧！”

    “附议！”

    “附议+1”

    “……”

    学生们的不满再一次直达天听，啊不，会长大人听。

    秦歌将电话声音外放，一边淡定地看着文件，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苦逼副会长道：“项目可以加，让他们自己掏钱。”

    副会长：？？

    不管怎么样，既然会长大人说了，他负责转达上头的指示就行。

    一群学生们懵了。

    确实不乏有家中有矿的学生，脑筋一动，真准备自己承包这场赛事。

    先是赛马，空个一天，让家里暂时不营业了。

    然后是高尔夫球场，学校这么多人呢，也别营业了。

    再来是击剑馆，空出来空出来。

    最后，家里对其一顿暴打，这事儿就结束了。

    圣玛丽上万学生，想要办一场普通活动花销尚且不小，更别说大家一起玩这种高端娱乐项目。

    除去场地费、路费、设备损耗费等这些身外之物，进行特殊项目，学生的人身安全也是个大问题。

    那名学生家长考虑到成本风险与收益不对等时已经开始犹豫，加上某会长大人背后暗暗施压，顺水推舟不办了才是正确选择。

    就这样，校运会项目就此定下。

    或者，此时校运会也可以改个名字——快乐田径运动会。

    众学生：……

    学校骚操作不穷，他们累了，习惯了，就这样吧。

    平淡地接受平平无奇的运动项目，但学生们那颗喷薄着热情且渴望改变的青春之心，依旧未曾被完全被打碎。

    校运会的项目就这样了，那他们从别的地方入手总行吧？

    首先是开幕式，安排一群妹子上去跳舞暖场，火辣街舞carry全场！

    然后是运动员服装，自己回家定制，务必务必保证每件衣服在不影响运动发挥的同时凸显个性。

    再然后是非参赛者，都是吃瓜群众，啥都不用干，那就打扮漂亮一点。什么，没有精致妆容？没有高定西装礼服？那你们还好意思来？

    之后是比赛奖品，他们这群贵公子小姐们都这么赏脸来参加比赛了，给个真.金牌，真.银牌，不过分吧？

    一番盘算下来，学生们推选出来的活动策划人，洋洋洒洒几千字终于把所有章程写好，万事俱备，只欠会长大人同意。

    课间休息时间，策划书内容被拍照后流传在学生们的手机中，各个班的学生们又有动力了。

    以往校花大赛的时候，只有参加比赛的‘校花’们才需要穿上礼服之类的隆重衣服，他们就是一群负责投票的工具人，但这次按照策划书来说，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展示一回呢！

    无数双眼睛亮了，女孩们期待的聚在一起，幻想着自己在校操场上穿着漂亮裙子的场景。

    “要穿礼服？是打算办宴会吗？哎呀，这次的运动会突然听起来有趣了呢。”

    “穿礼服的话肯定要配珠宝，我妈妈上周给我买了一条N家的钻石项链，我到时候要一起穿上，嘻嘻！”

    “之前看中M家的一件粉色公主裙一直没机会穿，这次我要穿过来！”

    “M家的?你说的那件我看过，我记得挺劣质的吧？”

    聊着聊着，谈话气氛突然不友好起来。

    有人捂着唇，高高在上的嘲笑‘落魄贵族’，更有人连开口都不敢，鄙视链一层接一层。

    艾丽儿是高一的一名学生，她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爸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不超过十万。

    当初考来这所学校，就是为了每个学期末校前十名的一百万奖金。

    可是，这才开学一个月，她已经感受到自己与同学们之间的巨大差距。

    X家高定、N种奢侈品牌、种种豪车。

    在没有进入这所学校前，她甚至连这些牌子都没听过。

    完全不同的生活层次，让艾丽儿几乎和同学无话可说，毕竟在这群人中，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绩。

    但这所学校，成绩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是所有人常常挂在口中、却又不甚理解的两个字：人脉。

    人脉是什么？她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

    大概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你？

    认识‘人脉’的目的呢?

    为了充面子，和XX说话时得意洋洋地说我认识LL？为了陷入绝境时，‘人脉’能救他一把？还是为了从这些‘人脉’手中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

    似乎有了这些所谓的‘人脉’，人生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平步青云。

    艾丽儿不甚理解这些东西背后的意义，但她能看清那些表面微笑实际上却隐隐含着鄙视的目光，近在咫尺，如鲠在喉。

    第一次遇到这种目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错的。

    后来呢？

    突然，跟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同桌，笑着撞了撞艾丽儿的胳膊，指着桌上时尚杂志扉页的一个模特说道：“艾丽儿，这件衣服好看吗？你看我运动会穿这个怎么样？”

    艾丽儿低头认真看了看，目光却不自觉扫过衣服右下方那行带着无数个零的夸张价格条目上，扯了扯嘴角，强笑道：“很好看。”

    同桌开心了，又拿着杂志去找其他人，大声嚷着这件衣服自己定了，让其他人不要买了防止撞衫。

    这样在课桌间穿行、笑谈着的小姑娘，仿佛才是这所学校真正的公主。

    但同桌，却是刚刚被人嘲笑‘看中M家的一件粉色公主裙一直没机会穿’的那个人。

    艾丽儿将手伸进课桌，摸到那个父亲淘汰下来，看起来外表完好，实际上按键已经开始失灵的大牌二手手机，心忍不住颤了颤。

    多亏会长大人收了一次手机，她推脱手机已经没收，这个并非最新款的手机是备用的；门禁的制度出现后，她也不必跟着同学们一起逛那些自己根本买不起的奢饰品店。

    她不想加重父母的负担，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无法被同化，大概就只能被排斥吧。

    可能，贫穷，真的无法被掩饰吧。

    终于，策划案出现了某张檀木书桌上。

    翻开，看完全部内容。

    找到策划书最中间一行，黑色钢笔毫不留情地在白纸上重重划过。

    凌厉的笔锋在策划书上写下纠正措施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服装由学生会全权定制——秦歌】

    否决了一项，至少其他东西没有再改，再加上秦家好歹也是仅次于四大家族的一流家族，选衣服的眼光肯定不会比他们差。

    提出策划的学生满意了，开开心心去准备活动。

    另一边，承包了挑选服装重任的学生会成员们，却遭受到一项人生的巨大考验。

    副会长信心满满的选出十件价格在一千万左右的礼服，加上十套精致的手工羊毛西装，发照片给会长大人，得到短信回复——

    【校一万三千一百二十人统一服装，男生一套黑蓝色制服，女生一套同色服装。每套预算五千以下。】

    副会长：？？

    这么便宜的衣服能穿？您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副会长义正言辞地拒绝这种掉价行为。

    会长大人发来新消息：【你母亲会感兴趣。】

    副会长一愣，犹豫间，竟然真接到妈妈的电话。

    “儿子！”那头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十足的高兴，“你给咱家拉的那笔订单我们收到了！亏我之前还总跟你爸抱怨说，你进这个学校就跟进了销金窟一样，钱一直哗啦啦水一样往外流，一个月的花销都快赶上我和你爸一年的。没想到这水居然流回来了……我儿子真有出息，但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我跟你爸辛苦点没事……”

    资本一层架着一层，永远有人以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众生，但抬起头，上面总会有更加倨傲的目光。

    外人面前光鲜亮丽的大老板，为了公司能支撑下去，又何尝没有在更高层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时候？

    为人父母，在孩子面前，总想以最光辉的形象出现。

    顶天地立，无所不能。

    自己苦点不要紧，只要孩子不在学校受欺负，不被别人冷眼相待，自己多弯几次腰算的了什么？

    所谓贵族学院的奢华生活，这背后，给予学生们真正支撑的，却是笑着在饭桌上拼拼酒喝到吐的父母们。

    第一次给家中带去收益，这也是副会长第一次真正了解到家中的收入情况。

    回想起来，他最初的消费水平似乎不是这样，他曾经也会为收到一个最新款游戏机开心半天，但现在却变成‘没有最新款游戏机简直丢人丢到家了’、‘总不能比XX差’，似乎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无形的攀比一节节上升，反应到实际，就是本该他一个月花销的钱，不过四五天，便被挥霍地一干二净。

    钱似乎不是钱，只是张口找父母要的一个数字。

    “这订单对咱家来说挺重要的，最近服装淡季，生意不好做，要是还有这样的机会……”

    副会长讷讷听着妈妈跟他说家里的事，一万套衣服，算上单价，这笔订单加起来差不多总额有五千万。

    习惯了动不动跟同学们讨论奢饰品、高定，这个往常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数字，此时竟然高的有点恐怖。

    “妈，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看着之前选出来的十套高价服装，不知为何，副会长脸上突然有点火辣辣的，鼻子也有点酸。

    运动会前一天的时候，让众人翘首以待的衣服，终于被运了过来。

    “我猜女生的衣服都是礼服裙，就是不知道有几种颜色，我想要紫色。”

    “颜色我无所谓啦，但我喜欢吊带款的，显得我锁骨好看，嘻嘻。”

    “我们男生要求就不高了，只要尊贵奢华优雅大气低调又不失高调就够了。”

    最后一节课，坐在班级里，等着学生们过来发衣服的学生，兴奋地交头接耳。

    艾丽儿茫然地坐在位置上，“什么衣服？”

    同桌捂着嘴，愉快道：“就是我们这次校运会要穿的衣服呀，会长大人特意找人定制的！”

    艾丽儿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这几天她没敢跟人讨论这件事，憋了许久，打算今晚回去找妈妈带她去买条普通的小裙子，就算注定会被人嘲笑，也能晚一天就晚一天吧。

    所以，竟不知道事情最后发展成了这样。

    如果是别的同学说要帮大家定制服装，艾丽儿可能会因为预算问题很慌，但换成会长大人，不知为何，她却有种莫名的安定。

    “可是，似乎没有学生会的人找我们收服装费？”

    同桌耸了耸肩，嘻嘻道：“会长大人那么有钱，给我们每个人买套礼服算什么？”

    艾丽儿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如果是那样的话，会长大人需要承担的实在太多了。

    两个女生坐在窗边，谈话声恰好被抱着一堆衣服走进来的三个学生会成员听见。

    副会长：呵呵。

    不收钱，完全是因为之前各个班级交的班费足够了。

    为了自家生意鼓起勇气和秦歌讨价还价的副会长，这一周，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会长一毛不拔的秦扒皮属性。

    送，是不可能送的。

    踏入教室门，副会长立刻收起之前有气无力的状态，换成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同学，万众期待的定制服装，来了！”

    台下的人探着头，情绪激昂地吹起了口哨。

    副会长笑眯眯地向左撤了一步，指着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会成员的衣服，道：“男生一套蓝色休闲运动服，女生一套水手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以为两人穿的是学生会打杂衣服的众人：“……呵。”

    “看这高贵的颜色，流畅的版型、精致的领口、袖口设计，你们不会没认出来这些都出自哪里吧？”副会长大人‘啧’的一声，用看土包子一样的眼神，扫视了一圈。

    底下的学生们：“……”

    虽然看起来是有点普普通通，但经过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件衣服好像是好看了一点？

    副会长：“看这套男装，尊贵奢华优雅大气低调又不失高调，再看这套女装，干练精致高端集妩媚与清纯结为一体，这么好看的衣服，你们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底下的学生们：“……”

    虽然依旧不觉得有副会长形容的那么好，但是如果说出反对意见会不会被群嘲？

    突然有人在底下小声道：“其实我觉得看久了还行……”

    “就，还凑合？”

    “勉勉强强能……入眼？”

    副会长朝着底下安排好的托儿送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能接受的声音越来越多。

    看到同桌也跟着说了句‘还行’，艾丽儿握了握手掌，紧跟着，小声的、郑重的跟了一句，“很好。”

    “既然都觉得衣服不错，我就放心了。”副会长笑眯眯的将手背在身后，继续说道：“那，‘将这套衣服作为圣玛丽学生今后日穿服装’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底下的学生们：？？

    什么叫今后的日常服装？

    这衣服不是为校运动会特意定制的吗？

    “会长大人说了，只穿一次太浪费。”副会长笑容不变，和蔼道：“所以，这套服装将会伴随我们接下来的整个校园生涯。”

    “如果大家觉得叫做‘校运动会定制服装’不太合适，那咱们也可以给这套衣服起个更亲切的名字，比如——”

    “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