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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剑灵(二) 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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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枢峰高逾千尺,矗立在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山之中,半空中浮着一个个由芥子舟幻化而来的观景云台,每一个都有沙中绿洲般大小,中间连通着七彩虹桥,数百只灵兽雪麋鹿载着人在其间穿梭往来。

    云台上坐满了来自各门各派的修士,男女老少境界不同,服色各异,境界地位高的掌门长老坐在前排,普通弟子则位置靠后。

    终局大比即将开始,在人挨人的虹桥上,一个漂亮姑娘费劲地扒拉开人群,一寸一寸往过挤。

    “各位师兄师姐行行好,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按论剑大会戒律,临近云台的地方禁止御剑或御器,想要走动,必须通过昆仑山特有的雪麋鹿,可人这么多,雪麋鹿哪里够用,眼看着大比就要开始了,阮凌霜急着赶路,只得过五关斩六将了。

    就在这时,她听着旁边虹桥上的人议论:“诶,沈兄,听说了吗,就温辰手里那把剑,是他师父从醉梦楼花大价钱拍下来的,当时剑魔花辞镜都去了呢,结果也没抢着……这么好的一把神兵,竟然握在一个法修出身的小子手中,也太可惜了!”

    “是吗?”那沈兄摇头晃脑地,惊讶道,“我说呢,怪不得这小子怎么从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一跃成为了这次论剑大会最大的黑马,原来是有神兵在手,如此一看,他就不过尔尔嘛。”

    阮凌霜越听越着恼,终于气不过了,上去打断他:“姓沈的,说谁不过尔尔呢!要么‘寒宵’给了你,你试试去连胜七十三场,夺个天下第一回 来?”

    沈姓修士一身黑白道袍,看标志应该是天疏宗的下等弟子,一回头看着是折梅山的丫头,当即冷嘲热讽:“小丫头说得好听,天下人谁不知道‘折梅无剑’这四个字,就连当年你们出了个飞升剑仙叶岚,都没留下什么传世的剑谱绝学,现在光靠温辰一个,能有多大作为?”说完,不屑地冷笑两声。

    他旁边那兄弟跟着煽风点火:“没错,依我看,他绝对赢不了,我们少宗主闭关六年,参透了宗门不传之秘——修罗杖法,在之前的擂台赛中亦是从无败绩,不说别的,就说这俩人的境界,也差着海了去,一个元婴七阶,一个才三阶,孰强孰弱,不是一眼就看出来的嘛!”

    “就是,我们天下第二大宗门是闹的吗?轮到你个排名第三的来踢馆?哈哈哈哈哈哈……”

    阮凌霜气得够呛。

    其实,折梅山和天疏宗两派的关系本来还说得过去,只不过今天碰上角逐天下第一的巧了,各自都站各自的好,把对方当洪水猛兽一般排斥。

    她看了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只能无济于事地瞪了那俩天疏宗弟子一眼,急匆匆地回去了。

    终于登上自家云台,阮凌霜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气死老娘了,真是气死老娘了!”

    她力道不小,把桌上盘子里的苹果块震出去好几个,滚到地面沾了灰,没法再吃了。

    叶长青敝帚自珍地把果盘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看着那脏兮兮的果肉,心疼得不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二胖,为师从小怎么教你的,作为一个吃货怎么能这么对待美食?”

    阮凌霜俏脸通红:“师尊,天疏宗的人又在嘲讽我们‘折梅无剑’,我们怎么就无剑了?凌狗不就是岁数大点,境界高点吗?他在我们小三儿的年纪,能打到论剑大会决赛来?!瞧那一个个小人得志的嘴脸,真难看!”

    “这样。”明白了前因后果,叶长青笑笑,不以为意,“让他们说去呗,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咬狗一口?”

    阮凌霜也没辙,抱着胳膊杵在那生闷气。

    秦箫忧心忡忡地问:“师尊,实力差着四阶,小辰真的能赢吗?”

    “能,为什么不能?”

    叶长青气定神闲地捡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望着远方如云的冠盖与华服,漫不经心:“纯剑修最强悍之处,就在于用自身剑意碾压对手,别说差着四阶,就是差整整一个境界,也未必不能取胜。”

    “可是……”秦箫本人更偏向于法修,于剑道研究并不是很深,遥遥眺望着逐鹿台上某个气势如虹之人,无奈地叹了一口,“那可是凌韬啊。”

    之前,他就是在冲击总排名前五的时候,不幸碰在了凌韬手里,被虐得有多惨,至今记忆犹新。

    “师尊,”秦箫捂了捂脸,“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三儿是很强,但还没强到独步天下的地步吧?”

    “是吗?”

    叶长青单手撑头,斜倚在仙灵石桌上,回Nanf 眸似笑非笑地瞥他一下:“今天这一场,百招之内定胜负,我家小辰会赢,赌不赌?”

    “啊?这。”秦箫一脸懵。

    听说小师弟不会输,阮凌霜立马喜笑颜开,恢复了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质:“师兄,赌赌赌,必须赌!你就赌小辰一百招之后才会赢,胜算很大的——哎哟!”

    叶长青将扇柄拍回掌心,慢悠悠道:“一个个的,这么想看你师尊吃瘪,嗯?”

    “哪有。”阮二胖捂着额头,笑容有点贼,“我这是相信小辰的实力,以及师尊你看人的眼光~”

    “行。”叶长青展开折扇,笑道,“不管小辰今天怎么拿下这个第一名,晚上庆功酒我请,昆仑山好吃的好喝的,你们随便挑,不差钱。”

    “哇,真的吗?师尊我最爱你啦!”

    师兄妹兴高采烈地一击掌,欢呼声引来周围一众不明真相的侧目。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高兴,有病吧?

    ·

    逐鹿台上倒计时的灵香终于燃到尽头,烽火令主云衍端坐主位,沉声道:“肃静。”

    他是在场唯一一位化神境大能,一言一语都充斥着不可忽视的威压,云台间喧闹沸腾的人声,霎时偃旗息鼓。

    云衍照本宣科地做了一段开场陈词,即面向逐鹿台上的两道身影:“温辰,凌韬,你们准备好了吗?”

    温、凌二人同时见礼:“回云真人,晚辈准备好了。”

    “好。”云衍微一颔首,目光却钉在那道雪一样的白影上,不愿转圜。

    果然,当年他一眼看上的苗子,今日已经杀到了论剑大会终局,到底还是可惜了。

    看着温辰一身飒爽的白衣,云衍一时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这年轻人身上穿着的,是万锋剑派的银纹白袍,那该有多好。

    一丝不能占为己有的遗憾闪过心头。

    昆仑山今日成千上万人,谁都看不出居于首座的云真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云衍不动声色地抬了一下手掌,肃然宣布——

    “论剑终局,正式开始。”

    犹如一锤定音,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逐鹿台上。

    温辰白衣绝尘,目光淡淡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影。

    凌韬依旧老样子,身披阴阳两仪道服,拎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墨色玄铁杖,气焰不可一世。

    “温公子,多年不见,你倒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他狐狸眼狭长,盯着对手的时候,处处透着鄙夷之色:“怎么样,当初灵根都没有的小废物,拿着你师尊倾家荡产砸出来的灵剑,一路遇神杀神的滋味挺不错吧?”

    温辰漠然地撩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执剑的手臂一震,幽蓝色的锋刃便出了鞘:“少宗主,请吧。”

    “好。”

    凌韬冷笑一声,墨色铁杖翻舞如龙,元婴高阶的灵压释放出来,顿时掀起了漫天狂风。

    以他人为中心,金色的法阵灵纹像水面上的涟漪似的,一圈一圈向外扩散,不多时,就笼罩了几乎整个逐鹿台。

    修罗杖法,以可怕的操控能力著称,一切在其掌控之内的猎物,都难逃法网。

    凌韬足尖一点,凌空踏虚,任凭长风灌满袖袍,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手,冷声道:“小废物,看好了,今天本公子一定好好地给你上一课。”

    ·

    场外,阮凌霜一个观战的,却比擂台上比武的人还要紧张:“师尊,那个修罗杖法好像真的很厉害,逐鹿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它覆盖到了。”

    “嗯,天疏宗几千年传承,到底是有点家底的,把阵修和武修的优势结合在一起,相伴相生,相辅相成,这套修罗杖法不简单,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参悟透彻的。”

    叶长青指尖点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看起来,凌韬并非绣花枕头,草包一个,好好培养,将来也能堪大用。”

    听他这么夸对家,阮凌霜急了:“那,那怎么办啊?小辰不会打不过他吧?”

    “那倒不会。”叶长青摇摇头,不假思索,“十招之内,凌韬的第一轮攻势必然被破。”

    “真的假的?”旁边秦箫看不明白了,一双眼睛刀子似的扎在逐鹿台中间,除了两道来去如飞的残影,和锵锵的兵刃清鸣,旁的东西,都被狂风和灵光吞没了。

    “师尊,你怎么看出来的?”

    叶长青微微一笑,也没细说,只神在在地送了他两个字:“经验。”

    秦箫:“……”

    算了,都说是经验了,那他这种经验不足的小白兔估计也琢磨不通了,还是好好观摩,到底谁先破局吧。

    “一,二,三……”

    台上二人过招过的太快,几乎到了眼花缭乱的境地,阮凌霜不得已,只得执拗而艰难地数着招数。

    “六,七,八……”

    待她甫一数到“十”的刹那,原本密不透风的修罗阵中,忽然被撕开一个裂口,狂风倒灌,气吞斗牛,若不是逐鹿台外围有保护结界,周边观战的人则都要受池鱼之殃。

    下一刻,温辰悍利的身影从裂缝中冲出,如逐日长虹一般,朝凌韬飞驰而去!

    “什么?我没看错吧!”

    “老天!他怎么破开的?!”

    八方云台上,纷纷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叶长青扇子一合,遥遥指向风起云涌的战场:“看着了吗,刚才那式,叫‘香如故’,它的前一式,名叫‘落尘泥’,一招一式之间,剑走偏锋,讲求的就是否极泰来,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厉害……”秦箫眼睛都看直了,讷讷地说,“师尊,我现在改行和你学剑做剑修,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啊。”

    叶长青慵然一笑:“想做顶尖的剑修,必须剑意精纯,只要你愿意洗髓,把你现在法修的基础都抹掉,重新锻造灵剑,从头研习心法,就可以了。”

    ……好一个,“就可以了”。

    洗髓是修道之人最不愿意接受的仪式,没有之一,要把全身经脉中的灵气逼出去,再靠外力强行一点点剔除残余,待所有经脉空空如也,才能重新进行修炼。

    整个过程非常痛苦,跟自废修为差不多,尝试过的人,往往行百里者半九十,洗髓洗到中途,就一命呜呼。

    秦箫身子一抖,打了个冷战:“别,别了,我现在这样挺好。”

    ·

    阵法一旦被破,就很难在短时间内修补完好。

    修罗杖法在十招之内败北,是凌韬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潜心六年的成果,瞬息之间就化为泡影。

    他不甘心。

    可与纯剑修正面对抗,胜算几乎为零。

    凌韬咬了咬牙,决定祭出最后的王牌。

    天疏宗有两大不传之秘,一曰修罗杖法,二曰八卦灵牢。

    前者偏武修路子,阵修如云的宗门中研习的人很少,而后者,则更加艰深玄奥。

    一般的天疏宗弟子,对八卦灵牢的掌握仅限于皮毛,只有四象长老及以上,才能真正接触到核心。

    “牢”之一字,进可圈住敌人,无处遁形,退可坚守自我,画地为牢。

    故而,这一绝学终极的奥义,是坚不可摧的防御。

    流光烁然,星火万千,当古老的八卦五行之数浮现于逐鹿台的那一刻,全场都沸腾了。

    人世安定多年,甚少有谁见过真正的八卦灵牢。

    天疏宗云台上,宗主凌风陌缓缓站了起来,清癯枯瘦的脸上,露出了点点欣慰之色。

    他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独子能够独当一面,扛得起天下阵宗的大责。

    年纪轻轻,就将本门神功练到这个地步的,几百年来没有第二个人。

    直至此时,一些眼光雪亮之辈才清醒地意识到,眼前正在上演的,将会是论剑大会历史上一场空前的决斗——

    折梅剑法,八卦灵牢,仿佛两条蛰伏多年的暗河,在同一时刻褪去了波澜不惊的外表,水面下,无数汹涌的暗流即将喷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战况愈加白热,叶长青看着看着,忽然蹙起了眉。

    “糟了。”

    “揍他,小辰揍他,狠狠地揍……啊?”

    阮凌霜正激动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师尊,什么糟了,明明就很好呀,小辰已经打得很完美了!”

    “不是这个。”叶长青心中思绪一乱,语速就跟着变快,“温、凌两家有世仇,他父亲温月明为凌风陌所害,抱憾而终,小辰忍了十几年,今日怕是要出事。”

    阮凌霜听得云里雾里:“出事,出什么事?”

    还不等她问清楚,叶长青袖子里的传音石就热了,他取出来,手指抹开,云逸的声音传了出来。

    “叶公子,事态紧急,我有话直说了,目前场上形势不妙,再这么僵持下去,凌韬迟早会输,他输了事小,天疏宗千年声名事大,两部流传多年的绝学,在同一天被同一个境界低了四阶的人破掉,传扬出去,恐怕对黄泉海大封的镇守不利。”

    “我知道。”

    叶长青一边回应,一边关注着逐鹿台上的情形,只见地面的五行八卦之数摇摇欲碎,凌韬墨色铁杖掼地,勉力支撑,而温辰,则面色如霜,势如破竹,周身散发出的剑意铺天盖地,堪称恐怖。

    他攥着传音石的掌心里,一丝一丝渗出了冷汗。

    温辰从未在清醒的状态下,爆发过如此不计后果的剑意,他从前一直在……

    藏拙。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就是块优秀的砖,哪里需要打脸搬哪里。

    凌少宗主:……你礼貌吗?

    第254章 剑灵(三) “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诸葛孔明,我若出去了,就是司马昭。”

    逐鹿台,天地一蓝封时色变。

    温辰扬手引剑,将雪亮的锋芒钉在八卦大阵之中,滔天的剑气流散开来,犹如昆仑山崩。

    一丈外,凌韬苦苦坚守着最后的阵地,身周无数符文像狂风中流离失所的蝴蝶,掀起一片璨金色的浪潮。

    他心里明白,自己就要顶不住了,这样纯粹的短兵相接,最多再有一刻钟,防御便会土崩瓦解。

    凌韬一抬眼,就望见了那个冷白如雪的影子,在前方漫天翻涌的灵流中,看不太真切,影影绰绰的,像极了记忆中的一个人。

    那年,他才十二岁,以捉妖寻宝的名义,带着一群孩子跑进了山阳郊外的小竹林里,可寻着寻着,就迷路了。

    他们都是天疏宗嫡传的子弟,家学渊博,仗着自幼研习阵法排布,并不把这点小圈套放在眼里,反而兴高采烈地端着手中的八卦推演盘,发誓不破楼楼兰终不还。

    可当鬼打墙似的,不知第多少次走回原来的位置,这群自命不凡的少年们终于开始慌了,尝试向长辈求救,却发现一点消息也发不出去,这不大的小竹园,仿佛是个被世界遗弃之地,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们牢牢圈死。

    几个时辰过去,所有人都失去了耐心,有胆子小的已经呜呜哭了起来。

    “少宗主,怎么办,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要么……”有人建议道,“我们向竹园的主人认输吧,我听说,住在这的,就是本门的少阴长老温月明。”

    凌韬矢口否认:“不行,认什么输,我带了父亲给我的法宝,能破天下一切结界,一个老掉牙的隐居长老又算得了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隐居的都是七老八十,无心再理会世事之人。

    “走,有本少主在,不会出问题。”

    凌韬十岁稚龄,却有种天然的自信心理,认为自己作为天下阵宗未来的继承人,当是无阵不破。

    可偏偏,就败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阴长老手里。

    老竹新篁,青翠欲滴,一间无甚雕琢的小竹屋安静立着,窗口的竹帘轻轻卷起,一只的白皙温润的手探了出来。

    “好吵,一直锲而不舍闯阵的就是你们?”

    男子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样子,容颜俊美,气质清和,墨色的长发挽起来,落在月白色的道袍上,乍一看去,仿佛竹林仙子一般出尘。

    他侧着一半脸,心不在焉,虽是和外来者说着话,目光却还注视着膝前的半盘残棋,右手扣着一粒黑子,在棋盘上游移不定,似是不知该下到哪个地方才好。

    凌韬自报身份:“在下天疏宗少主凌韬,请问阁下,知不知道本门少阴长老温月明在哪里?”

    听着“凌韬”二字,男子微微愣了一下,执着棋子的手指僵住,脸上温和之色一扫而空,转过头来,淡淡地开口:“温月明避世已久,你们找他做什么。”

    “我们,”凌韬脸红了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堂堂阵宗传人,破不开门中下属的隐龙结界,只好硬着头皮尴尬道,“我们……找他有点事。”

    竹屋里的男子沉默着,并不作答,少倾,忽然随便一撂手中的棋子,叹了口气。

    “不用找了,我就是。”

    “什么?!”

    在一众少年子弟惊掉下巴的错愕中,他从容起身行了一礼,低眉道:“属下温月明,给少宗主问安。”

    ·

    自那以后,凌韬才知道,一直隐居在城郊竹园不问世事的那个人,并不是耄耋老者,而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好奇怪,明明正值大好年华,为什么要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或许是怀着一丝不理解的好奇,或许是耿耿于破不开隐龙阵的执念,亦或许,单纯只是为对方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凌韬后来一有时间,就会去小竹园中造访。

    对于他的到来,温月明没有表露出不欢迎,但也没有多热情,每次他来了,就来了,见一声礼,泡一杯茶,问清楚没有什么要紧之事,就坐回窗边的藤木小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

    有时候一下一整天,耐心好得可怕。

    凌韬观望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

    “喂,年轻人哪有你这样的,喝茶下棋,养花逗鸟,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像往常的无数次一样,温月明依然没搭理他,指尖拈着一枚被磨得溜光的棋子,冥思苦想半晌,落在了棋坪之上。

    “啪——”

    声音清脆,像一记打脸的耳光。

    凌韬脸色一沉,箭步上前,将那片星罗棋布的黑白子“哗啦”抹到了旁边,一半身子坐在桌沿。

    “……”温月明也不生气,掀起眸来无奈地望着他,“我乐意,有什么关系?”

    凌韬嘟囔着“我信你有了鬼”,一指竹屋四壁安静林立着的书架,质问:“你看看那上面摆的都是什么?阴阳术数,奇门遁甲,你要真是个胸无大志之辈,用得着看这些东西?”

    “听着,你很厉害,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厉害,何必埋没在这里!”

    “出来吧,做我的左膀右臂,趁着年岁还轻,闯一闯外面广阔的世界。”

    温月明俯身收拾着凌乱的棋坪,头也不抬,冷淡道:“少宗主,你管的太宽了。”

    凌韬一腔好意被狗吃,怒道:“温月明,你当你是话本里的诸葛孔明吗,非得本少主三顾茅庐才请得出来?!”

    闻言,温月明倒是笑了起来。

    看着他那风轻云淡,仿佛事事不在我心的笑容,凌韬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笑什么?”

    “笑少宗主天真。”

    温月明将混在一起的黑白子分开,一个个放入陶瓷做的棋瓮里,唇边勾起个嘲讽的弧度:“要知道,我可不是什么诸葛孔明,我若出去了,就是司马昭。”

    ·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凌韬也不是那么礼贤下士的主。

    然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往城郊竹园里跑,不为别的,就为那一份鲜有的宁静和安详。

    竹园的主人,像一片难以触及的云,时而很近,时而又很远,那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上,仿佛笼罩着迷雾,让人说不清也道不明。

    凌韬承认,对自己而言,这个人身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吸引力。

    这日,草青尽染的小竹屋里,白衣人垂首自弈,少年客人则百无聊赖地在书架书桌边转圈圈,看能不能寻着几分趣意。

    凌韬随手翻着桌上的八卦推演图,忽然,一张不大一样的纸落入了眼帘。

    “这是?”他喃喃自语,从小山一样的草稿里,把那纸轻轻抽了出来。

    是一幅人物肖像画。

    如云堆积的花树下,一女子身着白衣,俏然而立,背着一把长剑,应当是个剑修。

    画中,她正微微踮起脚,扯着一枝花枝,闭目轻嗅。

    旁边空白处,一句秀丽的行楷题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也不知是当时的画面真的美丽,还是下笔的人太过温柔,这副工笔与写意结合的黑白人物画,看得无关者心里都怦然一动。

    “温大哥,你有喜欢的人了?”能让凌韬改口叫哥的人不多,温月明算是一个。

    “?”后者下棋下得正认真,懵懂得一回头,惊觉自己的秘密被窥去了。

    “没,没有,就随便画的。”温月明脸色泛红,着急忙慌地起身,一条腿差点绊倒另一条,跑过来夺下他手中的画,恼道,“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东西?”

    凌韬一耸肩:“你自己下棋,也不理我,我当然就随处看看咯。”

    温月明冷着脸,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天晚了,少宗主总是耽搁在我这里算什么,回去宗主该怪罪了。”

    “哦,行,这么不欢迎,我走就是。”凌韬漫不经心,一边走人,一边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

    过去,姓温的总是像个画皮鬼,披着一层温文尔雅的青春皮,骨子里,已经朽成了一抔灰。

    可今天这一看,好像也不是么?

    ·

    温月明的确不是,否则,也不会为了那女子身败名裂。

    “温月明,你明知返魂珠是本门至宝,还要串通这女子,与她一起偷盗,这是什么样的罪过,你可知晓?”

    “知晓。”温月明满身血迹,抱紧了怀里昏迷不醒的姑娘,低声道,“宗主,弟子知罪。”

    “……”凌风陌将装着返魂珠的盒子收入袖中,语气里似乎透着一丝不忍,“偷盗秘宝,是欺师叛门的重罪,依律,须废去灵根,逐出师门,你受得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温月明淡淡地摇头,下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一个少年人打断。

    “温大哥,你疯了!”凌韬从人群中钻出来,指着他怀里的女子,厉声问,“就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三个月的女人,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知不知道,废了灵根,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要被废去灵根的是温月明,他却比谁都着急:“温大哥,日后我当了宗主,座下太阳长老的位置一定留给你,快,认个错,有我保证,父亲不会为难你的。”

    “少宗主。”温月明低下头,摩挲了一下爱人细腻却沾着血污的脸颊,柔声笑,“你喜欢走你的阳关道,我愿意过我的独木桥,人各有志,何苦强求。”

    “你!”凌韬气结。

    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人,无心功业,只晓得卿卿我我。

    ……这人浑身上下,哪有半点司马昭的样子。

    “温月明,你就不是个男人。”

    十五岁的凌少主扔下这么句话,气冲冲地走了。

    其实,最爱惜对方才华的人是他,最受不了对方堕落的人也是他,当时只是冲动离去,谁知那一别,竟是永诀。

    叛徒居所,本应毁去,但凌少主力排众议,留下了那片清幽的竹林和小屋。

    之后很多年,他闲暇时总会过去坐坐,泡一壶茶,开一盘棋,自己和自己下。

    落雁修竹,月升日暮,明知不可能,他却依旧傻傻地等。

    万一,就等到了呢?

    ·

    时光飞逝,转眼回到了千钧一发的逐鹿台,凌韬竭尽全力,榨取着经脉中仅存的灵力,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对面汹涌澎湃的剑意。

    真可笑,绝代阵修之子,却偏像他那孤身闯禁地的娘亲一样,端着一剑破万法的主意,不把天下阵宗的底蕴放在眼里。

    凌韬狐狸眼眯起,喉中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姓温的,我不会输给你的。

    ——绝对,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可能凌少主才是最有事业心的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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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生活好难,忙得一笔,码个字简直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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