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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冥界(十二) 小辰撒娇功力日益见长,老叶要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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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温辰低下头,涩涩地道:“是,我看出来了。”

    “?”他这个冷静的反应,实在不像印象中可能有的样子,叶长青微微咋舌,“小辰,你怎么了?”

    刺啦——

    回应他的是一声裂帛,温辰并指为刀,从衣襟上撕下来一长条布料,拿过他手臂,撸起袖子,一圈一圈缠在那入骨的伤口上,少年的手指苍白,布料也苍白,一覆上去,鲜艳的血就不听话地涌了出来,分分钟染成一片狼藉。

    “……”他沉默,叶长青只好也跟着沉默,空荡荡的暗狱里,只有衣料的撕裂声和包裹伤口的闷响反复交错,单调到似乎连两颗心的跳动都听得到。

    温辰动作熟练地拉过最后一条布料,用牙咬着一端,手拽着另一端,在他臂上系了一个好看的活结——那仿佛流都流不尽的鲜血,愣是被他一层又一层地给压下去了。

    就像一个月前他性情大变,不再粘人一样,这时候他越是淡定,叶长青就越是不能淡定,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连伤口的疼都忘记了:“小辰,你没事吧?我就是杀鬼杀累了,不是心魔的问题,歇会儿就好,你这样子,不会是晕血被刺激到——”蓦地,身上一紧,却是落进了少年清瘦的怀抱。

    “师尊,你刚才说了,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出去,不许反悔。”温辰倾过半边身子,小心地搂住他,指间游荡着温润的水灵,贴上了更多染血的地方,“还有,你只是个人,不是神,你并非无所不能,受伤了也会痛,没人陪伴也会寂寞,你落入心魔的圈套里,一样会挣扎得万分艰难,我明白,我都明白……”

    他语调平缓,情绪却明显难以抑制地激动,侧脸埋下,紧挨着叶长青温热的锁骨,中间仅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远看上去,竟像是在拥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个怨念深渊已经这么惊险,下一个关押朱雀残魂的最终关卡,一定更加难过,你是不是害怕我们真的会出不去?”

    闻言,叶长青惊愕极了,张口结舌一阵,用明显不太好的演技强撑:“没有啊,你瞎说什么,玄黄前辈放我们下来,就一定有他的分寸,怎么会真的出不去?”

    身前,传来少年呵呵的轻笑声,听上去,倒有几分愉悦在里面:“师尊,你都演砸了,还装。”

    叶长青:“……”

    温辰仰起头来,认真道:“师尊,我都十六岁了,你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哄啦,我不怕的,不就是死么,有什么。”

    “不就是死?”叶长青唇舌有点僵。

    “嗯。”温辰点点头,复又枕到他颈窝里,暗暗吸着梅花香混着血腥味的气息,絮絮叨叨地,如同梦呓,“小的时候我怕黑,怕鬼,怕好多好多东西,其中最怕的,就是死。”

    “可后来却发现——人活着,哪有不死的……相比于死,我其实更怕被至亲之人抛弃,独自留在这世上,孤零零地活——”

    “就像在天河山顶,火那么大,我却离他们那么远……现在,你要是再这么做,我一定会恨你。”

    叶长青:“……”

    没错,他早在陷入欲念幻境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如果牢底那一关真的过不去,就拼着自己性命不要,拿下朱雀残魂,送温辰和玄黄两个平安出去,也当了了一桩心事,此时被一针见血地点破,忍不住有些脸热,被绷带裹成个粽子的手抬到半空,不尴不尬,落不下去。

    “师尊,”少年的呢喃声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暖笑意,像二月春风,乍一来,就吹散了笼罩一冬的严寒,“答应我,千万别对我那么好,因为我真的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好。”

    完了,搞砸了。

    叶长青心里,就这一个念头——徒弟怎么赶都赶不走,非要和他死在一搭,这算自己教得太成功,还是教得太失败?

    少年心静下来,术法也用得娴熟了,那些被鬼影撕扯出来的伤口,竟被他一点一点慢慢抚平,连身上的痛,都渐渐消了。

    良久,叶长青才别扭地点下头,算是答应了,推了推挂在自己身上不想动的小子,没好气道:“行了,起来了,你自己说的,都十六岁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缠人。”

    “不,我就要缠。”温辰耍了个赖,不光不起来,还抓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小声道,“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让我缠一缠,师尊你真是太无情了。”

    “连那鬼婆婆都说命线相交之人分不开,你怎么还要推开我?”

    “……”叶长青无语,这可是九幽暗狱的牢底,世上最恐怖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一般人走到这一步,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反观这小子,跟睡在家里热炕头似的,腻腻歪歪没个完。

    真是在折梅山上的时候,都不见他有这么亲热过。

    看一眼徒弟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眼角,叶长青实在是想问问——小辰,你在欲念幻境里都看到了什么,好端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怎么一醒来就成了这幅样子?

    可想了下,他又觉得算了,毕竟欲念都是人心藏得最深的东西,谁愿意被他人知晓呢?就像不久之前,自己刚刚经历过的那些,宁可埋入尘埃,再也不要见到天日才好。

    终于,那只落不下去的手,安稳地抚在了少年单薄的后背上,触感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这孩子一定也没少受惊吓吧?能靠自己的定力出来,想必是吃了很多苦头,现在这么缠他,也是想找找安慰的吧。

    思及此,叶长青心又软了,暗道,行吧,谁让自己斗得过魔君,杀得了魇灵,刀山火海都走过,可唯独吃不住的一套,就是撒娇。

    他无奈地笑了下:“好,那再待一刻钟,一刻钟后,我们就下去。”

    ·

    通缉犯意外进了九幽暗狱,全酆都的鬼将都聚集在一处,一张大网织得密不透风,生擒也好,收尸也罢,必是叫那两人插翅难逃。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唯独这场围杀的领头者漫不经心。

    “阿玄,为什么这么些年了,本王就是走不进你心里去?”

    “如此抗拒,你何苦呢?看你不开心,本王心情也不好,不如有什么话说出来,也好替你出出主意。”

    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中,刚打了一阵子盹的鬼王,好容易醒来,睡眼惺忪,一眼没看鬼镜中的画面,直接就缠磨上了珠帘后的琴师:“乖,你不理本王,本王这心里就一刻都不能踏实,阿玄,你如何能舍得——”

    “啪!”

    铜酒盏被砸在地上,惊天动地,叫醒了这座奢靡的宫殿里,每一个昏昏欲睡的灵魂。

    “好一个打开阴阳之门,意欲一统人鬼两界的君王!”魔修身披黑斗篷,扣着纯银面具,还维持着摔酒盏的姿势,脚下,金黄色的酒液流了满地,散发出浓郁醉人的清香。

    沈画扫一眼鬼镜之中,已经在往最深层走去的两个人,冷笑质问:“鬼王陛下,说实话,我现在非常怀疑你与我合作的诚意。”

    “喔?”鬼王刚睡醒,就被他吵得一激灵,正揉着太阳穴,有点不耐烦地道,“血手阁下,睁着眼睛说瞎话,该不是你们魔族的传统吧?”

    沈画咬牙:“什么,这有什么关系——”

    “本王先是把你要的人从人间带了来,然后又在酆都全城通缉,最后都动用上九幽暗狱中的势力,你还要怎样?本王做得难道还不够吗?”

    刹那间,暴烈的鬼气横推过来,威势排山倒海,沈画后撤一步,甩出“血饮”长鞭,几乎放出了全身的魔气,才勉强与之抗衡,顶着压力,连珠炮似的问:“既然陛下做得够多,那为什么这两人会一入冥界就没了踪影?后来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九幽暗狱入口?他们又是怎么找到万骨荒原上的传送幻鬼?号称杀人于无形,千万年来从不失手的欲念鬼婆,又是为什么放他们进入最后一层?!陛下,这些你难道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话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王座上,鬼王坐直了身子,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缝,浓重的血色溢了出来,他轻叹一声,道:“好吵。”

    沈画:“……”

    “本王告诉过你,做大事的人,要稳重,不要急,怎么就是不听呢。”鬼王打量着自己那双惨白消瘦的手,饶有兴致,像在看什么稀奇之物。

    片刻后,他一抻座椅两侧,站了起来,拖着步子,龟速走到那阴森森的鬼镜之下,撩了眼战战兢兢、却强作镇定的魔修,平声道:“阿玄,你出来。”

    “……是,陛下。”一身红衣的绝色少年,缓缓从珠帘后步出,行经处,一串串细小的夜明珠打在身上,叮叮咚咚,仿佛碎得不是珠子,而是他这个人。

    沈画见了这一幕,气得有些头晕:“鬼王陛下,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他们已经要下最后一层了,你在干什么,你还要招你这个小琴师出来玩弄?!”

    “嘘。”鬼王一根食指竖在唇边,眼睛一弯,笑得若有若无,“小琴师?你这么贬低阿玄,他会生气的,他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沈画看看这边色/欲熏心的鬼王,再看看那边冰冷如霜的玄黄,一句“我操这狗男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再然后,醉心魔族复兴大业的银面血手大人,就眼睁睁地看着玄黄走过去,鬼王亲热地搂上他肩膀,以一种“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的昏庸之态,指着鬼镜上的画面,柔声问:“阿玄,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玄黄看了一会儿,漠然地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好,不认识好。”鬼王哈哈大笑,如同与宠妃介绍自己横征暴敛来的奇珍,拍着他的手臂,道,“九幽暗狱里头可都是好东西,好多你这辈子都见不上一次,你知道那里最下面,关的是什么呀?”

    “不知道。”玄黄神色恍惚,任由他搂着,毫无回应,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漂亮,却没有感情。

    鬼王不认同地啧啧了两声:“哎,问你什么都是这样,不认识,不知道,这说出去,旁人还以为本王怎么亏待了你呢!”然后,屈指在他脸上弹了一下,笑得宠溺,“这样吧,那本王再给你说一遍,这一次,可不许忘了啊。”

    “……”玄黄是没说话,旁边沈画却忍不住要吐槽,“鬼王陛下,我必须劝你最后一句,阴阳之门尚未打开,要想真正进入人间,还需要我等勠力同——”

    倏地,他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指着前方,满面的震惊和愤怒。

    “烦,总有人在本王欢愉的时候,过来叽叽歪歪,来,阿玄,不用理他,我们说我们的。”鬼王架在玄黄肩上的那只手甩了甩,浓黑的鬼气散了开,根本没搭理那忤逆犯上的魔修,重归话题,“九幽暗狱最底层,没有名字,那里曾经关的是九幽冥火,后来换成了朱雀残魂,这两种,都是一旦现世,就足以翻天覆地的神器。”

    玄黄呆呆地听着,恍若未闻。

    “你应该记得的,万年前洪荒鬼族只差一步,就能入主人间——那边的大好山河,是看过一眼就无法再忘却的,所以凭什么?千万年来都被那帮短命又低劣的凡人所占有?这一次鬼族攻占人间,本王筹谋已久,势在必得,任谁,都阻止不了。”

    鬼王顿了顿,血色瞳子转向怀中人,一瞬间,嗓音变得冷冽:“阿玄,我中意你的琴声,忍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就是想不开,非要与我作对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到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了,这个过程真是,太漫长了QAQ

    沈画:劳驾问一下,为什么我觉得我智商这么低?我难道不是本文第一大反派吗,你是不是写崩了?

    作者:???大哥,你的人设难道不就是个傻叉,这需要有什么疑问吗?

    沈画:……%¥&*#*

    第133章 铸剑(一) 叶子又死了,全文完结,本咕咕要开新去了!!!

    嗒,嗒,嗒——

    空寂的地宫里,脚步声显得清晰而寂寥,仿佛万里雪原上,一匹离群萧索的独狼。

    叶长青神色淡定,从面上找不出一丝紧张的痕迹,但心里却并非如此。

    九幽暗狱最低层,关押着的是稀世神器,必然有恶鬼邪魔把守,多年来,极少有人成功到达过此地,或者说,到达了此地的人,基本都死了。

    史书记载,上古时候,九州沦陷,夜良国王子,也就是明王子夜的幼弟,后来的北境将军元子曦,曾下到此地来,取走了牢底陈置着的九幽冥火,带去北境战场,与魔族抗衡数十年之久。

    战事拖得越长,两边人马也就越疲惫,就在定渊二十年,当战役已进入白热化状态,火药桶一触即发——魔族倾全族之力发动了一场惊天魔潮,誓要突破北境防锁线,一举攻入人间。

    敌人太多了,北境守军再也挡不住,元子曦没有办法,孤注一掷,以无数巫师的身体为火油,燃起了一道长达数千里的冥火长城,在苍茫苦寒的北溟海上,一烧就是十年,成功将魔潮大军挡在家门之外。

    如果不是这一疯狂的举动,人族在中州战场上不会赢,魔族圣女迟鸢也不会被封入黄泉海,明王子夜更不会封神成圣。

    人之一字,渺小而简单,好像任谁一来,都能轻松撕成两半;可万千凡人,也正是靠这一撇一捺,在沧海横流的世道中,站成了一片中流砥柱。

    这些本族艰苦卓绝的奋斗史,书里不止一遍地讲过,可故纸堆究竟还是故纸堆,光想一想,都觉得霉味扑鼻,其中的故事,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虽亲眼见过了玄黄本人,可在朱雀真正现世之前,上述的一切,依旧飘渺如幻影。

    叶长青深深吸了口气,让冷意渗入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抖擞了一下,轻声道:“小辰,你猜,最后守朱雀残魂的,会是什么东西?”

    还不等到回答,就听一个雄浑威武的声音在四周震荡起来——

    “凡人,因何擅入九幽牢底?吾乃地狱镇火使,镇守此地几万年,不欲杀生造业,奉劝尔等速速撤离。”

    哈,奇怪了,这鬼族黑牢的每一层,关着的都是杀人狂魔,一天不喝别人的血就活不下下去那种,偏偏牢底这个大的,还挺讲究?

    叶长青眉梢动了动,也没太多客套,直入主题地朗声道:“镇火使前辈,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来取朱雀残魂的,如果可以的话,请行个方便?”

    “胡言。”

    “朱雀残魂一旦现世,人鬼两界势必纷争再起,到时秩序混乱,生灵涂炭,谁来负责?”

    “凡人无知,吾再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镇火使的语气一直平平淡淡,听不出是喜是怒,比起恶鬼,倒更像是个苦口婆心,普度众生的高僧?

    不过,许是知道死之将近,连这无知凡人的胆子,今日都膨胀了不少。

    叶长青哂笑一下,无奈道:“前辈,我们要是出得去,还和你在这死磕个什么?抱歉,实在对不住了,劳烦前辈现身相见吧。”

    对方听话得很,他话音一落,前方空气就撕开一条竖直的裂缝,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出现了——手执一柄二人高的巨镰,低着头,因兜帽太大而罩住容颜,看不清脸。

    “此地除了鬼王敕令,只有冥界洪荒王族可以进入,二位请回吧。”

    庄严的声音在辽阔的地宫中回环,仿佛讲话的眼前不止一人,而是无数人。

    挑明了,此战非打不可。

    “小心,躲到角落里去,等会儿打斗的时候,别被伤到。”叶长青悄悄推了温辰一把,低声安顿。

    后者帮不上忙,心情矛盾,没说什么,只张开手臂,紧紧抱了他一下:“师尊,对不起,我一定躲得远远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如果真的不行,我就陪你一起死。”

    “嗯,真乖。”越到最后,越是放松,叶长青摸了摸他头,笑得愉悦,“就像你说的,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到时候到冥河去寻你爹娘,一起投胎转世,不也挺好。”

    说完,他推开温辰,转身向镇火使走去,到得近前,拘了一礼,道了声“得罪”,抱拳的双手再分开时,玄黑剑锋已然生辉!

    ·

    暗狱牢底,鏖战已开,鬼王宫中,不落其后。

    面对诘问,玄黄肩头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而后秀眉轻压,压出个弱不禁风的弧度来,低声道:“……我与陛下作对已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难道还不习惯吗?明知我不愿意,为什么还要苦苦相——”

    话音戛然而止,他纤细的脖子落进对方手中,白皙的皮肤上,五指扣得紧紧地,宛如辣手摧花。

    鬼王冷冷道:“就是因为太习惯了,才惯得你这么无法无天,居然敢当着本王的面,带两个活人进入冥界的禁地?之前你的那些小打小闹,本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养了只小雀儿,爱怎么闹腾都随你,可这一次,你踩到本王的逆鳞了。”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宛如刀刻,一盏茶前那个优哉游哉,完全不知凛冬将至的昏庸君主,眨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玄黄被掐得无力,眼白哆嗦着往上翻,像涸辙里垂死的鱼一样,半晌,才勉强挣动发青的双唇,嘶声道:“我,我没有……”

    他并不是个柔弱可欺的善茬,在说到“没”字的时候,已然图穷匕露,刀刃带起一阵凉风,携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眼前高大苍白的男人狠狠刺去!

    好像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手,鬼王应声往后一仰头,鼻尖贴着那削薄的刀锋掠过去,惊险程度堪称九死一生,而后,手刀在他腕上一敲,自然而然地,匕首就落了下去。

    “呵呵,困在酆都城里,还能找得到猎鬼刃?阿玄,真是小看了你了。”鬼王擎着那只纯银色的短匕,指腹缓缓从刀锋上划过,看着那上面腾起的串串青烟,一边眉毛挑起,饶有兴致,“这东西好生有趣,竟能吞噬如此强烈的鬼气,来,还有吗,一起都拿出来,让本王开开眼!”

    “……”只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玄黄只觉得心在滴血,咬着牙,一口气憋不住,眉目间戾气大盛,“你既然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戏,为什么不直说,一定要熬到现在才拆穿?!这么些年,把我关在你这吃人的鬼王宫里,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挣扎求生,很好玩儿是吗!你就不怕我真的取回残魂,杀你个措手不及?!”

    “不怕。”鬼王给了他个答案,轻描淡写,随手一甩,猎鬼刃嗖地射了出去,一声惊叫过后,王座边上一个打扇的女夜叉化作一摊黑水,另一边她的同伴看着了,吓得花容失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朱雀,你就死心吧,你到不了暗狱最底层的,因为没有人能从地狱镇火使的屠刀下生还。”

    一听到“地狱镇火使”这个名字,玄黄就脸色一白,牙齿都不住地打了几战,可很快,他就强凹住了镇定,“没人进得去?鬼王陛下,你未免太托大了些,这东西并非战无不胜,否则,当年九幽冥火也不会轻易就失落!”

    “九幽冥火?”鬼王微怔,片刻后,才轻轻“啊”了一声,拊掌,“你是说北境将军元子曦偷冥火的事情啊,那可真是久远了,亏你还能记得住。”他不屑地笑了笑,像在议论什么很不入眼的东西,神情嫌恶,“看来这位人族的大功臣,当年没有跟你们说实话呀。”

    “什么意思。”玄黄一愣。

    “你自己看。”鬼王傲慢地摇摇头,手指一戳,正指到鬼镜画面上,黑衣镇火使倏然分散出七八个分/身,每一个都旋着一柄毁灭巨镰,追得对手无处逃窜。

    “看着了吗?就是那个东西,神来杀神,佛来杀佛,和欲念鬼婆那温吞水一样的手段,完全相反。”

    “元子曦那小子之所以能过得去,都归功于他那一半洪荒王族的血脉,只不过他自以为是个人,对自己的半鬼之身深恶痛绝,所以回去才没有提吧?”

    “放心,好多年前,冥界的洪荒王族就已经死绝了,你找的那两个凡人,就算大罗神仙下世,在镇火使的‘域’中,也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传说中,朱雀南明是阴阳之门的终结者,是鬼族染指人间的守护神,那今天,本王就用这个所谓的英雄来祭旗,再合适不过。”

    “阿玄,你知道吗?本王就喜欢看你恨死了我,又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呀你,生起气来总是特别可爱,比后宫那些谄媚的东西讨喜多了。”

    鬼王每说一句,玄黄的脸色就阑珊一分,像盘越烧越短的心字香,一寸一寸,终于寂如死灰。

    而一旁瞪着眼睛看戏,几乎沉默了大半个世纪的魔修,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陛下,所以我要的人呢?”

    “你要的人?”鬼王回眸瞥了他一下,轻笑,“这就来。”

    说着,他一击掌,宫殿大门砰一声洞开,两队鬼兵鱼贯而入,三下五除二将他包围起来。

    “这是何意!”沈画急了,长鞭啪一声抽在地上,厉声道,“你不想要最后的空间术法,入主人间了吗?!”

    “抓起来。”鬼王淡淡一哼,压根没当他是棵葱,冷眼觑着这场还没怎么开始,就已宣告结束的争斗,嘲道,“你要那姓温的小子做什么,你当本王真是傻么,会猜不出来?与其培养一个魔族的劲敌,不如就让他死在这里好了。”

    “你,你他妈的言而无信!”鬼王亲卫个个神勇,沈画一人不敌众手,转眼间,血鞭已被收缴了去,在一众鬼兵的押解下,毫无还手之力,面上银色面具在挣扎中脱落,露出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我告诉你,没有我施法,你打不通最终的阴阳之门,你所有的计划,都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那也得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本王的刑具更硬。”虚假的合作终于崩盘,鬼王再懒得伪装下去,手一挥,不耐道,“押下去,带到生死殿,大刑伺候。”

    ·

    咣!

    玄剑和巨镰相交,绽出大片刺目的火花,金铁铮鸣声,震得人耳鼓发疼,一番恶斗下来,新伤盖上旧伤,一袭素雅的青衣,早就被血洗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叶长青稍一撤剑,身法诡异地躲过了劈下来的巨镰,趁机挥出一张三昧真火,明黄色的符纸一触到镇火使黑如浓墨的斗篷,朱砂字光芒暴涨,立即燃烧起来——可阳炎烈烈,竟伤不到对方分毫!

    怎么会……

    他心里刺痛的同时,却不敢有一点怠慢,使出凌空踏虚的本事,在三四个黑影中间穿梭来回,疲于奔命。

    不管是身为正道领袖,还是魔道东君,这样单刀硬拼下彻头彻尾的失败,叶长青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了……不错,地狱镇火使,作为朱雀残魂的守卫者,是上古时期,洪荒始神的一员,他一个肉/体凡胎之人,即使用尽全力,也不能在对方面前,挣来哪怕一丝丝的从容。

    地宫中,属于镇火使的“域”无处不在,剑光与烈火频频闪过,交织出一片绚烂的繁花血影。

    不知过去多久,血越流越少,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待再次险险错过一道锐利的刀锋,叶长青踉跄着站定,抬眸望向围拢上来的黑影,心想:莫不是还真一语成谶,要一起交代在这,去冥河上见故人了?

    可惜,还没弄清楚前世今生的种种缘由,就——

    重伤之下,反应都迟钝了许多,弯月一样的镰刀挥过来,他竟是恍然无觉,不闪不避,直到右腕一痛,筋骨被一切两段,当啷一声,玄剑堕在地上。

    叶长青捂着腕子,后退两步,面色雪一样的冷。

    剑修失剑,与死无异,他怔然望着自己已经废掉的手,神情极痛,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要这么放弃了吗?

    两世为人,走过了那么多的血海洪流,生生死死,难道就要终结在这暗无天日的黑牢之下?!

    忽然,破碎的青衣里,一抹脏兮兮的白闯入眼帘。

    他死死盯住,瞳孔不由得缩紧——是绷带,不久之前,温辰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他当做止血的绷带。

    对了,小辰,还有小辰,他怎么样了?

    叶长青仓惶地一回头,却在不远处的地宫角落里,看到了肝胆俱裂的一幕——

    其中一个镇火使的影子站在当地,巨镰立在身侧半尺,脊背挺直,一只手臂平伸出去,四指微蜷,只有一根色泽黯淡的食指,轻轻勾着,作诱惑态。

    对面,白衣少年恍惚地走了过去,双目茫然,已然被蛊惑得没有了焦距,脚下毫不停歇,一步,两步,三步……就在他走到一丈之内时,镇火使一把举起大镰,朝他心口的位置狠狠砍去!

    “混蛋,你给我放开他!!!”叶长青暴喝一声,仅剩的血气涌上心头,一挥袖,浩荡的元婴灵压如乘应龙,疯狂流窜开来,本已收网的黑影们,堪堪被慑退了一截!

    他什么都不顾,飞身冲了过去,硬是争分夺秒地赶在那镰刀掏心之前,跻身进了二者之间。

    怀里的身体温热鲜活,与背后冰冷的刀锋形成鲜明对比,肌肤一凉,冷铁入肉,可他没有别的话说,口中翻来覆去地直重复着一句:“小辰,师父在这,不怕,不怕……”

    剜心剧痛,一生受一次就够了,他整个人都疼得发颤,却硬撑着,死活不松手。

    血滴下来,落在少年清寒如霜的脸上,像红梅白雪,美得惊心动魄。

    刹那间,叶长青心里一空,无数前尘旧忆,皆飞散成烟,唯独一个念想徘徊不去——

    呵,就这么巧的吗,为何每次甘心赴死之际,陪在身边的,都是这同一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辰辰(宠溺):傻瓜,因为我是你老公,你是我老婆啊。

    叶子(瞪眼):你说我是你什么?

    辰辰:老婆。

    叶子:老公。

    辰辰:老婆。

    叶子:老公。

    辰辰:老公。

    叶子:老婆。

    辰辰(摸头):哎,老婆真乖。

    叶子(惊讶):???你跟谁学的,竟然会套路我了!

    第134章 铸剑(二) 叶子又活了,凭借他粗过大腿的金手指,薅着本咕咕头上硕果仅存的几根毛,回来继续码了……

    “区区一个凡人,竟敢挑衅地狱镇火使,真不知该说他无知还是无畏了。”鬼镜之下,男子抱着手臂,双眼微眯,语气颇为可惜,然后转头对一旁的人道,“阿玄,本王没骗你吧?”

    鬼气波涛暗涌,玄黄被紧紧绑在宫殿柱子上,动弹不得,不过,他好像也没打算怎么动弹,视线死死盯着鬼镜上已被镰刀贯胸而过的青衣人,面无人色。

    鬼王看着他这样子,心情愉快,轻轻勾了一下手,绑在他身上的鬼气立马就像活了一样,飞速将人拖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你还幻想着有一天能重见天日?”鬼王手指在空中一顿,鬼气化作长鞭,将他狠狠摔在地上,鞭尾高高扬起,下一刻,毫不客气地抽上那单薄的肩膀,只听一阵清晰的骨裂声——

    “呃……”肩胛骨被生生抽碎,玄黄痛得双眼发昏,趴在地上,深浅不一地大口喘息……这具身体实在太脆弱了,脆弱到即使被当做蝼蚁踩在地上,也没有力气回头反咬上一口。

    紧接着,他头皮一紧,墨玉般的长发被蛮横地扯了起来:“朱雀南明,阴邪退避?听说那些愚蠢的凡人,都是这么崇拜你的?”鬼王折下腰,与他侧脸相贴,声音暧昧而残忍,“凡人信神,所以打败他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灭神——走吧,南明谷那边,应该已经打得差不多了,让他们看看自己一直信奉的南明神鸟,是如何被本王玩弄于鼓掌之上。”

    “……”玄黄合着眼,身子颤得厉害,侧颜完美无瑕,自额头到锁骨,绘出一条使人□□欲丛生的漂亮曲线,鬼王血色的双眼危险地一眯,正要下手——

    哗啦!

    随着头顶一声爆响,万千碎片激射而下!

    “什么?!”

    他抬头一看——监视暗狱牢底的鬼镜,碎了。

    ·

    叶长青一动不动地跪着,左胸口被玄铁刀锋穿透,血包裹在上面,已然结冰,嘴唇是死一样的灰败,眼睫上都敷了一层厚厚的霜。

    冷,好冷,他却觉得从未有这么冷过,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掏去,只剩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就在意识快要散去的时候,忽然,封冻的识海裂开一道细缝,虽然微小,却不可忽视,起初它动作得十分缓慢,之后便越来越快,如同燎原的野火,传遍了整个无知无觉的身体。

    刀锋上的冰轻轻一抖,渐渐地,融化成红色的血水,顺着流线型的镰刀头,珠串一样滴滴落下,触地的瞬间,惊动了这里沉睡千万年的尘灰。

    这时,一缕幽蓝色的冷火,从那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悄悄蔓延了出来。

    “?”镇火使握着镰刀的手感觉到了一丝炽热,觉得奇怪,微微抬了抬头,可还不待他看清是怎么回事,冷火已经像厉鬼一样,疯狂地反噬了过来!

    曾在三昧真火下无动于衷的黑色斗篷,此时一经点染,立刻消散成烟,连带着底下苍白的影子,一同化为灰烬。

    脚下,冷火并没有因为一个影子的死而稍有停歇,相反,以叶长青为源,携了沧海倒灌的势头,浩然倾泻而来!

    胜负逆转只在须臾,镇火使在此地无所不能的“域”,像鸡蛋壳似的,一触即破,其余的七个影子接连被毁,只剩一个真身,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偌大的地宫,早已被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蓝火淹成了一片汪洋。

    “这,这不可能,世上怎么还会有它的存在……”镇火使呆若木鸡,全然没了属于上古始神的从容镇定,冷火沿着他的衣摆缠绕上来,像冥河边噬魂柳的枝条,一寸一寸裹紧身子,陷入骨肉,将其中蕴含着的力量全数吸走!

    黑斗篷下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皮肤一块块地脱落,像干枯的树皮一样。

    咣啷一声,毁灭巨镰倒在地上,镇火使看着自己烂到白骨森然的一双手,泪流满面,嗓音都颤抖到无法自持:“天道在上,求求你饶了我吧……就快解脱了,十年,十年,就只剩下十年!!!能不能看在我镇守此地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别杀我,真的,我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了,要不然,你再钉我个多少年的烙印,我等得来,我真的等得来……”

    古时候,有很多人妖鬼魔,为了一个契约,被困在某个弹丸之地,度过千万载漫长的时光,别人称他们是神明,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不过是囚徒而已。

    九幽暗狱,深不见底,里面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

    就连牢底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地狱镇火使,许多年前,也只是个犯了错的鬼族孩子,被关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如一年,渴望着出去的那一天。

    “不,不,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他竟然,竟然是,是——”话音戛然而止,镇火使绝望地张大了嘴,露出其中被腐蚀掉一大半的舌头。

    只可惜,等不来了。

    恶咒反噬没有人情,就和当初烙上的印记一样,一旦开始就绝没有停下的可能,皮肤烂光了,骨头也难逃劫数,很快,他整个人就像一根被烧过了头的蜡烛,蜡泪淋淋,疲软无力,勉强挣扎了一小会儿,便歪扭地散作一滩。

    地宫中央,一袭失去支撑的黑斗篷,颓然落于浩瀚的火海,顷刻间,就同它的主人一样,被吞噬殆尽。

    一代守狱始神,在无人看见的阴暗角落里,孤零零殒没。

    冷火一完成使命,便收起它所有锋利的爪牙,如来的时候一样,井然有序地收了回去,在途经那冰冷的心口时,缓缓跃动两下,化作几缕柔软的灵流,在它的抚慰下,残破的血肉正不动声色地愈合着——

    扑通。

    一记重而清晰的心跳蓦地响起,叶长青身子一抖,重获生机。

    “咳咳咳咳——”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蜷缩在地上,捂着胸口,几乎要把肺腑都咳了出来,两行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下,自己歪斜动荡的视野里,哪里还有那镇火使的半个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叶长青神智迷乱,完全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恶鬼想对温辰不利,他拼尽全力,上去挨了一镰刀,再然后……脑海里浑浑噩噩,记忆只停留在最后一刻,少年雪白的脸上,洒满了属于自己的热血。

    “小辰……”他喃喃地叫了一声,难受极了,一只还能动弹的左手在地上四处摸索,终于探到了一片沾满血泥的白色衣角。

    忽然,身旁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就是少年惊愕的叫喊声:“师尊,你怎么样了!”

    “我……”其实,叶长青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怎么样了,手指摸上胸口,只摸到了湿黏的衣料,衣料下的肌肤,竟是完好无损!

    “!”这一惊不小,霎时背后就薄汗涟涟,他一着急腾地坐起来,牵扯到之前无数大小伤,痛楚钻心,痛得他差点当场昏过去。

    “师尊,你身上好多的伤,先别动,我来帮你处理处理。”温辰拥着他,手忙脚乱。

    叶长青任由他忙活,捱过一阵子疼,哑声道:“那个地狱镇火使呢?”

    “什,什么?”温辰抬起头来,愣了片刻,才堪堪想起来,惊讶道,“对,对啊,那个地狱镇火使呢?”

    “你也不知道?”叶长青狐疑。

    温辰想了想,道:“不知道。”

    “那,”叶长青单手揉着太阳穴,眼角余光冷不丁一瞥,捕捉到了之前没有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地宫北边的角落里,竟升起了一座类似于祭坛的建筑,其上有两盏铜灯,一个是空的,另一个盛着一团火红色的明光。

    “朱雀残魂!”他惊叫一声,再不顾身上伤如何难过,直接撑起身子,朝那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过去。

    “师尊你等等!”温辰想让他慢一点,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左右为难了一下,转身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玄剑“落尘”,飞快地追了上去。

    叶长青来到祭坛之前,手轻颤着,一点点靠近了那团幽幽的红光,甫一接触上去,就觉一股温暖如春的舒适感袭来,他稍一用力,就取了下来,仿佛有感应一般,在朱雀残魂离开铜灯的一刹那,整个地宫轰然动摇!

    咣、咣、咣——

    墙壁和天花板上,石块碎片暴雨似的砸落下来,地面晃荡不休,一条条裂缝像毒蛇一样四处流窜,崩塌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九幽暗狱中多少冤魂厉鬼的惨叫,穿透一层层空间阻隔,从远处飘散而来。

    “这里要塌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叶长青神色一凛,果断从怀中掏出玄黄给的第三个锦囊,拆开的同时,手背上那道火焰形的生死契闪了一下,就此湮灭,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锦囊中飞出一个小小的光点,与他手中的残魂碰到一起,互相融合,烈烈红光中,一只火鸟的影子渐渐出现。

    “师尊,这,这就是朱雀神鸟么?”温辰第一次看见这样神奇的瞬间,有些激动过头。

    “应该是吧。”叶长青也不是第二次,但到底比他淡定一些,举目四望,发现周围的崩塌竟是止住了,洋洋洒洒的碎块停在半空中,不再下落,三尺外坍圮到一半的石柱子,就那么诡异地歪斜在那,一动不动。

    时间静止,外界的风声雨声,全都消歇了。

    极度的宁静中,忽有一声清越的鸟鸣响彻云霄,继而,无数灼热流光溢满苍穹,像千千万只漂亮的火焰蝴蝶,一闪一闪,向中心聚来——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火鸟影子,飞速膨胀,向两侧张开的双翼,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伸展到了数十丈之长!

    不远处,长而柔顺的尾羽垂下,像九天银河倾落到了人间,每一根羽毛都带着璀璨如辰星的光华,它项颈扬起的优雅弧度,是世上任何一位丹青手都画不出的美景。

    地面上的两人看呆了。

    “快上来,我带你们出去。”玄黄款款飞落,轻轻低下一只羽翼,示意他们上来。

    叶长青怔愣一下,旋即道:“好,多谢前辈。”他挽着温辰,足下一点,便飞身上了去。

    “出去的路可能有些颠簸,抓住我头顶的翎毛,坐稳了。”

    “没问题,前辈,你尽管飞吧。”

    玄黄淡淡地一点头,待他们安顿好,双翼翩然一展,带着一身冲天烈焰,直朝暗狱的上一层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爱你们,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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