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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端阳节(二) 叶仙君宠徒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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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叶长青觉得头顶都冒烟了,忍不住想起半年前他俩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就是因为碰了他一下,就被他的剑气划伤,时隔这么久,原以为他性子能好一些,谁知?

    刚才的事情是这样的。

    上午时候,叶长青的本意是想让这几个小家伙,尤其是温辰,体会一下做普通人,与民同乐的感觉,所以几人一路走着进了城。

    但剑仙也是人,不御剑的话,速度没比山野村夫快多少,所以等他们看到鹦鹉洲望江楼的招牌的时候,已是快要午时。

    阮凌霜吵吵着饿成纸片了,一步都不愿意多走,叶长青只好让她和秦箫先去前日订好的包间里点菜,自己带着温辰买点零碎再上去。

    两人闲逛的时候,温辰看着地摊上做糖画的手艺新鲜,驻足观赏了好久,叶长青等不及,就安顿他乖乖在这站着,等一刻钟后自己买完东西,两人一起上望江楼去。

    纵然他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跟人在街上起冲突,出了事一切等他回来解决,结果?

    呵呵,一刻钟都不到,这小子就犯戒了。

    叶长青心里苦,但是没地方说——真是对驴弹琴都没这么难过的……

    好像还嫌他不够焦头烂额,这时候突然从人群里又窜出来一个中年女子,一见挂了彩的小虎子,也不问为什么,跟被雷劈了似的,扯开嗓子就是嚎:“哎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这么惨啊,你爹那个死鬼走得早,咱娘俩孤儿寡母的,到哪都受欺负啊——”

    叶长青:“……”

    谁能给他解释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

    事态进展到这个尴尬的地步,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当然不能淡定了,纷纷开始指责。

    “看着了吗,人小孩淘气撞了他一下,居然就出手伤人,这么多人看着,居然还不道歉,也太不讲道理了!”

    “就是说啊,还折梅山仙君呢,打打杀杀,想干什么干什么,根本不把我们普通人的命当成命。”

    “可听说折梅山柳掌门医者仁心,是个好脾气的,怎么教出来的弟子这么凶残,对一个没换牙的小孩都下得去手?”

    “谁知道呢?人品良莠不齐吧,掌门再费心,也就一个人,也管不住底下这好几千号呐!”

    “哎算了算了,八成是个疯子,离他远点,远点,别又发起病来,胡乱咬人……”

    听着议论到他掌门师兄,叶长青心里挺不是滋味,放下东西,过去把温辰拉到一边,附着耳朵低声道:“你我被人指点事小,折梅山的名声事大,你就去给那小孩道个歉,解释一下,好不好?”

    闻言,温辰下颌线紧了一下,没说话。

    叶长青只道他是不满意被强拉出来逛街,于是好声好气乖哄:“小辰,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碰,今天强迫你出来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行吗?”

    温辰却答非所问:“哥,你也觉得是我不对。”

    像折梅山这样位列烽火四门的修真大派,最忌讳的就是和自己辖区内的百姓产生冲突,叶长青不愿多与那对母子纠缠,一心想着息事宁人,便道:“是啊,这么多人看着,难不成还是大家都冤枉你了?”

    温辰抬眸看他一眼,目色很深,良久,才淡淡道:“他们说的对,我就是疯子,你离我远点,当心我咬你。”

    说完,身畔银光一闪,他踏着“寒宵”,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走了!

    这绝对神来之笔,叶长青一下都没反应过来,更何谈阻止?

    而那一直埋怨命运不公的中年女子,见他一走,眼泪跟拧水龙头似的,哗哗就下来了,边哭边嚷嚷:“坏人跑了,坏人跑了!折梅山仙君仗势欺人啦!”

    泼妇骂街,自古以来渲染力最强,顷刻间整个街道都沸腾了,百姓们自动带入到弱者那一方的立场,说的说,骂的骂,还有正义感强的直接上来扯着那“无良仙君”的衣服,要他给个说法。

    叶长青被左推右搡,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眼见温辰朝着出城的方向飞去了,急得不行,释放出一点灵力波,挣开义愤填膺的百姓,上前问那中年女子:“这位大姐,我弟弟伤了你儿子,确实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住了。你想要什么赔偿?提出来我尽量满足。”

    中年女子也识相,不多纠缠,伸出五根手指,狮子大开口:“医药费,五十两。”

    “五十两?!”叶长青大惊,这么多银子,普通人家够吃半年了,她儿子就划伤个胳膊,也真敢要?

    见他不乐意,中年女子泪闸又开,捶胸痛哭起来,什么“死了老公”了,“被公婆赶出家门”了,“就这一个儿子还好好养不活”了……最后干脆闹到要抢地自尽算了——

    叶长青满脑门官司,实在受不了了,直接解了钱袋扔给她:“行行,你别闹了,这里大概有一百两,给了你钱,今天这事咱们一笔勾销!”然后,他趁乱召出“落尘”,御剑追人去了。

    不多时,江城城郊的一片小树林上空。

    “温辰,你给我站住!”

    不理他。

    “警告你听话些,别逼我抽你啊!”

    还是不理他。

    “温辰,你听好了,今天敢跑出这城的边界去,明天一早我就给你送回昆仑山,绝没二话!”

    一盏茶后,一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槐树下,叶长青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撩着白纱,把人半锁在自己身下的空间里,没好气地问:“翅膀硬了,学会离家出走了?教你那么多怎么就不学点好。”

    温辰对他的质问一点反应都没有,双手环在胸前,十分淡定地靠在墙上,平视前方,俨然一副问题少年的架势。

    “还有我不说了吗,乖乖等着,别惹事,我离开一刻钟都没有,你就给惹下官司了?”

    “……”温辰抿抿唇,不回答。

    叶长青怼他胸口,命令道:“少装聋作哑,说话。”

    温辰不咸不淡地开口:“我说了不想出来。”

    “你——”叶长青气得脚下一打跌,却又无可奈何,“我的小祖宗,你得明白,普通平民他脆弱得很,不像你哥我,皮糙肉厚,让你剑气嗖嗖飞两下,隔天就好,你手里那把剑是用来护人的,不是伤人的,懂?”

    温辰腮边肌肉紧了紧,看样子像是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叶长青趁热打铁:“还有,你是人,不是神,也不是花草木头,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昆仑山不下来,可你下来就得和其他人打交道,老是这么草木皆兵的,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温辰冷冷地问,同时不吝啬地赏了他一个眼神,好像在说——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叶长青:“……”

    讲真的,就他这个暴脾气,曾经是一言不合就容易烧人家兵器库的那种,这要换作其他弟子,敢这么跟他说话,早就被教育过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了。

    刚被那中年泼妇闹了一波,他心情本来很烂,又遇上温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当时差点就绷不住了,可就在要放飞自我,全面爆发的时候,他发现——

    白斗笠下少年的眼神不太对。

    怎么个不对法呢?

    可能不太细心的人发现不了,但叶长青这样天天就琢磨着怎么攻略他的人,一眼就盯出来了。

    他冷归冷,可冷的方式和以前有出入。

    今年正月,温辰刚来折梅山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敢近者死的终极杀气,眼神中的冷是目空一切、谁都瞧不上的那种。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更像是个求温暖求可怜,却又打死不说的傲娇小鬼,眼神中与其说是冷,不如说是倔强、不服,那盈盈闪动的波光就差明说一句:我生气了,来呀,来哄我呀!

    真·死要面子活受罪。

    “……行吧。”对视半晌,叶长青终于是认输了,一抻胳膊站直了,揽过他肩膀,叹气,“真是败给你了,谁让我倒霉,招惹了你这么个小鬼,打不得,骂不得,连句重点的话都不让人说。”

    他数了数自己身上还仅存着的端午节用品,摘下那个因为脸好被人送的艾叶香囊,拉过温辰的腰带,把细线从下面穿过去,想打个好看点的结,边打边说:“小辰,相处这么久,我也算是你半个师父,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你在山上怎么闹都好说,我大不了打你一顿,不会真的记仇,可出来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你修无情道不容易,自古以来没有几个人能捱得过情这一关,大多都半途而废,毁了自己一生,最终能坚持下来成仙成圣的太少太少了……”

    “我呢,就是个烟火凡尘的俗人,仗着自个还有点天赋,有点成就,看不惯你师尊强加给你的这一套东西……”

    “不过,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以后不逼你了。”

    他就絮絮叨叨的,话与话之间也没什么逻辑可言,反倒是强迫症作祟,一个香囊小扣,系了半天都没达到满意的标准,系了解,解了又系,注意力完全都加在这个上了,一点没分给他正在说话的对象。

    温辰垂眸看着他,下唇被自己咬出一排极深的齿印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哥,对不起。”

    “……嗨那女人抱怨自己死了男人苦命,就好像我命能比她好到哪去似的,年纪轻轻带着几个不省事的拖油瓶,一天到晚忙得照拂这个关心那个,连个道侣都顾不上找,她好歹还有过男人呢,我——等等,你说什么?”叶长青终于从他自顾自的碎碎念中回过神来,抬头问,“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好像,道歉了?”

    他目光灼灼,锥子似的,温辰被看得别扭,转过脸去,没说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去,千年冰山的温小鬼道歉了?

    叶长青仰了仰脖子,发现午时刚过,太阳在正中,看不出是打东边出来还是西边出来的。

    “咳,那个,对不起是吧,”他略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内心想保持个我不好哄的高冷形象,奈何一看着少年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忍不住就要往上勾,只好实话实说,“哎没关系啦,不算个什么事,谁让我——”

    谁让我就是这么贱呢???

    他痛并快乐了没几秒,就听温辰接着道:“那几个小孩是骗子,连同那个女的也一样。”

    “啊?”

    “真的。”温辰眸中覆满雪色,不掩厌恶,“我在那买糖画的时候,正要伸手掏钱,那小虎子就假装撞上来摸我钱袋,被我发现了。”

    叶长青急道:“那你在那怎么不说?”

    “说了也没用,他没得手,不会有人信我的。”温辰刚红了一丝的脸又白回去了。

    “可是——”叶长青蹙着眉,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确实这一连串的人物出现得都太是时候。

    首先时间卡的好,赶着他不在,温辰一个人在那看手艺人做糖画时候,小虎子撞上去被伤,却声称他在玩捉迷藏;然后顺理成章地,再跑出来几个小孩证实他没有说谎,混淆视听,让围观者心里那杆秤偏向他们;最后一锤定音的,则是那个小虎子的母亲,所谓的“死了男人独自带儿子讨生活的寡妇”,她出来一闹,气走了温辰,那剩下他一个人,真是身上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再想起最初看到的时候,温辰的手是搁在腰间的,那正好就是钱袋的位置——

    “操,居然让那死女人摆了一道!”叶长青低骂一声,心说这么简单的逻辑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召出“落尘”,作势要走。

    温辰拉住他:“你去哪?”

    “找她算账。”叶长青长眉支棱着,余怒未消,“你不知道,那女人抓着我着急着要追你的空当,狠狠敲了我一百两!”

    他倒好,直接把自己冤大头给多的那五十两算人家头上了,暴躁地在树下转来转去:“这点钱虽然也不是很多吧,出去随便接个委托就收回来的,但是——”他冷着脸,叱责,“被这种骗子团伙黑了去就是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

    “这简直就是对我聪明才智的侮辱!”

    温辰:“……”

    “小辰我跟你说这不能忍,敲竹杠就算了,还给你,给折梅山抹黑,说什么仙君无德仗势欺人,我欺你妈!”叶长青这次是真的发火了,甩开他手就要飞回去找人算账。

    温辰眨着眼:“哥,你真信我说的?”

    “信……这回真信了,我当时脑子真是挖坑了,竟然被人一忽悠就走偏,对你先入为主……小辰,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弱智一般见识……”

    “不见识……问题是,你真觉得还能找得到他们吗?”

    “找得到,怎么找不到?他算哪根葱,敢玩儿老子,掘地三尺也要给他挖出来!”

    “可是,找到了他们也不会承认的吧……”

    “不承认就打到他们承认,这帮刁民,真以为折梅山修士都温良好脾气,任人欺负?你别拦我,让我走——”

    一回头,温辰拉着他袖子,目光里隐隐透着期待:“哥,鹦鹉洲的龙舟竞渡马上就要开始了。”

    闻言,叶长青胸间一口真气没吊住,全泄了——怪不得那么多问题,合着是在这等着呢?

    “什么意思,你是想去看那个?”

    温辰白斗笠上垂下的纱帘,已经被撩起搭在斗笠两边,露出来的那张从来没甚表情的冷白面容,忽然两眼微弯,唇角处挑起一对轻轻浅浅的弧度:“嗯,我听卖糖画的大爷说了,特别有意思,荆楚江南盛行,在西北那边根本见不到的。”

    这一笑宛如铁树开花,冰山融雪,咔啦——叶长青分明就听见,自己左胸腔里的那玩意儿,好像裂开了。

    怪不得从前柳明岸曾说过,教徒弟就像养孩子一样,有苦也有乐,孩子不听话,闹的时候天翻地覆,让人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可待你五根指头扣上去,他又完全不知惨地抬起头来,对着你甜甜地笑,这个时候啊,做师父的就再是个畜生,也硬不起来了。

    可怜叶长青一个风靡各派女修之间的优质孔雀男,二十年没谈过恋爱,倒先体验了一把喜当爹的“幸福”滋味。

    看着温辰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笑,他暗暗吞了下口水,心说这感觉……真是该死的甜美。

    而没想到的是,这身高才到他下巴,且丝毫不知自己杀伤力有多强的白衣少年,居然还趁胜追击了:“哥,我没有任性妄为,我真的留着手了,没动真气,否则的话,小虎子他——”

    他那只胳膊就别想要了。

    后面的话温辰没说,睁着一双灿亮如星的眼睛,其中呼之欲出的潜台词是——我表现得这么好,还不得奖励奖励?

    叶长青与其对视,心里头累积的火溃不成军。

    太会了,真是太会了,再这么被看一会儿,他要天上的月亮恐怕自己都会搭个梯子上去摘了。

    “行,骗子的事放放,咱先看龙舟去。”

    天下宠徒第一的叶仙君一拍板,两人直奔望江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叶子(鄙视):就这?就这?就这?这种老掉牙的把戏也能骗得过你?就问傻×不傻×?

    小叶子(不服):……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小的那么听话懂事,有本事来带带这个大的?

    大辰辰(皱眉):哥,你不喜欢我了。

    小叶子(搂住):没没没,怎么可能,别听那个老鬼挑拨离间,你最可爱了!

    小辰辰(生气):你叫我师尊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小叶子(傲慢):老鬼,老鬼,老鬼,怎么样,说三遍了,你有本事就来打我,没本事就闭嘴。

    小辰辰(委屈):师尊,这个坏蛋凶我,他欺负我……

    老叶子(宠溺):好唻,看老鬼把这小鬼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大辰辰(挡住):搞我老婆?不想活了是不是?

    ……$%^&*^*

    作者(无语):住口,就特么是个死循环,吵三天都不定能有结果,吵个屁!

    第083章 端阳节(三)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上的星,却偏偏被藏于雪谷,任清辉尽平。

    一进望江楼,店小二就认出了折梅山的叶仙君,点头哈腰领着上到江边三层视野最好的天字号包间。

    叶长青看了看这极尽奢华的门牌,奇道:“我不是说定玄字号的吗,这天字号的价钱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三倍吧,多出来的怎么算?”

    店小二打开门,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叶仙君不必担心,这是昨晚欧阳公子来给升的级别,钱他已经提前给过了,说等你们来了直接进去就好。”

    “哦,这样。”叶长青颔首,了然了。

    今天五月初五,离入门测试刚过去不到半个月,新入门的弟子要集中修炼几个月的功法,不得长时间下山,所以这趟他们出来,也就没带新收的三徒弟欧阳川。

    谁知道这小子这么有心,即使自己不来,也要把钱给带到?

    叶长青虽然内心里不太赞成为了一个看赛龙舟的好位子,就这么铺张浪费,但既然欧阳给定了,权当他在尽孝好了,反正他家也有钱,却之不恭。

    果然,这边门一开,里面阮凌霜就欢呼起来了:“师尊!小师叔!你们快进来,菜都上齐了,就等你们来吃了!”

    “等我们?”叶长青屈指敲敲门框,狭促笑道,“是你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为师不上桌你又不敢动筷子急的吧?”

    “嘻嘻。”被猜中心思,阮凌霜摸摸后脑勺,傻笑。

    叶长青往靠窗的主座上一坐,招呼道:“饿了就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在乎那么多礼节。”说完,他伸出手来,带头夹了第一筷子。

    望江楼的楚菜一向正宗,水产为本,鱼馔为主,鲜香柔嫩,汁浓芡亮,目前一桌子菜,几乎囊括了他们所有的招牌——麻辣小龙虾、清蒸武昌鱼、应山滑肉、黄陂三鲜、八宝鸭子、莲藕排骨汤等等等等。

    再配上一壶端午特供的菖蒲酒,龙虾明红、蒸鱼粉白、青菜鲜绿、藕片醇黄,琳琅满目,宛如一幅山河社稷图。

    叶长青夹起一只小龙虾,筷头微光一闪,那严丝合缝的虾皮就给震裂了,碎成一粒一粒,簌簌地掉在盘子里,只剩一块白里透红的鲜虾肉。

    他灵力控制之精准,完美做到了虾皮尽去,虾肉却丝毫损伤都无。

    秦箫正剥虾剥得满手油,看他这操作,忍不住吐槽:“师尊,不是说今天要做普通人的吗,你干嘛还用灵力?”

    在徒弟面前,叶长青坚持食不言,咽下去之后,才道:“原则上做普通人,触及到原则的时候,该用也可以用。”

    秦箫无语:“……师尊,那你这原则也太不靠谱了。”

    说完,他就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失误,像师尊这样一个打架衣服上沾了点血,也要浪费灵力用“涤水”洗干净的人,满手辣油可不就是触犯原则了么?

    凌寒峰四人一桌吃饭,每人都有每人的特点。

    叶长青是滥用灵力的典型,为了不脏手,一顿饭吃得五光十色,全是各种属性灵力流,给他能得不行。

    阮凌霜是百无禁忌的代表,为了扫荡每一道菜,筷子戳得宛如练螳螂拳,两颊经常处于鼓着的状态,活脱一只仓鼠转世。

    秦箫就比较正常,既没那么事儿也没那么泼,中规中矩,时不时给师尊夹个菜,盛碗汤,十分有大师兄的风范。

    而他们三个一桌吃饭常有,再加个温辰,就比较罕见了。

    在凌寒峰的时候,温辰很少和谁共进饭食,也基本不去那供全折梅弟子吃食的五道馆,一般就一个人在房里,叫童子给带两碟小菜来,就一口白饭,凑合凑合完事。

    此时,他坐在三尺见方的大圆桌旁,面对这一大堆的珍馐美馔,竟有点不知该从何下箸的茫然。

    选了半天,温辰撷了一筷子青菜放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良久才咽下去。

    这个过程中,他也不占其他的菜,永远都是吃完一口再撷一筷,每次都撷一小点,这一小点能嚼半天,吃相斯文至极,跟坐他对面,风卷残云的阮凌霜形成鲜明对比。

    “小师叔,你——”后者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叶长青打断,“吃完了再说话。”

    “嗯嗯。”她点头,努力把嘴里储藏的粮食咽下去,那听话的模样,让上午与她说过同样话,却被当耳旁风的师兄秦箫,气得直瞪眼。

    阮凌霜终于腾出嘴,着急地问:“小师叔,你这么吃饭真的不累吗?”

    温辰:“不累。”

    阮凌霜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你不累,看得我可着急死了。”

    温辰:“阮姑娘,你觉得着急可以不看。”

    他是万锋剑派掌门云衍真人的关门弟子,按辈分来算与叶长青是同辈,应该叫阮凌霜师侄才对,但明明相仿年纪,总是别扭,就直接叫姑娘了。

    阮凌霜还是不死心:“可是你吃这么慢,好东西都被人家抢光了,最后会饿着的!”

    她师父和师兄看她一眼,目光同时都在说:拜托,这种问题只有你才会担心好吗?

    果然,温辰道:“饿就饿着吧,习惯了。”

    “?”身旁叶长青停下他的五行术法表演,转过头认真道,“小辰,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没胃口。”温辰言简意赅地解答了他的疑惑,给自己盛了碗排骨汤,两只手小心端着,一口一口抿着喝。

    乖巧又安静的模样,像捧松果的小松鼠。

    叶长青心里一边大呼可爱,一边又觉得不是滋味,想着他幼时在枫溪城,后来在昆仑山,无论哪个都离江城地带好几千里远,饮食习惯自然相差极大,不喜欢这里鲜辣的风味也属正常,便道:“小辰,你喜欢吃什么,下回出来带你去。”

    温辰抿了一口热汤,淡定道:“没什么喜欢的。”

    “什么意思?”叶长青一怔,脱口道,“你不用觉得拘谨,既然来了就把这当成是家,我们就是你家人,想要什么随便提就是了。”

    秦箫和阮凌霜猛虎点头:“嗯嗯嗯,对对对,小师叔,师尊说得对。”

    “……”温辰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们的热情,抬起头来,一脸的莫名其妙,“可是,我真没有什么喜欢的啊。”

    “不可能,是人就一定有自己喜欢的食物,你没想起来而已。”阮凌霜一拍桌子,信誓旦旦,竟然舍得停下筷子,给他背起了自己精心收藏的天下菜谱,要他听到觉得不错的,记下来。

    “你看,楚菜偏辣,你若是不太喜欢的话,那江浙那边的你可以试试,不辣,偏甜,最著名的有东坡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绍兴醉鸡……”

    她在那竹筒倒豆子般叽里咕噜,温辰却并没有什么兴趣听,目不斜视地喝着汤,时而慢悠悠地点下头,权作回应。

    叶长青看在眼里,心中忽然一动——他难道真的是,对什么都没兴趣?

    “小辰,你能不能说说,修无情道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从阮二胖如数家珍的介绍中,插了一句。

    “嗯?什么无情道,师尊你突然提这个干嘛?”后者摸不着头脑。

    叶长青没理她,只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温辰。

    温辰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就……没什么感觉吧。”

    没什么感觉,这叫什么回答?修炼不管是辛苦还是惬意它都总归是有感觉的,这明显是在敷衍啊!

    两个小的正要追问,叶长青手掌向下压了压,要他们安静:“没感觉……所以,这一桌子菜在你眼里,就和白菜炖豆腐没区别是吗?”

    他到底是做师父的,悟性蛮不错,一下就理解了温辰所说的“没感觉”具体是什么“感觉”。

    温辰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所以你在折梅山的时候,才永远一碗清粥,两碟小菜解决,从来不去五道馆或者和大家一起吃饭,不是因为不合群,而是七情五感受限,看什么吃什么都觉得一个样,无所谓?”

    不合群和无所谓,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温辰认为自己好像从来都没合过群,除了修炼,也从来都没觉得什么有所谓,当下望着手里那碗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的莲藕排骨汤,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半晌,习惯反应慢半拍的秦箫才倒抽口冷气,讷讷道:“我的老天,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喜欢并且嫌弃和我们待在一起呢!”

    温辰摇摇头:“还好吧。”

    他从小修炼无情道,一方面对什么都没兴趣,另一方面却又本能地想要杜绝这种神经麻木带来的风险,外化出来,就是不接受任何人的触碰,对身边所有可能发生的伤害草木皆兵。

    所以,他起初来的时候,可能并不是脾气不好或性子差,而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养成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

    蓦然想通这一点,叶长青心里跟打翻了一个调料罐,五味杂陈。

    就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大街上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他不爱和人接触,故意出手伤的人,不仅没护着,还帮着那群刁民为难他,记得当时温辰是这么说的——

    “哥,你也觉得是我不对。”

    “他们说的对,我就是疯子,你离我远点,当心我咬你。”

    ……

    叶长青无力地闭上眼,半晌又无力地挣开,心里狠狠骂自己:姓叶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操蛋的?

    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在于他们会不断反思自己的过错。

    桌上秦箫和阮凌霜因为接触到了一个叫“无情道”的新领域,新鲜得很,拉着温辰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叶长青一个人萧索地坐着,也不插话,琢磨着该怎么诚恳而又不失面子地哄一哄他。

    忽然,窗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来啦来啦!龙舟来啦!”

    外面热闹一起来,屋里就有人坐不住了,阮凌霜拉着温辰,和秦箫一起飞奔到天字号房间特设的观江台上,扒着栏杆兴奋道:“哎你们看你们看,今年的龙舟好大呀!”

    愁肠百转的悔悟被打断,叶长青自嘲地笑笑,起身跟着来到观江台,迎面一股暖暖的江风吹过,亲吻肌肤,拂起发梢。

    彼时正是骄阳似火,楚天千里辽阔,长江水滚滚而下,以昆仑唐古拉为源,卷挟着自古以来的浩荡之气,激扬不已。

    叶长青看向栏杆旁,一身雪白戴着斗笠的少年身上。

    只见他望着江面上五条色彩斑斓的大龙舟,一向静如深渊的目光里,破天荒地流露出了丝丝好奇和憧憬。

    江水粼粼的波纹映在他眼中,好像洒进了无数的星斗,明快而璀璨,像极了他的名字——北辰居其所,彻夜长光明①。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上的星,却偏偏被藏于雪谷,任清辉尽平。

    叶长青心里莫名地一酸,轻快走去,揽臂从身后罩住他,低下头,温柔地笑:“好好看吧,这楚地的风光和昆仑那边……确实很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你年轻时候,不是挺喜欢人家大辰的吗?还知道嫉妒骗子泼妇有过男人呢,看着也不像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后来咋钢铁直成那样?

    老叶子(无奈):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可以先问问我上辈子与哪个异性/交往最深。

    吃瓜群众:哪个?

    老叶子(尾笑):你亲爱的南君姐姐。

    吃瓜群众:……告辞。

    ——————————————————

    辰:星宿名,特指北极星,最靠近北天极的一颗星,现阶段所指是“勾陈一”;又名北辰,紫宫,紫微垣。

    ①改自: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孔子《论语·为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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