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够了……也许，不然，你……

    凤渊载着三人从魔界穿越到人间,因火凤乃神鸟，羽翼一动，瞬息千里。

    莫说凡人,就是寻常修士也实在难窥其容,故而那些在两界交界之处诛杀魔物的修士也没几个看到他们出来，也就几个修为高的,似有感触，却也是无法追寻他们的踪迹。

    不足半个时辰,他们便落到了一处地方，此处坐落在人间东篱城旁的一座崖底,正是当初他们救出凤渊的那个古怪的悬崖下。

    果然，三人一凤一进到崖下，就发现自己无法再使用术法。但此处却也是极好的藏身之处,一是的确难以发现，二是即便被发现了,只要对方下来,到头来也是会跟他们一样，成为一个无法使用灵力、魔力、仙力的普通“人”。

    “为何你会和师尊说这是老地方？还有那个人你认识？”方晴若看向四周，他们当初见到的溪流依旧如初，草木也还是那般葱郁茂盛。

    此处景物依旧,只是如今大家的境遇心境都已经变了。

    凤渊落下之前就已经恢复了人型,他此时长袍一撩，坐在地上，看了眼阮忻,又看了看明显对他似乎一脸陌生，只一手死死拉住方晴若的沈星迟。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阮忻见他叹了口气，怕他废话太多,直接堵了一句。

    凤渊瞪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声白眼狼，就开始解释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他之前被阮忻关在地牢里，这家伙倒是有时候会跑过来问他一些问题，基本都被他随便说两句给搪塞过去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倒是很长时间不去地牢中找他了，反倒是来个意想不到的人。

    就是百里鸿羲。

    四个月前，他忽然出现在关押凤渊的地牢之中，随便丢了个傀儡，就把他给带走了。

    救他出来后，对方也没有解开当初给火凤下的禁制，只是将他带在身旁，然后守阵守了两个多月，才又带他离开。

    “守阵？什么阵？”

    凤渊看了沈星迟一眼，说道，“就是在葬魔山上的万阴释艮阵。他抽取了整个葬魔山的魔煞阴气，注入到阵眼之中。”

    “阵眼？难道是……”方晴若瞪大眼睛。

    凤渊点了点头道，“你猜的没错，阵眼处放的就是沈星迟。”

    这万阴释艮阵也不是什么寻常阵法，据说乃是数千年前仙人留下的阵法。

    一般山为阳，水为阴，自古阳山藏纳万阴鬼煞，葬魔山藏纳的却是比阴煞之气更为可怕的东西。

    当初沈星迟一脚踏入其中裂缝，被那山中残留的魔神残念侵蚀神魂，命在旦夕，导致方晴若也跟着痛苦不堪。

    百里鸿羲寻迹到此，发现奄奄一息的沈星迟，便用此阵法将那葬魔山中的所有阴煞之气注入到沈星迟体内，借用滔天阴煞之气，消除那魔神的残念。

    毕竟这阵凶煞之极，却只有阵眼一处最为安全，当时情况危急之下，百里鸿羲才会布下此阵，为沈星迟博得一线生机，但这也导致了对方吸收了整个葬魔山的怨煞魔气，失去记忆，变成现在的模样。

    百里鸿羲前期一直守着此阵，怕有什么差池，后面看沈星迟也无大碍，还因祸得福，吸收了那八千年前魔神留在此处的所有魔元神力，变得十分强大，便不在担忧什么，带着凤渊飘然而去，来到了此处。

    作为当事人沈星迟，和最初的始作俑者阮忻，听后倒是各有想法，阮忻是没想到沈星迟这人居然和方晴若命数相连，他诓骗沈星迟到葬魔山，倒是的确像除之后快，如今倒是有些庆幸。

    沈星迟则是听到自己和身旁女子似乎有些同生共死的意味，只觉得心情舒畅，有些欢喜，心道他与对方果然是天生一对。

    方晴若却没想到，师尊这段时间竟然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想到如今还在为他们断后的百里鸿羲，不免有些担忧，“师尊是不是另有打算？那叫清虚的上仙，不会当真会对凡人下手吧？”

    仙凡有别，即便百里鸿羲修为在人界几乎无人匹敌，但又怎能打得过仙，且师尊那性格，估计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凤渊笑道，“你其实不用为他担心，不管是再厉害的神仙，在人间都是不能擅自使用术法的，而且若是无缘无故杀了人，他们还要背下业障，所以光明正大的比试，他们不可能真的伤人，若是要杀人，还是要做点手段。”

    “你们这些神仙倒也虚伪，杀人要用手段，杀魔就连手段都不需要了么？”阮忻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他虽然被方晴若所救，但那攒心钉还是刺中了他的胳膊，如今血虽止住，但那神器也是让他受伤不轻。

    而且刚才那个所谓的清虚上仙，也的确是想彻彻底底的杀了沈星迟，那攒心钉怕是专克魔族之物，否则也不会在失去目标后，又误伤了一旁的阮忻。

    这仙人估计未曾把其余妖魔的性命放在眼中。

    此事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凤渊也不反驳，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仙并非当真无欲无求，且上界仙人中也分两种，一种乃是先天神祇，生来就有神力，一种却是人妖修行而成，他们通过天道历练，却也不见得舍弃了七情六欲。”

    其实魔族与仙族本该是平起平坐，他们生来就有神力，并不需要像人和妖一样通过道法修行才能成仙。

    只可惜魔族如今越发稀少，的确式微，这三界中，唯有仙人远离人妖魔，高高在上，他们掌控四季，星辰，风雷雨电，却也有无数天规束缚。

    但束缚只是给那些不懂规矩的小仙，有些神仙尽职尽责，数百年如一日，有些仙却也因权势滔天，游离在规则之外。

    “既然天界有从人妖修成神仙，又怎么会看着此界仙途断绝，下方的人族不得飞升，妖族沦为灵宠兽类，魔族则几乎血脉断绝。”方晴若有些不理解。

    而这个问题，根本无需火凤解释，阮忻甚至笑了笑似乎已经明白了，就连沈星迟也懂。

    “他们已经成了仙，自然就不再是人或者妖，即便起初他们还能知道自己是谁，一旦成仙，寿数绵长，过了千年万年，你觉得在他们心中，自己是什么？就像你们人族的修士，和那些不懂术法的人族本来也是系出同源，可对他们的称呼，不也是凡人么？”

    长期拥有特权，有了掌控这世间更大权利的能力，能移山填海，能掌控生死，又有多少人会再记得当初仿若蝼蚁的自己？又有多少仙人会觉得自己与那些卑微的人和妖系出同源？

    这些事情说出来，只会让下界的生灵失望，难受，可这也的确就是事实，人族以为神仙都是悲天悯人的，但其实事实并非如他们所想。

    一个魔神的出现的出现，就可以让他们舍弃给这些生灵飞升的机会，只因为他们其中有那么一部分神仙，并不希望出现能推翻天界高高在上地位的种族。

    他见方晴若听到此话，整个人萎顿在一旁，不说话，便安慰道，“其实吧，并不是所有的神仙都是如此……”

    至少他凤渊就不是，天界也还有许多神仙也不是，不过他现在呆在人间回不去了，好像也没什么说的资格，其余的神仙，估计好多也都不管闲事儿，至今怕是啥也不知道。

    四人在这处秘境之中，等了没多久，就等回了百里鸿羲，但是也等回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十大仙门已经差不多都聚集在了人魔两界交界处，一是要重新封印结界，二是要抓破了这结界的大魔头沈星迟。

    方晴若护着自家师弟，看向百里鸿羲，“师尊，我看我其实修不成仙了……”

    不说那什么清虚仙人似乎连她也想一并弄死，其实就当初她晋升元婴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可能能成仙，以那天雷恨不得将她劈死的劲儿，是她拿着佛骨舍利都没有用的感觉。

    如今看到那仙人的态度，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估计她和沈星迟都是这群是神仙重点打击的对象。

    “其实，师尊你为何要执着于成仙呢？这天界的神仙也看着并不如何，若是成仙要成为与他们一样的人，还不如好好当个凡人轻松自在。”

    百里鸿羲听到大徒弟这话，却是眉头紧蹙，满脸的不赞同。

    “凡间修士、妖魔，既然都有成仙的机会，为何要因这些仙人的想法，而被剥夺飞升机遇？若人人都像你一样想，他们断绝仙途的做法才会无人知晓！这世间，人就永远是人，妖魔亦然！”

    他说完这话，似乎心中还有气，也不知道是气谁，只将衣袍一撩坐在一旁的山石之上，然后又侧目看了方晴若一眼，对方便也乖乖暂时离开沈星迟的身旁，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如今他们这五人，怕是五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方晴若只想当个普通的凡人安稳渡过余生，沈星迟即便有毁天灭地之能，此刻也只想与所爱之人成为道侣生生世世。

    阮忻想要统御魔界，也想要得到自己求而不得的人，百里鸿羲一心为了自己坚守的大道，无怨无悔，而凤渊，也许才是真的无欲无求。

    这世间如他们这般的人有千百人，但能做到极致者却又少之又少。

    方晴若以前不理解自己师尊，此刻听了对方刚才那一番话，终于是明白了。

    百里鸿羲追求的道并不只是为了自己，他如今即便知道了这仙途最大的阻碍在上面，却依旧义无反顾，甚至还想要改天换地。

    可对方晴若来说，即便给了她机会，让她能够登仙，她也自觉自己可能并没有师尊这样的毅力和勇气，为了下界生灵开辟仙途而倾尽全力。

    其实，这世界最适合成仙的就是她的这位师尊了，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师尊成仙之后，定然会坚持还此界生灵一个公道。

    但，如何能让师尊成仙呢？

    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但这总方法若是试也只能试一次，她想了想，冲着凤渊使了个颜色，对方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见她忽然低头，按着沈星迟的额头与自己相贴。

    居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进入对方识海！

    阮忻一见此状就火气上涌，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旁的凤渊赶紧伸手拦住。

    此处术法灵力都不能使用，作为凡人，阮忻这身材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单拼体力那是打不过本体是神兽的凤渊。

    一旁的百里鸿羲闻声后，看了二人一人，皱了皱眉，明显也十分不喜。但他看了眼天空，想到此前种种，终究是撇开眼，没再管这二人如此浪荡的举动。

    识海之内，沈星迟看着方晴若，莫名就有些脸红，毕竟对方一进来之后，就自动换上了一身红色嫁衣，这模样只让他看的心花怒放……

    他脚边开满了各色花朵，还有数株桃树缀满粉色花瓣，长在他二人身侧，的确是实打实的心花怒放。

    可方晴若却不是进来跟他亲亲抱抱放烟花的，她也不管自己为何现在每次进来衣服都得换成嫁衣，只赶紧制止自家师弟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那个系统呢？我找到它有紧要的事儿问？”

    沈星迟听到这话，似乎有些失落，却还是乖乖的伸出手，将角落里一个锁的紧实的竹笼召了过来。

    那系统这会儿正软趴趴的趴在笼子里，委屈的不行，“哎，你说怎么会这样呢，我本来以为沈星迟这家伙都这么牛逼了，好歹能多赚点积分回来，可现在，小命都要玩完了……修仙界的任务太难了，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来这个世界了，呜呜呜……”

    方晴若把那笼子捧过来，诱哄道，“别这么悲观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女主最后是如何飞升的？”

    “你都是穿越者还不知道么？”系统想到别人叫方晴若异世之魂，哪里还不明白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穿越者，还骗它说是也抓到了一个系统，逼问之下才知道的剧情，整整一个大骗子！

    “可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剧情啊，我跟你道个歉，不过此事真的很重要，你应该也看到了，若是不解决此事，师弟就要被那傻逼神仙杀了，如今之计，必须要有一个人能成仙！”

    “你想成仙？”

    “不，我要助我师尊成仙！”

    系统哼唧了一声，在竹笼里蠕动了一下，回道，“不可能的，女主靠的是自己天大的气运，加上这个世界的各种宝物加成，可以说，她成仙，就是汇集了此方世界所有的气运。不过……”

    那白团子努力挺了挺身子，“那是原主的女主，现在的女主怕也不一定能成仙了，你改变了许多人命运，自然也有女主的命运。如今这方世界的气运，在她身上有，在沈星迟身上也有，然而最多的，还是在你身上，这也就是为什么，百里鸿羲觉得你能成仙，而那些仙人一见你是异世之魂，便不想放过你。”

    司徒念到底是正经的本地修士，她的气运再高，仙人看不出来，等他们看出来的时候，这人已经到了最后一坎，也顺利飞升成仙了，而方晴若却不同，但凡修为高强者，就能洞悉到她与这世界中的诸多生灵不同。

    她其实也有得天独厚的气运，只是她从来不知。

    所以她每次经历雷劫，都是一次死劫，能过去，气运就会愈发旺盛，过不去，那便是身死道消。

    百里鸿羲的判断并没有错，但此刻他甚至也不敢再说让自家徒弟成仙。

    以为如今神仙已经临世，能动手除掉沈星迟，自然也可以动手除掉她。

    没想到方晴若，听到它这话，反而笑了笑，“看来确实如此。”她又转头看向沈星迟，小声问道，“你可愿意帮我？”

    对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愿意。”

    “那你把这个小东西给我，放进我的识海之中。”她伸手指了指竹笼里蜷缩着的那个所谓的“小东西”。

    系统原本趴在竹笼里蔫了吧唧的，这会儿听到这话，若不是被笼子关着，差点就跳起来，“等等，你要做什么啊？喂，你不能欺负沈星迟失忆，就骗他东西啊！”

    可惜，如今的沈星迟的确是失忆，更不知道这系统有什么用，他本来也不喜欢这玩意，方晴若想要，他能给的，又怎么可能不给对方。

    若是以前的他估计还解不开和系统绑定的契约，但以他现在的修为，倒是不算太难就将自己与那系统的契约给解开了。

    系统此时哭哭啼啼，只觉得自己如今像是被渣男卖了的小可怜，可等它一绑定到方晴若身上，瞬间多了几千积分候，就瞬间不再叽歪，还差点笑出了声。

    都忘了，方晴若在书里那也是个顶级炮灰，原著里的方晴若可没到元婴修为，如今也算是升级了，还拒绝过宋秋岚的婚约，也算是打脸了，就因为这点经历当场给了系统五千积分。

    系统看到自己的积分终于不再是负数了，再也不哭了，甚至它还发现，新宿主还不关它了，它再也不用日日蜷缩在沈星迟给它的那个小笼子里了，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而且和沈星迟比，方晴若这识海里实在是鸟语花香，太舒服了。

    因为它换了地方，沈星迟也跟着进来了。

    这也是他头一次来到旁人的识海里，只是到了这里，眼前之人换成了那套他常见的白衣，而他头上却多了个东西。

    他只觉得额头有点勒，伸手一爪，便抓住了一物，拿下来一看，居然一个古怪的圈，上面还有一对黑白相间的耳朵，“这是何物？”

    “狗耳发卡！啧，原来在你心里，沈星迟是这形象啊！”系统如今换了个地方，都开始膨胀起来，敢调侃起新宿主了。

    方晴若将对方手上的发卡拿过来，重新给他带上，然后仔细看了看，按捺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真的好可爱啊！”

    这么帅一个帅哥，带着狗耳发卡，歪头看着她，这场景，真的让人把持不住啊！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她捏起系统那一团软乎乎的身子问道，“你现在是我的系统了，我想要兑换一张卡，可以把我和沈星迟的气运，全部转移给我师尊，有没有办法？”

    “有，可你积分不太够啊。一千积分，打脸升级，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打谁的脸？”

    系统想了想，“阮忻，宋秋岚都可以吧？一个是原著和你有关，还有一个是现在和你有关，之前他欺负你，把你变成魔的事儿，你还没反抗呢。或者，你打丹华藏百里鸿羲都行，这估计积分更高！”

    方晴若哦了一声，神识直接回归本体，她一睁开双眼，就看到阮忻抱着凤渊，两个人居然像个凡人一样的……正掐的起劲。

    “你们俩先别打了。”

    凤渊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她已经和沈星迟分开了，才终于松了口气，稍微松了点力气，却被阮忻趁机一脚踢开，对方嗤了一声，然后眼神狠厉的看向沈星迟。

    却没想到，方晴若先一步朝他走了过来，还不等他开口，就“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对我是挺不错的，可你当年也把我变成了魔，这一巴掌，就当是我报仇了。”她一本正经的说道，脑中却狠命敲了敲系统，“所以，积分够了么？”

    没想到方晴若真的伸手打脸的系统看了看果然涨了的积分，点了点头，“够了……也许，不然，你多打几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