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二皇子带领的治水队伍离开鳞京后,阮觅偶然途径魏驿蔺小院门口,才发现人不见了。
屋内物件摆放得一如往昔,丝毫不乱
从中可以推断出,魏驿蔺离开时并没有进行激烈的反抗。
这就说明带走他的人有八成的可能是熟人。
当然,也有魏驿蔺是自愿跟着对方走的可能。
可阮觅还是直接转身离开,坐着马车去了清水巷。
等到日落时分,阮平左归家,她才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事情。
当日在宫中,魏驿蔺显然是认识阮伯父的。或许从他这儿能问出些情况。
事情远比阮觅想得要简单很多。
她只是刚开口问了一句,阮平左便道:“他随二殿下的队伍去往平湘治水,大概要数月才能回鳞京。”
平湘治水。
是了,魏驿蔺曾说过他以前在平湘治水的事情。
得知事情原委后,阮觅没有再问是不是自愿的之类的话。
她不能说完全了解魏驿蔺,却也能看出他身上有担当,有远望。
他盼望国泰民安,河清海晏。期望这世间的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所以在平湘水患,二皇子相邀的情况下,他必然不会拒绝。
只是现在看来,那位二皇子显然没有这样想,否则也不会当场带走魏驿蔺,甚至都没有给他留下同人道别的时间。
阮觅微微垂下头想着事情。
阮平左蓦地道:“均衣也去了。”
听到这话,阮觅皱眉抬起头,一句“为何”差点脱口而出。
堪堪止住。
她抿紧唇,终究还是没有将那句话问出口。只是脑中彻底乱了。
阮均衣体弱,因此常年不下明华寺,连家都少回。
而从鳞京前往平湘,十几日的路程,舟车劳顿。这对于一个下了场雨都很有可能病一场的人来说,几乎意味着毒药。
但他就是去了。
似乎将各种顾忌,纷纷抛之脑后,洒脱又随性。
阮觅都能想象得出,若是此时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何一定要去平湘。
对方大概会笑起来,这样回答她。
“为何要去?可是,为何不能去?”
从不将自己身体的虚弱当作避之不谈的禁地,反而有时候会将其忘记。
带着年少的意气风发,不顾一切。
虽然懂得,可阮觅的心情还是忍不住低落下来。
她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件事情,故而抠着手指,脸色绷得紧紧的。
对于自幼病弱的长子被二皇子以“劝说”的方式带去平湘,阮平左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在皇宫内。
顺元帝略有歉意地将此事告诉了他,言语之间透露着若是不愿意,便立即派兵将人追回来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君主,阮平左只是出神了一息,随后情绪收敛起来,依旧平静而不失恭敬的回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去得,他阮均衣,也去得。陛下不必挂怀。”
听到这句话,顺元帝笑着赞道:“爱卿果然一心为民,这大雍的江山,都是因着有爱卿与均衣这样的忠义之士,才愈发稳固。”
能撑起这个国家的君主,生活在这个国家的百姓,都是一个官员需要奉献的对象。
为此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何况仅仅只是出一趟远门?
阮平左一直很平静,早在多年前入朝为官,他心中便有了这样的觉悟。
他也一直认为自己能克制私情,不将个人情感带入政务。
从顺元帝殿中出来时,阮平左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但此时此刻,看着面前沉默不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沉气息的人。
阮平左才恍惚起来,心中想起了已经离开鳞京的长子。
不知道此时,到了何处?
……
二皇子的队伍走的是陆路,走水路自然更快,可平湘水患的事情让二皇子心中警惕,生怕自己坐船上,下一秒就遇上大水风暴。
他惜命得很,自然毫不犹豫选了陆路。
这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魏驿蔺同阮均衣都没有异议。
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内,这还是二皇子特意安排的。
他想当着众人的面展示自己对魏驿蔺与阮均衣的优待,但是实在不想同这两人待在同一辆马车内,于是到了最后安排了他们两人坐一块儿。
这样既能显示自己对他们的不同,又能舒坦地在马车内享受。
“师兄怎么不在明华寺待着?”
魏驿蔺出发前找人要了个花瓶,将从院子里折下来的枝条插`进去,养了一路尚且还有生机,叶片呈现青绿颜色。
他说话的时候,刚给枝条修剪了枯黄的地方。
将花瓶放好,才转身看向阮均衣。
见阮均衣眼神落在桂树叶子上,满脸温和,端得是如玉君子模样,魏驿蔺便知晓他这是不打算主动说了。
于是垂头抚平衣袖,道:“二殿下派人来请你,大概没甚用处,应当是师兄自己早就想好要过来。应下二殿下,只是为了搭个车。至于前往平湘,师兄是认为二殿下此回处理不了这些事情,或者说认为我解决不了,所以才一起来了。”
他用的是叙述一件事的平淡口吻,像是在陈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一般。
没有半点犹豫与疑惑。
阮均衣面上依旧温和,“止水长大了些。”
言外之意便是长大了,开始学会动脑子了。
这样夸奖小孩儿的口吻,魏驿蔺却也不恼。
他已经习惯自己这个师兄端着君子一般的温和面孔,故意说这些话来逗弄旁人的样子了。
毕竟对方总是能将旁人的弱点看得一清二楚,拿捏在手中,看透一切。不过并不会借此为自己谋利,而是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稚气玩笑。
惹人生气。
本还想问这回平湘到底有什么隐患,让他不得不从明华寺下来。
下一秒却被阮均衣的话问得有些怔愣。
“没有给阿觅留信?”
阮均衣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着他,话中提到的那人,让魏驿蔺恍惚一下。
或许在阮觅看来,两人的初见是在那间茶馆。他同段意英曹雪冉纠缠不清,一看便像个出卖皮相过活的落魄学子。
可在很久之前,他便见过阮觅了。
他同阮均衣同出一门,师兄师弟。
许多年前,老师随着友人四处游历,他便被扔给了在明华寺上的师兄阮均衣。
那年,师兄突然同他说,要回去见见刚归家的妹妹。
魏驿蔺面上笑得温和,保证自己会好好呆在寺庙内不乱走。
等阮均衣一转身,他便悄悄溜进了马车。
之后的事情便是那样,下山,夜晚时才到了阮家。
跟在阮均衣身旁,同不认识的人寒暄一阵后便往这家主人书房去打招呼。
那时候魏驿蔺没想什么,他只是在山上待得腻了,趁机下来透透气。对自己师兄新寻回来的妹妹,他并不好奇,也没有多看几眼的想法。
说句狂傲的话,魏驿蔺生来便有令人惊叹的天资,他跟在老师身边,见识过许多旁人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人、事、物。
故而即便还小,却没有寻常人那般旺盛的好奇心。
穿过回廊,夜色冷沉,月光如水。
那方小池中落了月亮的影子,也落了一个人影,在其间沉浮。
像是枯萎的花,枝叶与花瓣都已尽数凋零,只待片刻后便要与黄土融为一体,化为灰烬。
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与之相反的是惊人的求生欲。
那是从灰烬里诞生,不顾一切想要挣脱束缚的疯狂。
火热又冰冷,疯狂又理智。
亮得让池水中晃动无法成型的月影都黯然失色。
那时候,魏驿蔺恍然觉得。
那双眼睛才是天上月亮落在池中的影子,不然怎会亮得这般,令人心神不宁?
看似愣神了许久,可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在看到人之后的第一时间,魏驿蔺同阮均衣立马跳进池中,将人救了上来。
只是阮均衣年长,动作比他快,在魏驿蔺尚未游过去时,他便将人带上了岸。
……
后来,每当看到天上月亮时,魏驿蔺便不可抑制的想起那晚看到的人。
年纪小时,对于想要看到的人,总是抱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的想法。
那是来自独属于年幼的随性和无畏。
于是当阮均衣再一次下山时,魏驿蔺抿着唇笑,乖巧又温顺地问他:“师兄可否捎上我?”
马车驶进来过一次的街道,穿进宽敞巷子,魏驿蔺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等会儿见到了人,可要向她介绍自己?
小小少年苦恼万分,不知该怎么介绍,才能低调地突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这样才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但到了阮家,看着建在角落里几乎被人遗忘的院子,魏驿蔺猜到了些事情。
阮均衣不走门,偏生要爬墙头,他也学着爬上去。
只是魏驿蔺还没跳下去,她便出来了。
她没有看到趴在墙头的自己,只看到了阮均衣,仰着头,眼中都是他。
眼中藏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光。
这一刻,魏驿蔺忽地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抿着嘴有点气恼,一直待在墙头,赌气般不下去。直到阮均衣说完话离开,他才不作声跳下来,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她面前露过脸。
从阮家离开后,阮均衣又生了一场大病。
约莫是前阵子下水救人落下的寒气,一直没好,近来又吹了风,山下山上两头跑。
人病倒得很快,来势汹汹。
老师听闻消息连忙赶了回来,同明华寺的明净大师商量对策。
在阮均衣病情稍好些的时候,魏驿蔺便重新被老师带在身边,害怕让阮均衣费心。
而之后,阮均衣病愈,老师更是直接带着他离开。
五湖四海的跑,极少回到鳞京。
几年里,也再没有见过那双同月亮一样的眼睛。
……
直到多年后,平湘水患结束,他心灰意冷,带着一箱子书随意在鳞京小巷子里买了间院子,待了半年后。
命运一般的,在那间茶楼里,遇见了多念未见的师兄阮均衣,同坐在身边的她。
那会儿,魏驿蔺心中涌现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像是见到照料多年的花开了,眼角眉梢都浸染笑意。
他没有忍耐,朝着偷偷看向这边的人,露出了这半年来苦练许久的笑。
旁人都喜欢看他那样笑。
称赞那是雪落在红梅枝头的场景。
于魏驿蔺而言,落雪,红梅,都不重要。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喜欢吗?会比旁人,更喜欢吗?
……
回忆戛然而止。
阮均衣问的问题还没有回答。
魏驿蔺脸上没有露出不该有的神色,连那温和的神情都同阮均衣如出一辙。
“没来得及。”他弯着眸子摇头。
这一年来他做过的事,不管是待在她身边做出一幅岁月静好我见犹怜的模样,还是不务正业荒废度日,这些都没有瞒过面前这位才智计谋都略在他之上的师兄。
所以从他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时,魏驿蔺没有丝毫惊讶。
阮均衣只问了这一句,得到答案后支着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些无奈的笑意。
“她大概要担心了。”
担心谁?
不告而别的魏驿蔺,还是顽疾缠身却远途奔波的阮均衣?
或许两者皆有。
魏驿蔺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落下,连角度都未曾变过。
只眼神没有着落点,开始出神。
……
而此时。
随着二皇子带领队伍离开已经过去了七八日,鳞京却没有因此平静下来,而是又有了新的传闻。
段般若一向被顺元帝捧在手心里宠着,连那些皇子都别想越过她在顺元帝心中的分量。
不过皇位之争只在皇子,段般若又只是个公主,他们便忍着嫉妒,脸上挂着假笑扮演起姐弟兄妹一家亲的戏码。企图靠着段般若,博得顺元帝的好感。
所以先前那些皇子们的明争暗斗,都不会带上段般若。
这回,却有了段般若血脉不纯的传闻。
从血脉上进行攻讦,其实仔细一想,便能发现这个手段很是熟悉。
似乎每一代皇子争夺皇位时,都会有人传播这样的谣言给对方添堵。
如何从根源上扳倒自己的兄弟?
证明那人不是你兄弟就行了。
这个传闻一出,最先有动作的人不是段般若,而是顺元帝。
他恍若被人触碰到了逆鳞一般,狠戾地夺了朝中几个大臣的职,将人罢黜回乡。
至于那几个大臣是哪个皇子招揽的人,哪个皇子在这件事情中损失最大,这就不是阮觅能知道的事情了。
阮祈常会同她谈论些朝堂里的事情,兄妹两各自说着自己的见解,也增进了不少感情。
而这事还没完。
顺元帝虽然发作了,但是段般若还没有啊。
于是陈章京带着人查当年青州陈氏灭门一案,就揪出了好几个大臣。
竟然都是些平日里温和的老好人,官职四品往上,在朝中话语权不小。
这事一出,立马掩盖住了与段般若有关的谣言。
那几个大臣也被顺元帝下令关押,进行进一步的盘问。
七月中旬。
前往鳞京治水的人一直没有回来,其间,又有大臣被抄家问斩。
原因是贪污了运往平湘治水的钱款。
大雍的江山好像一瞬间便摇摇欲坠。
或许是多日来不间断的事情让人产生这种错觉。
阮觅确认了贪污事情的真伪后,起身去了茶庄。
茶庄还是去年顺元帝给她的“赔偿”,不管是位置还是收成都很好。
阮觅看过账本,除去一些必须留下的银两,其余的都安排人送去了平湘。
有些换作粮食,托了熟悉的镖局押送。
别的事情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在家中等待消息。
……
有一回。
她忽地梦见了平湘灾民暴动,一群人举着锄头往魏驿蔺阮均衣他们头上砸去。
梦醒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后面半夜都睁着眼再无睡意。
这是魏驿蔺曾经同她说过的往事。
也是阮觅小时在平湘所见过的场景。
人一旦陷入绝望,哪里会管你是什么人?
天灾加诸于他们身上,看不见希望,一年又一年,什么人都得逼疯。
混乱与灾难一向是相伴而行。
漫长的等待令人逐渐陷入窒息,当唯一能够喘息的机会都溜走时,更显得难熬。
崔颜早在几日前便让门口仆人给她传话。
说翰林院忙起来,每日夜幕时才能归家,不能给她带零嘴了。
虽说治水的事情与翰林院无关,可朝堂内都是这般,当旁人都绷紧神经的时候,你还悠哉游哉的,便会被当作靶子。
于是翰林院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陡然多了起来,好像这般,旁人就会夸赞一句。
咱们大雍上下一心,你瞧,连翰林院都忙得脚不沾地呢!
……
平湘与鳞京相隔甚远,消息难传过来。
阮觅先前送过去的钱银同粮食还在路上,寄过去的书信也没有回音。
她有时候焦躁起来,坐立不安,便会想啃咬手指。
只是手刚搭在唇边,她便恍然回神,又将手放下去。
天气慢慢热起来,阮觅却觉得浑身都被燥热缠得难受。
没有一刻能够静下心,上一秒在想某件事情,下一秒却完全忘了自己先前在想什么。
在修剪盆栽,差点将自己的手指剪下来后,翠莺就阴沉着脸把她塞上了马车。
“出去逛逛,我陪着你。”
冬叔驾着马车,漫无目的逛了许多地方,阮觅还是没能提起劲来。
在偶然一瞥,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后。
阮觅忽地让冬叔改道,去了崔颜借住的寺庙。
马车在寺庙前面的巷子里停下,阮觅让翠莺在这儿等她。
“我想一个人逛逛。”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疲倦再也压抑不住。翠莺嘴唇动了动,最后只道:“我们一直在这儿等你。”
阮觅点了点头,慢吞吞穿过巷子。
面前是一条青黑色的石砖路,尽头一座古朴寺院。
寺院前台阶干净,显然有人每日洒扫。
阮觅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没甚形象托着腮看前面的路。
大脑放空,听着从身后寺院里传出来的梵音。
这座寺院冷清,自阮觅坐在这儿后,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她看了会儿,索性闭上眼,脑袋靠着身后的墙壁,像是睡着了。
七月已经入夏,夜晚来得迟。
小沙弥出来挂灯时瞅了阮觅好一会儿,或许是见她眼熟,这才没有吓到。
而是一步一回头,神色好奇得紧。
脚步声彻底消失。
阮觅脸上忽然一阵痒,她刚才不动如山,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这会儿却动作迅猛如疾风,一巴掌又快又狠地拍在脸上。
极清脆的一声响。
右脸也传来又麻又痒的感觉。
手心一个硕大的蚊子尸体,已经干瘪下去了,旁边一滩血迹。
死状凄惨。
“……”
沉默过后,阮觅将蚊子尸体埋进土里,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送你上西天。
随后再抬起头,便看到了夜色中的崔颜。
天上星子繁多,明亮非常。
崔颜站在那儿,漆黑的瞳仁里仿佛也落了碎星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阮觅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坐在台阶上,一脸神经兮兮。
她轻声咳了咳,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裙摆。
“吃晚饭了没?”
大雍人经典的开场白。
早上吃了没?
午膳可吃饱了?
吃晚饭了吗?
无往不利,解决尴尬的利器良方。
崔颜也很配和地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那好办,正好我也没吃,要不一起?”阮觅笑起来,先前的所有低沉都被隐藏起来。
大概是这些年培养起来的习惯,让她已经不擅长在旁人面前展露太多真正的情感了。
总是不经意间将一切都掩藏起来。
崔颜静静看着她,随后走过来,就着高高挂在寺院门口的灯,仔细打量阮觅的脸。
右脸红了一块,中间有一个很明显的肿包。
他指间动了动,开口却是说的别的。
“走罢,想吃什么?”
什么都没有问,让阮觅有些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
笑起来也是毫无阴霾的模样。
“你们发了俸禄?要请客吗?”
连话里都透露着高兴,好似占了崔颜许多便宜。
两人没有坐马车,而是慢慢走着。
鳞京有夜市,丝毫不逊色于白日的街市。
两人走了一会儿,还没决定好吃什么。经过一间医馆时,崔颜却停住了,走了进去。
“你哪里不舒服吗?”阮觅一边问,一边跟着走过去。
她看着崔颜问大夫要了药膏,付了银子后拿着东西走出来。
“过来,”崔颜朝她道,“脸上不痒?”
阮觅这才后知后觉,皱着眉想要挠痒,却被崔颜止住了。
“别动。”
他淡声呵斥,俯身下来。
又是记忆中雪的味道,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接着是指腹的温热。
不知怎么的,她忽地觉得喉咙有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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