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等附近再次转来了脚步声,阮觅同崔颜便停止了说话。
他们此时藏身的地方隐蔽,已经算是这一片住宅的最外围了。
齐国军追着一对夫妇过来,那个男人身上扛着包袱,里面发出铃铛铃铛的响声。在那些黑甲卫的刀就快要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一把将妻子推了出去,企图让她给自己做肉盾。
那些齐国的黑甲卫倒是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一看到那个妇人被推过来,机警地移开刀,没有伤到她。
只是那个妇人还是被推得往后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她脸贴着地,好巧不巧的,正对着阮觅藏身的地方。从上而下,用这种寻常人不会用姿势,从的一道细细的缝隙中看到了点女子的衣摆。
妇人一愣,慢慢抬起眼,看清楚里面居然还藏着人!
阮觅没有动作,只平静地看着她。
好似不管她下一秒是叫喊出来,还是跑去齐国人那里告密,对于她来说都没有关系。
还好,妇人犹豫一会儿后,很快就爬起来,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她只赶快转头去看自己丈夫,那个刚才在逃命之际将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的男人。
一个是大腹便便的商人,另一方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于是黑甲卫很快就抓住了他。
“求求你们放过我,这些,还有这些,都给你们!”商人被抓住后高声大喊神色惊慌,“别动手别动手,有什么事都好商量,你们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们!”
“闭嘴。”黑甲卫压根不听他说话,一脚踢过去,将人踹在地上连连抽搐。
他们押着商人回来,经过妇人身边时为了彰显自己对沽源村内女性的关怀,便特意派了一个人扶着妇人离去。
阮觅站在遮挡物后面,看着那些人离开。
商人的哀嚎声一直在继续,他刚才被踹中腹部,现在正难受得很。再加上先前这些黑甲卫杀了几个人,商人觉得自己这回凶多吉少了,吓得两腿哆嗦。
可是惊惧间,又见他妻子竟然被这些黑甲卫好好扶着!商人顿时什么都不管了,大声喊那妇人的名字。
“阿语!救我!救救我!”
满脸疯狂,那双眼紧紧盯着对方,好像只要她一句话,就能救下自己性命。
妇人身形一滞。
她并不是自愿来沽源的,也不是自愿嫁给现在的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现在的她已经和对方生育了三个儿女,要是这个人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夫人恍惚地问身边的黑甲卫:“你们抓了他,之后要做什么?”
沽源村里的女子分为两种,一种是不管怎么样都要陪着自己丈夫的。另外一种则是对自己丈夫恨之入骨,巴不得他们立马成为黑甲卫刀下亡魂。
这会儿,妇人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平静又淡漠,于是黑甲卫自动就理解为了她很恨自己的丈夫。
于是顺口说道:“买卖人口,按律当诛。自然是施以斩首之刑。”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着,这会儿谁都听见了。尤其是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商人,顿时脸色全白。
立马转头朝妇人大吼:“还不快点救我?!要是我没了,你还能活下去?想想咱们的孩子,要是没有我,他们以后难道要跟着你出去乞讨?”
说到孩子,妇人脸上终于闪过挣扎。
世俗让女子不得不依靠着她们的丈夫活下去,又让她们的孩子成为她们热爱这人世的牵挂。
种种束缚,最终迫使妇人停下脚步,她突然想起了方才看到的躲起来的人。
“怎么不动了?”黑甲卫奇怪地看着停下来的人。
因着某些目的,他们对妇人的态度倒是很好。可是身上毫不收敛的煞气让妇人很清楚地意识到,就算自己求情,也不能救下身后的男人。
她咬着牙,终于开口。
“我想同你们做比交易。”
这些黑甲卫一看就是来找人的,而那个外乡人,最有可能是他们想找的人。
……
在那些人离开后,阮觅立即催着崔颜离开这里。
就算刚才的人没有将自己的藏身之地说出去,可是并不能保证她一直不说出去。
崔颜自然也明白这个地方不安全了,他早有准备似的,带着阮觅东弯七拐,竟然在那儿看到一匹被拴在原地的马。
他打算带着阮觅去大雍边境驻军的地方,只有从那儿才能寻得援兵,在殷如意回来之前救出其余人。
只是这回运气不好,刚骑出去一段距离,后面的追兵就过来了。
在看到骑在马匹上的两人之后,追兵的将领搭箭拉弓,眯着眼指尖一松。
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穿破空气声音就响起来。
崔颜第一时间察觉到这支箭,但此时他一手抱着阮觅,另一只手拉着缰绳,压根分不出功夫去挡箭。
稍微预估了箭的位置后,他手掌用力一扯缰绳,硬生生改变了马的方向,躲过这一箭。
只是葛琳草原终于不如鳞京平坦,马蹄下凹凸不平,只是稍微一慌乱,那匹马的身体竟然就整个往后倒下去。
阮觅瞪大眼,万万没想到……
追兵还没过来,他们竟然就先自己倒下了。
这一块地方正巧是山坡顶点,再往下,是一处茂密的林子。
两人从马身上摔下来的那瞬间,阮觅再次闻到了冬天的气息,牢牢笼罩着她。随后感觉有双手紧紧将她圈在怀里。
最后两眼一黑,什么知觉都没了。
……
三个国家交界的地方,除了人数最多的沽源村,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小村子。
说是小村子,其实只是两三户人家,大多都是亲兄弟。
木屋坐落在半山腰上,清晨时能看到缭绕的云雾与一望无际的绿意。
四处茂密的树散发着清香,闻之醒神。
阮觅半躺着,悄悄打开窗看一会儿外面的景色,又回头看一眼崔颜。
她比崔颜醒得早,不过据猎户家的小女儿说,她其实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了。
心里自然也担心沽源村内的情况,可她现在几乎是个瘸子,崔颜又没醒。总不能让人家一个避世隐居在这儿的猎户沾染上这些麻烦事。
心里想了很多事情,面上倒是看起来快活得很。
猎户的小女儿进来时,见这个自家阿爸救回来的少女正对着窗子发呆,她也没好意思过去把窗子关上,而是红着脸靠在墙边悄悄打量着对方的侧脸。
真好看啊……
白净白净的,又秀气,特别是那双眼睛,一看过来就像是在她心里头挠痒痒似的。
小姑娘年纪也不算小了,如今是十三岁,只比阮觅小了一岁。可能因为自小跟她阿爸拉弓射箭,吃得多,长得快。和阮觅一比,她倒更像是十四岁的姑娘。
她在山中待得久了,不怎么出去。整日瞧见的除了自己阿爸额吉,就是隔壁屋子里的几个叔叔和那些哥哥,早就看腻了。
那些人个个壮实,非常不符合小姑娘的审美观,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一个这么喜欢的,自然是眼睛都不眨地瞅了许久。
直到对方转过头来问:“其木格?”
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被念出来,其木格小脸一红,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才走过去。
“刚才在干什么?”
阮觅指着窗外枝头凝结的白霜,笑道:“真像是仙境。”
自小就待着的地方,其木格怎么也看不出来新鲜感。顺着阮觅指的地方看了看后,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听到她说自己自小生活的地方好看,其木格心里头有些开心。
“你喜欢看就好,还有别的地方风景也不错,你想去的话我现在就能带你过去。”
只是话刚说完,其木格就想到了阮觅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能跟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看风景,于是僵硬地转移话题。
“对了,阿爸昨天去沽源那边远远看了一眼,都是一些穿黑甲的士兵。身上都带着刀,看起来凶得很,他就没再往里面走了。”
没想到这个好心的猎人还替他们去看了沽源那边的情况,阮觅怔愣片刻后,还是道:“你阿爸呢?”
“在我叔父家喝酒呢。”
穿黑甲的士兵,显然是齐国军,这也说明现在沽源村内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阮觅很想知道沽源村内的情况,可她还是打算等会儿见到其木格父亲的时候,告诉他最近不要靠近沽源,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其实这会儿殷如意已经带着大雍军队进沽源了,只是其木格父亲传回来的消息让阮觅误会殷如意在鳞京被困住了。
之后,其木格父亲拿了些捣好的草药过来,让其木格给阮觅敷上。阮觅顺便说了那些事情。
只是她还有个请求,“不知您可否帮忙去大雍军队驻扎的地方送一封信?”
让一个苍国人去大雍军队中送信,听起来有些可笑。可阮觅仔细考虑过了这件事的可行性,觉得是可以的。一,路上不用经过沽源村,很安全。二,大雍军队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苍国人出手。
而且齐国军在沽源村内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肯定瞒不过驻扎在附近的军队。
只是阮觅说出这个请求后,其木格的父亲为难地皱起眉。
“今早上的时候下山的路被石块封住了,估计要花上几天时间清理这些东西。”
没曾想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巧合,阮觅拧了拧眉,还是道谢。
“麻烦您了。”
……
这间房是唯一的空房间,于是阮觅同崔颜只能待在一起。
换药的时候将中间的帘子一拉,就这样掀起衣服糊草药。
傍晚时分,崔颜终于醒过来。
因为从山坡上滚下去的时候崔颜将阮觅护在怀里,所以崔颜身上很多处地方,比如肩膀、手肘、膝盖、后背,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撞击。
两人这会儿都躺在床上走不了路,谁也别笑话谁。
又是三天过去,路上的石块终于被清理干净了。
其木格的父亲拿着阮觅写的信下山,他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很多人。
魏驿蔺等人看到阮觅,阴沉了多日的脸色终于开始放晴,脚步都快了很多。
与其木格一家人告别后,阮觅又踏上了回沽源村的路。
下山的时候,因着阮觅同崔颜都不便行走,得让人背着或抱着。
崔颜倒是很简单随便让个士兵扶着或背着就是了,他脸色平静,没有拒绝,只礼貌道:“麻烦了。”
而到了阮觅,那几个人就开始暗地里较劲,谁也不肯退让。崔颜作为一个病患自然没有资格参与讨论,只是面色温润又淡漠地被人扶着站在一旁。
最后,还是由段意英抱着阮觅下山,曹雪冉伴在一旁,时不时同她说几句话,大多是讲些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至于他们做得某些事情,半句都不曾在阮觅面前透露。
“村中女子与小孩儿都好好的,还有一部分人警惕,一听到动静就躲藏起来,等到殷如意带着人过来时才出来,保下了一条命。”
阮觅没有说什么,倒是脸上神色渐渐放松。
这样细微的变化,曹雪冉自然注意到了。她笑笑,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初你们在旧祠堂里找到的那个名叫高延宗的老人家也活了下来,他承认了自己是最后一个沽源人。你猜猜他的愿望是什么?”
和大雍联系上,还充当这场比试中提供线索的人。结合被当作最重要线索的那座山丘,和上面的墓碑,不难猜出高延宗的愿望是什么。
可阮觅被人抱着实在舒服,懒病又犯了,故意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摇头,“不知道!”
她们三个在后面说话,前面几个人其实一直都竖着耳朵偷听。
一听到阮觅说不知道,殷如意就开始笑她,“这都不知道?”
分明清晨时一听到阮觅的消息就高兴得眼眶都红了的人,现在却做出风轻云淡模样。
白颂这会儿难得没有发疯,状似乖巧地给阮觅解疑。
“他的愿望就是,拯救那些女子。”
和猜想没有半点不同。
如果较真起来,苍国人肯定是第一轮就被踢出局的。他们队伍里确实有人想过去解救那些女子,可还没有行动就被格桑和额尔阻止了。
齐国人倒算是能凑活一下,他们杀了不少商人,这等于将沽源村内迫害女性的恶人绳之以法。
可关键是,他们齐国人压根就没有参赛啊。
而阮觅他们这一队,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做到了优秀的程度,赢得毫无争议。
之后沽源村内老人小孩儿与女子安置的事情,就交给顺元帝派过来的官员了。
顺元帝得知阮觅受伤无法行走的事,还专门从鳞京派了几辆皇宫专用的马车过来。
防震防摔,一流的速度,一流的享受。
至于在这件事情上,顺元帝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阮觅心中也隐隐察觉了一些。
沽源村是三个国家皇帝都垂涎的地方,贸易发达,乃交通要塞,实属一处宝地。
苍国人为什么跟齐国人有联系,齐国的黑甲军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为什么顺元帝早就做好准备一样,在她失踪的第一时间就在鳞京下了圣旨,说要册封她为郡主?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从苍国齐国手里抢下这块肥肉而已。
阮觅失踪,不知生死,相较于在鳞京没什么名其的崔颜,显然阮觅更适合拿来做文章。
先是册封郡主,让阮觅的存在感空前的高,营造出一种阮觅无人可欺,身后有皇室撑腰的假象。这样才能更好地在齐国人面前演戏,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害了一个大人物的性命。
再借此逼得齐国后退,在开战与让出沽源中二选一。
看现在的情形,显然顺元帝的目的达到了。
被当作棋子,阮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生气,大概是这些时日早就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当然,没办法报复顺元帝还是很关键的一个原因。
打不过,那就只能加入。
不过在阮觅回到鳞京觐见顺元帝时,在他身边看到了自家板着脸的伯父。
阮平左还是如往常一般伴在顺元帝身旁,神色如常。只是眼神落在阮觅身上那一瞬,带上了安抚意味。
像是个在外面受到欺负的孩子,回到家中一个劲地向大人撒娇抱怨后,大人眼中露出的温和与疼惜。
虽然以阮平左的性子,很难露出明显的疼惜神情,但阮觅已经习惯阮平左这样的样子了,很精准地从中看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似乎在说,别怕。
顺元帝怎么会没注意到阮平左朝阮觅看去的眼神?
他整个人萎靡地坐在龙椅上,刚得到沽源这个地方的兴奋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心疼。
这阮家人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做人?
钱就是他的命啊!!!
好他个阮平左,竟然一张口就要了自己那么多东西。
往前数几代,顺元帝是最小气的一个皇帝。原因也是因为太穷了。
没有办法,前面几个皇帝差点败国,可不就得后面有本事的人来顶上?
可怜顺元帝自登基起就一直过得抠抠搜搜的,为了攒钱连头发都愁掉了几根。
但是这回算计的小姑娘有人护着,他要是不表示表示,以后君臣离心就不好了。
于是顺元帝忍痛许下了许多东西。
就连先前为了做戏册封的郡主都变成真的了,给了处位于锦州的封地。日后在鳞京,阮觅不说可以横着走,不用看人眼色倒是真的。
顺元帝假笑着夸了参加比试的十个人,只是目光在白颂身上稍微停留一会儿,没能看出什么异常之后还是移开了。
“从这件事情里,朕能看出你们的智谋与勇气,还有对大雍的忠诚。或许再过几年,就到了你们站起身,为大雍百姓遮风挡雨的时候了。”
这句话的欣赏,谁都能听出来,自然齐齐再次跪了下去,口中说着为国奔波在所不辞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阮觅还不知道阮平左已经替自己在顺元帝身上薅了羊毛了。只想着这回顺元帝实在是不做人,下手也狠,不知道待会儿给的东西有什么,能不能弥补她心灵的创伤。
可是等了许久,除了那些听起来好听,其实什么用都没有的大话,顺元帝竟然真的没有再提别的了。
阮觅震惊,她从未见过,这般吝啬的皇帝……
虽然她也就只见过这一个皇帝罢了……
大概是残余的一点儿良心过不去,顺元帝思忖片刻,终究还是道:“太书殿冷清许久,也是时候热闹起来了。”
太书殿,顾名思义,皇子公主进学的地方。
里面有整个大雍学识最丰富的先生,他们或是擅文,或是专攻诗作,每一个都是寻常学子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物。
更不用说,一旦入了太书殿,那就意味着皇宫书阁里珍藏的三千册古籍任君阅览。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个赏赐华而不实,没有丁点儿吸引力。
可是对于一群读书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
顺元帝想着自己即将省下大笔的银子,神色渐渐变得温和。
“你们可愿意入太书殿?”
下面的人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谢恩。
阮觅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也是立马跟着谢恩。
只是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等众人谢恩完毕后,他才慢慢道:“草民家中事情多,恐怕不便入太书殿,多谢陛下好意。”
顺元帝只想着自己就快保住银子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僵了僵,依旧保持温和神情,劝道:“朕这份承诺永远有效,只要你想入太书殿,不管是哪一日,都可以来。”
听后,白颂若有所思,眼神若有似无地从阮觅身上掠过去。随后答应了,再次谢过顺元帝。
出宫的时候,阮觅还坐着轮椅,她同众人告别后,阮平左走过来从宫人手中接过扶手,推着她离开。
……
宫道上静悄悄的,阮平左突然问。
“害怕吗?”
阮觅很清楚他问的是什么,摇摇头笑着说:“其实还好,您别看我现在坐在这东西上面,其实我身体好着呢,只是伤到了腿而已。”
她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将在沽源的凶险说成了一般的困境。
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都看不出来她几乎濒临死亡。
阮平左那张板正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是停住脚步,来到阮觅面前半蹲着。
因着常年保持严肃表情,他看着很像是从来不会听旁人意见的一意孤行独.裁.者,这回却蹲下身与阮觅平视。
他用平等的态度,道:“抱歉。”
这声抱歉,阮觅依旧听懂了。
得知顺元帝的算计后,他做为长辈却没有办法帮忙出气。故而对自己感到愧疚。
没想到阮平左会这么在意这个,阮觅怔愣片刻,又笑了。
“嗯,我接受了这声抱歉。”
她说得很是郑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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