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节

    乔安是乔鹤年老来得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乔鹤年并不强求乔安结婚，但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与Alpha在一起, 还怀了孕。

    ??一个怀孕的Alpha, 到哪儿都是要遭受异样眼光的, 即便是在对生物学的多样性有着深入了解的科研院。

    ??普遍的人认为，Alpha怀孕是退化的表现。因为Alpha在漫长的进化中，为了拥有更强健的体魄，拥有更高级的精神力, 才会舍弃生育功能。

    ??Alpha怀孕意味着，他们的体质与精神力，会大不如前。

    ??不出韩墨所料，在知道乔安怀孕后，乔鹤年大发雷霆，打了乔安一巴掌，让他把这个孩子流掉。

    ??如果乔安想流掉这个孩子，就算韩墨再不舍，他也不会阻止，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注定不平凡。比起以后命途多舛，现在就终结并非坏事。

    ??乔安想要这个孩子。

    ??韩墨半跪在他膝盖前发誓：“乔安，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乔安轻笑道：“我们都是孩子的爸爸，要一起保护他。”

    ??然而当他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再也瞒不了科研院众人，他们狂热而激动，完美Alpha的亲生骨肉，会是下一个完美Alpha吗？

    ??这么些年，韩墨的基因作为秘密的外交政策，输往各国，全世界已经有不下千人的Alpha身上，有韩墨的基因。他们各个强悍，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并且，各国也在秘密实验制造下一个完美Alpha，企图复制出韩墨，然而这个实验久久无法成功。韩墨的存在，更像是天时地利的巧合。他是上天创造的作品，人怎么能跟天比。

    ??所有人都以为，乔安腹中的孩子，会是一个小Alpha。这个孩子的诞生，会改变世界吗？

    ??答案是，可以。

    ??因为这个孩子不是Alpha，而是Omega！

    ??当这个Omega诞生，整个科研院飘满了奇异的香气，让人闻之欲醉，怡然忘我。甚至有人说看到天上的万丈霞光中有金龙飞过，以此证实乔家真的是上古神龙的后代……

    ??神龙后代与完美Alpha结合，诞生下的Omega，这是真正的奇迹！

    ??科研院所有人对这个孩子抱有极高的期待，他们分析他的基因，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他们热泪盈眶，以为再次找到生命的真谛。

    ??完美Omega计划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他们已经找到完美Omega。

    ??祝延年提议，将这个孩子立为完美Omega计划的实验品，编号O-001——这个编号的后面，多年来已经有成千上百的失败案例，只有最初的编号，才配得上完美Omega。

    ??自然，这个提议遭到了韩墨与乔安严厉的拒绝。

    ??乔鹤年对韩墨说：“上面已经知道这是你的亲骨肉，他们很感兴趣。你拒绝，就是与整个国家为敌。”

    ??韩墨咬紧牙关，“我为这个国家做的还不够多吗？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我的孩子谁也别想带走。”

    ??他低估了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渴求，竟动用国家一级武装力量，强行从乔安的手中夺走孩子。

    ??孩子出生才不到半年，乔安日夜守着他，抚摸他的小手小脸，嗅闻他身上甜甜的婴儿香气，这是他跟韩墨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要爱他。

    ??他们却从他眼前夺走了孩子。乔安剖腹产后的身体迅疾衰弱，他泪流满面哀求自己的父亲，放过他的孩子，说，那也是您的孙子啊。

    ??乔鹤年无动于衷，“你是一个Alpha，你不应该自己生孩子。”

    ??无数枪口对准了乔安与韩墨，婴儿哭声响亮，在荒诞的现实面前，亲情成了最遥远而空幻的存在。

    ??“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乔安发了狂般扑上去，精神力全开，但他实在太虚弱了，半年也没能完全恢复过来，精神力至多是从前的一半。

    ??顶级Alpha精神力的一半，也够那些人吃不消，当即腿软心悸，额冒虚汗，下意识端枪射击。

    ??韩墨一脚将那士兵手腕踢骨折，枪械落地，他又一脚踩得粉碎，单臂撑住乔安盛极而衰的身体，眼神如地狱修罗扫视周围：“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众人无不惊骇异常，他们早就听说韩墨的战斗力，一人可挡整整一个军团的火器，但凡他出手，那便是无往不胜，神佛见了都要让道三分。

    ??然而此刻他拖着一个病弱的恋人，在重重枪口的包围下，那便是龙游浅渊，无处施展。

    ??“……韩墨，不要让他们带走nini。”乔安哑声恳求。

    ??婴儿的啼哭，每一声都像要把两个至亲的心撕裂，韩墨牙关紧紧闭合，一只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肉，他说：“你们走吧。”

    ??乔安睁大泪眼：“你说什么，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你不要nini了吗？！”

    ??韩墨用力抱紧他，捂住他眼睛，“乔安，别看，相信我好吗？”

    ??乔安崩溃恸哭，奋力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孩子，我要nini！！”

    ??四周开始撤退。

    ??直到只剩下这对Alpha，乔安再也没力气，他晕晕沉沉倒在韩墨怀里，嗓音缥缈得像天边的雨丝：“韩墨，你说过，会跟我一起抚养孩子的。你说过的……”

    ??韩墨亲吻他脸上的泪痕，一字一字道：“没错，我说过，但前提是，我们都活着。乔安，我向你保证，我会把nini带回来。”

    ??之后韩墨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严密部署，乔安配合他演戏，假装服从科研院的安排，假装不在乎这个孩子。

    ??终于在一个晚上，韩墨完成了他的承诺，他将孩子从重重防护的十五军区实验基地偷出来，带到乔安面前。

    ??乔安泪流满面接过自己的孩子，在他的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亲，轻声问：“nini，还记得爸爸吗？”

    ??孩子一路都很听话，没有乱喊乱叫，见到乔安，他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乔安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nini别怕，以后爸爸都陪着你。”

    ??这个愿望终究是奢侈的，完美Omega失踪，实验基地很快拉响警报，出动军队，他们已经遥遥在即。

    ??韩墨道：“我们快走。”

    ??乔安最后亲了亲孩子的小嘴，将他交给韩墨，目光坚毅：“你带nini走，我来吸引他们的视线。”

    ??“乔安……”

    ??“你答应过我，会保护我们的孩子，我要你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韩墨，别让我失望。”

    ??韩墨只觉心头的苦涩快要从喉间溢出，“孩子的名字……”

    ??“逆。”乔安微微笑道，“逆流而上的逆。”

    ??一开始，他个孩子取名nini，只是因为孩子口中经常发出咿咿呀呀，如同绵羊一样的声音，拟声“nini”。

    ??逆，是对这个世界的反抗，对命运的不屈服。

    ??跟谁姓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的存在。

    ??韩墨带着孩子先行离开，这一去就是三天。为的是迷惑众人的视线，他订了飞往各国的机票，全世界各处都有他的踪迹，但孩子实际上，只藏在A市近郊的小县城中的孤儿院。

    ??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近距离韩墨也更好掌握情况。

    ??三天之后，韩墨回到科研院，接受最严酷的刑讯审问。

    ??整整一个月，他在暗无天日中度过，否认偷走自己孩子的事实——那不是偷走，而是生而为人最普通、最诚挚的爱护，他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像个普通孩子那样长大，居然连这样都是奢求。

    ??本来应该他跟乔安一起抚养长大的孩子，却成了孤儿。

    ??这个世界，如此可笑。

    ??在完全黑暗的禁闭中，韩墨的眼中第一次渗出湿意。

    ??科研院并未就此罢手，失去完美Omega，他们当然想造一个完美Omega，最完美的实验体当然是韩墨与乔安。

    ??只要他们再次结合。

    ??乔安为了换韩墨出狱，答应了这个条件。

    ??没有最荒诞，只有更荒诞，为了让他们再次孕育孩子，民政局破例给他们颁发了结婚证。

    ??红红的小本子发到他们手中，他们却无笑容。

    ??除了乔鹤年，科研院诸人对他们一改态度，无不期盼他们再创造一个奇迹。既然你们弄丢了一个完美Omega，那就赔一个。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滑稽。

    ??他们的结合源于爱情，却因为一个意外的结晶，打开了潘多拉之盒，释放出人类无尽的贪婪。

    ??二人被关在科研院一号楼附属宿舍楼，整座楼被一个团士兵把守，他们可以在里面待上一个月，三个月，半年，甚至更久，直到再次创造一个生命。

    ??这个生命，当然不会到来。奇迹只有一次。

    ??“韩墨，我们只有一个孩子，他叫n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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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8、乔安

    ??车子穿过一条密林狭路, 眼前霍然开朗，黄绿交织，秋冬的气息给这片谷地披上一层丰饶的嫁衣, 等候游客光临。

    ??A市周边山脉辽阔, 乔逆去爬过不少山，还从未踏足过这样幽静平缓的谷地，远远地看到有几朵云落在地上，再细看, 原来是羊。

    ??“……后来呢？”乔逆回神问道，“乔安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韩墨对于他与乔安过去的讲述从来冷静简略, 三言两句道出当时的惊心动魄与人情冷暖。他说，乔安剖腹产下孩子后, 身体状况已经不如从前，精神状况更是岌岌可危, 这时候他怎么可能再要孩子, 还是在被逼迫的耻辱的情况下。

    ??况且Alpha的生育囊本就不如Omega与Beta，在孕育过一次后，想要孕育第二次, 那是难如登天。

    ??韩墨与乔安在宿舍楼里整整一个月，什么都没做。

    ??科研院的人急了，发现问题出在乔安身上, 他们想方设法让他接受检查, 修复生育囊, 否则韩墨会被定罪。

    ??乔安再次向命运“妥协”。要修复一个Alpha的生育囊，需要的不光是医疗上的技术，与这个Alpha的心理与精神同样密切相连。

    ??在又一次的手术后，乔安陷入了深眠, 一睡就是半个月，大家惊愕地发现，他的身体各项机能是好的，但基因似乎有了细微的突变。这种突变，暂时没有任何医疗手段可以治疗。

    ??就这样，乔安成了现实中的“睡美人”。

    ??“也可以说是‘暂时性植物人’。”韩墨目光投向窗外，延绵伸展的自然风光在他眼中投下一片一片潋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又或者是几年。”

    ??乔逆降下车窗，秋风拂面，山间草木的辛香扑鼻而来，一座庄园遥遥在望。

    ??这里本住着一些农户，主要以畜牧业为生，随着时代的发展，年轻人走了出去，逐渐只剩下一些老人。老人们相继离世，此处便空阔下来。

    ??如今只有寥寥三四户人家，还执拗地扎根在这片山谷中。

    ??这个庄园式疗养院是韩墨专门为乔安建造，此地静谧祥和，风光怡人，远比科研院的附属疗养院令人松快。

    ??质朴的乡村建筑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在这里的农家乐。

    ??因为只用照料一个“病人”，这里的医生护士工作轻松，工资高昂，因此这里不需要清洁人员，他们自己就能做。甚至有人闲暇的时候会去帮周边的农户放羊，然后弄一大桶羊奶回来，大家一起做奶制品。

    ??比起疗养院，这里更像一个离群索居的人聚在一起互相帮助的地方。

    ??他们看到韩墨，只是熟稔地笑笑，聊上几句。看到乔逆，才是真的惊讶了，“他是？”

    ??“我跟乔安的儿子。”韩墨道。

    ??“天哪，一模一样！”

    ??乔逆想，这些人大概不常上网，也不关注娱乐新闻。不过能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乔逆也乐意远离外界的纷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走进一座三层小楼，这里的一应家具摆放就更像一个家了，看来韩墨经常来这里，并在此生活。

    ??他们走上二楼，迎面而来一个小护士，脸蛋红红笑道：“韩先生，乔先生今天睡得也很好。”

    ??“嗯。”韩墨微微颔首。

    ??乔逆止步在门外，近乡情更怯，他忽然不敢踏进去。生养自己的父亲，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这个事实他居然到现在才理解背后的凄凉苦痛。

    ??乔安的苦，是因为他。

    ??严禛握住乔逆的手，轻声道：“他是你爸爸。”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本身就带着伟大的意义。有的人不配为人父母，也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付出所有。

    ??乔逆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乔安的脸再次出现在乔逆面前，与想象中并无多大差别，他产生一种的奇妙的感觉，想哭又想笑，想呼唤，又想这般静默地陪伴。

    ??窗外的天光穿透半透明纱帘，落了一层柔光在乔安脸上，乔逆走近了，恍然真的觉得，他就是睡着了，只要等等，就能醒。

    ??乔逆试着唤道：“……乔安？”

    ??又试着唤道：“爸爸。”

    ??如果在喜剧电影里，这一幕大约会如所有人所愿，主角的至亲会在他的深情呼唤下醒来，给观众一个大团圆的结局，电影落幕。

    ??可惜，现实远比电影残酷。

    ??乔逆觉得自己还不够深情，不够孝心感天动地，他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