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楚灵玥只管挖坑，世子管埋 ……

    正月十五上元节, 同时也是大盛一年一度的文会举办日。

    大盛是个很有意思的国家。虽然也守各种礼法，也讲究个门当户对——但在此基础上，还是允许年轻男女自由恋爱的。

    古代的上元节就像现代的情人节。

    每逢上元节，年满十四岁的男女, 都可以外出约会谈情。

    平常家中长辈守着各种规矩让小辈遵循。可这一天, 长辈们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默许小辈游玩到子夜宵禁之时再返家。

    上元节的热闹是在华灯初上之刻。

    盛京城被各式各样的灯笼、焰火点亮。皓月高悬，观灯赏月，才子佳人互竞灯谜, 一起品尝浮元子，十分热闹。

    所以文人墨客们也特意把文会, 定在上元节的白天举行。

    既给了年轻男女一展才艺的机会，又给了他们构筑美好姻缘的契机。

    互生好感的公子闺秀, 多半会在入夜相约一起赏灯、猜灯谜。

    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所以这一天的闺秀们, 不仅要打扮漂亮, 还要亲手做一个好看的花灯，带着去参加文会。

    在文会上若有钟意的男子, 便把花灯送给他。男子若是也属意女子, 便收下花灯。

    因为“灯”与“丁”谐音, 故而有添花灯求子的寓意在内。

    ——当然，赠送花灯也只是表达爱慕之情，并不代表就此结秦晋之好。

    这仅只是属于年轻人的浪漫。

    没有钟意的对象也没关系。小姊妹几个提灯一起游夜市, 也别有一番情趣。

    楚灵玥虽然精心准备了一盏花灯, 但并没有赠送的对象。

    不过是随着大盛的节日习俗, 遵循传统罢了。

    钟离忧倒是一早就传信过来，他有要事，文会上不会出现。让她把楚云荣也叫上, 好歹能陪她一起。

    作防狼之用。

    楚灵玥失笑。

    《天志纲要》的译本一交给他，他的心思就全铺在找寻不周山位置上了。

    正月初一，他特意赶去皇宫帮她送世子的生辰礼，还没感谢他呢。

    本来想送他点心的……算啦。

    一大早，楚老太君就把楚灵玥叫到了中萃轩。

    看她穿着打扮很有淑女风范，欣慰点头。

    审完她的打扮，又审她做的花灯。

    楚老太君也是祈盼她能有个好姻缘的。

    花灯，也是闺秀们的门面。

    手艺的好坏，也关系到声名的好赖。

    楚灵玥心中很暖。

    这些都是娘亲该为女儿操办的。祖母真的很疼爱她。

    “去吧，和荣儿玩的高兴点。”老太君摸摸楚灵玥的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文会。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你二姐姐，不要一个人乱来。不过，有芸儿照顾你们，我也放心。”

    楚灵芸会照顾我们几个弟妹？

    她不使坏就阿弥陀佛了。

    楚灵玥笑呵呵地应了。

    祖母至今都没看破楚灵芸的蛇蝎心肠。

    这也不能怪老太君。

    人心毕竟都是肉长，何况又是沾上“情”之一字，人会麻痹大意实属正常。

    因为顾淑珍和楚歌瑶飞扬跋扈的关系，老太君觉着楚灵芸从小就可怜。

    身为嫡女，却被庶女压一头。为了丁雅琴不被楚元韬找茬，她又百般忍让。

    加上楚灵芸这个人又一直会装，会利用自己的柔弱博取同情，所以老太君从没有往坏处想。

    楚灵玥也从不打算挑拨祖母与楚灵芸的关系，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

    定远侯府的马车，在文会会场外停下。

    楚灵芸一下车，就吸引了很多富家公子的注意。

    这是她第三次参加文会，早已声名远播。加上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更显秀丽端庄、温柔可人。

    楚灵汐可算是熬到了今天，也没少费心思打扮。

    可此时在一众男子眼中，却完全沦为了楚灵芸的陪衬。

    气得她直跺脚。

    楚灵玥这一身打扮，虽也清新脱俗，可要和楚灵芸的精致比较起来，也得是陪衬。

    不过，她不在意。

    或者说，是故意打扮得不太抢风头。

    文会固然不能丢脸。但以她一个遗孤的出身，上面没有在朝的父亲撑腰，不适合太过抢眼。

    比不上楚灵芸，那就更比不上文会里那些豪门大族家的千金了。

    正好。

    只有楚灵汐那个傻子才会想着大出风头。

    文会入口，守着两个迎宾小厮。

    在马车上，楚灵芸就跟他们说过进文会的规矩。

    先答门槛题，然后自报家门。

    门槛题都是从德礼文数四科中随机抽题。

    答对了，才有资格进入文会。否则视为无才者，不得入门。

    题目难易度可自选。简单题目几乎没有答不出来的。

    但若想让自己扬名立万，自然没有逃避难题，去答简单题的道理。

    答题后让自报家门的妙处，也正在此。

    楚灵芸不急答题，而是侧身问楚灵玥：“六妹妹，你要挑简单的，还是难点的？”

    她虽在笑，可眸里却全然没有笑意。

    而是一种探究意味。

    楚灵玥知道，她想探探自己斤两。

    她觉得自己在家里给她们的印象，很可能都是表象。来了文会，没准自己会憋不住一展才华。

    毕竟文会就是大家展示自己的地方。

    自从楚灵芸被楚歌瑶摆了一道后，她的疑心病就一直很重。

    搞到楚灵玥装草包，更多费了一番工夫。

    “简单的啊。”楚灵玥理所当然，“难的万一答不出来，那多丢人。”

    听她不假思索说出，楚灵芸眸色中的探究之意才减淡几分。

    她抽到的题目是：海内存知己。

    让说出下一句。

    的确简单，寰王那三岁的儿子都答得出来。

    “天涯若比邻。定远侯府楚灵玥，行六。”

    “恭喜楚六姑娘通过。”小厮客客气气地比着“请”的手势。

    “荣儿，我给你挑！”楚灵玥眼疾手快地从“简单”那箱，抽了张竹签出来。

    “是对联。上联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这对联没什么难度。

    以楚云荣的学识，难题都是难不住他的。

    但楚灵玥有意叫他藏着掖着，他自然配合。

    他刻意去“想”了片刻，才磕磕绊绊答出：“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定远侯府楚云荣，行七。”

    小厮又笑道：“恭喜楚公子通过。”

    楚灵玥拉着楚灵芸的手，一边摇晃一边娇滴滴道：“二姐姐，你快选，我们快点进去呀！”

    明面上，她俩还是侯府里最好的姐妹。

    围观的一众公子，见楚灵芸要答题，纷纷围了上来。

    楚灵芸微微一笑，道：“好。”

    又对那小厮道：“拿难题给我。”

    她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不过也是，有那么多公子围观，她自然不能跌份。

    题目是：日暾暾其西舍兮。

    同样是让答出下一句。

    这题就出的比较偏门了。

    如果不是饱读诗词歌赋，的确不太容易答得出来。

    楚灵玥与楚云荣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到了答案。

    楚灵芸思索片刻，笑道：“阳焱焱而复顾。定远侯府楚灵芸，行二。”

    “好！”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楚姑娘，还真没什么能难得住她。”

    一众公子夸赞。

    “恭喜楚二姑娘通过！”就连小厮这声道贺的音调，也和之前不同。

    楚灵芸笑呵呵回身，“五妹妹，该你了。”

    楚灵汐干笑两声。

    本来也想拿难题，显摆自己的学识。可听楚灵芸答得这题这么偏门，心里一时没了把握。

    楚灵玥故意逗她，“五姐姐，你也挑个简单的，我们又不是来考状元的，何必为难自己呢。”

    楚灵汐怒火升腾，我岂能跟你这个草包一样！

    “拿难题来！”楚灵汐打肿脸充胖子。

    心中祈祷，抽中与礼相关的题吧。德礼文数中，就属做礼她做得最好。

    题目：问，《龙韬·论将》中，何谓五材？又何谓十过？

    楚灵汐：……

    如果不是顾着淑女形象，她早把出这题的人连同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了。

    楚灵芸也微微一讶，没想到文会难题中，还有《六韬》。

    幸亏自己没有抽到这题，不然，她也答不上来……

    楚灵汐支吾了半天，满头大汗，讷讷问：“我……我能换一题吗？”

    “姑娘，文会规矩，抽签抽到的题，若是答不上来，便不可入内。更不允许换题了。”

    心想：放着简单的题目你不挑，非要逞什么英雄。

    像她这样的，守门小厮见的多了，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一众公子，也开始对楚灵汐指指点点。拿她和聪明伶俐的楚灵芸做着对比。

    “答不出来就让开！别在门口挡道。”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罗茵蓉双手叉腰，盛气凌人地看着她们。

    楚灵汐咬着唇，心中无限懊悔。

    就不该拿难题的！

    愤愤看向楚灵玥。

    都怪她！要不是她说那话相激，自己也不会……

    小厮不客气道：“这位姑娘，答不出题，还请回。”

    楚灵汐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罗茵蓉听她们报的是定远侯府的名字，现在看着楚灵汐那狼狈样，心里好生痛快。

    因为之前仙音阁和楚歌瑶比琴那事，让罗茵蓉一直记恨着楚家的人。

    现在被她逮着羞辱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哼，定远侯府空有侯爵之名，实际不过破落小户。这样的人家，能出什么秀外慧中的闺秀。”罗茵蓉鄙夷道。

    “欸，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这位姑娘切不可因为一人之过，便以偏概全啊。”

    “是啊。像楚灵芸小姐，就是才貌双全。可惜她这妹妹……”

    一众公子感叹，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楚灵汐气得浑身发抖。

    她本想着在文会上大出风头，从此声名远播，成为楚家最有名气的闺秀。

    结果现在，反倒成了衬托楚灵芸的绿叶，以这种丢人的方式臭名远扬了！

    楚灵芸见这么多公子帮她说话，心中很是得意。

    温婉地对众人福身，柔声道：“堂妹无知，让诸位见笑了。五妹妹，你逞强好胜，答不出题，只得怨你自己了。”

    我还真是要谢谢你，这么主动来当我的绿叶。

    罗茵蓉见这么多公子帮着楚家女说话，心里很不痛快。

    挑衅道：“哼，什么才貌双全。她那是幸运，没有抽到这题。你们以为，她答得出吗？”

    楚灵芸变了变脸色。

    别说是她，恐怕在场众人，都答不上。

    谁没事干会去通读《六韬》啊！

    又不是大将军，去行军打仗的，看兵法干什么？

    罗茵蓉看着楚灵芸，得意道：“怎样，你答的出来吗？”

    见楚灵芸不说话，她大笑道：“我就说，定远侯府就是破落户。草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来？”

    “别一口一个定远侯。我爹不认识你，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别叫得这么亲密。想毁我爹清誉啊？”楚灵玥突然道。

    “你！”罗茵蓉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颠倒黑白的。

    本姑娘这是在羞辱你们！

    谁跟你爹有关系，谁又叫的亲密了？

    我呸！

    楚灵玥道：“光说别人，你答得出吗？”

    对啊。

    众人又齐齐看向罗茵蓉。

    视线如针刺，罗茵蓉心虚着道：“我……我当然答得出！可文会规矩，这题你们楚家的抽中了，不管答不答得上，都是你们的！没有再给本姑娘的道理。”

    规矩是这么个规矩。

    可她这话，明显露了怯。

    有一个公子想抱不平，立马被另一人拉住，“嘘！那位可是罗家的嫡小姐。”

    那公子赶忙闭上嘴。

    罗家，可是上官家的姻亲。

    谁敢惹四大门阀？

    有人一听这位是罗家的千金，立马墙头草道：“罗姑娘所言极是。你们楚家的答不出来，别挡道。我们还要进去呢。”

    “就是就是！”

    楚云荣看向楚灵玥，就见她轻轻摇摇头。

    荣儿和自己都能回答的上。

    但问题，没必要。

    文会门槛题，同家族是可以代答的。

    因为以前某个二货公主跟楚灵汐一样，才疏学浅还要挑难题答。

    主办人为了不得罪皇室，便立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

    别人不知道这规矩，但百晓生早就打探清楚了。

    只不过，没必要帮楚灵汐。

    跟她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帮她。

    楚灵玥拿话膈应罗茵蓉，是因为不乐意听她一口一个“定远侯”。

    她现在，的确是改口楚家了。

    楚家，那跟楚灵玥就没关系了。

    反正这天下姓楚的多了。

    本姑娘就“以全概偏”，嘿嘿。

    那几个想巴结罗茵蓉的公子，越说越过分。

    甚至，还有一个立旗帜道：“她们楚家人要是能答上这题，我立马自扇十巴掌！”

    还有跟着起哄的：“我自扇五十！”

    楚灵玥正准备进门的脚，就忽然顿住。

    哎哟，卧槽！

    这两个傻缺，都忍不住让她蹦前世的粗话了。

    “说好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买定离手，不得反悔！”

    楚灵玥回身，指着他们大声道。

    你们给自己这坑挖的，老娘要是不过去踹你们下去，我就不叫楚灵玥！

    “还有没有要跟的？还有没有要跟的？”楚灵玥双眸亮晶晶。

    嗯，来劲了。

    楚云荣扶额。玥儿又要开始坑人了……

    这时就听正殿走出来一个男人，说道：“我跟。我赌你们楚家人答不上这题。我赌一千两银子。”

    朔月。

    楚灵玥一愕，视线顺着阁楼上其中一个窗户一瞟——

    世子！

    他怎么会来文会？

    门口这么热闹，正殿里面的人都被吸引了出来。

    南宫琰在楼上雅阁，站在窗前。自楚灵玥他们下马车开始，他就一直在瞧着。

    现在下面的热闹，自然也听得见。

    你挖坑，本世子管埋；你起哄，本世子哄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