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妻管严 我、我才不要与你是一体……
封汲听到这话, 本能地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儿,刚想要拒绝自家皇兄已是不客气地拱手道:“臣与阮筝两心相悦,请皇上为我俩赐婚。”
殿内除了他之外, 余下的三人皆是如遭雷轰。郑太后刚从自己的绮思里回过神来, 还未彻底走出来就听到了这样的话,一时间老脸有些挂不住, 只得默默撇向一边。
封汲则是气不过,张口结舌道:“你俩何、何时两心相悦的, 朕居然、居然不知道。”
“皇上久居深宫, 对此事不了解也属正常。”
封汲恨恨道:“那你就说给朕听听。”
“几个月前臣被反贼封洼的手下暗算受了重伤, 乃是阮姑娘救的臣。后来封洼造反臣之所以能前来救驾, 阮筝功不可没。若不是靠她向川陕总督杨钧传递消息,臣只怕会被人绊住不能及时前来。”
封汲一听这话表情一滞, 连郑太后也忍不住转过头来。两人齐齐盯着阮筝,都没想到她竟还出过这么大的力。
回想当日细节,也是在这正殿之上, 危急情形可说是千钧一发。封瀛说得对,若是封瀛被杨钧的兵马缠住, 只怕他们母子俩等不到他来救驾便要一命呜呼。
如此说来, 阮筝竟还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
封汲一时情急, 忍不住上前想要抓阮筝的手:“阮姐姐, 想不到你又救了朕一次。”
话音刚落便被封瀛不动声色地格开, 别说阮筝的手, 就是她的衣袖都没摸着一片儿。
封汲有点郁闷, 喃喃道:“皇兄你也太霸道了。”
“臣为皇上考虑,还是注意分寸为好。回头惹得陆姑娘不高兴,皇上哄起来也费劲儿。”
封汲一听他提陆善沅不由脸上一红, 想到那丫头牙尖嘴利不饶人的样子,也是心有余悸。
女孩儿使小性子是真的难哄,想到这里他突然没了广纳后宫的念头。一个都哄不好,要是多来几个岂不是要了他的小命。
他这一世本想在宫里吃喝玩乐长大,待成年后封个王便出宫开府,娶几房娇妻美妾闲散度过一生。
却不想一朝宫变被推上了本不想要的位子,再怎么懒怠也被逼得不得不勤快起来。往后他的日子只会一日难过一日,哪来的闲情逸致在几房妻妾中周旋。
他只盼寻得一位知心的良人为他开枝散叶白头到老便可。若是可以的话他还想早早将皇位传给儿子,这般便可带着皇后出宫游山玩水,以弥补年轻时身不由己的苦处。
罢了,皇兄既是喜欢阮姑娘那便让给他吧。就像阮姑娘当日说的那样,曾有两个女子救过他性命,难不成他还能立两位皇后?
一位给了皇兄,一位他自己娶进门,如此便是皆大欢喜。
他皇兄这般好,嫁给他也不算是委屈了阮姑娘。
封汲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清清嗓子正要开口答应,便见一直红着脸站在一旁的阮筝突然挣脱了封瀛的手,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转身便跑出了殿外。
封汲见状不由起了打趣皇兄的心,他上前一步探头道:“皇兄,我看阮姑娘跑得这么急,倒不像是与你两心相悦的模样。莫不是知道你威名在外,怕了你不成?”
封瀛毫不在意,只淡淡道:“方才陆姑娘走的时候也不曾有所留恋,怕是她对皇上你也没存什么别的心思。”
“你……”封汲被他给气笑,“皇兄你这般嘴上不饶人,往后娶了王妃可别把人三天两头气回娘家去。”
“不会,阮筝不是陆五姑娘,她脾气和软易哄,没那么叫人头疼。”
封汲见他张口闭口都是陆善沅,知道自己想在皇兄这儿讨便宜是绝无可能,于是摇摇头摆手道:“罢了,我就成全你。你倒要看看成婚后你会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也会成个妻管严。”
“多谢皇上成全。”
封瀛气定神闲地向他一拱手,随即满意地转身离去。
封汲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好笑:“朕猜他这会儿定是去找阮姑娘了。母后你是不是也没想到,我六哥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说完扭头一看,却见太后脸色不大痛快的样子,不由奇道:“母后这是怎么了,身上哪里不痛快吗,是不是被方才的事情吓着了?”
郑太后这会儿满心郁结说不出口,只得敷衍道:“确实有些不适,打打杀杀的哀家看不得这些。你且让人将她们母女看住了,外头一点儿消息也不许漏出去。”
封汲听她提起长公主,不由神色一凛:“这是自然,母后放心。儿子定会叫她老死宫中,再也翻不出个浪来。”
“除她之外其余人也得处理了,我宫里那个吃里扒外的回头我就让人杖杀了,至于宫外头的事儿就得皇上做主了。长公主闹成这样,皇上准备怎么降罪富平侯府?”
封汲听了连连摇头:“母后,儿子没打算对富平侯府做什么。此事乃长公主母女所为,与旁人无干。”
“不管有没有干系,那都是一家子,岂能……”
“母后还是听我的吧,这事儿是皇兄定的,儿子岂能拂了他的意。且这回能把长公主揪出来也是多亏了皇兄,那富平侯转眼就要做他的老丈人,他又岂能不保他?儿子先前瞒着母后是不想母后着急,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与皇兄设计的,儿子既答应了皇兄便不能言而无信。否则、否则……”
郑太后一听脸色微变,明白了儿子指的是什么。
是啊,这大邺说到底都是他封瀛的,他们母子又有何本事与之抗衡。
“既如此,那便……”
“母后不要觉得皇兄跋扈,此事不变应万变是最好的法子。儿子年纪尚幼,朝廷之上动荡越少人心就越稳。今日若是动了富平侯,难保其他勋贵不会有意见,万一生出点别的心思岂非不妙。皇兄考虑周全,处处都为儿子着想。”
郑太后微微皱眉:“那你便没想过亲政一事?”
“自是想过。其实皇兄也早同我说过这事儿,皇兄既知自己不是封家人,便从未有过觊觎皇位之心。儿子也感念他的扶持,不管往后发生什么都不会与他为敌。母后最好也不要有那样的心思,大邺有皇兄镇着朕也能轻松不少,实在没必要闹得面红耳赤,反倒叫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话说到了郑太后的心里。当年的宫变就是因为元康帝与封瀛兄弟不和,才被鲜卑人钻了空子。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回 。
既然他封瀛无取而代之的心思,她便也不会动除了他的念头。更何况那样一个嫡仙般的人儿,一想到他要死郑太后的心竟也难受得紧。
只是这人终究是属于旁人的了,阮筝到底是积了几世的德,今生才有这么大的福报。
郑太后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富平侯府的事儿便交由你处置吧。阮筝既是要指婚给慎亲王,皇上只怕还要赏赐侯府一番才好。”
“那是自然,朕立马就去办。阮姐姐的嫁妆单子得由朕给她添最大的一份,以报答她当日救命之恩。”
郑太后看着儿子欢天喜地走远的模样,突然便心平了几分。她如今能有这般的好日子已实属不易,有些事情也不必非要去争什么。今生既是无缘不如就待来世吧。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肃清后宫杀鸡儆猴,免得有些人蠢蠢欲动在其位不谋其事,还敢勾结外人算计自己。
想到这里郑太后叫来了心腹嬷嬷,令她着人将那奸细给处置了。
“便在这前院里头架起长凳给我打。告诉掌刑太监,不能轻了也不能太重,给我打足一百板子不能断气,再给我凌迟处死。我倒要叫那些人看看,敢同宫外不清不楚,便是这么个下场。”
嬷嬷听得头皮发麻,却也连连点头,忙不迭下去办这事儿了。太后娘娘终于硬气了一回,不再是从前那副伤春悲秋的绵软性子,这是大大的好事。
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是不能心慈手软,对旁人心软便是对自己无情,是要有性命之忧的。
就叫那些心思不纯的好好看看,吃里扒外是个什么下场。
阮筝跑得早,没听到后头慈宁宫里几位大人物的谈话。她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屋子,一进屋就看到陆善沅呆坐在那里,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阮筝此刻也没了打趣她的心思,走到桌边坐下,同她一样双手托腮眉头紧皱。很快屋子里便响起了两人此起彼浮的叹气声。
叹了几声后陆善沅先崩不住,疑惑道:“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也同我一样有烦心事?”
“自然是有的。”阮筝压低声音道,“今日发生这样的大事,你说我烦不烦?”
陆善沅想起长公主的疯狂行径,颇为同情地抓住了她的手:“阮姐姐你别担心,此事与你无关,定不会牵连到你。若是皇上不讲道理,我便同他、同他……”
“同他如何?你还想与皇上再吵一架?”
陆善沅羞赧地摇摇头:“我哪儿有同他吵架。”
“还说没有,我看皇上都快被你给搞疯了。他大约长这么大都没哄过女孩子,所以不得章法。不过他待你还是不错的,没摆皇帝架子还知道同你说好话。”
陆善沅想起方才小皇帝一个劲儿同她说好话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甜。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可他误信小人馋言,我就特别生气。”
“皇上也会犯错,更何况你也说了是受人蒙蔽。此事也不能全怪她不是。”
“那倒是,要怪就怪长公主和那个阮茱……”
陆善沅突然住嘴,没敢再往下说。其实阮筝的身世她听母亲提过一嘴,隐约知道她不是长公主亲生。可她们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母女,说不定还是有点感情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阮姐姐会怎么想?陆善沅不敢去想。
倒是阮筝无谓地摇摇头:“往后我与她们便没有关系了,你在外头也最好不要提起,免得惹祸上身。”
“嗯,我知道的阮姐姐。”
陆善沅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敲门,她起身去开门,一眼看见门口站着的高大人影后吓得呼吸一滞。
摄政王来了。
陆善沅识趣地不发一言,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天色已暗,封瀛的突然到来打了阮筝一个措手不及。看着他如山一般站在门口,阮筝突然也想像陆善沅那样脚底抹油。
可她没能走脱,封瀛不等她开口便走了进来,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阮筝急了:“哎你怎么……万一被人看到说三道四。”
“谁敢说三道四。”
阮筝不屑撇嘴:“你这么凶当着你的面自然是不敢的,说不定背地里窃窃私语。”
“谁敢窃窃私语本王的事。”
他说话这么狂,阮筝都想伸手给他比个大拇指。这人从前到底是藏得有多深,自己才能无知无觉地拿他当了那么久的太监。
明明一身杀气骇人异常,说话也是果断直接,甚至透着点不讲理的味道。
不愧是手握大邺命门的男人,他说这话有足够的底气。确实没人敢议论他,连私底下关起门来都悄悄话都未必敢。
她从前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敢整天对他大呼小叫。
阮筝默默起身后退一步,可屋子狭小也没多少地方可退,很快她便撞上了墙边的长桌,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阮筝急了,伸手阻拦:“你别过来,你就站那儿。”
“好,那我们便这么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都这么晚了,你该出宫去了。”
“我今日留宿宫中,明日再走。”
“那、那你便回去吧。”
大晚上的男女共处一室,还是在宫里,外头那么多世家贵女们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若是被人传出闲话,她还怎么做人。
可封瀛哪里是轻易赶得走的人:“我还不困,你呢,已经要睡了吗?”
阮筝觉得跟他讨论睡不睡觉这个问题有些尴尬,便换了个说法:“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我确实有点乏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吧。”
“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有一桩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得今日说清楚。”
阮筝一猜就知道他要提哪件事儿,当即红了脸:“我不想说,你别说了。”
“为何不说,皇上已答应为你我赐婚。”
“那是皇上答应,我、我还没答应呢。”
哪有人像他这样,直接跑来找姑娘谈婚事的,还是跑到姑娘的闺房来谈这个事儿,真是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
阮筝既生气又害羞,没等对方发问便“恶人先告状”:“你、你这人满口谎言,我信不过你,我才不要嫁你。”
“我哪里像你说的这般?”
“别的就不说了,单说你、你装太监蒙我,就是最大的一桩坏事,你敢不认?”
封瀛抬手轻笑:“当初似乎是你将我认成的内侍。”
“那是你穿了内侍服制,身上还有腰牌我才会认错,这怎么能怪我。”
“此事确是阴差阳错。当日我被身边任何之人下毒,为躲避恶人追杀换上了内侍的衣服。令你产生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阮筝觉得这人态度好得有点不像话,狐疑地盯着他瞧:“你、你真觉得自己错了?”
“虽非有意,但确实是我的错。”
“一开始是无意,但后来便是有意了吧。我管你叫大人你也没不认,我说你从宫里来你也不曾反驳。”
“我有皇命在身,你称我一声大人也不算什么。至于从宫中来一事,我自小长在宫里,这也不能算是欺骗。”
只不过阮筝自己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自动将他想成了宫里的太监,这便怪不得他了。
阮筝咬牙道:“全是狡辩。别的不说就说前一阵子,你穿了内侍的衣服进宫来找我,这便是有意的欺骗是不是?”
“是。”
封瀛认得痛快,阮筝一时语塞反倒不知该如何接嘴了。她咬了咬唇低头喃喃骂了一句:“无耻。”
“那确实不是君子所为。我本该大大方方向你表明我的身份,只是那时见你误会日渐深重,我恐你知道真相后会害怕我疏远我,不再像从前那样与我无所顾忌。从前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识得你后才知这世上竟也有令我害怕之事。”
阮筝一直低着头听他说话,猛然间只觉身前光线一暗,抬头时才发现对方已离她近在咫尺。茫然间只见封瀛伸出手来,轻轻抚在了她的脸颊上。
那指腹粗粝的茧子刺痛了她脸颊上娇嫩的肌肤,阮筝却舍不得将他的手拨开,极度惊吓间不自觉地开口问道:“什、什么事?”
“便是失去你这一桩事情。你我缘分天注定,我也不知自己何时已越陷越深,或许当初宫变救你之时便已有了这个心思。只是时日越长便越不敢向你坦白,怕你不悦怕你难过,也怕你惧怕于我。”
“我、我也不怎么怕你。”
“那便最好不过,你我很快便是一体,你确实不必怕我。”
阮筝明知他说的是一家人的意思,可听到“一体”两个字时,脑海里不受控地便冒出了前世两人在王府房内颠鸾倒凤的场景,一时间不由羞红了脸。
“我、我才不要与你是一体。”
“当真不要吗,那为何又给了我这个?”
阮筝一愣,看着他从掌心里变出半块同心玉来。
“这、这是什么?”
“这是你给我的香囊里藏着的东西,该是你的东西。”
阮筝疑惑了,拿起那块玉看了许久。这东西一看便有些年头,玉上去的纹路被人长年累月抚摸,已几乎被抚平。
那上面挂着的丝绦也不是现在时兴的样子,更像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祖母的首饰匣子里她见过有差不多样子的丝绦。但这应该不是祖母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块玉的一半,若有人能拿着另一半前来,当是能合成一块。
阮筝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又是怎么送到封瀛手中的。
“你说是我给你的香囊里的,那香囊呢?”
“在这里。”
封瀛又从袖中拿出香囊,阮筝吃惊于他准备充分,正要说几句却一眼看到了那个古朴的粗布香囊,话到嘴边就变了:“这、怎么是这个。”
“这是你当初给我的,哪里不对?”
“这不是我给你做的那个,这是我母亲给我的。”
当初封瀛诓她做香囊,她随手拿了块粗布给他缝了一个。没想到竟跟母亲给她的那个搞混了。更没想到的是,这香囊里竟还藏了半块同心玉。
“这么说来,这是你母亲的东西。当日你去山上找她,她只给了你这一样东西,想来这东西意义非凡。如今它落在我的手中,足以证明你我有缘。”
阮筝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在意识到这是母亲给她的东西时,她便猜到了这是什么。
母女连心,母亲最记挂她什么她自然清楚,无非就是盼着她嫁个好人家。当初陆夫人那般有意撮合自己与陆嘉元,想来她与母亲从前必定为两人定了亲。
去别庄的时候陆夫人三番五次旁敲侧击问她生母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她,指的大约就是这枚同心玉。
这应该是与她婚事有关的东西,母亲给她是想让她拿着去找陆夫人,以便兑现当年的约定。
只是她必定没想到这同心玉最后会落到封瀛手里,而她的姻缘也不在陆家。
兜兜转转间,这事儿说起来也有些荒唐。
阮筝被他摸着脸,兀自有些害羞,扭捏着不愿承认这桩事情,伸手就要去夺那玉。
“既是我的东西,那便还给我。”
封瀛哪里会听,直接将东西藏在了身后。阮筝扑了个空身子一晃,又踩到裙摆重心不稳,竟不受控地扑进了封瀛怀里。后者也不躲,伸手一把将她搂住。
两人正搂抱在一起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活泼的少女冲进屋里,嘴里叫着:“阮姐姐,你看我新得的这枚簪子怎么样……”
话没说完少女就僵在当场,手一松簪子应声掉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阮筝一跳,她头脑一空浑浑噩噩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都忘了挣扎,任由封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倒是封瀛用大半身子护住阮筝,冲不请自来的少女发问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
少女吓坏了,抖抖嗦嗦道:“回、回王爷,臣女姓姜,名叫姜萱,是、是礼部侍郎姜姜姜……”
姜萱实在太过害怕,说到此处怎么都说不下去,哭丧着一张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委屈地喊了一声:“阮姐姐……”
阮筝不由心疼起来。
姜萱是姜蓉的堂妹,这次也在入宫之列。本来姜蓉也是要来的,只是她家里前几日正好与她说定了亲事,太后便免了她进宫。
姜萱年纪小又爱玩,进了宫与她最为相熟,便时不时来找她玩。今日必定也是如此,却没料到撞见了这一幕。
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认得封瀛,还被对方几乎吓哭。
阮筝有点来气,一把推开封瀛走过来把准备跪下的姜萱扶起来,安抚道:“别哭,没事儿啊。”
姜萱这会儿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只觉得自己大祸临头,搞不好都走不出皇宫的大门了。
白日里阮筝落水的时候她也在石桥时,看到摄政王不顾阻拦跳进水里救人时还觉得阮姐姐命真好。没成想到了晚上居然还能撞见他俩在房里……
怎么办,她是不是真的活不成了?
王爷刚刚还问了她的名字,这下子不光她活不成,整个姜家是不是都要有灭顶之灾了?
想到这里姜萱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阮筝见她哭就心疼,忍不住迁怒封瀛:“你这么凶做什么,把人都给吓哭了。再说姑娘家的闺名是能随便打听的吗?回头传出去多不好听。”
封瀛问的时候并未想太多,他高高在上惯了,除了对阮筝外其余女人得不到他半点耐心。平日里又查问人查问惯了,一时顺嘴便问了出口。
想不到倒是惹了阮筝不痛快。
“随口一问,你叫她不必害怕。”
“迟了,她已叫你吓哭了。你、你还不快笑一个哄哄她。”
姜萱听到这话说话都结巴了:“阮、阮姐姐,我、我我……”
话没说完阮筝又冲封瀛道:“快点儿,要不然她能哭一晚上。”
姜萱彻底疯了,连簪子都没拿转身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阮筝看着她跑远的背影颇为遗憾:“怎么跑了,东西不要了吗?”
说完捡起地上的簪子,一抬头就对上封瀛的脸。
他正弯腰俯身凑到她跟前,脸上就挂着平日里鲜少见的笑容。那笑将他周身的戾气悉数驱散,只留一张清俊的脸孔,直接击中了阮筝的少女心。
他一个大男人,为何要长得那么好看。想想三皇子那个脑满肠肥的样子,难怪他俩不是亲兄弟。
阮筝被他这突然的怼脸吓一跳,艰难地往后仰了仰头,又伸出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给你看我的笑啊。”
“不用了,萱儿都走了,你现在笑有什么用。”
“自然是有用的。”封瀛怕她摔倒伸手将她捞了回来,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道,“你看见就可以了,旁人无所谓。”
“我、我也不想看。你笑得太不自然了,这样是不行的。”
阮筝突然又觉得自己寻到了一个找茬的借口,挣扎着从封瀛怀里挣脱出来:“你、你回去好好练一练你这笑,哪天练好了我再考虑婚事。你这样整日不苟言笑吓死人的样子,我才不要嫁给你,我不喜欢嫁给一个凶巴巴的男人。”
说完便又下起了逐客令。封瀛见外头天色不早,便也不再强留,只将那同心玉揣着袖里。
“那我今日先走,你早点休息。”
“你把玉还给我。”
封瀛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发,随即大步离开。气得阮筝在他身后不住吐槽:“怎么有这样的人,简直厚颜无耻。”
话音刚落刚刚跑得没影儿的陆善沅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回了房内。
“阮姐姐你可别胡说,叫人听到不得了。”
阮筝不以为然:“怎么,我骂他两句都不成?”
“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什么人,他是摄政王,整个大邺所有人的命都捏在他手中,你这么骂他不怕他跟你翻脸?”
阮筝心想不至于吧,她从前还打过他呢。
陆善沅却不赞同地摇头:“我听我哥说起过,王爷这人最是面冷心冷,得罪了他可没有好下场。从前在战场上王爷杀人手起刀落从不心软,后来归京后处置那些犯了错的官员和家眷也都不留情面。阮姐姐你还是小心些为好,若真把他惹恼了,你和你的家人要怎么办?”
阮筝被她这么一说倒也有些发怵,仔细一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有那么点过分。
逼他给姜萱露笑脸赔礼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摸老虎屁股的意思?
万一他不高兴了,回去越想越气,转身下一道令来把整个侯府给抄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时阮筝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后背发凉。
算了,明日见到他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吧。这人应该不是太难哄吧?
阮筝为这事儿一夜没睡好,第二日起来眼底一片乌青。她本想略施粉黛遮掩一番,等见了封瀛也好看些。
没成想一大早慈宁宫的总管太监就来传令,说太后昨日办寿宴身子疲乏,就不留姑娘们在宫里久留了。
那意思就是让她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其余人对出宫一事颇有些舍不得,倒是陆善沅欢天喜地,巴不得赶紧就走。阮筝因为惦记着想封瀛一面,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就盼着他能出现。
结果一直到了宫门口也没见着人,倒是见到了个老熟人王充。
王充当初在清漪园的时候对她颇为照顾,两人见面便打了声招呼。王充似是一早就在此候着她,见状便凑近了小声道:“王爷叫小人告诉姑娘一声,他今早有事先行离开了。”
阮筝一时间有些失落,为免王充看出破绽她冲对方微微点头以示谢过,随即便上了家中来接的马车。
陆善沅这几日与她关系愈发得好,这会儿便挤上了她家的马车与她同行一段。阮筝见她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问:“离开皇宫你便这么开心?”
“姐姐难道不开心吗?你与我一样无意于皇后之位,能逃离这个地方不该鼓掌庆祝吗?”
阮筝笑:“我不想在这里待着是因为这里没有我记挂的人,可你不一样,你明明心中有所牵挂,也能走得这般毫无留恋?”
陆善沅知道她指的什么,大方承认:“记挂是一回事儿,想不想留下是另一回事情。若只是我与他在一块儿,那入宫也未尝不可。反正嫁进别人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宫里至少还大一些。可姐姐你也知道,入了宫便有许多无可奈何,注定有许多女子与你争抢夫君。你不能嫉妒不能吃醋,甚至还得与她们和睦相处。那些个算计纷争层出不穷,我自认没这个本事处理这样的闲杂事宜,倒不如寻一个普通人家嫁了,好歹还能过些安生日子。”
阮筝诧异于她年纪小想法却极为通透。确实嫁进宫中虽有无上的尊荣,但其中的苦与难只有本人才知道。
陆善沅这样的性子让她去与旁人争风吃醋她是既不会也不屑,镇国将军府上娇养着长大的姑娘,何时需要向谁低过头,明明可以嫁进旁人家当个受宠的主母一世安乐,又何必与那么多女子争风吃醋。
想到这里阮筝又担心起了自己。皇上要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延续皇家血脉,那王爷呢?
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的王爷,家里娇妻美妾也绝不会少。不说那些个侍婢通房,就说上玉牒的除了正妃还有两位侧妃。余下的女子若有所出还能被封为庶妃,在府里也能说得上一两句话。
到时候一大家子女子生一大堆孩子,那感觉不比在宫里舒服。
尤其封瀛那个男人一看便独断专权,比起小皇帝来更加说一不二。到时若是妻妾不和,说不准一个个被他拎进书房挨训罚抄女训,那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阮筝突然难受起来,一想到自己要与别的女子分享丈夫,心情便抑制不住地难受。陆善沅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低落,一路上安静了许多。待到了将军府前她便先前下车,留阮筝和白苏两人在车里相顾无言。
白苏有些担心,方才顾忌着陆善沅没敢多问,这会儿便忍不住道:“姑姑,此番宫里是不是出了大事?”
阮筝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还不太清楚,只是昨日夜里老爷像是见了什么人,后来府里的气氛便不太对了。管家发下话来要我们全都闭上嘴巴,什么话都不许提。至于琼华院那边,听说已经在准备发卖奴仆了。”
白苏不是不懂事的,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那是长公主的地盘,那里的奴仆也大多是她的家奴,发卖这些人就意味着长公主已经失势甚至永远都不会再回富平侯府。
再看今日接人也只有大姑娘一人,二姑娘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昨天听说琼华院的许妈妈和杜仲都被人给带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已十分明显。
际筝轻拍她的手:“别担心,都过去了。只是往后切记管住自己的嘴,莫要乱说话。万事皆有父亲和祖母,你只须做好份内之事便可。”
白苏连连点头,剩下的路上没敢再多说什么。
阮筝随她回了侯府,一进门便察觉到了家中气氛不对。回屋换衣的那会儿功夫,便听青黛来同她回报:“侯爷今早发了通脾气,不仅发卖了琼华院的人,还当众打死了两个话多的奴仆。看得其他人胆颤心惊,如今咱们都不敢说话了。”
“不说话是为了你们好。”阮筝叮嘱她,“只消记住少说话多做事,咱们的日子就能跟从前一样。”
青黛和白苏对视一眼,都牢牢记下了这话,转身又出去约束起了院子里的小丫头和婆子们。至于那个从前长公主派来的田婆子,一早就被叫了过去,听说这会儿已然被人牙子给带走了。
没了这些个奸细,文茵院里清静了许多,阮筝对眼下这样的局面倒也满意,收拾妥当后便自行去见了祖母与父亲。
富平侯此刻也正在老太太的令仪堂中,祖孙三人相见谁也不曾多言,只是坐下默默喝茶。直到屋内所有侍候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富平侯亲自检查了门窗后这才折返回来,坐到了阮筝的对面,问道:“我昨夜便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阮筝便问:“宫里的人是如何同父亲说的?”
“说你母亲和妹妹犯了事儿,太后娘娘留她们在宫中思过。这、这往后是不是便不会回来了?”
阮筝轻声道:“父亲既是已发卖了琼华院的人,便也知道这事儿已然定下,再无转圜的余地。母亲与妹妹犯的是欺君大罪,皇上太后仁慈留她们一命,也不会追究我们府上的罪责。父亲该知道这已是极大的恩典,不可再有非份之想。”
富平侯连连点头:“我自然知道这个,所以这家中的诸人如今都受了约束,除了采买日常必须用品,一率不准出门。”
“宋姨娘那边父亲也要关照清楚了才是,省得她以为家中没了主母便能为所欲为。”
“那是自然,你不说我也会管,还有你祖母也不会坐视不理。她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从前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仗着他的恩宠和纵容任性罢了。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若再头脑不清乱闯祸,出了事儿保没人兜得住她。
连长公主都栽了,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还能翻出天去。关起门来过她的富贵日子是最好的结果。
阮老太太也借机数落了儿子几句,要他从头往后好生看管宋姨娘和笙哥儿。说完这些后她又看向阮筝,满脸慈爱道:“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和太后是看了谁的面子才放过了我家?”
阮筝听她问到了关键不由表情一僵,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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