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到住处, 没有多说什么,宫白下了车。
他正要上楼,秦覆在身后喊他:“二爷, 您……”
宫白回过头看他,秦覆欲言又止。宫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忐忑和不安。说实话,今晚宫白对与秦覆,的确有试探。试探的原因, 无非是他觉得秦覆对于宋离之太过了解。
但,还是那句话,他即便现如今手眼通天, 但对于上辈子后来发生的事,这辈子还没有发生的事,毕竟是无从下手的。
“怎么了?”宫白看着秦覆,希望他自己能够说实话。
秦覆踌躇了片刻, 却只是摇着头,道:“没什么,二爷, 我只是希望您一切小心。”他看了一眼别墅区, 宫白新买的房子, 也是鼎鼎大名的文化国际社区。这种地方自然保卫森严,但是秦覆还是不放心。
“您一个人住在这里, 需不需要配些人手?”
宫白说:“我心里有数。”
秦覆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从小区往里走,这么晚了,门口的保安还多看了宫白两眼。但很快认出了他, 让他登记签了个字,就笑眯眯地让他进去了。还贴心的问:“白先生,怎么也不坐车啊?”
毕竟这里的有钱人,都是坐着私家车进出,保镖司机一应俱全。宫白这么大的人物,每次却都是自己走到小区外面别人来接他。保安仔细看了,每次都是不同的车。
闻言,宫白蹙了蹙眉,冷眼看过去。对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便不敢再多问,点头哈腰地打开门,让宫白进去。当初选择这个社区,是因为交通方便,而且周围很安静。这样的地段自然好,自然贵,但也聚集了许多势利眼的人。
宫白低着头一路走进小区,没走两步,就看到不远处的林区长椅上,坐着个青年。
如今已经入了冬,姜寒藏穿了一件黑色套头毛衣,下搭一条白色长裤长靴。宫白之所以一眼看到他,就是因为大晚上的夜灯下面,姜寒藏那一双大长腿可太显眼了。
姜寒藏似乎有点冷,旁边放一个食盒,抱着膀子有点哆嗦。
看到宫白这么晚回来,明显不太高兴。
宫白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又往周围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呢?”姜寒藏不满地瞪着他。
宫白道:“我看这大半夜的,你这么坐在这儿,也不怕吓着人。”
“你还知道大半夜,也不看看几点了,现在才回来。”姜寒藏站起身,跺跺脚,提着食盒皱着眉往里看:“炖了三个小时的汤都凉了。”
两个人一直站在这里,那保安探头探脑的看。宫白蹙起眉,姜寒藏推着他往家走。
一边道:“你啊,这么晚回来,哪个小区的保安都会问的。”
“那那些坐在车里的,他也敢这样跑上去跟人家打听?”宫白觉得这些人太没规矩了。
姜寒藏道:“坐在车上的,跟他攀谈的自然就是司机了,人家也不会问你啊。谁让你每次自己从大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这很正常。就像你回来,邻居跟你打招呼一样。也不都是坏人啊。”
宫白听着他的话,倒似乎很有些道理:“既如此,明天我还是配一辆车吧。”
原本是觉得既然做回普通人,就要有普通人的样子。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即使是想过普通的生活,也总有各种拦着。
这一次,姜寒藏是光明正大地,进了宫白的房子。
自从宫白搬过来后,这是姜寒藏第一次进来。这是一套两层的大别层,巨大的落地窗能够一眼望到山脉。装修简谱整洁,整体以白色调为主。
这个小区里本来还有联排别墅,不过宫白不喜奢华。就是这套房子,他也觉得一个人住太大了。
在玄关换了鞋,姜寒藏自顾自地去了厨房将汤重新热好。
宫白也没有阻止他,毕竟他一晚上到现在,的确没有吃饭。原本是打算演唱会结束后请余霜程去餐厅吃的,谁想到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
去楼上洗漱换了衣服,宫白下来的时候,姜寒藏已经把饭菜热好了,摆在餐桌上。
宫白心里装着事,也没多说什么,坐下来就吃。
姜寒藏看着他那般淡然的吃饭,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倒不好开口了。
房间里开了暖气,姜寒藏也喝了一碗汤,觉得有些热。便顺手将毛衣给脱了,露出里面浅灰色的打底衬衣。
宫白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定定地盯着他的脖子。
姜寒藏脖子上有一处痕迹,虽然转为暗红,但还是特别明显。他定定地盯着看,姜寒藏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他这两天穿这么个高领毛衣,可不就是为了遮这个地方。
脸上不自然地笑了笑,低着头继续低头喝汤,同时觉得有些尴尬。宫白,不会不好意思吧……
然而尴尬和不好意思的人只有他自己。
宫白疑惑地看着他的脖子,但也只是疑惑。吃完了饭,就说了句:“我先去休息了,你随意。”
反正一楼也有沙发被褥,是之前姜妈妈送过来的,姜寒藏完全可以自己安排。
说完以后,宫白就自顾自地上了楼。
姜寒藏坐在位置上,颇为凌乱。
宫白怎么是这么个反应呢??姜寒藏想不通,他死劲儿想,终于想通了。
看宫白这个样子,他,他该不会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是他弄的吧????
这把姜寒藏给气的,一晚上没睡着。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他算好了今晚上才跑到宫白这里来。谁曾想在外面等了大半宿,这就算了,宫白居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毫无知觉?!
宫白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但他完全没有想过姜寒藏,满脑子都是余霜程和宋离之的事情。宋离之虽然在他眼里是个毛熊孩子,但这也也忒无法无天了。
这次也是迫不得已,宫白动用了手上的一些关系。后来又陆续收到一些信息,这才知道,宋离之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事,以及,宋离之为什么那么恨他。
这一切都要怪宋家那畸形的成长环境。
宋家的上一辈,只有三个大老爷,没有女人。老大宋远德一心修道,不曾娶亲。老二宋远山倒是娶了,也就是宋离之的妈。可是宋离之的妈,受不了宋远山的变态掌控欲。拼着你死我活,也要逃离宋家。为了让自己的女人回心转意,宋远山将她关在地下室里。
当时宋离之的妈已经怀孕了,是在地下室里生下的他。宋离之陪着母亲在地下室里一直生活到五岁,他聪明早慧,认真表现,只为让父亲看到自己的优秀,早早让他和母亲出去。
五岁那年,宋离之过生日。他努力了很久,家教老师们都说他的水平,超出了同龄儿童。还用外面学校的试卷考他,宋离之全都拿了满分。宋远山很高兴,宋离之趁机乞求他,放母亲出来。经过这么长时间,宋离之的妈似乎也认命了,没有折腾了。宋远山于是就答应了,还给宋离之办了一个特大的生日宴会。
宴会上,宋离之穿着小西服,不安地跟在宋远山身后。宴会上来的人都非常厉害,名流富贵,权势执掌。人们看到宋离之,都纷纷夸他聪明懂事。
但夸到最后,总会补充道:“看着有点像宫家那个二小子了。”
“欸,那宫家二少爷,那可是个厉害的主。这才八岁,已经跟着他们家老头子进出生意场了。那天带着来吃饭,我看了看,嚯,不得了……”
于是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宫家二少爷身上。
宋离之有点不高兴,他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发觉父亲也不高兴。小小的眉头一蹙,有点嫉恨这位宫家二少爷。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宋离之对宫白有一种病态的恨。
那天晚上,宋离之的妈,从楼上跳下来了。就落在宴会大厅的正门口。
鲜红的血染红了洁白的大理石地面,宋离之的妈穿着晚礼服,画着明艳的妆容,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妈妈!……”宋离之大声哭喊着,冲上去跪在面前,不断地喊她。周围的客人和仆从乱作一团,他的父亲将他蛮横地拉走了。
据说,周围的人很冷漠。他们依旧交谈,依旧喝酒欢笑。甚至有人,还在讨论着宫家的那位二少爷。
“我听说是宫家上一辈人都不中用,这是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啊。能行么?”
“那可不一定。宫家还是有一定的积累,如果这个孩子真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不出十年,宫家必将在紫锦城有名。不说别的,就说这宋家,只怕到时候会如芒在背……”
这些话,都是从宋公馆的一位老人那里叙述出来的。宫白只能推算,宋离之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将恨意转嫁到他的身上。他母亲死后,宋远山沉寂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把关注力投入在培养宋离之身上。宋远山也曾想过再多生几个孩子,无奈都没有成功。他对宋离之的要求也就愈发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宋离之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也难免性格偏执古怪。他囚禁余霜程,是在他母亲去世两年之后。要知道他的母亲也是一位出名的艺术家,在宋离之生活在地下室的那些年,他母亲时常给他弹奏钢琴解闷。
母亲的死宋离之一直以为是自己把母亲带出地下室,他想如果他当时不求父亲放母亲出去,母亲就永远不会离开他。
于是他囚禁了余霜程。
在七岁的宋离之心中,余霜程就是母亲的转世。是母亲以另外一种样子,重新回来陪伴他。
……
后来的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宫白有些头疼。
宋离之不像那些人,他不图财,不图名利。天不怕,地不怕。他像一条疯狗,虽然不足为惧,但是没有逻辑,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从哪里跳出来。
想着这些事情,宫白一晚上自然是睡不好的。后半夜昏沉睡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次日九点。
他起来上卫生间,听到楼下丁零当啷的,便走到楼梯口看了一眼。
姜家人都来了,还有那条边牧。姜芸正追着它,让它不要乱跑乱跳,怕它尿尿。
姜家父母在厨房里忙活,姜寒藏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被套沙发套等东西,在阳台上晾晒。
看到眼前的这些,宫白有些疼痛的后脑勺,逐渐地平复下来。
宁静,平凡的生活。
其实很多人毕生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些。
有些人是从一生下来就失去了这些东西,譬如宋离之。
有些人,因为生命的不可控,将来再也没有机会去追求这些。譬如余霜程。
而宫白,是有这样的机会的。
狗是第一个发现宫白的。屁颠屁颠地一路跑上楼梯,用湿漉漉的鼻尖拱了拱宫白的手。灰白相间的脑袋上,两只智慧的眼睛兴高采烈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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