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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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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两日, 年节的气氛渐渐消散, 宫里突然爆出一个消息--蓟皇后不慎感染风寒, 没挺过去, 薨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但总体是喜的占多数。不少大臣额手相庆, 皇室里终于不会有反贼的血脉, 大松口气的同时,心里盘算着选个什么日子劝谏皇上选秀。

    伤心的人自然是蓟梳,她的主子是真的离开她, 连顾苏也要走了。

    顾苏还活得好好的,“死去”的蓟皇后自然只能用一座衣冠冢代替。爱管闲事的大臣们纷纷表示千万不能入皇陵,不然谢家列祖列宗在天上也不能安宁。

    谢晏这点上毫不退让, 直言蓟云桥生前帮他良多, 无去日之云桥,则无今日之谢晏, 入皇陵名正言顺。无论是原身的善良隐忍, 还是他曾今很长一段时间把顾苏认做蓟云桥, 她都值得。

    而大臣方面只有一句:她是反贼之女啊!先皇先后在天之灵恐怕难以瞑目!

    两方僵持了一个早朝。

    最近, 蓟云桥为以防万一, 掩人耳目, 找了个小院所躲起来。但谢晏贴心地为她配了专业的情报渠道,十分周到。

    因此,下朝不久, 她便知道这件事。她沉思了会儿, 提起笔给谢晏写一张纸条。

    她离着桌案,除了手执笔,身体后仰,最后还是叫冬雪进来帮她叠好收起。全程没碰那张纸,她身上的气息致毒,还是小心为上。

    “谢晏,我虽然并无权替蓟云桥作决定,但我觉得,如此玲珑剔透的女子,定不会纠于一点浮名。我看过她写的小诗,她说,浮华累身,身不由己。不如农女,采桑田间。”

    谢晏收到信时,他正准备不管不顾,看完之后豁然开朗。

    “是朕思虑不周。朕也希望她清清白地来人间,身无所累地转世。朕配不上她,怎么还能让她白担一个人妻的束缚?若无顾苏提点,朕差点又误了云桥姑娘!”

    顾苏看完回信就把它烧了,她无意干涉谢晏的决定,只是,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诗集,一个有才气的女子,她的思想在长达数年无人可诉中,全都留在了这上面。

    进宫非本意,倦鸟归无处。

    她,只是帮一把罢了。

    谢晏选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请风水大师算过,来世一定投个好人家。谢晏征求了顾苏的意见,风水之事,她略懂一些,房子选址,大门朝向,有些人总忌讳这些,她研究古建筑的,少不得得接触。

    她挑了两件蓟云桥以前穿过的、她嫌繁琐没穿的衣服,与凤冠霞披一起,两座衣冠冢,一个蓟云桥,一个蓟皇后。

    顾苏在蓟云桥灵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替谢晏感谢姑娘心善,二替自己忏悔毁她心血,三感谢姑娘身体借用。

    其实按顾苏来看,古时有摸金校尉,现代有盗墓贼,墓室有多豪华,被不法之人盯上的可能性就有多大。守陵人随着权力旁落消失,保存完好的千年女尸被弃荒野不过一夜之间。如今这样倒是一石二鸟。

    时间在皇后的丧事中流逝,等谢晏和蓟云桥回过头来,惊蛰已至。

    虽然不愿面对,但事实无法改变,谢晏心里一天天数着日子,他是年轻气盛的帝王,却提早感受到过一天少一天的无奈。

    同时,他为顾苏出行做的的准备没有落下。几乎是每天要问三元几遍“朕给顾苏准备的东西够吗?朕感觉还缺了什么。”三元起初还陪着陛下认真想,后来他看见了几大马车的东西,他就闭嘴了。

    谢晏的老妈子病一时是好不了,能治的人大概只有顾苏。

    有一天,谢晏上朝,正在谈论边关局势,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吓坏了正在发言的大臣。

    “爱卿,你继续说。”谢晏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踱两步装作思考的样子。

    下朝后,三元问:“陛下,刚才早朝是为何事?”

    谢晏激动道:“朕总算明白缺什么了!朕给顾苏准备了吃穿用度,但是没人保护顾苏,万一遇见劫匪可怎么办!”

    三元:“陛下已经派了五个护卫。”

    “不行,五个护卫小打小闹没问题,若遇见一整个山寨的强盗,或者顾苏那性子得罪了地头蛇,可就难办了。朕得给她更大的保障。”谢晏有理有据。

    三元:“……”不会是他心里想的那个吧?

    下一刻,谢晏就验证了他的猜测。

    “军|队。”

    当然,不是什么驻疆守边的国之利器,而是地方驻扎维|稳的官兵。大宣有一种虎符,与合二为一才能调兵的虎符不同,相反,它是一摔为二,且无法复原。

    简而言之,就是全国通用的一次性虎符,能驱使一千人以下的队伍。谢晏往往会赋予钦差大臣,以应对变故。

    早年奸臣败坏朝政,地方官员有样学样,乌烟瘴气。谢晏接受民间人士弹劾贪官,几乎频频派钦差前往调查情况。

    而这些钦差进了蛇窝,只有保全自身才能有心查案,因此谢晏想出了这个办法,紧急之时可以向临近的州府调兵。

    “朕知道你的手艺,完全可以使它复原,所以,无论你摔多少次,朕都替你兜着。”谢晏在信中道,“只是当心别被人看出才好。”

    惊蛰后是春分,天气晴暖,风和日丽。京城郊外踏青的游人越来越多,动辄全家出动,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脸上,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新生。

    顾苏轻装简行,拒绝了谢晏为她准备的豪华出行大礼包。谢晏气急败坏,差点要冲到清和宫……苦口婆心地亲自劝说一番。

    顾苏道:“蓟云桥刚死,不少眼睛都盯着皇宫呢,我大摇大摆拉着十几辆马车,一出京城恐怕就会被好奇之人拦下,低调总不是坏事。”

    谢晏给的银票一百个顾苏都花不完,但出门在外讲究财不外露,历代帝王出巡,恨不得昭告天下,沿路设防,官员道迎,她一个人,情况又不同了。谢晏只能接受,看着顾苏的装备一降再降,直到最后只剩一个小包裹。

    谢晏死死盯着那个包裹,几乎钻到里面去,与顾苏紧紧相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虽然是这天下的主人,但却没有机会好好看遍这山川湖海。

    他一寸一寸摸过大宣的地图,广阔的疆域上,南方有丘陵,西北多风沙,极北的冰雪终年不化。他把那些沟壑深深印在心上,每当大臣提起某个地方,他能马上对应到地势水文,甚至能想象吴侬软语或者烈马长鹰的风土人情。纸上得来终觉浅,谢晏看过太多书,藏书阁的门槛被他踏破几回,却不能亲临躬行,即便这寸寸山河,莫非王土。

    如果他是一只猎鹰,他就高飞在长空,为她引路探前情。

    如果他是一只蜜蜂,他就攀着顾苏头上的花簪子,随她漫漫看山河。

    但他都不是。

    他是皇帝,做主京城,同时也困在京城。

    城墙上,顾苏和谢晏相隔十米,相看无言,未语先泪。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城门南角,车夫看起来是个老实的庄稼汉,皮肤黝黑,面庞普通,合着眼,嘴角衔着一根稻草。

    “顾苏。”谢晏最后一次和她商量,“多带几个人吧。一个不够,朕不放心。”

    “我不是还有你的秘密武器吗,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那些人留下来给你用,谢晏,我也担心你啊。”顾苏强忍着鼻音,不暴露自己的软弱。

    谢晏心如刀绞,他多想不管不顾地拉着顾苏回宫,多想拥抱顾苏,但他不能。在灭顶的痛苦冲垮理智之前,谢晏和顾苏争取最后一点要求。

    “每个月至少写三封信,在哪里,干什么,遇见什么人,朕通通要知道。”他像个霸道固执的丈夫要求妻子汇报生活起居一样,不管这要求有多无理取闹,却已经是他再三退让的底线了。

    顾苏直觉想拒绝,她都离开了怎么能吊着谢晏,每月每月地让他挂心,只有斩断一切,才是对谢晏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看见谢晏发红的的眼角,明白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算她不写,随行的侍卫也会如实汇报。她什么都说不出来,点了点头。

    谢晏,我终究误你。在过去,现在,还有以后。

    一只青色的朴素风筝飞上了城墙,被细线牵引着,在他俩之间上下拂动翅膀。

    目光顺着线望下去,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三四岁的稚子,在墙根下戏耍嬉戏。风筝线被粗粝的墙头砖块隔断,风筝颤颤巍巍地落在城墙上,一家人注意力被街边的猴戏吸引,也不管它了。

    朕连风筝也没和顾苏放过。

    谢晏想。

    他以为有机会的,用顾苏做的那只爪子会动的螃蟹风筝。

    他还欠顾苏二十八只螃蟹还没还,他以为一辈子很长,可以慢慢来。

    顾苏捡起风筝,几根竹片,几笔水彩,再简单不过。枉她技艺过人,枉谢晏坐拥城池,到底不如农家,不如。

    此刻,她和谢晏想得一样,一辈子那么长,属于她和谢晏共同拥有的,却那么短。

    谢晏站在原地,向顾苏张开手,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眼里晦涩难明。

    顾苏定定地看了谢晏一会儿,突然扔下手里的风筝,向谢晏跑过去,直到撞在他的胸膛上,抱住他的腰,鼻尖传来他的气息,不是龙涎香,满满都是谢晏。

    谢晏仿佛要将顾苏揉进身体里似的,怎么抱都不够,只能用尽力气,向上天祈求,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吻了吻顾苏发红的鼻尖和眼角,用最苦的心情说最后一句情话。

    “顾苏不哭。这天下是朕的,也是顾苏的。你帮朕去看,连同朕那一份。所以一定要高高兴兴的。”

    低沉沙哑的声音饱蘸深情和不舍,绵绵密密,罩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苏点点头。

    她怎么会哭呢?柳太医说过,眼泪里的笙黎气息最为浓厚。

    顾苏在眼泪涌出来之前一把推开谢晏,转身直接下了城墙,毫不停顿地揭开马车的粗布帘子,身子一闪,消失在谢晏视线里。

    马夫抬起目光看向城墙上的人,许久,见他点头才拉好马缰,缓缓驶出城门。

    谢晏一拳打在墙上,血迹顺着砖缝渗入,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

    他的心被淬毒的刀锋穿个彻底,唯一能救他的药,离他原来越远。

    他终究没问出口。

    顾苏,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朕?

    与其惶惶绝望,不如执着不尽的希望。

    “陛下!快请柳太医!”三元扶住摇摇欲坠的谢晏,笙黎的后劲越发霸道,已经到了一接触就发作的地步。

    马车里,顾苏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没了压制的眼泪像要流干似的涌出。

    赵斤驾着马车娴熟地使在平整的官道上,直到周围没什么人,不善言语的他才问顾苏:“姑娘,需不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用。”顾苏整理好情绪,说话时语气完全看不出刚哭过。

    赵斤是谢晏身边的又一个心腹,无父无母,是谢晏偶然从人贩子手里救来的。赵斤对陛下忠心耿耿,他沉默寡言,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洞察力强,与谢晏手中的商队也有交集。

    谢晏和顾苏约定,每月上中下旬,要分别通过谢晏的商队给他捎信,怕顾苏找不着商队,特定给她配了和各商队都打过照面的赵斤一路保护。

    赵斤刚刚从西北回来,听闻陛下给他派了这么个看似极度信任,其实全无好处的任务,二话不说就应下。没有人知道他要跟着顾苏多久,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去京城。

    顾苏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红纸。

    --朕与顾苏,永结同心。

    是过年时,她和谢晏许下的山盟海誓,盖了玉玺。时过境迁,一纸废约,她自私地没有撕毁,而是带了出来。

    她把红纸贴在心口,仿若这样还能感受到谢晏掌心的温度。

    我会回来的。

    但请不要等我。

    如果你遇见所爱,成亲生子,我会替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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