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Episode 45 神战

    人类能够战胜神明吗？

    这样的问题，就像是问蚂蚁能不能绊倒大象一般可笑，但——神奇的自然界中，尚且有“蚁多咬死象”的典故，

    人类之中，难道就不会有奇迹吗？

    不，或者应该说，正因为是人类，贪婪的、傲慢的、懒惰的，却又是无私的、温柔的、舍身的，

    正因为是这样的人类，才能够创造天方夜谭般的奇迹。

    *****

    失去了肉翅的巨龙自上空坠落，比双子大楼更加庞大的身躯砸进地面，横滨的地面瞬间出现一个不亚于陨石坠毁的巨坑。

    丑陋的蜥蜴巨龙在其中喘息，暗红色的血液从祂断裂的翅膀处汩汩流出，很快就积累成了一方洼池。

    主体的虚弱让小型蜥蜴怪们的攻势缓和了下来。

    “这、这是——”

    不断有异能者注意到这一点，战场上出现了一刹诡异的沉静，下一秒，他们的眼神变了。

    不知从谁开始，可能是中原中也与朱里落地后的追击，可能是芥川龙之介毫无犹豫的天魔缠铠甲，

    枪械、刀、火焰，一切能够想象到的攻击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怪物的翅膀断裂处！

    “吼——”

    横亘在巨坑内的怪物发出被激怒的尖啸，祂挣扎地想要站起来，甩动着巨尾向四周发动无差别攻击。

    “不能让祂站起来！”

    中原中也一挥手，抹消了上百吨巨石的重力，他随手一抓，同时覆盖了灵力与异能力的碎石便如炮弹般喷射而出，在巨龙的伤口上爆出刺眼的火花。

    “尝尝这个！”

    尾崎红叶与泉镜花操控异能力，金色夜叉与夜叉白雪的太刀同时刺进断裂处，两人刀柄转动，毫不留情的将巨龙的伤口撕裂得更深。

    镜花与红叶被甩飞出去，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跟着扑上补上攻击。

    有人被怪物击落，又有异能力者不断从地上爬起来——

    一滴冷汗从与谢野的额头滑落，长时间的异能输出已经让她疲惫不堪，不止是她，战场上的其他人同样消耗到了极点。

    但凭一股气势支撑——

    “攻击——！！”

    “开火——！！”

    所有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这只怪物缓过气，杀死祂！

    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祂！

    异能特务科最后的炸弹投出，在蜥蜴巨龙的双眼边引爆。强烈的爆炸风席卷而起，浓厚的白烟中，有人急切的问——

    “成功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人的双眼都紧紧盯着被烟雾包围的前方，在心里祈祷一个答案。

    然而很可惜，神明没有回应人类的祈祷。

    层层的白雾之中，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自背后浮现，仰天的龙啸使遮蔽的白雾瞬间一空，

    在异能力者惊恐而绝望的注视中，这只蜥蜴巨龙终于被彻底激怒了。

    【竟然——伤吾至此！】

    【人类！蝼蚁——！！！】

    蜥蜴巨龙愤怒得仰天长啸，横滨的地面如同流水般涌动起来，大地在震动中大块大块龟裂，露出底下赤红的岩浆。

    以巨龙为中心，异能力者们脚下的土地分崩离析。

    “朱里！”

    中原中也眼疾手快地拉过朱里，在确定少年没有受伤之后，才分神扫视四周。

    方才怪物的一击让不少异能力者受了伤，甚至有人不慎落下岩浆之中，转眼间化成了灰烬。

    仅仅只是数秒之隔，战况反转。

    【“你们赢不了——”】

    【“你们赢不了！”】

    岩浆的中心，断翅的怪物哈哈大笑，如同对待垃圾一般，扫荡着脚边的人类，不断有人被重伤杀死，飞出的断肢落进岩浆之中，化成灰烬。

    地狱的光景，不外如是。

    “可恶可恶可恶——！”

    与谢野一身污渍跪在哀嚎的人群中，象征着【请君勿死】的异能光芒不断亮起，熄灭。

    她的额头上豁开了一个大口，流下的鲜血与泪水混合在在一起，甚至来不及擦拭，只想要尽可能多挽回一点人。

    赢不了吗？

    人类真的无法战胜神明吗？

    福泽谕吉以刀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森鸥外被仅剩的部下护在身后，一双紫红的双眼盯着满地的尸骸，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愤怒吗？

    还是在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选择将神上朱里交出去？

    这时，巨龙傲慢的叹息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人类，想想吧，这一战有什么意义？】

    【只要交出巫女，只要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二百万人的未来，这难道不是至高无上的神恩吗？】

    【感恩、臣服，将未来交给吾等背负，这难道不是你们人类所渴求吗！】

    【你们输了，交出巫女，饶恕尔等一条性命。】

    神？

    呵，神啊——

    如果他们的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话——

    一个人，两个人，还能够动弹的异能力者从地上爬起，他们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们亮出武器，却一瘸一拐的奔向发狂的巨龙。

    满身伤口的中岛敦瞪着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巨龙。

    人类可以战胜神明吗？

    人类可以反抗神明吗？

    人类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明明是愚蠢的问题，但没有人再去怀疑这个答案。

    这一刻，数万个异能力者的愿力汇聚在一起——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咔哒——】

    神上朱里听到了灵海中传来的声音，像是冬日裂开的冰面，再也压制不住底下汹涌的力量——

    神上朱里的封印，碎了。

    封印粉碎的瞬间，关于世界与本源的真相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涌进少年的大脑，幻化为上万的帧数，在朱里的眼前飞速展现。

    【“书……文豪野犬世界……未知虚空裂缝，其他世界产物入侵，崩坏”】

    【“无法擅自干涉……”】

    【“建议A25位面投放人力柱，吸引目标生物，修复《文豪野犬》”】

    这一刻，世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狂风暂停了涌动，底下的岩浆褪去了的灼烧的可怖，怀着必死的决心奔赴巨龙的人们，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一切都暂停了下来。

    唯有神上朱里。

    黑发少年提前看到了结局——

    他们失败了。

    入侵世界的邪神吞噬了人力柱的力量，中岛敦战死，国木田独步战死，

    江户川乱步战死，太宰治战死，福泽谕吉战死，

    ……

    写满了熟悉姓名的死亡名单长到看不见尽头，神上朱里颤抖抬起手，将它拉到最底部——

    一行红色加粗的说明宛若尖刀，刺进少年的眼中。

    荒神人间载体，中原中也释放污浊，意识碎裂

    【战死】

    【文豪野犬横滨】进入新一轮评估，考虑回收可能性。

    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在朱里的脑中炸裂，黑发少年捂着嘴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去那条即将消失的世界树枝。

    这一次，神上朱里看见了真相。

    形如1与0的深蓝代码在朱里的脚底铺开，带着他走进了遥远的虚空世界。

    黑发少年漂浮在其中，底下有无数穿着白袍的人在无数亮起的光幕中穿梭，每一个光幕下，都挂着不同的标识、运行情况和能量统计。

    “《文豪野犬》世界估算错误，核心人物集体死亡……看来已经没有运行的价值了，舍弃掉吧。”

    “……”

    “……开什么玩笑！！”

    神上朱里伸出手想要去抓，即将熄灭的那片光幕，排斥外人的虚空之力先一步发现了少年的窥探。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朱里看见一个白袍人扯下了代表《文豪野犬》的光幕，丢进了垃圾桶。

    【神上朱里，这是你的选择吗？】

    ……

    ……………………

    横滨暂停的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包括战场中心的那个怪物，继续泄恨般恶意戏弄着扑上来的异能力者。

    “混蛋——”

    耳熟的低吼在少年的耳边响起，神上朱里转过头，看见中原中也额头流着血，以废墟为盾，为他挡下怪物的攻击。

    “到我身后去，朱里。”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遮住了蜥蜴巨龙投向少年的视线。

    重力使望着巨龙的眼中闪过逼迫的杀意，他抬手拉下包裹着双手的黑色手套，不祥的纹路攀爬在青年的脸颊。

    一段文字迅速在朱里眼前划过——

    【荒神人间载体，中原中也释放污浊，意识碎裂，战死】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问什么他的选择……他的选择自始至终，难道不是就只有这一个吗！

    【我选择——】

    朱里伸手抓住中也的手，荒霸吐的力量在青年的身上消散。

    “……朱里？”中原中也惊讶的看向少年。

    神上朱里紧紧的抓着中也的手，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着最后一块浮木那样，握紧了中原中也的双手。

    “没关系的，中也。”

    一抹平静的微笑在少年的脸上浮现，选择了另一条路的神上朱里深深看着眼前的恋人，

    “没关系的中也，即使不开污浊，我们也会赢。”

    少年仿佛告别的笑容让中原中也瞳孔一缩，浓烈得让人窒息的预感攫住了青年的心脏。

    “你要做什么？朱里！”

    神上朱里眼眶通红的望着恋人，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语调俏皮的问道，

    “中也，你听说过百鬼夜行吗？”

    一柱金色的光芒降临在少年身上，浩瀚的灵力自天地苏醒，它们唱着生命的乐章，在少年的掌心汇聚——

    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中，神上朱里唯独望向中原中也微微一笑，仿佛是神明怜悯世人的愿望，

    又仿佛是——

    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即将消散之前对恋人的无限眷恋。

    “朱里——！”

    中原中也目眦欲裂，想要阻止朱里接下来的举动，却被汹涌的灵力暴风阻隔在外。

    【对不起中也酱，我果然还是，要食言了。】

    神上朱里闭上了双眼，少年举起神乐铃，东、南、西、北，横滨四个方位同时出现四个残缺的魔法阵，

    它们只是浮现了一息，就被少年的灵力打破，源源不断流入朱里的体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蜥蜴巨龙惊骇得看着灵力漩涡中心的神上朱里，不明白一个【电池】为什么会突然苏醒。

    【区区人类！区区一块为吾等存在的电池！】

    为什么，会得到世界的认可！

    蜥蜴巨龙狂怒，祂放弃了继续戏耍脚下的人类，改为朝神上朱里扑去。

    不能、不能让他——！！！！

    神上朱里睁开了眼。

    红宝石色的双瞳里印出五芒星的图案，他抬起手，一个庞大的的桔梗印在上空展开，威严清正的力量盖过了裂缝不祥的红色。

    【醒来吧，时刻已经到来——】

    醒来吧，我的家人。

    *****

    中也酱，其实我是被妖怪们养大的哦。

    虽然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但是我始终相信，他们一直都在。

    如果有一天，他们回来了，可以和我见见他们吗？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

    曾经，中原中也不止一次从朱里的口中听到大妖怪的故事。

    那些被历史的长河淹没，只存在与故事中的大妖怪们，挥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一个时代所惧怕震动。

    而今天，那些大妖怪醒来了。

    磅礴的妖力自召唤阵中显现，画卷所生的大妖伴着鸟鸣睁开了眼，路边的桃花与樱花相伴盛开。

    【请稍微休息一下吧。】

    空灵的低语在异能者的耳边拂过，受伤的人惊愕的发现身上的伤口愈合了。

    断肢重生，死去的伙伴重新站起来。

    大江山的妖怪们狂笑着从召唤阵中迈出，走在最前面背着葫芦的红发大妖和白发大妖随意拍了下黑发少年的额头，带着一众妖怪朝蜥蜴巨龙攻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

    蜥蜴巨龙狼狈地躲避大妖怪们的攻击，不明白为什么一场胜券在握的战斗，祂会沦落至此。

    不过是人类！

    不过是随手可丢弃的【电池】！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首次尝到生命威胁的巨龙想要撤退，想要逃跑。

    但祂的肢体被鬼切斩断，防御被漫天如凤凰之火的星光削弱，利爪被地狱之火吞噬。

    祂的前路是大妖怪们的围杀，后路是异能力者的堵截。

    所谓邪神，真正的无处可逃。

    蜥蜴巨龙倒下了，一身破败的血痕昭示着祂不久于世的生命力。

    他们赢了，但没有人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

    无尽的光芒中，神上朱里的双手，脸上绽开了一道又一道裂痕，像是脆弱的陶瓷到达了极限，再也无法承受整个世界的灵力。

    “不……不要……”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的伸手，想去触摸朱里，手掌却穿过了少年的身体。

    “对不起啊中也酱，最后还让你看到这副难看的样子。”

    神上朱里抓着脑袋，笑得像个心满意足的傻瓜，“不过这样最好啦。”

    “能遇到中也酱真是太好啦，这样……最好啦。”

    这样说着的少年，充斥了无数灵力的身体逐渐趋向透明，越来越多的大妖怪们来到他的身边，簇拥着他。

    身着战铠的白发大妖安抚一般，大掌拍了拍朱里的脑袋，一只橘色猫灵轻盈的跳到少年的肩上，

    他依靠怪物庵收集的彼岸力量跟着流入少年的体内。

    最后一秒，这些都消散在了灵力光芒中。

    无数光点汇聚着，朝天幕的虚空裂缝涌去，带着横滨之人想要活下去的祈愿，扑向不断蠕动的黑色裂缝。

    无穷无尽的光点如天上的银河，驱散了横亘在横滨上空的黑夜，眨眼间自一角蔓延至整个苍穹。

    一个机器的声音在天穹之上响起

    【滴——A25位面修复完毕，人力柱回收完成，时空清洗预计20秒后开始】

    咔吧——

    神上朱里笼罩着横滨的结界碎裂殆尽，阳光自乌云之后照下，落在战后人们的身上。

    没有人说话。

    没有欢呼、没有喜悦。

    森鸥外失去了脸上惯常的游刃有余，福泽谕吉将刀狠狠插进一片碎石之中，种田折断了始终带在身边的折扇。

    他们是横滨的黑夜、傍晚和白日，但谁也没有料到，这场战斗，还是以一个少年背负为代价，获得最后的胜利。

    【倒计时18秒——】

    叮铃——

    一个伤痕累累的神乐铃从天上而降，缓缓落进中原中也的手心，又慢慢消失。

    【倒计时10秒——】

    中原中也猛得握紧了空无一物的手心，荒霸吐暗红的纹路爬上他的身体，

    “……这算什么，用所谓牺牲换来的结局，我——怎么可能会接受！”

    【倒计时5秒——】

    中原中也撤去了自己身上的重力，眨眼间人已在空中，朝天幕上即将合拢的虚空裂缝冲去，

    男人攥紧了拳头，裹挟着荒神的神力与千钧力量，狠狠砸向虚空裂缝——

    “——把我的朱里（巫女），还给我！”

    【滴——时空错误，运算、病毒、%￥……&*】

    在倒计时最后一秒，中原中也撕开了混沌的黑色，无数黑泥咆哮着向青年冲去，却尽数被力量扯碎。

    一层一层幻境乍起，如同屏幕般，播放着带走神上朱里存活的灾难结局。

    诘难的喝斥响起，企图阻止中原中也再进一步——

    【荒霸吐载体，你想要违背世界意志吗！你想要所有人都因他而死吗！】

    “什么世界意志？”

    开启污浊，却理智尚存的凶兽大笑出声，“那种东西和老子又有什么关系！横滨是我们的，朱里是我的，有你个什么事！”

    “因他而死？”

    “别说笑，我们不过是一群汲汲求生的野犬，命只握在自己手里，与他何关！”

    诘难之声哑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幻境被一层层打碎，荒神的力量冲破了桎梏，直抵虚空中心。

    远远的，一群穿白袍的人围在一个黑发红瞳的身边，想要给他挂上锁链。

    听到声音的他们惊恐的回过头，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位面的存在能到达此处，他们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先一步被荒神的力量碾碎。

    连带着那些无数闪着的光幕，都失去控制，一同消失在虚空的尽头。

    神上朱里不可置信的看着追来的人：“中也酱，你为什么……”

    “哈。”

    脸上布满了黑红纹路的青年，就像噬人的凶兽露出狂气的笑容，一把抓住朱里的手腕，将人扯进怀里，

    “想要从我身边逃走，门儿都没有！”

    神上朱里猛地睁大了双眼，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充盈了眼眶，终于砸进中原中也胸口的衣料里，

    这个人啊——就是这个人啊！

    哪怕世界是假的又怎么样啊，他只是被制造出来的，拙劣模仿人情感的工具又怎么样，他还是……

    神上朱里用力攥紧了中原中也背后的衣服，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指印，

    “中也酱，我……喜欢你！”

    “全世界、全宇宙最喜欢你！所以……等我！等我！”

    失去了支柱的虚空尽数崩塌，在所有的一切都回归黑暗之时，中原中也低下头，一个亲吻落在少年的眼睫，

    “啊，我知道。”

    “可别让我等太久，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线索：

    载入中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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