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pisode 16 放晴了

    朱里的话音刚落没多久，两人周围的空气就像泛波纹的水面，短暂的涟漪后，一个女性的身影浮现而出。

    正好背对中心的中岛敦全身僵硬，他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寒气，从自己的脖子后方传来，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难、难道说……

    白虎少年铁青着脸，梗着脖子一寸寸向后转头。

    一张爬满了霉菌的女人脸正对着他，缓缓散发着寒气。

    中岛敦：“……”

    “啊啊啊！振作一点啊小孟！魂魄、魂魄从嘴巴里冒出来了啊！”

    神上朱里忙不迭接住直挺挺往后倒的少年，熟练的曲起大拇指，猛掐人中。

    中岛敦：没有任何反应，正在原地去世.jpg

    不小心吓晕人的雨女在旁边手足无措的转圈圈，最后在朱里的示意下，泪眼汪汪的召唤出一个水球，砸在蹲安详的脸上。

    “啊！”

    被水球砸醒的敦惊坐起，面带茫然：“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躺在地上？”

    “那、那个……刚才对不……”

    雨女愧疚的凑上前想要解释，却被朱里一把捂住了嘴，顺便被施加灵力，遮住了脸上的霉菌。

    “啊……”

    雨女小孩似的，开心又惊奇的抚摸着重新变光滑的脸，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恢复容貌的一天。

    “只是障眼法而已，你脸上的印记是没有办法清除的。”黑发少年开口说道。

    虽然半年不客气的风格，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敦总觉得黑发少年的语气温和了很多——和病房里的那位相比，简直是暖春和寒冬的区别。

    瘦弱的雨女眨了眨眼睛，放在抚摸着脸的手。

    敦以为她会露出失望的表情，没有想到，这个让全横滨连着下了一周雨的妖怪，温和的摇着头，笑道，

    “不，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巫女大人。”

    雨女并非丑陋的妖怪，褪去了狰狞霉菌之后，就显现出一副清秀温柔的好相貌，配合着羸弱不堪风的身形，可以说相当的受传统日本男性的欢迎。

    中岛敦见鬼似的看着低头揉袖口的雨女，忍不住怀疑人生。

    雨女……竟然还是这种腼腆的可爱属性吗！

    神上朱里像是猜到敦的想法，他瞟了眼神状况外的大猫说道，“别看这傻子这个样子，她出生还没五个月。”

    五、五个月？！

    敦瞪大了眼睛，满脸卧槽。

    他用力睁眼看一眼成人外表的雨女，又扭头望向闭门的病房。

    ……那原田先生岂不是……

    卧槽啊！卧槽！

    孟加拉虎中岛敦少年，仿佛听到了世界观碎裂的声音。

    朱里没有再去管那边怀疑人生的大脑虎，将注意力转向雨女，单刀直入的问道，

    “然后呢？你不惜用‘横滨雨季’这种迂回到麻烦的手段，也要引我来，是想做什么？”

    朱里说着，和善的微笑道：“当~然，不是什么‘斩断你们之间的缘’这种狗血的事情吧？”

    “咦！”柔弱的雨女向后一缩肩膀，差点被吓出眼泪。

    敦：喂喂，收敛一点啊神上君，你这样子更像大魔王了啊！

    “我……”

    雨女的双手用力抓紧大腿两侧的布料，她鼓足了勇气望向神社的巫女，怕得每个字都在颤抖：

    “请、请退散我吧，巫女大人！”

    朱里眉头一抽，想赏这个傻子一个巴掌。

    ——————————

    雨女并不想原田死去。

    即使她始终尚未明白，自己对这个人类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情感。

    但是，年轻的妖怪永远无法忘记，狼狈的青年撑着雨伞从暴雨里冲出，大声冲她告白的画面。

    妖怪并不理解太过深刻的感情，刚刚诞生的她，连雨水从天而降，这样习以为常的景象，都忍不住驻足惊叹。

    更不用说，原田弘树在那一刻所爆发出的，强烈的情感。

    妖怪被吸引了，她不想让这种情感消失。

    之前就说过，妖怪是一群很耿直的、脑子转不过弯的生物。

    讨厌那就破坏掉，喜欢那就好好守护起来。

    并没有什么其他深刻的道理，在他们的世界，就是这么粗暴简单。

    而现在，朱里面前，就站着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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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这绝对是纯品种就算塞进榨汁机，榨出来的每一滴做成香膏，放在火上烤，都是傻瓜味的傻瓜！”

    神上朱里臭着脸，气势汹汹的踩着医院的地板前进，硬生生的把尿遁，走出了“怪兽出行”的风范。

    没错，面对雨女可怜的请求，不想理会但又心软得无法拒绝的黑发少年，最后选择了很没出息的尿遁。

    “嘛嘛，冷静一点啦神上君，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

    中岛敦跟在朱里身后苦笑地劝道，额头上还挂着一滴汗，毕竟在他两的身后，还远远缀着一个泪眼汪汪的雨女。

    冒泪花的雨女：暗中观察.jpg

    “说起来，虽然确实有点复杂，但是神上君你是不是……”跟在一边的中岛敦看一眼黑发少年，抓了下头，又看了眼少年，欲言又止。

    神上朱里面无表情转头，背景电闪雷鸣：“你想说什么？”

    中岛敦被巫女的目光刺得背后一凉，下意识挺直了背，拿出向上级汇报的语气：“对不起！我就想知道为什么神上君会这么生气！”

    ……明明面对原田的时候，只是冷漠而已。

    敦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神上朱里听出了背后的意思。

    朱里看着老虎少年紧张的样子，有点过意不去的移开了视线，冲着走廊外的某个妖怪躲着的位置叹了口气，

    “抱歉，把气撒到了你身上。”

    白发少年摇头，并没有放到心上。

    生气啊……当然会生气啊。

    黑发少年停下乱冲的步伐，随意的靠在走廊的墙上，望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和护士，淡声道：

    “你知道，雨女脸上那个霉菌是怎么来的吗？”

    朱里没有等敦的回答，直接开口接着说道，“是原田那个人类造成的。”

    敦惊讶的问道：“原田先生？”

    一个普通的人类？

    “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神上朱里冷淡的说道：“妖怪，并没有人类想象中的那么自由。除了少数特殊的本身属性，他们被现世的法则要求，不能伤害人类，否则会遭到反噬”

    恩？现世？反噬？

    非脑力派的中岛敦少年眼睛开始转圈圈。

    “理解不了的话，你就代入这边的普世的法律就可以了。”朱里解释道。

    敦从巫女的比喻里，隐约摸出一点思路，“你的意思是，雨女小姐脸上的那个，是伤害了原田先生后的反噬？”

    朱里点头补充道：“还有迫使横滨连续一周下雨，扰乱城市气象的代价。”

    雨女没有说，但并不代表朱里不知道。

    在原田和雨女这段关系里，表面上看，是作为人类的原田付出了更多，但实际上，雨女被动或主动的承担了更多代价。

    因为原田的请求，继续留在原田身边，等于持续侵蚀人类的生命。

    【违背现世束缚】

    无计可施，寄希望于天气异象引来除灵的巫女，而扰乱城市气象。

    【违背现世束缚】

    而现在，那个卑劣的男人，甚至还打着“死在雨女的特性下，让恋人永远记得自己”这样的主意。

    他却不知道，他此时“爱的坚持”，多一秒都是在消耗现世对妖怪的容忍。

    “怎么会……”

    中岛敦皱起眉，有点无法接受，“那如果把这个告诉原田先生？”

    “但是我们没有权利介入，这是他们的选择。”

    神上朱里不甘心的说道，“而且，你真的觉得，雨女那个傻瓜，会允许你把真相说出来吗？”

    白发少年的神色一僵。

    他突然想起，朱里在病房时，望向空无一人的窗外的眼神。

    原来，雨女那个时候就在了吗。

    中岛敦：“那，我们要怎么办？真的要退散雨女吗？”

    朱里没有说话，红宝石色的双眸直直顶着窗外一层树后的影子许久，才慢慢吐出一个字，

    “等。”

    中岛敦疑惑：要等什么？

    敦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就在他们与远远跟着的雨女僵持之际，走廊尽头的值班室突然传出一阵骚乱，穿着白衣的护士与医生冲了出来，匆忙从两人的身边跑过。

    敦隐约听到一些间断的只言碎语。

    “402病房病人……抢救……”

    “轻生，自己拔掉了……”

    402病房……那不是原田先生的？！

    中岛敦愕然的看向黑发少年平静的侧脸，余光中，似乎有一抹妖怪的身影急匆匆的消失不见。

    “你看，结果出来了。”神上朱里语气平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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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这场由“爱”所引发的灵异事件，以其中一人自我了断结束。

    “神上君，原田先生……是因为想要保护雨女，才自我结束的吗？”

    医院的出口处

    中岛敦望着雨女失魂落魄的背影，情绪低落的问道。

    他想不通原田这么做的理由。

    明明和他们谈话的时候，还一副要活到最后一刻，死也不离开恋人的样子，怎么到了后来，却干脆利落的自己结束了？

    除非他同样意识到了，雨女脸上霉菌的来由，所以才自己动手，提前结束，让雨女能免于被制裁的命运。

    “谁知道呢。”

    神上朱里仰头看着逐渐变小的雨丝，像是对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喃喃说道，

    “情感这件事，是很复杂。有的时候，一个人想要保护的行为，对于另一个来说，只带了伤害也说不定。”

    “作为外人的我们，没有必要去揣测，不明白，就按照普世的观点去理解就可以。”

    少年话语中的某些用词戳得敦一怔，脸上浮现出混合了许多情绪的复杂表情。

    中岛敦低下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神上君，既然事情解决了，我、我就先回侦探社了，还要和乱步先生报告才行。”

    “哦，去吧。”

    朱里不在意的摇了摇手，当做告别。

    黑发少年转头，看着中岛敦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喂，中岛敦。”

    白发少年背影一顿，迟钝的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还有什么事吗，神上君？”

    “那个‘恶意’。”

    神上朱里将手放进衣兜，在中岛敦疑惑的眼神中，状似随意的说道，“那个因为雨天而产生的东西，之所以被称为‘恶意’。”

    “是因为它们最喜欢破坏。”

    “尤其是，当人满怀期待的去见重要的人的时候。”

    白发少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愣愣的：“这是什么意思？”

    “撒，是什么意思呢。”

    朱里歪头，冲着人虎少年微微一笑，摇晃了下手里的手机，“你的情况我已经和乱步先生报备过了，顺便，乱步先生交代说——”

    “如果感到疑惑的话，顺路去花店一趟吧。”

    中岛敦呆呆的站着。

    在他的头顶，飘着雨丝的阴云慢慢散去，露出被遮住了许久的蔚蓝天空。一抹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照在白发少年的右肩上。

    中岛敦猛然回过神，像是被追赶一般，连告别都忘了说，就急急忙忙的转身跑去了哪里。

    “终于，放晴了啊——”

    黑发少年不在意的笑了笑，高举起一边的手臂，缓缓伸了个懒腰。

    “真是一个好天气呢……你说是吧，中也酱。”

    神上朱里微笑着回头，漂亮的双眼里落满了光辉，像极了珍贵的红宝石。

    一个戴着帽子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

    阳光顺着人影的裤脚往上爬，照亮了来人鲜艳的赭色头发，和钴蓝色的双眼。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中原中也在晴天下一步步走向少年，伸出脱去手套的手掌，轻轻按在少年的脖子后方，指腹摩挲着少年细腻的肌肤，

    “啊，确实是个不错的晴天。”

    一些不重要的后记

    （一）

    传闻，横滨市在下雨的时候，会有一个美丽的女人，静静的站在角落望着滴落的雨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肩上，总会靠着一把伞。

    那把伞很普通，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伞面上的图案，有点像人的眼睛。

    如果你不小心看见了他们——

    嘘，千万不要上前去打扰他们。

    （二）

    天放晴了一段时间后，横滨第三医院，某个重症病房的病人终于苏醒了过来。

    “哦呀，你醒啦。”

    护士上前为他取下氧气面罩。

    平刘海男人侧头，意外看见自己的床边放了一束花。

    “……这是？”

    护士长跟着看了眼花束，“听说是一个少年送过来的，他的刘海有点奇怪，像狗啃的一样。”

    男人瞪大了眼睛，呼吸不自觉急促了几分。

    “对了对了，他当时似乎还说了一句话，好像是……”

    护士将手放在下巴，思考一会儿，嘴唇为启，吐出一句话——

    “‘再见’。”

    “……”

    紧张得屏住呼吸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望着床边的鲜花，露出有点失落又有点骄傲的笑容，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三）

    医院内，某个不小心被遗忘的抵押物——

    “敦君！神上君，你们什么时候来啊呜呜呜，不会是忘了我吧！”

    “嘤嘤嘤，救命啊！直美酱！国木田桑！”

    作者有话要说：

    咳，好嘞！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

    那啥，明天有事，小天使们周六见，眨眼Kira~

    ————————

    已知线索：

    雨女事件落幕

    横滨放晴了

    中原中也先生来接人了

    某位孤儿院院长

    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而神上少年依然没有意识到

    自家恋人

    此刻充满了危险

    危 神上朱里 危

    ————@@@@@

    PS.这边叨叨一句敦

    其实一开始吾辈并没有打算加敦的线进来的，但后来一合计发现，朱里少了个好用的工具人诶！总不能真迫害夏目老先生（毕竟要讲武德）

    于是最后就选了大猫敦（敦：你？！）

    另一方面吾辈私心是希望，

    敦对过去PTSD的释然，

    是在孤儿院院长活着的时，迈出的那一步，

    而不是院长去世以后，那样悲喜复杂的时候的泪水

    所以，才有了最后敦留给院长的花和别再见面的道别

    至于敦原谅院长没，吾辈是……不知道！真不知道！也不敢下笔去判定，毕竟院长他，是真的……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