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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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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子夜,山间起了白雾,神秘轻纱笼罩山岚。

    孙如雪和符罗平被风裹挟着一路奔驰。

    二人察觉风中蕴含的力量,暗自心惊,猜测救命恩人至少是位金丹巅峰的大能,直到落了地,见到来者面容,两人都震住了。

    救他们的,竟是逐不宜。

    ……一个早已失去灵丹之人。

    月色下,逐不宜唇色依然苍白,看上去病恹恹,嘴唇却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似在笑,又似没笑,难以分辨。

    孙如雪极快地回神,强撑着站起身,神色复杂地道谢:“多谢……大公子救命之恩,孙如雪来日必报。”

    符罗平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讷讷道谢。

    他早就知晓逐不宜深藏不露,却没想到,他会来救他们。

    “都是同门,不必言谢。”

    逐不宜抱着震动的九霄剑,歪头,俊脸充满好奇:“你们和逐仙铃不是好友吗,她为何追杀你们?”

    符罗平一愣,含含糊糊道:“我们之间,有些矛盾。”

    这话一出,孙如雪便皱起了眉。

    这理由还能再拙劣些吗,什么矛盾能导致同门自相残杀?

    好在,逐不宜并未深究,“哦”了声,笑眯眯地揭过话题。

    两人松一口气,又被逐不宜的下一个问题惊得骇然失色。

    “你们知道,阿宁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敏锐如孙如雪,也被问懵了。

    可怕的沉默后。

    符罗平低声道歉:“对不起……”

    “唉……”逐不宜忽然叹息了一声。

    “阿窈,你听,他们又给我道歉了。”逐不宜状若无奈,向自家剑灵抱怨。

    “他们总摸不到重点,他们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我那傻妹妹。”

    乐窈感觉到逐不宜心底狂涌的荫翳,猛吓了一跳,忙探出一缕剑气,柔软地拉他小手指,“别生气。”

    逐不宜抚摸着九霄剑,心中郁气被稍稍安抚:“我不生气,这两个蠢东西,有什么值得我生气。”

    逐不宜狭长的眸子如深渊般,深深凝视两人,不动声色,将他们神色尽收眼底。

    被他静静盯着,孙如雪和符罗平心口一窒,额头冒出冷汗。

    静默片刻,逐不宜俊忽地笑了:“不能说,那便不说了,本公子不喜欢强人所难。”

    “我知道,如今的血魔宗,是花银莲母子三人的天下,他们一手遮天,非你们能抵抗……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不过,你们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

    逐不宜笑得十分温柔。

    然而,温柔的逐不宜,却让孙如雪二人更害怕了。

    猜不透他喜怒,看不清他真正的目的。

    这人身上分明没有灵力,却压得他们几欲窒息。

    问不出什么,逐不宜不疾不徐,温和地让孙如雪好生修养,便准备离开。

    乐窈听到逐不宜在心底默念,“三、二、一——”

    一刚落下,身后,符罗平突然颤声开口,“大公子!”

    逐不宜笑了,驻步停下。

    符罗平深吸了口气,“小心逐仙铃、夫人和二公子,一定要尽快,离开血魔宗!”

    身处内门,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宗门情势变化,符罗平隐隐察觉到,血魔宗最危险的,并非嚣张跋扈的逐仙铃,而是夫人和二公子。

    而夫人和二公子近段时日动作频频,可能,要对逐不宜动手了!

    “多谢关心,不过,你们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对了,这个给你们——”逐不宜丢出两块留影石,轻笑了声,“想说出真相的时候,记得及时记录。否则,也不知何时,就落得和不宁一样的下场。”

    二人心头狠狠一颤。

    逐不宜轻笑着转身,走入迷雾中。

    听着脚步声远去,孙如雪和符罗平沉重地喘一口气,擦掉头上的汗。

    符罗平摩挲着留影石,犹豫半晌,轻轻道:“那件事,压在心头很多年,我快要撑不下去了,说出来也好。”

    孙如雪握着留影石,摇摇头,“别冲动。”

    他们听从了逐不宜的话,就一定会解脱吗?

    ——未必。

    逐仙铃想杀了他们灭口,彻底掩埋当年真相,逐不宜也并非善茬。

    而且,孙如雪有种直觉,逐不宜比夫人和逐仙铃更可怕。

    以逐不宜的手段,怎会不知道当年真相,可既知真相,又为何多此一举,非要他们自己说出来呢?

    ——

    远山尽被白雾遮挡,邪魔吼声更为冷瘆,山民紧张兮兮地关紧窗扉,上山诛魔的血魔宗弟子们瑟缩在山脚下,提心吊胆地静等战争结果。

    山中唯一还有心情玩的,只剩逐不宜。

    逐不宜坐在镜明山最高峰的松树上,拿着万宝楼出品的观世镜,隔着云雾,兴致勃勃地摆弄,发现有趣的,还拉上自己的剑一起看。

    乐窈注视着悬浮面板,幸存者:三人。

    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想明白。

    “阿窈,阿窈快看……”

    乐窈思绪被打断,凑到观世镜前看了眼,随即将目光转向身边正摆弄观世镜的少年。

    少年白衣清扬,嘴角弧度始终是微微上扬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跟她在剑冢遇见的阴郁少年相比,眉间阴郁少了一半,改变了很多。

    乐窈想到方才逐不宜救下孙如雪和符罗平,脑袋仍然迷糊。

    不杀,反而救人,小可怜想干什么?

    “不宜。”乐窈凑近逐不宜。

    观世镜里,映出孙如雪和符罗平二人的身影,又开始奔逃了。

    逐不宜眨眨眼:“阿窈是否在疑惑,我明明可以杀了符罗平和孙如雪,为何会放过他们两个?”

    乐窈好奇:“嗯。为何?”

    “因为你家主人太善良了……”逐不宜勾唇,神情略显癫狂。

    在乐窈的白眼中,逐不宜才整肃了神色,“我给他们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他们不珍惜,那就休怪我了。”

    “我给出留影石,收回时便要看到有价值的东西,若有还好,若没有,那我只能直接去他们识海里搜了。”

    “搜魂,据说比抽筋扒皮痛十倍,好残忍。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使用的。”逐不宜面露不忍。

    “哼,骗人。”乐窈翻了个白眼,逐不宜的表情,明明是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搜魂。

    逐不宜抱着九霄剑乐不可支。

    没多久,逐不宜看腻了观世镜,跳下松树,摸出最后两根白蜡,点亮,淡烟袅袅飘至空中。

    又来了。

    乐窈心神再度紧提,吴利成和宋倩秋已死,符罗平的蜡烛点亮过,那么这两根剩下的白蜡,

    一个代表逐仙铃,另一个代表孙如雪。

    按照先前经验,烛火熄,就要死一个人。

    虽然一直没看明白白蜡烛和人性命的关联,但这规律总归没错。

    两根白蜡,其中一支刚刚点亮,便迸发出耀眼烛光,瞬息间,肉眼可见地烧到了最底部,

    乐窈被这燃烧速度吓了一跳。

    烧得这么快,这白蜡很可能代表了,孙、如、雪。

    她此刻最为虚弱,双方交战,胜负明了。

    疑似孙如雪的白蜡,一口气燃烧到最底部,眨眼间只存一点油线,烛火跳跃闪烁,要灭不灭,把乐窈都看紧张了。

    但这根蜡烛出乎预料的顽强,等了半个时辰,被风卷了很多次,蜡油烧干,却始终残存一口气。

    乐窈盯着盯着,眼皮子开始打架,她忍不住打起了盹。

    好困啊……

    在乐窈闭上眼睛那一刻,烛光闪烁,白蜡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嗤地熄灭。

    与此同时,观世镜将画面照在了孙如雪死灰般的脸上。

    “本小姐再问一遍,孙如雪,刚才救走你们的,是谁!”逐仙铃终究还是追上了孙如雪二人,将两人逼到了悬崖边。

    孙如雪趴在符罗平背上,气若游丝:“我说了,你……可会放我们走?”

    逐仙铃笑:“我会放你们一人。”

    符罗平愕然地扭头,“师姐,不能——”

    “是……逐不宜。”

    亲眼看到自己被人供出,逐不宜饶有兴味地勾唇,将睡着的九霄剑轻轻捞到怀里。

    就在孙如雪说出救命恩人后,逐仙铃却冷冷一笑,根本不履行承诺,挥着彩蝶剑杀气腾腾地袭来。

    孙如雪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从符罗平背上一跃而下,一掌推开他,挺身迎上彩蝶剑。

    噗——利刃入体,孙如雪瞳孔张大,顷刻被死气笼罩。

    逐仙铃抽出彩蝶剑,孙如雪连连倒退几步,栽下了深崖。

    符罗平悲怆大叫:“师姐!”

    ——时间到了。

    逐不宜起身,拍了拍睡着的九霄剑,喜气洋洋道:“阿窈,醒醒。第三份祭品来了,咱们快去收。”

    九霄剑发出一缕赤光,随即剑身轻颤,似在伸懒腰,懒洋洋的姿态,看得逐不宜好笑不已。

    乐窈一个鲤鱼打挺,低头去看,就见那根白蜡已灭,观世镜里,符罗平趴在悬崖边大哭。

    她心下惊了惊,这一睡错过了多少事,“孙如雪她——”

    逐不宜:“身受重创,跌落悬崖。”

    就是死了。

    乐窈“哦”了声,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孙如雪一死,还剩两个人。

    符罗平,逐仙铃。

    来不及看面板,乐窈带着逐不宜朝符罗平奔去。

    反派和他的剑,又在奔赴救人的第一线。

    乐窈赶到之时,正好赶上逐仙铃发动杀招,乐窈神识大开,制住彩蝶剑。

    本命剑再度被控制,这熟悉的失控感……逐仙铃看向始作俑者,怒不可遏,“逐不宜,在魔安城,果然是你在捣鬼!”

    “是我,你怎么才发现,让为兄好生失望。”

    逐不宜淡淡一笑,张口便气死人不偿命。

    逐仙铃气一股怒火冲入头顶。她就说彩蝶剑怎会突然失控,导致她被酒楼掌柜的羁押在酒楼,又挨陈长老的责备,丢了好大的脸。她堂堂血魔宗千娇百宠的小小姐,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逐不宜像是嫌事情不够大,瞥一眼符罗平,啧啧道:“你说你,杀个筑基弟子,也能搞这么狼狈,你莫不是个假金丹吧。”

    一句话,触及逐仙铃内心痛点,怒声道:“你住口!”

    “啧啧,大哥说的都是事实,你要接受。”

    逐不宜蹙眉做思索状,“仙铃啊,我记得,你刚来血魔宗时,还是个废物,比猪还没价值的废物,修炼了七八年,死活摸不到练气门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竟成了魔界赫赫有名的天才,十六岁的金丹——”

    “住口!我是金丹,我自己修炼上来的!”

    逐不宜笑容一冷,沉声道:“自己修炼?以你那狗啃的资质,就算偷走天底下最好的灵丹,也无济于事。所以,你不止偷了别人的灵丹,还偷了那人的灵骨,恨不得敲骨吸髓,可废材就是废材——”

    “废材”二字,让逐仙铃脑中的理智之弦轰然断裂,执起彩蝶剑直冲逐不宜,“你去死!”

    符罗平惊道:“小心!”

    逐不宜笑意不减,“你常在外人面前叫我大哥,那么就让我这便宜大哥,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金丹实力。”

    “什么金丹,没有了九霄剑,不过是废物一个——”

    逐仙铃话未说完,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只见,逐不宜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彩蝶剑。

    逐仙铃愕然,随即回神,加重剌剑力量,然而,剑却仿佛卡住了般纹丝不动。

    逐仙铃费力拔剑,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瞧瞧你,多狼狈。”

    逐不宜痴痴癫癫灿笑,“这一套彩蝶翩飞,原是炎火族才有的功法,招式曼妙多变,捉摸难定,你偷来便偷来,却连表面招式都没练好,废物!”

    逐仙铃震惊:“你,你不是没了灵丹吗,修为哪来的?”

    逐不宜呵笑,抬手挥出一掌,澎湃的灵力袭出,逐仙铃如麻袋般,重重摔倒在地。

    逐仙铃瞪大眼睛看缓步走来的逐不宜,见他白衣被沸腾的灵气鼓荡,惊骇万分,“原来你找到了灵丹,你骗了我们,你想干什么……”

    叽叽喳喳,乐窈飞到逐仙铃面前,一下子拍晕了她。

    逐不宜掌心托出一颗透明的血兽内丹,“也不是骗你们,只是借用了血兽力量,还不足我原本实力一层。”

    然而,就是这不足一层的实力,却让逐仙铃难以翻越。

    白雾里,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走近,一队黑衣黑甲的‘人’走出,额头正中皆印有一簇朱红的火苗印记,周身无灵气流转,气势却悍然强盛。

    这些‘人’朝逐不宜躬身,“主人。”

    逐不宜瞥了眼逐仙铃:“开工。”

    “尊令。”一‘人’拽着逐仙铃的头发,拖死猪般将她拖入白雾。

    “炎火族的仿真傀儡?大公子,你将对仙铃师妹做什么?”符罗平看到这些黑甲卫士,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质问。

    “演一出善恶有报,因果轮回的好戏,很好看的,你要跟上来吗。”逐不宜兴致勃勃,朝九霄剑招招手,一人一剑,走入白雾。

    因果轮回?

    符罗平摇晃着站起身,望着前方弥漫的大雾,本能感觉到危险,可双脚却像受了蛊惑般,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他跟随逐不宜,来到了一处密林,林子深处,静立一座荒废的木屋。

    傀儡将逐仙铃拖进木屋,静寂的山林里,传来两道刺耳的磨刀声。

    符罗平一抖,两行冷汗蜿蜒流下脸颊。

    ——

    逐仙铃醒来,就见自己躺在一个屋子里,来不及思索怎么来的,一片薄如蝉翼的小刀来到她脖颈,刺啦划破她衣衫。

    逐仙铃破口大骂:“你们是谁,住手,住手!”

    没人听她的。

    逐不宜低沉嗓音,带着恶意,传入耳中:“逐仙铃,你好好看看这地方,可认得出来?这就是当初你得到不宁灵丹和根骨的小房子啊,你瞧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逐仙铃下意识遵循声音,扫了眼所处地方,木板、剔骨刀、寒玉床……艰难地咽了咽喉咙,俏脸瞬间惨白如纸。

    这是……这个木屋,这个木屋是——

    逐仙铃看到剔骨刀刀光,眼白一翻又晕过去,下一刻却被刀子生生扎醒,意识到危险,她疯狂挣扎起来。

    可身体不知被下了什么药,手脚绵软得始终提不起力气,她身体还能感觉到温热,知道自己躺在木板上,粗粝的木刺扎的她难受,可除了脑袋,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心底迅速被恐惧淹没,逐仙铃惊恐地道:“逐不宜,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明白逃不出去,逐仙铃流着眼泪祈求,“逐不宜,不,大哥,你放过我,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让阿娘也对你好求求你放过我呜呜呜……”

    逐不宜倚在木板旁的藤椅上,好整以暇地欣赏逐仙铃的狼狈,俊脸愉悦。片刻后,他修长的手指竖在唇上,“吁——你别哭,哭起来就不像她了。那时候,不宁可没有你叫得这么狼狈。”

    因为那时,小傻子已被折腾疯了,不想活了。

    乐窈静静悬在逐不宜身边,剑身在颤,却并未阻止他的举动。

    契约数月,她对逐不宜也有了一定了解,他在逐不宁与司容瑶相继离世后,极力压抑心中仇恨,这种压抑已致使他走向极端,再不发泄,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真有可能走向系统所显示出来的那般,成为一个大魔头。

    乐窈看了眼逐仙铃,将朱雀眼转过去,免得等会儿晕血。

    见状,逐不宜拿出之前万宝楼买来的遮光绫,轻轻戴在九霄剑的朱雀眼上,柔声道:“这条遮光绫在极北之地的寒渊泡过,又镌刻了遮光法术,阿窈试试。”

    乐窈这才明白,逐不宜为何买这条遮光绫了,他老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朱雀眼被遮,乐窈眼前陷入一片不见底的黑暗,只能听到声音。

    乐窈紧张地咽口气,晃晃剑身,“可以了。”

    遮光绫的遮光性的确好,她一丝光都见不着了。

    逐不宜安抚她:“阿窈别怕,很快就好了。”

    下一瞬,逐仙铃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声,吓得乐窈一个哆嗦。

    逐不宜将不停抖动的九霄剑捞过来,摁在怀里,略一扬手。

    收到主人指令,一个傀儡拿起一团止血布,团起来堵住逐仙铃的嘴。

    薄薄利刃划破血肉,逐仙铃痛苦地瞪大眼睛,身体剧烈颤抖。

    此情此景,将尘封的大门拉开,她终于想起了五年前那一晚。

    烛火幽微,她躺在寒玉床上,紧张又激动地等待,不远处的木板上躺着逐不宁,这个她嫉妒又讨厌的死丫头。

    阿娘宠溺地抚摸她的小脑袋,说:“铃儿乖,你已喝了止痛散,封闭了周身痛觉,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铃儿若害怕,就先睡一觉,阿娘替你守着。”

    她摇头,激动地牙齿打颤:“不,我睡不着,我想亲眼看着。”

    阿娘心疼地抚摸她,“你受苦了。不过,等今晚过去,我的铃儿将是血魔宗最惊世的天才,没人再会嘲笑你,他们只配羡慕你,仰望你。”

    她被阿娘口中的未来勾住了魂魄,在母亲的安抚下,恢复镇定。

    她看向木板上的逐不宁,死丫头神情痴呆,嘴里低低地唤,“阿娘,大哥。”

    鬼医操起蝶翼剔骨刀,割破她衣襟,寒光映照脸颊,她仍然无动于衷。直到,刀划破肚腔,她骤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啊——!!!”

    叫声惨烈,她狠狠吓了一跳,顿时惶恐不安。

    真的不疼吗,阿娘是不是在骗她,否则这死丫头怎么叫得这么惨?

    “铃儿别怕,止痛散不够了,就没给她用,剥离灵丹灵骨,灵穴又不能封闭,她才痛的……铃儿莫怕,乖,她跟你不一样……”

    在阿娘温声安抚下,她好容易才冷静,她拒绝了阿娘先睡一觉的想法。

    阿爹说过,修行者当无惧无畏,倘若一点点惊吓都受不住,注定走不长远。更何况,今夜是她的蜕变夜,过了今夜将迎来新生,她期盼了那么久,一定要亲眼目睹才行。

    逐不宁的惨叫持续了很久,一直哭喊阿娘和哥哥。

    她被吵得心烦意乱,叫什么叫,死丫头的母亲现在在剑冢,大哥在乱风城,全都自身难保了,谁救得了她。

    逐不宁叫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目光呆滞,却本能地想咬舌自尽,却被鬼医及时拦住,往她嘴巴里塞了块止血布。

    总算把那难听的声音都堵住了,只剩气若游丝的“呜呜呜”。

    足足花费了五六个时辰,灵丹才剥离下来。这期间逐不宁几度垂危,阿娘拿出了上好的药材,给她吊命。

    剥离的灵丹,被放入她的体内。

    她紧张又惶恐,可当发现果真没有丝毫痛觉时,她睁大眼睛,激动得不得了。

    灵丹过后,便是灵骨。

    灵骨横亘整个身体,剥离得更加困难,这一回,花费了两天……

    阿娘说,“这丫头的灵丹虽然不比她大哥妖孽,但放在九州,也是百年难见,我的铃儿,从此便是位列九州的天才。”

    她本来还挺开心,听到自己的灵丹竟不如逐不宜,顿时不满意地撇撇嘴。

    可阿娘说,逐不宜十分难对付,而且他修为高深,你身子骨柔弱,压不住他的灵丹……

    最后,她换上了新的灵丹灵骨,修为终于跨越了练气,蹭蹭蹭来到筑基,从筑基初期,抵达筑基中期,体内灵气前所未有的充沛,她高兴得直掉眼泪。

    新生,她终于迎来了新生。

    走出木屋前,她瞥了眼逐不宁,她像一坨烂肉,奄奄摊在木板上,那双漂亮的猫儿眼空洞失神,死前,她嘴巴张合,说出最后一句话,

    “哥哥,好、好疼啊……”

    凉薄的蝶翼剔骨刀划破血肉,逐仙铃尖叫着回神,瞳孔放大。

    这回,她躺在逐不宁当时躺过的地方,没有止痛散,没有封闭痛穴,好痛,好痛啊……

    ——

    天色放亮,乐窈被放出剑匣。

    这时,一个傀儡人将装有金丹的木匣端给逐不宜。

    这便是逐仙铃的金丹,本属于逐不宁的灵丹。

    乐窈不知道正常的金丹是什么样子,但眼前这颗金丹,绝对称不上好看,金丹颜色驳杂,像发了霉的李子。

    逐不宜捻起金丹,眼底戾气弥漫:“那小傻子的东西,放她体、内五年,就被糟蹋成这副糟心的样子。”

    逐不宜心情糟糕至极。

    他握着金丹,将外界附着的灵力一点点消融。

    两个时辰后,萦绕金丹表面的灵气尽被清除,灵丹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灵丹,灵气精纯,没有一丝一毫杂质。

    逐不宜这才满意,将灵丹妥帖收在木匣里。

    木床上,逐仙铃的惨叫声复起。

    乐窈继续发抖。

    逐不宜见不得她这没出息的模样,捉住九霄,想将乐窈关进剑匣里。

    乐窈闪身躲过。

    她不是怕,只是身体不听话,自己抖,不要再关她禁闭了!

    “好吧。”逐不宜百无聊赖,手指地椅子上笃笃地敲,敲得木屋中另一人大气都不敢喘。

    木屋角落,符罗平被捆仙绳困住,嘴巴也被下了禁言咒,麻木地听着逐仙铃的惨叫声。

    他面上由惊骇、不忍,转而浓烈的担忧,恐惧。

    逐不宜勾了勾唇,玩味地道:“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符罗平眼皮颤啊颤,绝望地闭上眼睛。

    终于到了这一天,他们做错了事,如今报应来了。

    逐不宜见他这怂样,被逗得捧腹大笑,还拉来乐窈一起看,“阿窈你看,你看……”

    “……”

    乐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能感觉到,逐不宜虽嘴角上扬,却并非真的开心,逐仙铃的惨叫,反而让他想起曾有过同样遭遇的逐不宁,干涸的心境,碎裂成一块一块。

    “阿窈……”

    自家灵剑不陪着自己,逐不宜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没意思,笑容嘎然敛住。

    他笑声停止,符罗平反而中风似的颤抖起来。

    逐不宜懒得再说话,抓住九霄剑,去了隔壁房间。

    惨叫声仍在继续。

    又过一天一夜,傀儡人送来一条长盒,里面装着一根灰白灵骨,一柄碎裂的彩蝶剑。

    逐不宜看着灵骨与剑,沉默了良久。

    最后照旧净化了灵骨,将彩蝶剑中打下的契约抹去,彩蝶剑光芒一闪,倏忽消匿了光芒,沦为一柄废剑。

    彩蝶剑,当初是一个母亲为爱女铸造的护身灵剑,剑诞生之初,灵韵四溢,蕴养百年便可生出宝剑生灵,而如今,剑身内最初诞生的灵韵,早已随着主人身死而消散。

    “我带你回去,葬在你主人身边。”

    逐不宜难得正经起来,收好三只木匣,步出里屋。他来到逐仙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逐仙铃如受惊的困兽,神智被剧烈的痛折磨疯了,可瞧见逐不宜,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做了那么多坏事不怕,见到我反而害怕,可笑。”逐不宜嗤笑一声,兴致缺缺地转身离开。

    “等她死了,丢去喂狗。”冷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逐仙铃双目失神,低声呜咽,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木屋。

    其实,当年的她是害怕的,亲眼目睹逐不宁惨死,她一连做了半年的噩梦,每次一阖上眼,就梦见逐不宁来找她。

    阿娘每次都陪在她身边,安慰她说该害怕的不是她,她没有错,就算厉鬼找人,也该先找她花银莲。

    阿娘说,逐不宁魂魄已碎成一片一片,化不成厉鬼,别再害怕了……

    就和第一次打了逐不宁一样,阿娘总是安慰说,不是她的错,后来,她变本加厉,有一次打晕了那死丫头,阿娘也是安慰地摸她脑袋,妥当了处理了后续。

    于是,她渐渐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她没有错,不会错,错的都是别人。

    随着时间过去,她几乎快遗忘了那一夜。

    她把那当成一场梦,只是梦。

    她固执地相信,她生下来就该是百年难遇的天才,逐不宁的天赋,本来就是她的,可是——

    逐仙铃肿胀的眼睛流出血泪。

    ——阿娘,我好害怕。

    你不是说我没有错吗,你说逐不宁不会化成厉鬼,可现在她来了,她说我错了。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除掉符罗平这四个知道真相的内门弟子,她就能破除心魔,再次蜕变。

    她不甘心……

    逐不宜走出木屋,身后忽然一阵摇晃,逐仙铃沙哑的喉咙里,迸发出最后一丝惨叫。

    跟着走出的符罗平回头,顿时毛骨悚然!

    邪魔!

    这里为何还有一只邪魔?!

    邪魔吞吃了逐仙铃,转而朝逐不宜奔来。

    千钧一发之际,符罗平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扑而上,挡在逐不宜面前。

    引走邪魔的瞬间,他奋力丢出一颗留影石,转身拼命地跑,将邪魔引至他处。

    临死前,压在心头的大山挪开,他心底却前所未有的畅快。

    ——对不起,阿宁。

    当初因为一时懦弱,背叛了你,投向逐仙铃。

    我后悔了。

    如果早这么勇敢……

    逐不宜被符罗平推开,却不领他的情。

    那邪魔虽朝他而来,可第一个下手的会是符罗平,没有符罗平挺身,他一样不会死,谁要他假惺惺多此一举!

    逐不宜脸色难看,这时,却看见角落里,有一个瑟瑟发抖的村民,也不知何时来的,看了多久。

    逐不宜眯起眼睛,走过去。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村民一身猎户装扮,他只是进山寻找邪魔,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邪魔没找到,就在这附近睡了一觉,后来察觉到木屋外有动静,就凑上去听,没想到会目睹一桩惨案。

    逐不宜状若无奈地叹息,跟自家剑灵说:“他还以为自己藏的好,一凡人,一出现在小木屋,就踩断几根树枝,呵,早就被发现了。”

    乐窈心惊,逐不宜早就发现了这猎户,怎么不赶他走?

    难道——

    “你想杀了他?”

    逐不宜道:“怪他好奇心太重。”

    乐窈一下停住,脱口而出,“不行!”

    逐不宜杀逐仙铃他们,那是有仇恨,可这个猎户跟他没仇没怨,不能滥杀无辜。

    乐窈一直以来的担心,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她担心逐不宜会变成司九曜。

    “你怕他泄露消息吗,总有办法的。”乐窈一个闪身,用剑柄狠狠一敲,敲晕了猎户。

    “不宜,你知道怎么消抹一个人的记忆吧,抹掉他这期间的记忆就好了。”

    逐不宜冷道:“这多麻烦,直接杀了岂不更好。”

    乐窈提高了声音:“不宜!你分明不想杀他,别嘴硬了,过来帮忙。”

    逐不宜撇撇嘴,踱步到猎户跟前,抬脚踢了踢,掌心放在猎户脑门上,施展咒术。

    他目光闪过晦暗,其实,阿窈说错了,就在方才,他是想杀了这愚民的。

    可他想到了自家剑灵讲得那些故事,主人公无论怎么样,都保持正直,善良。

    阿窈信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所以,在他对那些人动手之际,她害怕,却并未阻拦。

    如此天真……

    他想告诉她,世上哪有什么善恶必有报,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谁强谁有理。

    但……就在杀念腾升瞬间,他莫名的又压了下去。

    绝非是生了同情怜悯之心,他只是,不想让自家剑灵失望。

    清除了猎户脑海中的记忆,逐不宜回眸看了眼木屋,掌心腾起一簇火苗。

    木屋熊熊燃烧,所有痕迹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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