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交易
花懿欢推门走了进去, 裴暮予站在内室之中,在擦拭一柄长剑。
花懿欢进来之后,他甚至没有抬眼, 彻底地忽略了她, 依旧专注做着手中的事。
花懿欢过来此,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打算他给自己什么好态度,她有求于人, 自然知道不能要求太多。
因此,面对这样的状况, 她表面上看起来,也还算沉稳。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裴暮予,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男人一顿, 忽然动作, 顷刻间抬手,那冰冷的长剑,已经挑起了她的下巴。
剑尖之上,犹带寒气, 花懿欢被迫抬眼和他对视, 她身体抖得厉害,用了很大力气强忍着,才能不让自己露怯。
他似笑非笑的嗓音适时传来, “连我的名字都打听了,果真是有备而来。”
花懿欢自知没有底气,可也想不到这么快就落了下锋。
她咬紧牙关, 直视着他,这只傻乎乎的羔羊,不肯叫自己露出丝毫的怯懦。
可羔羊就是羔羊啊。
裴暮予想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状似有兴致地问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花懿欢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她娘亲当时帮她炼成这种体质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种顾虑。
如果她病了,需要用药,而她又百药不侵,到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死。
所以她娘亲特意留给她一些药丸,这药丸,可以令她的身体,去吸收最后服下的药。
花懿欢拣着重点,有些语无伦次地同他说完,又道,“所以我吃下这颗药,每日给你放血,效果,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男人一直没有说话,她小心抬眼去瞧他的神色,但裴暮予心中想什么,若不想叫人瞧出,那面上是断然不会显露分毫的。
花懿欢瞧不出什么,但依旧用那双好看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裴暮予忽然嗤笑一声,他慢慢收回剑,在花懿欢以为事情要成的时候,那剑尖一挑,顺势落到了她的衣带之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你说,我为什么要选择喝这么难喝的人血呢?”
花懿欢眼中有些失望,果真还是不行吗?
她不想死,可也不想做这样生不如死的事。
花懿欢忽然小幅度地退后一步,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那名送亲头领送给她用来防身的,她将那把小巧的匕首悬在自己的脖颈处。
泛着寒光的匕首,悬在那洁白如玉的脖颈旁,温软和锋利的绝对对比,能轻而易举地刺激人的视觉。
裴暮予抬起眼帘望着她,他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兴味盎然,他毫不在意地淡淡开口,“怎么,想威胁我?”
花懿欢摇摇头,而随着她的动作,那把匕首不小心划破她的脖颈,渗出几丝血珠,红艳艳的,更像是另一种无声的诱惑。
但因为情绪太过紧绷着,脖颈被划破,花懿欢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痛,她小心地给裴暮予这头桀骜的狼顺着毛:
“不是,我只是想促成这个交易,当然,我死了,你也可以放血,但放不了几天,我的血就会干。”
她顿了顿,继续道,“干了的血,到时候一定更难喝。”
裴暮予听闻她最后总结出的这个理由,垂下眼帘,唇角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么。
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蠢吧,花懿欢无望地想:他那样神通广大,没了自己这药引,一定还能找到别的办法,早知道,她就不这样硬碰硬了。
可是除了这样,她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到这个份上,花懿欢心中已经不报任何希望,裴暮予的嗓音不缓不慢地传来,带着最终落给她的宣判,“可以。”
花懿欢眨眨眼,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那之前,先让我收一点利息。”身体的冰冷刺激着他的神志,他的视线落到少女白皙的颈子上,那处带着一抹嫣红血丝,宛如极致绽放的花朵。
“什么……”
花懿欢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右手登时一阵脱力,匕首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地一声响。
花懿欢被男人按在怀中,独属于他的冰冷气息铺天盖地地裹挟着她,下一刻,他的唇就落了下来,印到了她的脖颈之上,濡湿的触感传来,刺激着伤口,花懿欢后知后觉地感到疼,人类的本性是趋利避害,她下意识想推开他,可换来的却是男人更深的禁锢。
她在他怀中瞪大眼,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利息是什么,是现在就要喝血吗?
男人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就松开她,花懿欢怕他再发疯,忙拾起匕首,要往自己腕子上划,男人按住她的手,哑声道,“够了。”
花懿欢眨眨眼,不知道他说得够了,是哪种够了。
她不敢问,下意识抬眼瞧了他一下,男人已经转过了身,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滚。”他的嗓音恢复了清冷。
花懿欢忙不迭地滚了。
回去的路上,她的手依旧克制不住的颤抖着,差点在黄泉路上走一遭,任谁能不怕呢,但她终于做成了一件事,还是值得令人高兴的。
虽然前路依旧太渺茫,但因为这件事,她仿佛能看到一点零星的希望。
翌日,花懿欢从睡梦中醒来,从今日起,答应好的,她就要放血给他,所以她特意嘱咐春桃,叫小厨房炖些猪脚鸭血,大补一下。
关于她的事,下属们不敢怠慢,都报到了裴暮予那里,裴暮予眼皮也没抬得听下属讲完。
“随她去。”他淡淡道。
下属得了他的令,正要出去,却忽然听裴暮予道,“慢。”
因为裴暮予的干涉,花懿欢没如愿以偿地吃到猪脚鸭血大补汤。
春桃只从小厨房给她领来一碗清粥,据说这是少主交代的,瞧着花懿欢苦着小脸,春桃犹豫道,“姑娘,您快趁热喝了吧。”
花懿欢看着这碗清汤小粥,每喝一口,都在心中忍不住骂裴暮予一遍。
见她喝光,下属自觉任务完成退下了,他有些不解,为何用这样珍贵的雪莲给姑娘熬汤喝,少主却不肯叫人家知道呢?
他是做人下属的,自觉猜不透上位者心思也正常,不然这少主就给他当了,他这样想着,也不纠结,赶着做下一个任务去了。
花懿欢过来了,“少主,人带到了。”
“嗯。”裴暮予坐在窗边的榻子上,手执一本书卷在看。
他身披黑色狐裘,这颜色,更显得他皮肤白皙非常,屋子四个角都燃着暖炉,温度适宜,叫他的脸瞧着多了几分人气儿,没那么像鬼,倒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意味在。
花懿欢不是太想见他,她的意思本来是打算,自己放好血叫他的下属端过去给他,可医士说要新鲜的才最好,所以花懿欢是过来当场放血。
因着裴暮予不喜人多,所以医士将人带到之后就离开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她和他两个人。
花懿欢拿起匕首,照准腕子就划下一刀,少女身段柔弱不堪,可做这样凌厉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下手不轻,所以血很快便流满一碗,她拿出止血药粉撒上,许是疼得厉害,她的眉心微微蹙起,却别有另一种可怜风情。
药粉用着虽疼,但很有效,血流很快就止住,她动作小心地将那碗血端过去,毕竟马虎不得,否则自己还要再放血。
她将那碗血端过去递给裴暮予,后者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身体不适,总算没有发难于她,沉默地将碗端过,蹙着眉头一饮而尽。
他甫一放下碗,忽然面前伸来一只素净的小手,那手上放着一个被纸团包裹成的小球,少女柔软的嗓音适时传来,“给你吃糖。”
裴暮予微微一怔,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许是自己昨日说过难喝,她才准备了这样一颗糖。
他心中讥讽更甚,她是个傻子吗,对一个随时都会要她性命的人这么好。
花懿欢心中也忐忑,但她知道,她虽然讨厌他,但依旧要对他好。
因为只有对他好,自己的日子,才会过得不那么艰难,路也才会好走一些。
她是这样想的,因此在裴暮予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心中升起一阵喜悦,可紧接着,男人长指捞起那枚糖果,然后指尖一松,那枚糖果落到地上,被他踩在脚下。
她听到男人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依旧冰冷,“别对我做这些无用的事。”
她情绪波动,因此不敢抬起头看他,可男人偏不如她所愿,那冰冷长指下一刻扣上了她的下巴,屋子里温度很高,可男人的手却依旧很冷,像危险的毒蛇一样。
花懿欢不由打了个寒战,撞上男人的眼。
他淡淡开口,“怎么,不服?”
花懿欢不想说话,可她连摇头都做不到,只能开口,“没有。”
他终于松开手,话又落了下来,“以后见了我,懂规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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