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贝拉是真的弄不明白父亲来这一趟是干嘛的。

    尤其是见他失魂落魄的离开, 连她喊他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贝拉就忍不住担心起来。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

    贝拉最先找到了母亲，以为是他们夫妻俩又吵架了, 说不定还是母亲说了什么扎心的话, 父亲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这个猜测其实很靠谱, 毕竟类似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可珍妮丝夫人却说不是，她今天都还没见到巴比特。

    再一问, 贝拉才知道父亲是刚从宫里回来, 到家就马上来找她了，先前还去了她的房间，她不在才来的实验室。

    贝拉微微皱眉，想去问那些侍卫父亲今天在宫里遇到了什么，可他们也都是一问三不知的，谁让乔伊斯公爵办公的时候是不会让人跟着的。

    问到最后, 贝拉能确定的也只是父亲是在和国王见面后才变得不对劲的，不过当时第一王子也在场，就是不知究竟是诺伊斯说的什么将他变成了这样，还是国王。

    贝拉比较倾向于国王, 把诺伊斯列进去不过是习惯使然，得确保没有忽略任何一种可能。

    思来想去，贝拉还是决定做点不光明的事, 在家里角角落落安几个窃听器。

    贝拉也无法确定父亲会不会去和母亲倾诉, 但好歹是种可能, 或者和管家或是其他侍卫, 只要说了, 她这边就听得到。

    巧的是，她才摸到书房里，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诺伊斯，看着还挺气势汹汹的。

    后头还跟着没能阻止他的福克纳。

    乔伊斯公爵一抬头，就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

    他挥挥手，让福克纳退了下去，门一闭上，就听到诺伊斯的嘲讽声。

    “大公就是这么疼爱女儿的吗？”

    两人都看不到隐身中的贝拉，书房里有没有别的人，是以就算吵起来，也没什么顾虑。

    准确的说，是诺伊斯在单方面跟乔伊斯公爵吵。

    “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诺伊斯勾勾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大公说笑了，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啊。”

    乔伊斯公爵面色一沉，听出了其中代指的事。

    “您来这指责我，还不如劝劝陛下，兴许他会改变主意。”

    诺伊斯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贝拉听着莫名，他却明白这是大公对他前一句话的回击。

    他说，您什么都知道。

    他说，您能改变陛下的注意。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这都不是真的。

    只要愿意，在东国完全可以只手遮天的乔伊斯公爵，被国王背着他与缪尔达成了共识，还把他瞒得死死的。

    而诺伊斯，明明是太子，是国王最疼爱的孩子，却连自己的未婚妻也护不住，到头来居然变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妹妹，还要送去联姻西海。

    去他妈的妹妹！他才不想当贝拉的哥哥！

    起初或许只是对格兰瑟姆的愧疚心，使得诺伊斯想替好友照顾好他唯一的妹妹，可在与贝拉相处的过程中，他是真的陷进去了。

    每天他都在期待着贝拉嫁给他的日子，就连梦里他也能见到贝拉依偎在他怀里，被他逗得笑靥如花。

    那满目依赖的模样，他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凭什么就要再也见不到了？

    诺伊斯来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也没好到哪去，所以才会冷嘲热讽的。

    可理智上，他也知道乔伊斯公爵与他一样，在这件事上都属于受害者。

    从小他就被教育，需要以国为大，男女情爱都是小事，必要时可以舍弃。

    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居然有这么难。

    想到这，诺伊斯不禁苦笑，若不是遇到了贝拉，他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若是劝能行，我也不会站在这了。”

    过去从未放在心上的事情，如今像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了他的胸口，痛彻心扉。

    诺伊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之人，此时就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如此失意的姿态。

    “可是父王他...”诺伊斯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乔伊斯公爵闭了闭眼，掩去了其中的疲惫。

    “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诺伊斯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乔伊斯公爵。

    “大公？！”

    乔伊斯公爵没有睁眼，只道。

    “我会问过贝拉的意思，这事很有可能是缪尔背着她做的，但若是...”

    说着，乔伊斯公爵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女儿，我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难道跟着他就不会幸福了吗？

    诺伊斯很想问问清楚，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那就问问贝拉的意思吧。”诺伊斯压抑着情绪说，“把她喊过来，问问她，想不想当这个第六公主。”

    贝拉怔住了。

    第六公主？她？

    新的关键线索终于出来了，和其他的联系在一起，勉强能够画出一个完整的圆。

    国王打算给她公主之位？

    因为从没想过这种可能，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对她来说也是有利无弊。

    可是她忽略了什么？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父亲不可能会这般...

    痛苦？

    贝拉开始思考各种可能，余光瞄到父亲已经在喊福克纳了，她赶紧离开了书房。

    果然刚回到房间里没多久，就有人来找她了。

    “大小姐，老爷有请。”

    贝拉跟着来找她的侍女去到了书房，路上还故作好奇的问她知不知道父亲找她是什么事。

    那侍女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贝拉也没指望能从她这听到什么，把她送到地方，侍女就主动退下了。

    “父亲。”

    像是才注意到还有人在，贝拉的视线在靠着窗户的诺伊斯身上停留了一会，才道：“夜安，太子殿下。”

    诺伊斯回了一声，听不出是嗯还是哼，脸色也不是很好。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他知道了她和缪尔的约定后，几乎每次见面诺伊斯都是这副表情，所以贝拉也没太在意，规矩的行过礼后便移开了视线。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坐吧，我们聊聊。”

    乔伊斯公爵态度温和，诺伊斯在旁边冷哼了一声，贝拉看了他一眼，依言坐了下来。

    “国王想收你为义女，让你以第六公主的身份出嫁，你觉得如何。”

    贝拉抬头看他。

    乔伊斯公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表情也是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来。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们父女俩心平气和的说话。

    “都听父亲的。”贝拉垂眸。

    乔伊斯公爵看了她一会，突然叹气。

    “你若还想随缪尔离开，有个公主身份傍身，也会省事很多。”

    这语气，乍一听竟像是认命了。

    “我也没别的事了，回去休息吧，你母亲那边我去说。”

    “等等。”

    贝拉还没动作，诺伊斯就先忍不住了。

    “大公难道不觉得需要给我个交代吗？”

    乔伊斯公爵挑起眼皮。

    “那太子殿下，想要个什么交代呢？”

    诺伊斯差点就气笑了，直接无视他看向了贝拉。

    “既然大公不想给，那就由大小姐来吧，大公让我们单独谈谈，如何？”

    乔伊斯公爵看了看贝拉，思索了一会，答应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早就单独谈过了，可没有一次不是不欢而散的。

    贝拉想不通诺伊斯为什么这么执着，就像诺伊斯想不明白贝拉为何如此绝情。

    乔伊斯公爵离开后，贝拉先一步问道。

    “太子殿下想谈什么？”

    诺伊斯死死地盯着她，眼睛一错不错。

    “你当真就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那当初为何要答应嫁于我？”

    果然来了。

    贝拉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太子殿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在贵族之中，有几个是因为感情而在一起的？

    诺伊斯哑然，最终不过是一声自嘲的哂笑。

    “这么久了，我以为再怎么样，你也该对我有点感情了。”

    到头来，依旧是他自作多情。

    “那他呢？你又是为的什么，而和他在一起的？”

    贝拉没有说话，不过这作为答案，对于诺伊斯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吗...你也不是因为喜欢而和他在一起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诺伊斯真想大笑几声。

    可最终，他心底也没有丝毫快感。

    明明都是一样的，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输了？

    “有时候我真想抛开你的胸膛，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诺伊斯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但没一会就泄了气。

    “我忘了，你不是没有心，而是把心给了别人。”

    格兰瑟姆。

    诺伊斯在心中默念好友的名字，同时一种无法言喻的嫉妒心情迅速升腾起来。

    他有个好妹妹，能够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甚至是做任何事。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为好友高兴，可当他也深入局中时，成为被放弃的那个人，他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嫉妒与不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和格兰瑟姆换换位置。

    不是成为贝拉的哥哥，而是变成躺着的那个。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是格兰瑟姆。

    不是被贝拉珍视的那个人。

    诺伊斯走了。

    贝拉不知道他能不能想明白。

    她不想说的太直白，到底他和哥哥都是好友，她不想以后哥哥醒来，发现自己的好友因为她这个妹妹而远离了自己。

    但她必须面对现实，她所做的一切，已经给诺伊斯造成了伤害，疏远...也是很可能会发生的。

    这还是好听的说法，或是诺伊斯迟迟无法放下，那她对他的伤害将是永久的，等他登上了王位，那势必会怨上她，怨上乔伊斯家。

    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也只有对不起诺伊斯了。

    看着诺伊斯登上马车逐渐远去，贝拉站在窗口，缓缓抬起手，挥了挥。

    再见了，诺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