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瘦白的手指沿着他脸的轮……

    魏晞将头垂得更低, 逃命似的往回跑，刚迈了一截台阶，赵阿姨又叫她：“快下来吃饭啊！”

    “……”

    萧逸海也开口：“先吃饭吧, 上班来得及。”

    魏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餐桌上的。

    客厅与餐桌大概有七八米的距离，能清晰看见两个男人坐在一起。

    他们外貌是有几分相似的。

    一瞬间，魏晞好像看见了三十年后的萧逸海。

    她猛地一颤。

    不行不行！

    三十年后的萧逸海一定不是萧教授这样的。

    一定不是, 一定不是……

    她心里默默念经祈祷，没注意身后赵阿姨端来的餐盘。

    放到桌上的动静有点大, 吓得魏晞低呼一声。

    她立马捂住嘴, 小心翼翼朝客厅看。

    果然对上了萧教授凌厉的双眼。

    “……”

    整个早餐, 魏晞吃得悄无声息, 好像是处于异次元的透明人一样。

    她静静听着两人的谈话。

    话不多, 但每次的话题都是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们聊名画，聊退隐多年的书法家和画家, 聊古今中外的名著典故，聊上个世纪的国外科学家。

    听着听着, 魏晞忽然就发觉自己有多浅薄。

    她好像真是处于异次元的人。

    因为他们聊的这些人和事，是魏晞做梦都梦不到的。

    有几个名字倒是在书本里见过, 那都是过世多年拿到过诺贝尔奖的人。

    而这些竟是人家茶余饭后讨论的事情。

    魏晞垂下眼, 撕了一片吐司放进嘴里。

    平时她和萧逸海吃饭时说的都是学校的事，杂志社的事, 家里的事。

    前几天她遇见了谁谁谁，去年她去了哪里旅游, 明天她要几点起床……

    忽然之间，魏晞就明白，萧教授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比雅鲁藏布大峡谷还深的代沟。

    把她和一个只会哭的襁褓婴儿放到一起，她也会觉得厌烦, 也不想和婴儿待在一起。

    魏晞突然感觉现在的生活很不真实。

    前一晚趴在她耳边，抱着她说情话的男人。

    今天摇身一变成为顶层企业家，讲出来的话她这一生都不会理解。

    魏晞一手拿着勺子，眼睛落在男人身上。

    他穿着居家服，双腿交叠陷在沙发里。

    手里拿着一本比手掌还厚的书，眉头微皱听萧教授讲解。

    她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开始琢磨。

    就是这么个男人。

    他的思想，他的位置远远高于她。

    却偏偏愿意牵着她的手，俯身侧耳倾听她眼里的世界。

    那她还有什么纠结的呢。

    不过就是送个蛋糕，她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萧逸海迈出了99步，她就迈一步又能怎样。

    魏晞把昨晚做好的蛋糕拿出来，缓缓走到萧教授身边。

    两个男人的谈话也戛然而止。

    萧逸海眼中含笑看着她：“怎么了？”

    “我，我做了个蛋糕。”魏晞抿着唇将蛋糕放在茶几上，餐碟摆到萧教授那边：“您尝尝，比上次进步的更多。”

    短暂的寂静加深了空气中尴尬的意味。

    萧逸海先拿起刀给自己切了一块，他极少吃甜食，但这一口蛋糕实在是他梦寐以求的，毕竟昨晚魏晞誓死守护，他仅仅尝了个手指头。

    “嗯，很好吃，我们晞晞真厉害。”

    “……”

    在魏晞的注视下，萧书远放下书，象征性切了一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魏晞满眼期待，扬着脑袋问。

    “挺好的。”

    萧逸海勾了下唇角：“和上次比呢？”

    “……挺好的。”

    魏晞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肩膀放下。

    上一次听见萧教授说‘好’这个字是什么时候来着？

    想起来了！

    她上课睡觉，不小心脑门砸在桌上。

    ‘咚’的一声响把萧教授气得指着她大喝：“魏晞！你好样的！”

    ---

    下午，魏晞坐着萧逸海的车去杂志社。

    车上，萧逸海突然开口：“前天我和曾校长闲聊，听他说你们大四要拍毕业照了。”

    ‘毕业’这个词曾是魏晞的噩梦。

    她下意识瞟了眼后视镜，看见坐在后排的萧教授。

    抿了抿唇开口：“我也听沐沐说了。”

    犹豫了一下，她试探着开口：“萧教授，毕业那天，您会去吗？”

    “我都退休了，还去凑什么热闹。”

    魏晞垂下眼：“那天……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弟弟，都会去。”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萧逸海开口：“毕业那天我过去看看，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他伸手摸了几下魏晞的头发，笑道：“我们晞晞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想要什么礼物？”

    还没等魏晞说话，萧书远冷哼一声：“不就是毕业，还至于庆祝。”

    “对我来说这不仅仅是庆祝。”萧逸海看了眼魏晞，说：“更是提亲。”

    “……”

    “晞晞的家人都很善良，您可以不用过去，我自己去就行。”

    须臾。

    萧书远：“到时候把位置告诉我。”

    ---

    下了车她乖巧和后座的萧书远打招呼。

    萧书远也破天荒点点头，算是和她说再见。

    整个下午，魏晞都心情高涨。

    临下班前，她接到周沐沐的电话，说学校发了学士服，叫她过来领。

    这一次踏入学校，魏晞竟生出了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她把和萧教授关系有所缓和的事告诉了周沐沐。

    周沐沐说：“真没想到灭绝师爷都能被你搞定，你简直是人中翘楚，吾辈楷模！”

    “……”

    学校里每年的学士服都不够用，每次都分批发放。

    一个系拍完照片，第二天再给另一个系。

    她们去领学士服时，前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她和周沐沐一边说笑一边等，身后突然传来争吵声。

    竟是邹可不知和谁吵起来了。

    魏晞听了几句，小声对周沐沐说：“怎么感觉她好像变了许多，是胖了吗？最近这几次上课也没看见她。”

    “你不知道。”周沐沐往那边扫了一眼，看好戏似的告诉魏晞：“她被甩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有一个多月了吧，那天我回宿舍取东西听见她对着手机嚎，那个男的直接把她电话挂了。”

    意料之中的事，当初她就看出来那男人对她不是真心实意。

    魏晞很看不惯邹可这个德行，总以为自己特殊到哪里都想插队。

    大家都老老实实排队，凭什么她就特殊。

    她正想过去，倏地被周沐沐拦住，下巴朝另一边扬了扬。

    魏晞看过去，是教导主任发现了，正往这边走。

    教导主任过去问了几句，邹可就低下头，灰溜溜走到队伍最后排。

    领完学士服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魏晞站在校门口和萧逸海发信息。

    “你很得意是吧。”

    身后突然传来邹可的声音。

    魏晞捧着手机抬了抬眼眉，都没看她：“我从来就没失意过。”

    “你以为像他们那样的人，能跟我们处长久吗？”邹可上前一步，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当初萧逸海跑来学校，牵着魏晞的手离开，没几天就全校皆知。

    有好几个男生哭诉痛失女神。

    自然也有无数女生惋惜，没能趁着那几节课和萧逸海攀上关系。

    “你是你，我是我。”魏晞不咸不淡地说：“别我们我们的，跟你不熟。”

    这次邹可没有往日盛气凌人的样子，她笑了几声，像是在自嘲。

    倏地开口：“我怀孕了。”

    “……”魏晞转过头，上下打量她一遍。

    怪不得刚才在学校，她就觉得她胖了。

    竟然是怀孕了。

    邹可继续说：“他都知道，还和我分手了。”

    “呵呵！”邹可笑出了声，眼神忽然变得凶狠，像是已经预判到了未来。

    她说：“我会让他后悔的，我一定——”

    “做掉吧。”不等她说完，魏晞说：“让他后悔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偏偏选择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

    魏晞知道邹可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有今天，也算是在她预料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这人没脑子到用如此偏激的方式。

    “这种用生孩子来报复男人的方式，除了你自己以外，旁观者都觉得你傻而不自知。”

    顿了一下，又问：“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捞到什么了吗？”

    邹可垂下眼，没有回答。

    魏晞哼笑了一声：“什么也没捞到，再搭给人家一个孩子？”

    她拍拍手，给邹可竖了个大拇指：“慈善家。”

    魏晞并不打算劝她什么，也没打算留下来跟她交心帮她出主意。

    说完这些，她就走到另一边。

    没一会儿萧逸海开车过来。

    注意到校门口一瞬不瞬盯着他们离开的邹可，萧逸海皱眉：“她又找你茬？”

    “没有。”

    男人笑笑：“自己解决了？”

    “没找茬。”

    晚饭过后，魏晞回到楼上洗澡。

    浴室里，她总是不自主回忆下午邹可的表情。

    那个从大一开始，就一直盛气凌人和她硬碰硬的人。

    今天，依旧挺直了腰板我行我素，可魏晞却从她的神色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情绪。

    不甘、悲哀、嫉妒、憔悴……等等交织在一起。

    她留着孩子究竟是为了报复，还是等着那个男人回心转意。

    如果是后者，那她这一生活得也太悲哀了。

    ……

    魏晞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从浴室出来，萧逸海正坐在她的梳妆台上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眼神上下描绘了她一番，悠悠道：“每一个我都打开闻了闻，怎么都不是你的味道？”

    魏晞闻了下自己的手臂，满满都是沐浴露的幽香。

    她坐下来，将各种保湿水往脸上倒。

    用手轻轻拍脸颊，等待它们渗透肌肤后又撕开一袋面膜。

    冰凉的面膜敷在脸上，魏晞又将剩下的残液悉数抹到脖子上。

    “工作不顺心？”萧逸海问。

    敷着面膜不愿意开口，魏晞便摇摇头。

    萧逸海能感觉到从下午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太对，握住她潮湿的手揉了揉：“那又是为什么不开心？”

    魏晞再次摇头，抿着唇鼻间哼出“没有”的音调。

    这引得萧逸海皱眉。

    他轻叹了口气：“魏晞。”

    “嗯？”

    “你就打算让我像挤牙膏一样把你挤出来是吗？”

    “……”

    萧逸海弯下腰，双手扶在椅子上与她视线持平。

    “记不记得之前我告诉过你，老公的存在是干什么的？”

    “……”

    魏晞偏过头不想说，却又被他掐着下巴面对他。

    那表情就像是在告诉她，你敢说不记得试试。

    她再次抚平面膜，微微开口含糊不清地说：“帮我消除一切我不喜欢的东西。”

    笑容在男人脸上展开，他轻抬了下眉一瞬不瞬看着她。

    魏晞无奈，缓缓说：“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对女生有点不公平。”

    她将邹可的事跟萧逸海说了一遍。

    又说：“上次你不是见过她那个男朋友吗，我看着跟你还挺亲近的。”

    男人本来在思考该怎么劝她不要悲观主义，听了这话不可置信抬起头：“要不是他过来跟我打招呼，我都不记得有他这号人，怎么就跟我亲近了。”

    “嗯。”魏晞将面膜撕下来，对着镜子轻轻拍脸颊：“付舟和他也挺像。”

    “……”

    魏晞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这话却不得不叫听的人多想。

    她先是闷闷不乐一个晚上，后又说渣男和他亲近，又扯上付舟。

    萧逸海眉头蹙在一起，还没等说话，魏晞又问：“付舟和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在英国呢，过几天回来。”

    “一起回来？”

    “不知道。”

    魏晞点点头：“人家姑娘是名门千金，应该不会甘愿受他的气吧，但付舟那么会说好听的话，说不定真能把人哄回来呢，他这次是认真的吗？”

    “是吧。”

    “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你平时记得叮嘱付舟，别总跟那些纨绔子弟混，近墨者黑。”

    “……”萧逸海瞬间沉下脸，语气带着埋怨：“近墨者黑？”

    突然抬高音量，魏晞有些懵。

    还以为是因为她说了他的好兄弟而生气。

    也是，她不该这么说。

    换做是萧逸海跟她说周沐沐不好，她同样会炸毛。

    看着镜子里的他，魏晞又解释：“我就是跟你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关系好。”

    这下彻底勾起男人的怒火。

    萧逸海终于忍无可忍，铁青着脸：“这是你第几次怀疑我了？”

    “？？”魏晞还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的话被曲解了。

    她转过身与萧逸海面对面：“我就是说说，真没怀疑你的意思。”

    萧逸海自然是不信的，对视几秒转身就走。

    门‘咣当’一声关上，动作都带着愤然。

    “……”

    魏晞一脸无奈。

    不是你硬要问我的吗！

    ---

    她终于在地下室的电影厅找到他。

    投影仪里播放着《速度与激情》，昏暗的电影厅里唯有屏幕散发着幽光，发动机声轰鸣在耳畔。

    萧逸海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屏幕。

    如此刺激的飙车场面，他面色平静，眼神似是透过屏幕看别的地方。

    魏晞凑到男人身边，随着他一起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头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小气鬼，说说还不行，又不是说你近墨者黑。”

    男人面无表情胸口轻微起伏，拳头撑着脑袋，瞳孔里映出飘逸的赛车。

    魏晞伸出瘦白的手指沿着他脸的轮廓游走半晌，又去描绘他的唇形。

    萧逸海的唇形适中，摸上去有些肉感。

    肉感在接吻时尤其明显，每次都不自主轻轻咬两下。

    高挺的鼻梁上方是那双深邃的多情眼，初次见面时就是这双眼让她沦陷其中。

    魏晞凑过去，半张身子压在他身上，让他的瞳仁里只有她。

    “……要不……再亲一下？”她问。

    片刻的沉默。

    男人开口：“好。”

    又补充：“舌吻。”

    “……”

    “你不愿意？”

    舌就舌嘛，你直接来就好了嘛，我难道还能去报警抓你吗，你问什么呀！

    魏晞垂下眼，视线锁定在他的喉结：“不……不愿意。”

    男人一把将她抱起，放到面前的桌上。

    红酒杯与酒瓶碰撞，微微晃荡，

    萧逸海微微勾起一边唇角，鼻间发出一声轻笑，把脸凑了过去。

    他力气有些大大，魏晞坐得高本就感觉缺乏安全感，偏偏他还一直向前拱。

    下意识想找什么东西扶一下，摸索半天都是空的。

    正要去抓他的衣服，萧逸海突然大幅度向前，魏晞没有支撑点，吓得尖叫一声。

    一双手及时护住她的腰，舌头同时探了进去。

    魏晞：“……”

    伴随着电影里的快节奏口水歌，魏晞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男人总算是放开她。

    她抿了抿麻木的双唇，还没等说话，又听见面前一声轻笑。

    “还不是吻了？还不是自己张的嘴？”

    “……”

    话音刚落，视线瞬移，她和他共同跌落回沙发上。

    男人大手迅捷，三下五除二就让魏晞暴露在空气中。

    她推他：“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他抬眼瞧她，目光还掺杂着埋怨，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

    “只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