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不就是魏晞的出路吗……

    来到萧书远曾经的办公室, 魏晞忽然感觉一阵阴风袭来。

    办公室光线昏暗，桌上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文件盒, 角落里还有一盆枯黄的盆栽。

    大门一关，魏晞感觉自己就要交代到这。

    再一想到这个人，或许未来是她公公。

    天哪。

    她更冷了。

    萧书远背对着她, 脊背挺得笔直。

    也不说话，双手背在身后, 拳头攥着。

    她悄无声息搓了搓手臂, 壮着胆子开口：“老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

    “你说怎么了！！”萧书远突然抬高音量, 转过身举起手一下拍在办公桌上。

    ‘嘭’的一声, 灰尘扬起, 魏晞清楚地瞧见他眼里的怒火。

    此时此刻，她倒是奇怪的镇定下来了。

    沉默几秒, 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阿海告诉你的？”

    “你！”萧书远瞪着眼睛，苍劲的手指指着她, 隔着空气用力点了几下。

    魏晞觉得，幸好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老师。

    要是换成街道上的泼妇, 估计她的脸现在已经被挠花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又蓦地想起萧逸海说过的话。

    ——“他都阻碍你不了你毕业了，你还在怕什么？”

    ——“有我在, 你不要害怕，我会帮你解决一切。”

    魏晞心里默念着有他在, 又壮着胆子开口：“没错……我们是在一起了。”

    “你——”

    魏晞又后退一步，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扬着下巴：“你，你儿子先追的我！”

    “你——！”

    魏晞：“……？”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啊。

    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睛怎么也带着红血丝呀。

    早就听说萧教授身体不好。

    该不会是有心脏病吧。

    我会不会把他气倒了啊。

    “老师，我……”魏晞小碎步上前，扶住萧书远的手臂：“老师您没事吧，要不，要不您坐一会儿。”

    “哎呦！这怎么连个椅子都没剩啊。”魏晞左看右看：“要不我扶您坐桌子上吧，我——”

    “你给我滚出去！！”

    “……”

    萧书远指着大门：“魏晞，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她缓缓往门口踱步，又回头：“……真的不要帮您叫个120吗？”

    “你做梦！！你在做梦！！”

    魏晞踉踉跄跄走出办公室，萧教授气愤的喘息声好像还萦绕在耳边。

    不行，别真给气坏了。

    万一晕倒了怎么办。

    她掏出手机就要给萧逸海打电话。

    然而几乎就是同一时刻，萧教授又出现在她眼前，一把夺过她的电话：“你跟我走！”

    “……”

    这是要干什么呀妈妈。

    怎么还把电话抢走了。

    萧书远的步伐很快，背影都带着盛怒之意。

    魏晞脚步慌乱跟在身后，偶尔与同学们擦肩而过时能明显察觉到别人疑惑的目光。

    好家伙，刚被萧逸海手拉手牵走。

    转眼又被他爸气愤叫走。

    明眼人一看就能补脑出40集家庭伦理剧。

    魏晞低垂着脑袋，不想被认出来。

    却没注意到萧书远什么时候停下脚步。

    猝不及防追了尾。

    “……”

    面对萧书远犀利的目光，魏晞捂着脑门，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来到一家安静的咖啡厅。

    侍者端上了两杯加冰苏打水。

    一向只喝热茶的萧书远，竟拿起杯子就喝了一大口。

    魏晞偷偷抬眼，能看出他在极力忍耐怒火。

    她不露痕迹坐得偏了些，避免待会儿他忍不住把水泼在她脸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萧书远冷冷问。

    “……”魏晞转了转眼珠，老实回答：“大概，三个多月以前吧。”

    然后，她看见萧教授阖上双眼，样子明显是运了口气。

    “上次让你打扫汇报演出室。”他说。

    还挺会给她找理由的，魏晞想。

    她倒是想要告诉他，那时候她已经叫萧逸海哥哥了，还是哥哥帮她搬救兵打扫的呢，想了想还是咽下去。

    万一再把老人家气个好歹，她可承担不起罪名。

    魏晞点头：“嗯。”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后，萧书远终于睁开双眼，深邃的眼瞳与萧逸海有几分相似。

    可此时此刻满眼的埋怨，看上去又比那双眼睛更锐利。

    魏晞突然心一沉。

    她不是没见过萧教授慈眉善目的样子。

    在周暖的微博里，那张照片给任何人瞧，都会说他是个慈父。

    莫名又联想到那个女人，魏晞情绪开始失落。

    她现在好想给萧逸海打个电话，但手机在萧教授那边，她不敢拿。

    萧书远苍老的眼中蕴含着悲悯，他抿了抿唇，终于叹了一句：“是我害了我儿子！”

    “……”

    倒也不必用害这个字吧。

    “魏晞，我绝不会同意你和阿海在一起。”萧书远的声音无比严肃：“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魏晞垂下眼，心里已经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在心里跟着萧书远默念。

    “第一，我把你平时的表现和品德告诉阿海，让他对你失望，从此以后不会再见你。”

    “第二，你主动跟他分开。”

    呵呵。

    魏晞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电视剧没白看，她全都猜对了。

    可还差一步呀，最最关键的那一步怎么还不来？

    等不及验证自己的猜想了，魏晞吞了下口水：“没有银行卡吗？”

    “呵！”萧书远嗤笑一声，似乎是早就预料到。

    他从怀里掏出钱包，还真就拿出一张卡来：“这卡里是二十万，虽然不多，但是我半辈子的积蓄了，你跟在阿海身边应该捞到不少，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要是还不悬崖勒马，当心玩火***！”

    好家伙。

    魏晞在心里盘算着萧教授刚才这句话里，一共说了多少个成语。

    他用一根手指将卡推给魏晞，冷冷警告她：“拿好了，就再也别出现。”

    魏晞刚把手伸过去，就听萧教授再次嗤笑一声，语气都带着讥讽。

    “阿海这几年真是累傻了，竟会着了你这种女人的道！”

    “可能是因为，我太好看了吧。”

    “你——”萧教授瞪着眼睛，想说的话又咽下。

    或许也是觉得这个心机girl不值得他浪费唇舌。

    偏过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魏晞舔了舔嘴唇：“那，我可以走了吗？”

    “……”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拿回自己的手机。

    站起身跟萧教授鞠了一躬：“谢谢您的资助。”

    萧书远：“不要跟我玩心机，我会一直盯着你，你收了钱，要是还敢背着我骗阿海，我就在你档案里添上一笔！”

    “……您放心吧！”魏晞尽量保持灿烂的笑容：“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刚转过身，突然又被萧教授叫住。

    “等等。”

    魏晞回头，顺着萧教授的视线往下看。

    然后，她抬起手。

    把刚刚被那个男人强行戴在手上的钻戒褪下，轻轻放在桌上。

    她在心里呜呜呜。

    还没带热乎就被要回去了。

    宝贝，等着我，过几天再把你抢回来！

    ---

    萧逸海刚结束会议，子昂便告诉他，萧教授在办公室等他，样子有些急。

    听到这个消息时，萧逸海脑海里率先闪过下午那个画面。

    然后，他驻足，先给魏晞打了个电话。

    关机。

    他啧了一声，忘记告诉她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什么坏习惯。

    下次见面必须得好好教训一顿。

    打她屁股！

    刚推门进去，还没等说话，萧书远便站起身来：“阿海，你怎么回事？”

    此前，父子俩还从未有过见面就针锋对麦芒的时候。

    现在一看这表情，萧逸海明了。

    还真被他看见了。

    他抿了抿唇，本来还想着尊重魏晞的意见，再瞒一段时间。

    哎，刚哄好的小姑娘又要跟他闹了。

    头疼。

    萧逸海面上带着温和地笑，反手关上门。

    “爸，你都知道了。”

    “你说说你！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呢！”萧书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些年，要给他儿子介绍女朋友的，跟他们家攀关系的，两个手都数不过来。

    各种各样大家闺秀，千金小姐。

    萧逸海竟一个也看不上。

    萧书远一直以为是儿子眼光高，他也很少掺和儿子的感情生活。

    在社会闯荡那么多年，眼界自然要比他这个教了一辈子书的人更宽阔。

    却不曾想，到头来着了那种女人的道！

    “爸，我知道您不喜欢她。”萧逸海摊了摊手：“那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您的不喜欢，只是基于不了解。”

    “您不了解她，所以她学习不好，上课迟到，这些小事都可以成为您厌恶她的理由。”

    “这是小事？”萧书远气愤哼了一声：“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上课都能拿错书的学生，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萧逸海默了默：“付舟连大学都没读完，现在我公司缺他不可。”

    不等萧书远说话，他又道：“或许您不爱听这句话，但我还是要说，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

    “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学习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本来在魏晞那边气得够呛的他，到这来火气更是噌蹭往上涨。

    他平生第一次生出，恨铁不成钢这个想法。

    那女人怎么就那么好，怎么就让阿海处处为她讲话。

    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失控了，萧书远眉梢都扬得老高，指尖下垂用力点着红木桌。

    “她未来，要是有别的出路，那我佩服她，但现在她没有！她一点成绩都没有！前途一片漆黑，她是个连作业都完不成，思想品德败坏的学生！”

    “怎么没有啊。”萧逸海平静地说：“我不就是魏晞的出路吗。”

    萧书远再次气结。

    如果说曾经的周暖是引爆萧逸海情绪的导火索，那么魏晞这两个字就是点燃萧书远心中炸弹的引线。

    这两个女人，提不得。

    本来萧书远还有意隐瞒这件事，在这一刻，他根本也顾不上了。

    情绪一上来只想着抒发，一根筋想看对方服软。

    他说：“别自以为是了，人家需要你给铺路吗？”

    “我只不过找她谈了几句，她张口就问我要钱。”萧书远把钱包拿出来摊在桌上：“我的工资卡都已经给她了。”

    萧逸海皱眉，双手按在桌上：“你说什么？”

    下一秒。

    ‘叮’的一声，一个闪耀的钻戒被丢在桌上，萧逸海的瞳孔骤然扩大。

    萧书远冷哼一声，怒斥他：“愚昧而不自知！”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逸海起身就往出走。

    刚打开办公室门，又听身后响起严肃的声音：“我告诉你，我坚决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

    萧逸海陡然停住步伐，攥着门把手更加用力，淡淡道：“我会给您证明这都是误会。”

    顿了一下，又回过头：“爸，我三十二岁了。”

    说完，大步离开。

    --

    魏晞从萧教授那边捡回一条命后，出门就拦了个车。

    上了车她拍了拍心脏，吓死她了。

    再看手里攥着的这张卡，更为烫手。

    刚好周沐沐担心她，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就约在钱程家见面。

    周沐沐听了后，一脸无奈：“你说你收这个钱干嘛呀？”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我就是脑袋一抽。”魏晞越说声音越小。

    平时见了萧教授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就突然整出这么一句了。

    “不过幸好我跟他要卡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在那待多久，要听他骂我什么呢。”

    魏晞回忆着，心有余悸又说：“我一要钱，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所以我才能完好无损保住我的命！”

    周沐沐：“那你还不跟萧逸海说清楚。”

    “不能说。”魏晞皱眉：“萧教授说了，他会盯着我，我要是敢偷偷联系萧逸海，他就在我档案里写不好的东西。”

    其实魏晞并没有很着急。

    她相信萧逸海就算知道，也不会认为她是个见钱眼开的那种人。

    他们俩风风雨雨，分分合合这么多次都过来了。

    阿海才不会在这事上与她生出嫌隙。

    魏晞把银行卡收起来，打算过几天偷偷去怡海集团找他。

    有什么话说当面跟哥哥说开了就好。

    至于她和萧教授的误会——

    反正哥哥说过，有他在不用怕。

    那就都交给他咯！

    她和周沐沐本打算出去吃饭，外面却突然下起小雨。

    周沐沐不想出去，于是叫了外卖。

    小雨这一下就未曾停过，反而有越来越大的架势。

    天阴沉沉的，还没到五点，对面的建筑物就已提前亮起霓虹。

    魏晞站在窗前，雨滴打在玻璃上，在她透亮的瞳仁里映出彩色LED灯。

    汽车操纵着雨刷器飞驰，整个城市笼罩在大雨里。

    “今晚钱程夜班。”周沐沐说：“看着大雨估计也不会停，你晚上在这住吧。”

    刚巧魏晞明天没什么事，晚上就在周沐沐家里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雨过天晴。

    吃过早饭后，魏晞回到家里。

    小区花坛里盛开的蔷薇不少被雨水打落，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打扫，粉红色花瓣凌乱铺在地上，像是少女的心事。

    魏晞走着走着就忽然幻想起结婚的场景。

    这些年参加过的所有婚礼，几乎都有一个环节，就是往新郎新娘头上撒花。

    花瓣纷飞再缓缓坠落。

    象征着美好和浪漫。

    魏晞抬起手，在看到光秃秃的手指时又颓下肩膀。

    眼睛还挺尖。

    一眼就看出钻戒是你们姓萧的了。

    得赶紧找哥哥要回来！

    她百无聊赖甩着包包上楼。

    好不容易爬到五楼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突然被人从背后按在墙上。

    大手穿过肩膀再将她整个人翻过来。

    冰凉的唇瓣猛然印在她的唇上。

    “唔……”一声惊呼就这样被终结在喉咙里。

    然后她才看见这张熟悉的脸，鼻间也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魏晞提着的心缓缓平静。

    茫然承受着这个啃咬式的接吻，舌尖被刺痛也硬撑着没哼唧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