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知是沈晏川真的找人打点过, 还是人们对一件事的关注度着实来得快去得更快。

    第二天一早, 热搜榜上已经挂满了其他大大小小无聊或猎奇的新闻, “鼹鼠夫妇”就像是一颗消弭于晨间的露珠，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舒意守着病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朋友圈。

    昨天夜里, 沈晏川忽然在朋友圈晒了张处理过的照片, 虽然是模糊的轮廓, 舒意却一眼认出, 那正是她发给沈晏川的鼹鼠玩偶。

    不少相识的朋友纷纷在这条朋友圈下留下疑惑的问号, 似乎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沈晏川一夕之间画风大变。

    舒意心虚地点下一个赞，避之不及般快速将微信退了出去。

    “唉。”

    将她的小动作全都收进眼底的陈娜惆怅地叹出一口气，“我看你们快要瞒不住了。”

    她有点愁, 但看着舒意无知觉下柔和而充满笑意的眉眼, 又觉得随她心意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算了。”陈娜认命地摇摇头，摆出严肃的样子，凑到舒意身边, “想接戏吗？”

    “当然。”舒意眼睛亮了一瞬，闲了这么久，她都快忘了在片场日夜不分地拍戏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青玉案》杀青后, 团队一直在为她找下一部戏的剧本，虽说现在递到她手上的剧本较之前数量上有了很大改观，但质量上却着实不敢恭维。

    舒意有些许振奋，“有合适的本子？”

    “有消息。”陈娜在手机里翻翻找找，调出来一张图片, 递给舒意，嘴里跟着解释，“张振利，张导，听说他有一部新电影在筹备中了。”

    “他有新电影？”听见这个名字，舒意简直无法克制自己内心不断涌上来的兴奋。

    作为当今影坛的中坚力量，张振利的名字始终和“鬼才”、“拿奖利器”连在一起。

    独立电影人出身的张振利拍的第一部 电影《杀人事件》甫一面世便横扫国内票房纪录，更难得的是，这是一部兼顾商业性与艺术性的佳片，不仅在国际上勇夺奖项，出演电影的两位演员更是一举获得了国内当年的影帝影后双荣誉，彻底从寂寂无名的娱乐圈新人跃升成为圈内炙手可热的实绩生花。

    况且，距离张振利上一部电影已经过去五年，这五年来，影迷们对他的新作可以说是翘首以盼，舒意不用想都知道，这一部电影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陈娜也兴奋起来，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附在舒意耳边道：“刚传出来的消息，听说这次是张振利和曹欣合作，光剧本曹欣就写了三年，之后又一直在修改，张振利就是为了等她的剧本所以一直没有开新戏。”

    “《杀人事件》那个曹欣？”这次舒意是真的惊讶了。

    陈娜肯定地点头，“就是她，她是这次的编剧，也是监制。”

    “那我别想了。”舒意禁不住沮丧，“这种配置，这种班底，放哪里都是抢破头的资源，我能在里面露个脸就不错了。”

    轻轻拍了她一下，陈娜错眼打量舒意，素着一张脸，莹白而稍显圆润的脸在光线下瓷片般润泽，蓬松的头发用黑色的头绳紧紧绑住，吊得一双狐狸眼更显风情。

    “嗯……”陈娜犹犹豫豫道，“其实也不是没可能。”

    一是，这部影片据流传出来的消息而言，似乎关注的是边缘人群，女主角的人设是堕入风尘更周旋于此的红灯区女郎。

    为了影片的艺术性与冲击感，女主角免不了要出演一些大尺度戏码，这其中，关于影片上映与审查的红线也就很难拿捏。

    出演后，能否上映尚且是个问号，但就凭着那些可能存在的香艳剧情，也足以劝退一部分野心勃勃的女演员。

    “而且，这部电影目前的投资方，是明远旗下的一家影业集团。”

    仿佛是怕舒意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陈娜干脆挑明道：“如果让沈晏川去和周启楠打个招呼，让明远推荐你……”

    “不行。”

    陈娜话还没说完，舒意已经赶着她的尾音甩出两个字。

    即便让业内或资方推荐已经成为一种共识，舒意还是不想让沈晏川掺和进来。

    沈晏川为她做的事已经足够多了，不管怎样，这个人情，都不该再让沈晏川去承受。

    陈娜耸肩，毫不意外的样子，“好吧，我就是随口提议一下。”

    没等舒意再发表看法，陈娜干脆地站起身，对着她道：“但我们还是可以去争取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回去。我去问问医生，现在能不能办理转院。”

    转院自然是没有问题——沈晏川朋友的朋友恰好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私立医院任职。

    有了他的协调，不过一周，舒意奶奶的转院手续就已办妥。

    “有林主任帮忙照顾，过两天找的护工也来了，奶奶在这里你就放心吧。”

    沈晏川顺手带上病房的门，一只手牵着舒意，宽慰道。

    他一大早就开着车等在医院，一路上鞍前马后，事事周到，舒意完全当了把甩手掌柜，一点儿都没操心。

    “……嗯。”舒意低低应了一声，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又讷讷闭上了嘴。

    沈晏川弯下腰，凑近舒意，“怎么？想说谢谢？”

    他戴着口罩，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平光眼镜，细碎的额发搭在眉眼上，看不清表情。

    语气倒是带着笑。

    舒意蜷在他掌心的手指微微颤动。

    沈晏川挑高了眉，还未开口，便察觉到有根略带着凉意的手指讨好地挠了挠他掌心。

    像轻飘飘落在手里的一瓣雪花，轻盈，又有重量。

    他心念微动，垂眸看去。

    舒意左右张望一会儿，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们站在一个隐蔽的拐角，不特意看，几乎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有偶尔护士经过的推车声骨碌碌回荡。

    她松口气，勾勾手指，沈晏川配合地靠过来。

    舒意一手拽着他的衣角，将他拉得更低，几乎和她视线平齐。

    沈晏川保持着这样一个奇异的姿势，眼神里逐渐多了点舒意并不是很想读懂的意味。

    拉下口罩亲上去的那一刻，舒意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她和沈晏川的相处，除了最开始在节目里假戏真做之外，似乎就是在医院最多。

    好像是有点奇怪。

    她在沈晏川反应过来前结束了这短暂得一触即分的吻。

    “用这个谢，可以了吧？”

    沈晏川哼笑一声，将脸埋在她脖颈处，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裸露在外的一片肌肤，“我觉得还不够。”

    “那你想我怎么谢？”舒意跟着笑起来。

    她的脖颈修长，皮肤温热，鼻间若隐若现的是沈晏川熟悉的味道，她的味道。

    沈晏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道：“想你有任何事都来找我，和我说。”

    他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舒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等心头那一阵异样过去，脑子里才慢慢回放起沈晏川刚才说的话。

    任何事……

    “让沈晏川去和周启楠打个招呼……”陈娜的声音适时地出现在她耳边。

    话在嘴边滚了一圈，舒意还是把它咽了下去，“我能有什么事儿。”

    沈晏川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舒意的神色，看她脸上一阵清明，慢慢笑开，“有事记得找我就好了。”

    “走吧，先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沈晏川直起身，替舒意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说的“住的地方”，是个离医院半小时车程的小区，地段不算最优，但胜在环境清幽，安保严格。

    沈晏川一手推开房门，一手放在舒意背后，轻轻将她推了进去。

    百来平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玄关对面正对着一整面落地窗，可以望见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

    “这段时间你就先住这里。”

    沈晏川从中岛台边上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舒意，“不用担心有人查到这个地址，我让苏旭以他亲戚的名字租下来的。”

    “你知道了？”舒意接过水，呆愣愣地问了一句。

    沈晏川倒是干脆地点头，“苏旭跟你身边那个小助理套了套话，她倒是什么都说了。”说到这儿，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舒意。

    “你之前住的那个小区，周围的监控死角太多，一时之间也查不出给你寄那些快递的是谁。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还是住在这里吧。”

    舒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

    他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话。

    沈晏川掏出手机，皱了皱眉，径直按掉，“我要去赶通告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叫你那个小助理过来陪你。”

    “嗯，你去吧。”

    想说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沈晏川伸长双臂，结结实实将舒意搂在怀里，“真不想去。”

    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他吻了吻舒意的头顶，“我走了。别多想，好好休息。”

    临出门前，沈晏川指了指手里的电话，“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和我说，别自己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