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舒意一字不漏地看完整个帖子内容, 又顺手翻了翻评论。

    果然已经是一片嘲弄之声。

    说她打肿脸充胖子, 说她不尊重设计师, 说她眼界小。

    反正没几句让人看着顺眼的。

    舒意平静几分心绪，重新把电话给陶莹拨了回去。

    “怎么说？”陶莹接起电话，急切地问。

    “先出道歉声明吧。”舒意闭了闭眼。

    不管怎么说, 她穿山寨礼服这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 与其辩解, 倒不如大方承认错误, 说不定还能从网友那里博回一点好感。

    陶莹很快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道歉声明已经拟好了, 公关她们在做最后的检查和润色，很快就发给你。”

    “好。”舒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帖子的内容，“我觉得最开始发帖的人不像普通网友。”

    无论是遣词用句, 挑拨情绪的能力, 细节图对比图的选用，包括这个帖子发出来的时机，都很巧妙。

    “你是不是怀疑林棠？”陶莹挑明了问。

    舒意抿了抿唇, 没有接话。

    她会怀疑林棠，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这件礼服是由林棠出面差使工作人员借来给她的。

    至于另一方面——

    就在这么短短一段功夫里, 网上已经出现了一大波通稿。一半是盘点其他穿过山寨礼服的明星，其中不乏一些一线大小花；另一半则是嘲讽舒意为了洗白自己拉踩其他女星，由此可见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惯常喜欢踩别人营销，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林棠, 说不定就是这种营销手段下的牺牲品。

    从出现扒山寨帖到通稿满天飞，也不过十几分钟。

    拉踩其他女星的通稿，陶莹没发。

    那是谁，能从这浑水里得利呢？

    “如果是林棠，这件事大概率是会不了了之的。”陶莹停顿一下，“你知道的，林棠最近在接触一部爆款IP改编的仙侠剧，公司很重视，这个时候林棠身上不能出现黑点。”

    舒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陶莹在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这事也怪我，当初你去发布会我应该跟着你的行程的，现在出事了，也没办法帮你出头。”

    “算了，尽人事吧。”舒意开解陶莹，也是开解自己，“以后这种事说不定更多呢，有人眼红我，说明我要红了啊。”

    “你别怪自己，你够忙的了。也别怪陈娜，她做得已经挺好了。”

    最初的震惊已经过去，舒意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下来。

    手机轻轻震动，屏幕上跳进来一条消息——

    【林棠】：舒意姐，真的对不起呀，我也没想到那个工作室的礼服居然是山寨的。

    舒意扯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

    【舒意】：不用急着说对不起，以后你说这句话的机会会更多。

    噼里啪啦打完这句话，她干脆地拉黑了林棠。

    陶莹发来的道歉声明措辞恳切，舒意草草看了一遍，直接登录微博发了出去。

    发完，她才脱力般茫然陷在沙发里。

    偏偏是这个时候。

    外面围满了时尚媒体，还有不少时尚圈大拿，品牌设计师在场。

    偏偏这个时候，她被爆出了穿山寨礼服。

    网上那些拉踩的通稿和看热闹的网友，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被扒出来穿山寨，还是Fancy这种级别的山寨，那就等于上了时尚圈的黑名单。

    舒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已经在休息室待得够久了，沈晏川应该也忙完自己的事了。

    无论如何，也要先参加完今晚的酒会再说。

    舒意打起精神，站起来。

    只是她还没走到门口，那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看见她，也是一愣。

    半晌，才讥笑道：“呦，这不是手段了得的舒意，舒小姐吗？怎么，你不抱着你的新大腿，在休息室里做什么？该不会是穿假礼服被人扒出来，羞愧得躲在这里哭吧？”

    果然都知道了。

    舒意心里喟叹一声，望着沈贝充满得色的脸，冷着张脸：“我在这里做什么，恐怕与沈小姐没有关系。”

    电光火石地，她心里模模糊糊升腾起一个念头：“礼服的事，是你与林棠合谋的？”

    沈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嘴里喝道：“你在乱说什么？”

    林棠不错眼地盯着沈贝，自然也没有错过她僵硬的表情，“果然是你。”

    她抓住脑海里若隐若现的破碎语句，细细梳理：“你是听说陶莹也在替我争取J家那个副线品牌代言人吧？之前你不把我放在眼里，觉得我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属意你的J家突然没了下文。”

    沈贝脸上一时狼狈一时愤恨，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舒意皱了皱眉：“我猜，你可能还得了些消息，觉得我有可能拿下代言人。所以你才想到这一招——一个穿山寨的艺人，绝对是各家品牌的黑名单。更别说J家这个副线品牌准备良久，第一次进驻内地，更不可能找一个刚刚才出过这种失误的人做代言人。”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沈贝。

    沈贝瞳孔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忽地呵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轻轻开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恶意：“但我觉得你真的很可笑。舒意，你太可笑了，你是站在什么角度对我说出这番话？”

    “退一万步，就算是我阴了你，又怎么样呢？我的手段再脏，脏得过你卖自己吗？”

    沈贝迫近一步，低声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J家新上任的中华区品牌总监，是沈晏川表哥的女朋友。”

    “你可真是抱了个好大腿。不如你教教我，你在床上究竟有什么好功夫？”

    “啪——”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休息室。

    舒意揉揉手腕，见沈贝捂着侧脸，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神情，冷然笑了：“怎么？没想过我会动手么？”

    “的确。”舒意点点头，“不该打你的，脏了我的手。”

    “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你不就是嫉妒吗？”

    “从以前，你就嫉妒我演了你想演的剧本，还拿了最佳女配。到现在，你口口声声瞧不起我抱了沈晏川大腿，其实呢？我看最想爬他床的人，是你吧？”

    说着说着，舒意也有点动气：“你自己思想龌龊，就要把所有人都拉到和你一样龌龊的水平线上羞辱吗？”

    “我以前还觉得，有你做对手也不错。可现在，想到我居然要和你这样的人一个咖位，争抢一类资源，我就觉得恶心。”

    她盯着沈贝愤恨扭曲的脸，一字一句道：“没错，我就是要抱沈晏川大腿，不光要抱，我还要借着他越走越高，让你们这些内心阴暗的人永远只能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咒骂。”

    该说的都说完了，舒意一秒都不想和沈贝待在一个房间。

    她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就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沈晏川？你怎么在这儿？”

    舒意有些心虚，脚下走快两步，迎了上去。

    他应该没听见吧？隔了这么远，墙体上还做了那么厚的吸音壁，应该听不见吧？

    沈晏川支起手臂，说道：“我来找你。”

    “走吧，”他将舒意的手肘搭在自己臂弯里，“带你见个人。”

    “艾芮嘉？”舒意试探着说出一个名字，有些不安，“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沈晏川顿了一下，恍然道：“你说网上那些消息？”

    舒意咬着唇，点头。

    “没事。”沈晏川安慰她，“只是去打个招呼，别担心。”

    甫一走进正厅，舒意就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停了片刻。

    只是很快，大家又正常地攀谈起来。

    沈晏川带着舒意，大喇喇走到一位干练女人面前，“艾姐。”

    他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舒意。舒意，这是艾芮嘉，你叫她艾姐就可以了。”

    舒意跟着叫了一声，站在一边，打量这位J家中华区品牌总监，沈晏川表哥的女朋友。

    她穿了一套剪裁利落的乳白色连体阔腿裤，齐肩的短发荡在颊边，整个人的造型清爽又干练，长得也是一副大气御姐范儿。

    “舒小姐，你今天穿得很漂亮。”艾芮嘉的目光在舒意身上转了一圈，夸赞到。

    舒意笑：“谢谢，艾姐你也是。”

    客套的商业互吹结束，艾芮嘉话音一转，扭过头去继续同沈晏川寒暄。

    舒意挂着笑，安静地待在一边。

    听说这位品牌总监脾气火爆，最看重设计，一向瞧不起那些抄袭过度借鉴的人。

    能看在沈晏川面子上不当场冷脸，估计已经是她最大的涵养了。

    “……舒小姐，我知道你来这儿是为什么。恕我直言，你恐怕并不适合我们品牌。”

    舒意眨眨眼，她只是分心想了想道歉声明发出去后网友的反应，怎么艾芮嘉忽然说起这个。

    “艾姐。”沈晏川在一边急急叫了声。

    “我不这么觉得。”舒意截断沈晏川的话，将早就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我认为，既然J家有意在内地发展副线品牌，那就一定是看准了当前内地不断崛起的新生代消费群体。”

    “诚然，品牌需要沉淀，可品牌也需要新鲜血液。尤其当下，攫取年轻消费者的注意力越来越难，品牌也亟需在社交媒体中找到新的曝光方式，维持自己形象同时挖掘潜在客户。”

    “从我打听到的消息来说，J家的副线品牌走得正是年轻化小众轻奢路线，而就我所知道的几位贵品牌有意接触的代言人，除了以往的考量外，粉丝基础，带货能力似乎也是一个重要标准。”

    “说句不客气的话，”舒意露出一个明艳的微笑，“我认为，这恰恰是我最适合你们的原因——

    “我会是未来几个月里最吸引眼球的人。”

    沈晏川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舒意身侧。

    这一刻的舒意，自信又闪耀。

    恍惚间，他又看见了六年前坐在小摊上，眼里亮着火焰，说自己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演员的那个光芒万丈的舒意。

    沈晏川心里一动，感觉心尖上痒痒地，好像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

    “是吗？”艾芮嘉听完，淡淡一笑，“舒小姐对自己很有自信。”

    咳，舒意面上还是一派胸有成竹，心里却在嘀咕：我不是对自己有自信，是对沈晏川有自信。

    沈贝说她抱沈晏川大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等节目播出，有沈晏川这么一尊大流量在身边蹲着，她就算什么都不做，恐怕也会红一把。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艾芮嘉端着酒杯，轻轻碰了碰舒意的，“看看舒小姐能不能成为那个，最吸引人眼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