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BG言情 > 成都,说爱烫嘴(出版书) > 第五章无法追回的爱 (1)

第五章无法追回的爱 (1)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1.无法抑制的疼

    窗外,暗香浮动,春天的芬芳弥漫进我的屋子,我看到太阳起起落落,往事,昔人,迅疾如泛黄电影般一幕幕溯回,时空逆转,仿佛又如当初,我和史良并排坐着,沉默。

    我说:“史良,你想哭,就哭吧,我可以借给你肩膀。” 那是他和杨小霞分别后一个月,我迫不及待慰藉他,成为替代品。

    现在,场景何其相似,只是心境在我们两人之间转换了。

    史良说:“漫漫,你想哭,就哭吧,我借给你肩膀。”

    我依偎到他的肩头。算是他还给我的吧,我现在确实需要这么一个肩膀,曾经因为爱得怯懦,从来没有轻易地在史良面前因为自己的不开心或者痛苦而哭,怕他烦,怕他不喜欢。

    现在,却毫无顾忌。

    史良用手揽过我。如果当初,史良选了我,就不会有现在,有现在这样的痛苦。这就是人生,没有如果,没有预期。我们面对的明天,永远是个未知数。

    况且,我更愿意有后来的际遇,我更愿意有方扬的出现。

    史良说:“漫漫。”他侧身扳正我的身体,为我擦拭眼泪。“如果当初,我看到你这样,我不会离开,懂吗?可是你却不哭,我以为你很坚强。”

    我不是坚强,我只是要强。

    史良告诉我如果当初我挽留他,能够让他知道我的痛苦,我们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至少,他不会那么快选择,他会用足够的时间考虑,他会知道他真爱的是谁!

    我冷笑,足够的时间?

    五年,五年都没有让你清楚明白吗?不是的,我到现在也没能确定你是因为对杨小霞失望才回头念我,还是因为本身爱我又想抛弃杨小霞。

    不过,史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我的生活已经和你无关。

    不论谁导致了这样的结局,它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我的话让史良难受,他说是的是的,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再选择我,我也知道你现在痛苦,你爱上了别的男人,这不是错!你也让我难过,但是,我还是愿意等你。我也不想看到你痛苦,你应该去找他,让他知道你的痛苦,你因为他感到的痛苦,真正爱你的男人,舍不得你掉眼泪,我只是,希望,如果你们真的不能再走回去,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闭上眼睛摇头,再走回去?走不回去我还有台阶下!老天待我真是不薄。

    我苦笑着拒绝,“史良,我和他已经回不去了,我们,也回不去了,明白吗?”

    史良垂头丧气,他拿了罐啤酒,递给我。

    “漫漫,你该学会争取,爱他,就让他知道,这不是耻辱,如果你能快乐,我愿意放你到他身边。”

    史良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起身面对着窗外,他的电话响了,史良看后却未接,我想应该是杨小霞的。

    争取?他让我争取。突然我想起肖淼说过的,说爱他会烫嘴呀?是的,肖淼也曾让我争取。想到肖淼,我的泪又决堤了。

    喝完几罐啤酒后,我告诉史良我困了,需要休息。

    史良离开前拿过我的手机,把他的号码设成快捷键,告诉我,有事情,就给他电话,出门的时候又说,如果愿意,没事情也可以打电话。

    我笑笑,对他招手,并示意关门。

    爱情,尊严,幸福。

    我的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方扬和我,我承认一直都是他爱我多一点,他能感觉到;他还有许多错觉,认为我并不爱他,起码比爱史良少。

    我想过澄清,可最终希望用时间说明问题,而且,爱也是要经过时间的磨砺,才会更芬芳,更醇厚的。

    或许,他在我并不热烈的回应里失望了,一份根基不牢,不见得有明天的感情,是不值得他去冒险的,可是,我爱方扬,我想澄清,不,是争取。

    在他决定离去的时候,在他不要我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有多痛。史良说,爱他就应该让他知道,我应该让他知道,就算他真要离去,我也该让他知道我爱他,让他知道,他曾经的付出,并不是单向。当然,他的决定,我也会完全尊重。

    毕竟,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可是,刘畅做的事情,我怎样去解释?他会相信我吗?还有那些成为证据的照片。

    或者说,他会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如果他拒绝我,我会不会无地自容,会不会痛入骨髓。

    挣扎,犹豫,手机被我无数次拿起来,又放下。

    伴随这一系列动作的,是一罐一罐的啤酒与眼泪。我发现了自己性格里懦弱的一面。

    也发现了,人在伤心的时候,很容易醉,醉得出现了幻觉。

    我以为方扬给我打电话了,迷糊地再次看向手机,屏幕却是黑的。

    一生气,我把电话扔到了脚边,沙发的另一头。

    醉意铺天盖地卷来,窗外又开始黑了,真想一头睡过去永远不再醒来。

    没有如愿,我断断续续睡到第二天,被史良的敲门声吵醒。他带来了早餐,看我一脸倦容和苍白,一地的啤酒罐子,史良有些难过,他拉我坐回沙发,放下食物又低头点上烟,“漫漫,你衣服也没换就睡了?”

    我“嗯”了声,然后不语,换了衣服也不见得能睡好。

    史良深情地看我,然后大口大口地吸烟,我也大口大口啃油条,喝豆浆。

    “我陪你去找他吧。”

    我摇头,问他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我找了房子,昨天忘记告诉你,房东让今天给话,去看看吧,就在这附近。”

    我问:“杨小霞帮着找的?”

    “不是。”

    那套房子我并不喜欢,虽然史良说环境很好。还在往小区走的时候我就打消了念头,太安静了,离街很远。肖淼死了,方扬也走了,如果再住得太安静,我就彻底陷入无声的寂寞里,最主要的是会感到恐惧。

    我变得脆弱,也胆怯。

    我是俗人,这样的变化是正常的。

    从那小区出来后史良陪着我漫无目的找了无数小区,最终没有结果。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让他回家,史良的电话响了几次,他并不接,我担心是杨小霞。

    做个眼中钉肉中刺那感觉并不好受,现在我已经是那么多人的敌人。李心姚、刘畅,很有可能,方扬也恨着我。杨小霞当然也恨着,我不想让她更恨我。

    另外一点,我也不愿意再和史良有任何瓜葛了。

    一切都结束了。

    吃完饭我就回家了,如果那还能算得上家的话。进门的时候看到沙发上的手机,才想起出了一整天门,居然没带上手机,不过,也不会有什么电话。

    春天里的成都黑得很早,窗外一点光线也没有。

    我把电视打开,听着嘈杂的声音进了浴室,还在脱衣服的时候电话响了,赶紧折回沙发,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有些陌生,接起来,听到女人的声音。

    是我们年前买的房子,被通知交余款,我才想起来我们还买了套房子。

    我快要把一切都遗忘了,如果真的能遗忘,那该多好。

    我应付了几声挂掉电话。这房子,我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我和方扬结束了,钱是他出的,已经付了百分之九十五,四十多万。

    正要扬手放回手机时,看到屏幕上有未接电话和短信,翻开,那熟悉的名字让我心跳加速。

    方扬,是方扬!时间是昨天晚上,也就是我喝得迷迷糊糊以为产生幻觉的时候,那不是幻觉!可为什么他响了两声就挂了,如果多响那么一下,我就会清醒过来,后来一早出门,也没顾得上看。

    短信的内容只有两个字,漫漫。我好像听到方扬叫出它们的声音。

    心跳加速,快要跳出胸腔,从来没有因为方扬的电话如此激动过,此时,除了激动还有委屈、难过和伤心,一丝希望在心中燃起。我按了拨话键,还没通又给挂掉。

    我想我应该和他见面,电话能说明什么?我应该去见他,史良说,如果他爱你,就舍不得让你流泪。

    我匆匆地又穿上衣服,跑到外面,天空开始下雨了,细细的,凉凉的,我的心却开始热起来。

    很顺利地打到了车。感谢上帝,让我倒霉了那么久,终于顺畅一回,那司机好像是专门过来接我的,我还没招手就开了过来,让我热泪盈眶。

    我告诉了他地址,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能在二十分钟赶到那里,我多加一百块。”

    司机飞也似的转上大道。

    夜晚空旷,一路畅通无阻,我一路紧张和不安,一路也燃起熊熊希望。

    越接近方扬的住所,心里越发不安和激动,我奔向的是一线希望,最后的希望,方扬最近的表现,也是挣扎,我没有好好珍惜,我反而把他推开了。人总爱犯错,老天给我机会挽救,方扬也给了我机会,他给了我电话。

    司机不肯拐进去,嫌倒车麻烦,多给了一百块也没让他生出热心,世态炎凉啊。

    下车的时候眼泪又要出来,我想我哭什么呢,方扬是爱我的,他一定会舍不得我,他那么爱我。

    雨开始大起来,我急促地向那扇大门跑去,房子里有灯光,方扬在家。

    可是,我摔倒了,很疼,很疼。无法抑制的疼。

    方扬的门前,停着一辆车,李心姚的车,那辆宝马。

    方扬那么爱我,却从来没有带我来过他的家,眼泪不受控制了,它始终没争气,还是掉了出来。

    很疼,是心。

    雨下得稀里哗啦,从我的发间,漫进脖子,把整个身体都打湿了,浑身都湿了。

    为什么?我要抬起头,我要倔犟地抬头!二楼巨大的落地玻璃,并没有拉上窗帘,室内很温暖吧,红色的灯光那么柔和,氤氲出浓浓爱意。

    赤裸着身体的女人,赤裸着身体的男人。就贴在玻璃上。

    女人的腿跨在男人腰间,两张嘴吻得异常狂烈,情欲横生,我看不见,看不见他们的脸,也不愿意看见。

    既然如此,方扬,你为什么要给我电话?

    我情愿,什么也没看见。

    2.没有以后了

    生命中流淌着一条宽阔汹涌的大河,河的两岸,是我和方扬。

    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他了。

    我也彻底病了,有些严重,史良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起不来了。我记不清那天是中午还是下午,只记得电话响了许多次,门也响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把我从梦魇中惊醒,可是我乏力得无法起身,连睁眼也觉得困难,光线都能把我刺痛,有油烟的味道从窗户弥漫进来,我感觉到强烈的恶心。

    史良让服务生开的门,他确定我在房间里,除了我近期杜绝出门的原因,他在门外听到了我手机的铃声。

    我虚弱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是方扬的。抱着我的男人一会儿变成史良,一会儿又变成方扬。

    我分不清。

    一片白晃晃的身影,有人给我量体温,一阵乱七八糟的动作,皮肤的某个地方被冰冷尖锐的东西扎入,说不出的感觉,整个身体却从那里开始麻木。

    轻飘飘的,我仿佛坠入了虚幻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看到史良,还有杨小霞。

    我谁也不想看到,闭上眼,把头别了过去,可是那两具纠缠着的身体又无比清晰地浮现,我只好张开眼。

    见我醒来,史良和杨小霞赶紧过来,医生也进来了。

    他们说我得了急性肺炎,史良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杨小霞应景地问:“还烧吗?”

    哦,我还发烧了!

    杨小霞一脸急切,“漫漫,你吓死我了!”她也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史良说:“好了,不烧就好了。”又问我,“哪儿不舒服吗?”

    我摇头。

    我吓死杨小霞了?这多可笑,我生个病就吓死她了?老天对我多好啊,让我爱着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却弥补给我一个杨小霞。

    这世道变得多快啊,有人的恋爱进展突飞猛进,有人的恩怨烟消云散,我简直跟不上节奏。

    医生让他们安静些,喧闹对病人不好。又捋了捋我手臂上的输液管小阀门,说还得再输一瓶,送来得不及时,这肺炎非常严重。

    强烈地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听见任何声音,不是怕喧闹,我只想静一静。

    还好史良的电话响了,接完后他为难地告诉我:“公司有事,得赶过去,”他说,“不过很快就可以回来。”

    我喑哑地告诉史良,“你去吧,也不用过来了。”

    旁边的杨小霞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内容,她也对史良说,“没事,我守着,你去,办完事赶紧过来。”

    史良并不应杨小霞,想了会儿,“我还是不去了。”

    我摆手,“史良,我想休息了,你去!”

    场景很尴尬,换以前,杨小霞肯定会宰了我,史良静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去了。”他让杨小霞记得通知护士换瓶子,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

    杨小霞点头,两个人之间的交流疏离而冷漠。

    这一切与我无关,虽然事实上可能有关,杨小霞在史良走后变了神态,我告诉她:“你也走吧,很感激你来看我。”

    杨小霞却不应,她冷冷地看我,美丽的脸蛋散发极力压抑的憎恨,我一直知道她其实是恨着我的。

    为了配合她,我在史良离开后才提出让她离去。

    她不离开,我也无法逼着她离开,既然她想做戏,我只能配合到底。

    我微微侧了身体,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直接地映入她的眼眶,冰凉的手保持原状不动。

    不一会儿我开始昏昏欲睡,胸口像被大石压着,黑暗里也觉得难以舒畅,半梦半醒间,我又陷入那场夜雨,那幅画面蓄意留在了我的脑海,深刻地折磨我!

    一滴一滴的水淋到我的身体,我无法躲避,它们像被注入了顽强的生命,奋力地渗透,钻入我的皮肤,挤压我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

    胸腔里突然爆发犹如被猛烈撞击后的钝重沉闷,我本能地惊惧起身,呼吸更加困难,眼前的杨小霞却冷静地对着我笑,她沉默着站在我的跟前。

    我张着嘴,手开始胡乱抓挠,眼前出现了点点繁星。

    杨小霞依然只是站着。

    最终,邻床的人慌乱叫了护士。看护士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要陷入黑暗,连听觉都濒临丧失。

    护士按住我,一边急速推紧输液管的阀门,一边厉声训斥,“为什么要动这阀门?这么快的速度,很容易出事!”

    杨小霞却轻缓地说:“漫漫,我想你输快点应该能好得快!”

    她的脸灿烂得像盛开的花朵。

    护士扭头瞪了一眼杨小霞,“你懂不懂常识!”

    心跳渐渐平复,我全身虚汗,扎着针头的地方鼓起了一个大包,我也对着杨小霞笑了,我叫她,“小霞,如果你觉得累,就回去吧。”

    我不恨她,我只是不想让她恨我恨得那么辛苦。

    杨小霞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出院的时候我极力想甩掉史良,我说已经好了,不需要他帮忙。

    在他赶到医院前,我已经办好手续,独自回了家。在医院的时候我做了决定,方扬买的房子,我再转手,把钱还给他。

    售楼员问我,“不需要再和男朋友商量商量?他不会有意见吧?”

    我想如果他有意见,可以直接改成他的名字,还没有备案,操作不会太烦琐。不过我不愿意再问他了,方扬现在缺钱,还钱给他,应该是比较妥当的方法,我对售楼员笑笑,“你替我转手吧,越快越好,合同我这两天送来。”

    林佳给了我电话,说房子找了几处,让我去看看。

    我拒绝,告诉林佳我准备离开成都。林佳问:“漫漫,你真准备走?”

    我说是。

    林佳问我具体的去向和离开的时间,我说不知道。

    我要离开成都,离开这里,到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看见这里狼藉的一切。

    遗忘,应该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结束和林佳的电话,我开始写辞职报告,我想朱主任等这份报告已经多时了吧。既然都厌恶我,我走就是了,何尝不可。

    从来没有写东西写得如此缓慢,不知道为什么,每落一个字,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好像我写完,成都就真的与我彻底诀别。可是,这不是道别信,更不是遗言!

    写完的时候发现自己饥肠辘辘,真好,我的身体有了正常的需求,它向我发出信号,我该下楼吃点东西了。

    最近的这段日子,我陷入了动物般单纯的作息,吃喝拉撒成了全部,可惜也是只瘟猪,居然还要折腾出点病痛。

    一下楼就看到史良,他要求和我一起去吃饭,我摇头,坚决抵制,“史良,你回家陪你老婆吧,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瓜葛了,好吗?就算我死在马路上,也请你避而远之,行吗?”

    史良的眼睛红了,虽然天色暗下来,我还是看到了他的忧伤。

    史良啊,我们早就完了,你已经把我丢弃了,你把我当做物品,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可是,我不是物品,懂吗?

    史良因为我的话流了眼泪,他一把抱过我,“对不起,对不起,漫漫。”他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机会?又有谁给过我机会,史良?方扬?没有人给过我机会,都是直接判决,我要报复吗?我在他怀里冷冷地说,“我们不会再有机会。”

    他手机响了,我挣开他。史良看了后挂掉,我看到屏幕上杨小霞三个字一晃而过。

    再次响起的时候我说:“你接吧,不要再伤女人的心了,男人应该知道,女人是经不起伤害的!”

    史良看着我,他再次挂掉电话,然后俯视我的眼睛,我把头别到一边,史良却用手转过我的脸,他语调缓慢地告诉我:“漫漫,为我,我要离婚;为了你,我更要离婚。方扬走了,都过去了,忘了他吧,就如当初忘了我一样,好吗?”

    虽然眼睛里充满泪水,我仍极力摇头,不,不,我一再地否决,不知道是不敢承认方扬的离去,还是在告诉史良他说的已经不可能。

    我抬起头,却不由自主愣住,史良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从天而降的杨小霞。

    她以一贯神出鬼没的方式出现,而她快要扭曲的脸告诉我,她听见了史良刚才说的话,她还看见了,史良搂着我。

    在史良顺着我眼光看过去的时候,杨小霞快速地过来推开了我,她又颠覆了最近辛苦表演得来的形象,用完好的那只手给了我重重的一巴掌,我没有躲,其实我还想再挨一掌来着,如果她另一只手是完好的话。

    她没能给我第二掌,史良拦腰挡了她准备再次冲上来的身体,两个人当街扭打起来,杨小霞开始诅咒我,不堪入耳的话从她嘴里源源放出。

    周围过往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在笑,我也笑了,笑得猖狂,笑得双眼泛泪花。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在所有人的目光里,那些陌生的眼睛,他们又看到了一个笑话,陆漫漫的笑话,比当初在西餐厅里还好笑。

    可是,没有了主角,没有了肖淼,如果她还在,不会看着我让杨小霞打耳光,她会替我还回去。

    也没有了方扬,连最后的抚慰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了!

    两天后我把辞职报告带到了报社,那里依然热火朝天,我却感觉恍若隔世。办完一切手续后,我坐到曾经的位置,前面是林佳的办公桌,她不在。

    我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拉开抽屉,清理杂七杂八的物品,把它们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到盒子里,钥匙扣、照片、笔、本子、充电器,零碎无用的我一股脑扔进垃圾桶。

    每一个动作,都让我疼痛,这些,都曾经是生活里的点滴,我抛弃它们了。

    在抽屉的尽头扒拉出一张皱巴巴的粉红小纸条,展开,眼泪即刻就涌出,商场的收款票据,三八妇女节那天方扬为我买的鞋。

    我看着单子良久地发呆,曾经的美好,变成了回忆。

    任何东西都会消逝,爱、恨、青春、痛苦。永恒是什么?永恒也只是谎言,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一切都将消亡。

    我擦了泪,对走来的朱主任露出笑脸。他问:“不再考虑考虑?”

    我摇头,在他复杂的目光里又低下头收拾,朱主任叹了口气,“我先把辞职报告给你留着,你的假期是一个月,一个月后再决定。”

    我再次对他笑着致谢,告诉他我即将离开成都。

    走出报社我打了车往武侯祠那边赶去,带着那份购房合同。出门前约了售楼员,签订转让协议和委托书。

    一路心里冰凉,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我就可以无牵无挂离开成都了。看着熟悉的街道,那些树,那些楼,让我的眼睛生疼。

    快到的时候,司机要求停靠一会儿下去取个东西,只要三分钟,他匆忙下车后回头对我说,我点头。

    迷茫地看向车窗外,精神恍惚。不远处的新楼,已经全部竣工,外墙也涂好了,下面三层是超市,方扬最后敲定要它,也是因为那个超市,他说妈以后买东西下楼就可以了,多方便。

    没有以后了。

    我的眼睛又开始模糊,鼻子堵得难受,肺炎过后,我的呼吸功能明显下降,一流泪就堵。

    眼睛清晰的一刻,我看到熟悉的车,方扬的车,里面有依稀熟悉的身影,从那栋小区里拐出来。心跳急速加快,正要仔细确认时,司机一下蹿了进来,我的视线本能转移过来。他说久等了,我说没,又把眼睛转过去。

    什么也没有。

    大白天也开始出现幻觉。

    签字的时候售楼员告诉我:“很快就能出手,因为没加价,而且你那套位置很好,不再考虑考虑?”

    我又摇头,她是第二个让我考虑的人,难道我考虑了,一切就能依旧?失去的就能回来?

    离开的时候我问出了心中疑惑的事情,也或者说是期望的事情,“那个,和我一起买房的那个男人来过?”

    售楼员的表情很奇怪,因为我没有用“男朋友”三个字,方扬和我,什么也不是了。

    “没有,我倒希望他能来,你自己就做主了?那房子很好的,要是以后后悔可别怪我哈。”

    果然是幻觉。

    3.超度失去了爱只剩下欲念的灵魂

    一晃到了四月中旬,天气彻底变暖,史良一如既往每天给我打电话,也每天抽空过来探望我。一切拒绝都是徒劳。为此我换来杨小霞每天做功课般的辱骂和威胁,她总说我会遭雷劈死,我会被车撞死,我迟早不得好死,在她心里似乎已经为我安排好无数种可怕可笑的生命归宿。

    老天很不给面子,我依然厚颜无耻地茁壮活着,一如既往地吃喝拉撒。

    杨小霞比我脆弱,我都还没疯,她就精神不正常了。

    史良也烦透了这样的烽烟四起,他铁了心要离婚,我不再奉劝。这样的女人,我也无法忍受,但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宗婚的宗旨,我保持了沉默。

    为了避免狭路相逢,一到史良下班时间,我就把自己发呆喝酒的地点换到了近处的酒吧。它每天下午三点就开始营业,很静的地方,有蜿蜒的一长段小巷,所以酒吧的客源不多,多为常客。关上手机,喝得头昏脑涨,喝到成都变得鸦雀无声,我才踩着蹒跚的步子回家。

    售楼处打来电话,说房子已经脱手,搁了电话我的心情异常沉闷,说不出的难受。房款要一个星期后到账,也就是说,一个星期后,我就可以走了。

    那天我很晚才去喝酒。因为下午和林佳一起吃饭,吃得像蜗牛搬家,相当慢,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心不在焉,吃完的时候惯性使然,我去了酒吧。

    人很少,本来那酒吧人就不多,只是那晚,更少。除了我,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寸头青年,背影很像方扬,像极了。虽然像得让我感觉那就是,我还是没让自己承认,因为,一是我最近老出现幻觉,最近看谁都像方扬;二是酒吧里灯光昏暗,昏暗里,大多男人都一样的,就如关上灯,大多女人都是一样的;三是这是最主要的,方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老板给我倒酒,他说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我笑笑,我们彼此都成了习惯。

    习惯也会消失,不久我就成了他的回忆,然后再成为空白,也就是消失了。

    那天我的废话超级多,逮住什么说什么,自己的难过、自己的无奈,还有悲伤,我说我爱的人都离开了,老板问我:“去哪儿了?”

    我愣住,是啊,他们去哪儿了?想了想,我告诉老板:“都见马克思去了。”

    我们都笑起来,老板说我在开玩笑吧。

    我本身就是生活开的大玩笑,我又严肃地告诉他:“没开玩笑,是真的。”

    我们的对话以我的“大姨妈”话题结束,我描述那些污浊不堪的东西,恶心的气味,低俗而恶毒的语言,让我有了快感,糟践自虐带来的快感,老板和旁边的男人饶有兴致地开始引导话题,性的话题。

    我却就此打住,抓了包对他们抛飞吻,摇晃地走出去。

    出门没两步就吐了,被自己恶心到了,吐得一塌糊涂,眼泪也跟着流出来,总算清空了自己。我起身迎着凉风回家,哼着小曲,哼了会儿,发现自己哼的是Crystal Gayle的曲子,《Ready for the Times to Get Better》,心又开始痛起来,Crystal告诉我,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巷子黑得完全看不到方向。我走得跌跌撞撞,这多像我的明天,也是这般黑,这般没有方向。眼泪模糊了双眼,它一直就在洗刷我,没停过。

    忽然,有巨大魁梧的身影在我面前闪了一下,我本能惊叫,可是还没有发完一个音符就被捂住了嘴,男人用凶狠的声音对我说:“别叫!”

    我在他的拖拽里奋力挣扎,有冰凉坚硬的东西抵在了我的脖子上,是刀!

    恐惧顷刻充斥全身,我开始战栗,我想问他是不是要钱,可是被他捂着的嘴只能咿唔地发出断续的声音,男人说的话却让我绝望,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他妈的叫什么,你没那么幸运!”

    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又有身影出现。我的眼睛刚刚适应黑暗,清晰地看到两个身体,扭打在一起,发出声响,我却发不出声音。持刀的人明显占了上风,很显然他比我们早习惯了黑暗,对这周遭的环境也很熟悉,在他捅向对方的时候我才惊叫起来,伴随的还有方扬的叫声,是的,是方扬,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男子夺路而逃,突发的危险让我全然清醒,我赶紧跑过去,嘴里结巴地叫着方扬的名字,慌乱地问他:“没事吧?你没事吧?”

    方扬叫我的名字,漫漫。

    我把方扬带回了家,他的手被划出了口子,却拒绝上医院。

    我们都沉默着不说话,为他包扎好伤口,我违抗自己的内心,让他走。我背转身的时候掉下了眼泪,我假意抽烟,顺手抹干自己的脸,“方扬,早点回去吧。”

    方扬并没有起身,他在身后问我:“你恨我?”

    我恨吗?那不是恨,是矛盾,我的眼前又出现那两具身体,我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怕自己哭出声来,我踱步到阳台,对着苍穹。

    我想起那天的短信和电话,于是问:“既然都分开了,为何还要联系我?”

    我实在不明白,他做好了选择,却又要给我虚幻的希望,这是男人特有的自私吗?我一直认为,方扬是真男人,顶天立地,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会拖泥带水。

    他何止拖泥带水!

    可是我真希望他斩钉截铁吗?

    方扬轻轻地唤我,那饱含温情的腔调,让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说:“漫漫,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哪怕只是无声的电话,你知道。其实我要的不是解释,你和刘畅,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然后我给你短信,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回应。”

    眼泪夺眶而出,就因为我没有及时回应,方扬就和别人上了床,何况,他们不是早就决定结婚了吗?

    我转身看他,泪眼婆娑,方扬起身走到我面前,定定地看我,他的眼睛也有些潮湿了。

    “方扬,你走吧。”

    方扬急速搂紧我转过去的身体,哽咽地说:“漫漫,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这样对我?我怕你没听见短信,就给你拨了电话,你还是不理我,第二天早上我过来,却看到史良给你买了早餐上来,然后你们一起出来。我绝望了!”他说。

    我听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像冰面裂开,疼痛涌来,眼泪无可阻挡地流淌。

    方扬,你何尝没让我绝望呢?

    我躲在方扬怀里哭到乏力,他也哭了,我们的眼泪默默无声坠落。

    那一夜,方扬没有离去。我们做了通宵的爱,疯狂而绝望,混着泪水,夹着伤痛。为彼此超度——超度失去了爱只剩下欲念的灵魂。

    天明,方扬无声穿好衣服,他一直背对着我,我们都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眼泪,我靠在床头抽烟,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熏得肺生疼。

    “我走了。”方扬低声地告诉我。

    门轻轻合上的时候我的眼泪重重砸下。

    方扬,真的走了。

    方扬说,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女孩子,少去喝酒,少走夜路。

    通常分手的男女,都是这样对话。

    从方扬走后,我眼睛都哭疼了,成都最近的阳光特别充足,到哪里都一片明媚,照得人头晕。

    售楼处打来电话,让两天后去取房款。

    看着熙攘的街头,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虚无。我想趁着还没离开,再随意逛逛吧,这个城市,承载了我多少回忆和快乐,以及痛苦。

    我就那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看着踩着拖鞋的妇人擦肩而过,羡慕她们脸上的慵懒表情,那是平淡生活让她们散发的淡然,没有痛苦和无奈的洗刷,或者已经是风雨过后的平静。

    若干年后,我应该就是那样。

    生活充满离奇,命运是注定的,谁的罪责,都不可逃脱!

    那个手包,我是在靠近玉林菜市场的时候看到的。一束激烈的太阳光线被疾驰而过的车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我微眯了一下眼,就看到对面弯身挑选水果的女人,肩头的包耸到背上。我的眼睛生生地开始疼,呼吸立时急促,胸腔里心脏强烈地搏动。

    肖淼,包,凶手。

    我哆嗦地掏出电话,越是慌乱脑袋越不清醒,拿出电话不知道该按哪一个数字。那个包,市面上不会有第二个,它是一年前做皮包生意的朋友手工特制送给我的,设计很简洁,虽然不特别,但是绝对没有第二个。用了一年,我肯定不会认错!

    110,我最终能想起的是这个号码,而且简短,可是通了后却没人接,真是匪夷所思!连110都不接我电话了!!手开始抖起来,我好怕自己激动得倒地,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

    刘畅,脑海里跳出这个名字。我快速地翻动通讯录,按了过去,我祈祷着,刘畅你可千万要接我电话啊,心里的声音似乎开始哽咽,终于,他接了,我却说不清楚话。刘畅很冷地问我:“有事吗?”对面的女人,已经要准备离开,费了好大劲儿我终于说:“刘畅,你,你赶紧过来,凶手,凶手……”声音断断续续得像垂暮老人。刘畅听清我的意图后,声音变得有力,他比我冷静,“漫漫,你不要走得太近,别挂电话,我马上过来。”

    我紧紧地跟着那女人,还好,她并没有发现我。

    刘畅他们赶到的时候我们刚刚走过一条街,毫无防备的女人被按倒在地。

    一个小时后,在近处的一家茶馆,抓获了嫌疑男人,一并抓获的,还有杨小霞。

    面对真相,我的眼泪铺天盖地,第一次爆发得像个泼妇。

    我不顾一切地要去扭打那蛇蝎女人,“这只是我和你的恩怨啊!杨小霞!你那么狠啊!买条命只花了五万块啊!是两条命啊!”一直的隐忍和谦让,在真相清晰明朗的时候,变成了刻骨的恨,我在心里把杨小霞千刀万剐了无数遍。

    她不是人,她是畜生!丑陋的畜生!

    缺了指头、心乌黑的畜生!天底下没有这么丑恶的女人!她简直就是畜生!

    4.Goodbye,my love

    案情毫无悬念。

    杨小霞买凶,并不是要杀我,她只想划花了我的脸,用她的话说,让我成为史良心里最丑陋的女人。歹徒却误杀了肖淼,洗劫了我家里的现金,并不多,还有那个手包,他居然没扔,送给了自己的女人用!杨小霞拒绝支付另外的五万块,因为杀错了人。

    肖淼死后,她也胆怯了,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那天史良说一定要和她离婚。她再起歹心,对一直纠缠着她的歹徒发出最后通牒,要那五万块可以,履行完协议,别说五万,十万块也给!

    两天前从酒吧出来,遇到的正是要再度行凶的男人。我碰触到他的疤痕,捂在我嘴上的手疤痕,原来是肖淼和他搏斗时留下的,通过他留在电梯间和现场的血液,案子很快就结了。

    我没想到杨小霞这么狠毒。她因为嫉妒,因为自己的狭隘,可以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她没有想过值不值得,没有想过她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后果、痛苦。她只想着让自己痛快。她是最低级的动物,做事不经大脑,都按本能干,可是,如果真没有思维,为何她可以为了钱向男人撅屁股?

    是的,我用了最恶毒的语言。曾经的恩怨,我可以不屑一顾,可是她对肖淼做的事,我没办法不记恨,没办法遗忘。也只有恶毒的语言能配得上她,她该为自己恶毒的行为付出代价,她应该痛苦,我要给她彻骨的痛苦。

    在公安局,我面对耷拉着头的那条母狗,是的,她就是一条狗,没有了嚣张气焰。

    我也没有了冲动,在我的心里,她已经被凌迟;等待她的,是现实里漫长的囚禁,而我,也该替肖淼在她心上剜上一刀,我要她带着痛苦度过在监狱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的手紧紧地拉过史良,母狗看着我们。我在她充满惊惧充满迷茫的目光里,慢慢地偎进史良怀里,像胆怯的孩子寻求安全的停靠,然后我看向她,眼神挑衅。她果然爆发了,从被抓住到送进局子里,她一直沉默,因为害怕,因为不知所措,现在,她知道自己一切都完了,包括她处心积虑守护的爱情。

    警察按住了她,我却挣开史良,走到她的跟前,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再也做不了我和史良的绊脚石了!”

    我拉着史良,他紧紧地回握着我。杨小霞的眼睛快要喷出火,血红血红的。我开始冷笑,笑得双眼潮湿,我告诉杨小霞,我们的婚礼,在她洗干净屁股蹲进去的那天,准时举行!

    春末的阳光已经很暖,它们穿透玻璃映射进来,铺洒在我的半个身体上。

    很暖很暖。

    转身的时候,我被炽烈的目光烫伤,一瞬间,我的血液倒流,方扬在我的面前,他一直看着我们,我却没有注意到。

    忧伤,疼痛,再然后冷漠,方扬的眼睛里有复杂的东西流转。他很快转移了目光,被史良握着的手变得无力,我似乎感觉到有泪水即将流淌。

    有人过来叫我,让我去录口供。我跟着那人从岿然不动的方扬身边走过,我听到他的呼吸,似乎也听到他心碎的声音。

    泪水在越过他的时候落下。

    三天后,我在售楼处取回了房款。然后给了方扬短信,隔了一天他告诉我,你留着!

    我拒绝,执意要给回他,我说:“如果你不方便见我,就发给我账号。”方扬却不再回短信。

    心凌厉地开始痛。

    我开始思考我的去向,北京?上海?深圳?在这些繁华的大都市,紧张的生活可以消磨我的悲伤,让我的思绪简单,也麻木。

    可最终我选择海南,方扬成长的地方,还因为我是在去海南的时候认识方扬的。

    用悼念的方式纪念爱情。不需要麻木,方扬对我的爱,值得我去记住,值得我去回忆,虽然已经消逝,我不该有怨言。

    海南是怎样的一片天空?听说终年炎热,没有冬天。我在那里短暂停留过,印象已经模糊,不久,它就会清晰起来。

    我很快就能呼吸到方扬曾呼吸过的空气,看到他目睹过的街道,人,或许还能认识他曾经的朋友。

    方扬,方扬,你离去了,我才知道你已经在我心里扎根,扎得那么深!

    虽然你已不再选择我。

    我心里一遍一遍地说,方扬,我爱你。

    我回家探望了母亲,她没有再问起方扬。或许方扬已经告诉她些什么,就如当初史良一样,妈妈的眼睛里盛满泪水,她和我一起站在父亲的坟头,沉默着。

    回去的时候妈妈问我:“非得走?”

    我点头,并对她说对不起。是的,我对不起母亲,我又一无所有,我还要让她继续担心我。

    可是这是无奈,是现实,尽管我内疚,但内疚改变不了现实。

    乘大巴离开的时候我的眼泪流得很汹涌,因为母亲一直站在车站口,一直盯着车。我坐在最后面的位置,看她单薄的身体,很孤独地一动不动,渐渐地远去,渐渐地变得模糊,最终消失。

    我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爱我的人,我让他们离我而去,我也离他们而去。

    车子飞速地开动。经过那些熟悉的路段,一路带给我回忆。我想起和方扬一起回家祭奠我的父亲,他对母亲的恭敬,还有他一起与我跪拜时的调侃,“你跪了就是我家的人了!想好再跪。”

    回程时那一场大雨,车里的激烈。

    一幕一幕都浮现在眼前,好像刚刚才发生。

    可是分明,它们都只是回忆了。

    林佳打来电话,问我何时起程?我说避开五一,五一完了再走。

    我低头开始写自己的小说。已经搁置了许久,我快要忘记前面的情节。我想,要不要在小说里为陆漫漫和方扬安排一个完美的结局?

    小说里可以没有遗憾,因为我可以扭转局面。

    真的能吗?那为什么我还是给肖淼安排了死亡?想到那张笑脸,手又变得僵硬,写不下一个字。

    窗外明亮,天气很好,最近的成都阴霾消退。

    我起身站到阳台外,为自己点上烟。白晃晃的阳光让我的眼睛难受,大概,我已经有三天没出门了,身体都快长霉了。

    屋子里手机响起,我知道是史良的。杨小霞入狱后,他彻底以轻松的方式呵护我,史良说,方扬已经走了,所以他不会放手。

    史良并不知道,我即将离开。

    我还是接了电话,告诉他我准备出门,所以不必过来,因为我不在家。

    史良问,到哪里去?

    我挂了电话。我想我该去看看肖淼。

    我是走路去的。

    站在肖淼坟前的时候,泪水又开始流了,我想,2008年,应该是我这辈子哭得最多的时间,这一年也是我生命中的断层,把我的人生划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模样。

    暮色中的肖淼对着我微笑。我蹲下,把一束蓝色鸢尾搁放在她的笑脸下,“婆娘,来看看你,我过几天要走了。”我给肖淼点了烟,也给自己点上,然后坐在那冰凉的地上。

    风轻轻地吹来,吹乱了我的头发,也风干了我的脸。

    这片坟地很安静,周围的松树呈现出深浓的颜色,给人压抑感。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我抬头,有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是刘畅,他也来看肖淼。

    其实刘畅每天都来。

    我叫他,刘畅很自然地应答,也叫我的名字。

    我们没有恨了,或者说,刘畅已经不恨我了,他对我说对不起。

    我笑着点头,让他帮我个忙,替我把那四十多万还给方扬。刘畅也点头,他说那件事,他对方扬解释过了。

    “我不明白,”刘畅说,“你们没有必要分开,他不可能娶李心姚的。”

    刘畅怎么会明白,感情是最复杂的东西,当事人都不见得能明白。

    五一,成都的人倾巢出动,史良给我电话,说希望一起到龙泉去玩。

    我说我已经在都江堰看水坝。

    怕史良找上门,我拎了包下楼,准备随意找个喝茶的地方打发时间。那天受到节庆气氛的感染,我穿了长长的白色春装裙,外面套了淡蓝的小开衫。

    镜子里的女人终于美丽起来,淡雅如初,看不到伤痕。

    外面的街道比平时人多些,一片朝气蓬勃,我走下人行道,刚绕到马路上就有车靠过来,我整个人怔住。车里坐着的,是方扬,他冷峻的脸并没有看我,只是平静地说了两个字,“上车。”

    我怔了片刻就顺从地上车,却坐在后面。

    车子在人潮里艰难前进,又在宽广的大道疾速奔驰。往事和悲伤一点一点在心头涌动,方扬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车子里Crystal的声音悠扬,她的声音撞击着我。

    快一年了,方扬没有换这首歌。

    我怕自己掉眼泪,于是我把视线转到外面。可是没用,我最终哭了,无声地,那些液体一颗一颗砸在我的手背上。

    我们到了龙泉,车子一停住我就赶紧下车,方扬也下来了,他走过来一把搂住我,轻轻地唤我的名字,漫漫。

    然而他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紧紧地拥抱我。

    我想我的心彻底碎了。

    那片枇杷林,那条河,那一阵狗吠,那一地撒落的枇杷。

    它们又回来了,历历在目,还有方扬碰触在我脚尖的温度。

    那夜的月亮,那是我和方扬的开始。

    它们回来了,可是它们也远去了。

    方扬带我到农家里吃饭,他一直喝着酒,不停地给我夹菜,我低头大口大口地吃,混着自己的泪水。

    为什么爱着的时候,也会这么痛?

    方扬的眼睛一直是潮湿的,我多想问他:“哥哥,你也疼吗?”

    我们却没有说任何话,吃完饭方扬把我送回去,下车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档案袋,告诉我说:“漫漫,珍重。”

    然后方扬头也不回地驱车离去。

    我在泪眼模糊中目送他的车,直到消失。

    Goodbye,my love。

    打开档案袋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因为回到家后我想起那四十多万还没还给方扬,匆忙赶出去,才发现自己最近愚钝得可以,我应该直接打电话。

    他的电话却一直关机。

    我只好去找刘畅,他却在忙事情,到他忙完见我,已经很晚了。我觉得疲倦,很疲倦,把钱给刘畅后就回家蒙头大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我瞅到沙发上的档案袋,想起方扬,才手忙脚乱拆开,一本购房合同掉了出来,还有一张保险单。

    方扬的人身意外保险单,受益人那栏写着我的名字!

    他把房子再买回来了!上面依然是陆漫漫的名字,应该说,房子压根没转过手,他和售楼员联合骗了我!

    方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眼泪滴到那张保单上,让我即刻惊觉,他为什么要保这么大一单保险,还写了我的名字?

    我开始打电话,从昨天他开车离开后电话就一直不通了,他是故意的吗?为了和我彻底断掉?

    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快速穿了衣服出门。

    车子开得飞快,可是我心里依然觉得慢,我不停地催着司机,我说你快点吧,你快点吧。

    司机在我的催促下很快就赶到了方扬家,我匆忙跑去,看到曾经相似的场景,大门是紧锁着的。

    方扬到哪里去了?他到哪里去了?

    他真的要消失了吗?

    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想起刘畅,刘畅应该知道方扬的去向。

    刘畅确实知道方扬的去向,他一直都知道,包括方扬这两年的所有动向,都在他们预料以及谋划和努力当中。

    在我的面前,刘畅丢下了一个鼓鼓的信封,他沉默地抽完一支烟后告诉我:“漫漫,你负了方扬!”

    我负了方扬,我却不知,泪水蔓延。

    心很疼,可是我知道,有个人的心,更疼。我负了方扬,我却不知道。我在一片模糊中看完方扬的信,感觉自己接近窒息。方扬,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回来和我再续情缘,回来听我说——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方扬,不要再猜忌,我爱的就是你!

    那片纸湿了。我责骂自己,陆漫漫,你真混蛋!

    5.为了爱你,把尊严也丢了

    方扬的字很刚劲,一笔一画透着力度,我能想象他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是多么绝望和悲伤,有些地方,明显的没有及时提起笔尖,浸出很深的印子。

    漫漫:

    我爱你,虽然知道你已经找回自己的爱,我不该对你说这三个字。

    可是,如果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原谅这样的自私,只因为我爱你,以后,不会有机会了,就算我安然无事,也不会打扰你,看到你幸福,我已经很满足。

    爱,不是占有,我拥有过你,真的满足了,看到你和史良终成眷属,也放心了。

    一直对你隐瞒了太多事情,一来你是女人,男人不该让女人太担心,二来我所做的事情不能曝光。

    还记得我肚子上的疤痕吗?你一直都想知道,我却不告诉你,因为它也是我心里的伤痕,注定了一辈子存在,就如你一样,是我生命里的烙印,只不过你是甜蜜的回忆,而它是不堪的往事。

    当初李耀祖以我母亲为要挟,控制我,母亲的自杀让我脱离他的掌控。我无法遗忘这样的仇恨,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疯了般去报复,可是,你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一切只是徒劳。那条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我在他身边两年,他知道我心中有仇恨,也不敢轻易用我。而这两年,收集的证据也不足扳倒他,我一直活得压抑。直到遇见你,我的生活变了,除了仇恨,除了事业,每天脑海里都是你。我知道自己在爱了,生命里有了新的希望,你成为我的所有,你是我的幸福。也知道,你或许,并不能给我回应,因为,在我之前,你已经把心交给别人,看你为那个男人流泪,我很难过,为你,也为我自己。

    爱是难以克制的东西,我依然爱你,哪怕你不爱我。我不后悔,老天给我机会遇见你,已经是厚待,我只怪在那有限的时间里没有更好地爱你,呵护你;我让你哭了,给你伤痕——原谅我,爱情是把双刃剑,我本意只想爱你。

    一切都结束了,我失去了你,也赢得了机会。李耀祖以为扼住了我的脖子,我怎么能让他看出来呢?只好满足他自以为是的控制。如果他知道我没有经济危机,那么很可能,你就会是他控制我的最后一枚棋子。对李心姚,我承认这件事情做得龌龊,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一丁点可能也不允许。我无法想象如果你出事了我会怎样,我能做的,只是让他以为我完全陷入经济上的困顿,他没必要再用你作为棋子。和李心姚在一起,也只是让他感觉到我们缘分已尽,我可以为了事业丢弃你选择李心姚,成为他的女婿,他会更放心。

    漫漫,除了你,我没有爱过别人。

    我又让你流泪了,是吗?如果是,请原谅我,原谅我不知该怎样让你幸福。或许,在史良身边,你的笑容会变得多起来,祝福你,宝贝。

    方扬

    一切都清晰了,我心里顿时伤痛泛滥,变得难以抑制。

    我问沉默着的刘畅,方扬,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刘畅的答案让我绝望,如果行动失败,方扬不可能有机会回来。

    那成功的机会呢?刘畅给不出答案。

    “如果方扬能顺利及时和那边接上头又不暴露目标,警方才能当场截获,才能一并端掉李耀祖和他的源头,部署的环节有一个地方没衔接好,方扬都……”

    我不愿意去想后果。没有后果,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方扬只是按计划做事,最终的结果肯定也是他们计划好的。

    突然间我变得无力,可是我依然疯了般抓着刘畅,让他告诉我方扬没事,他没事!我向刘畅大吼:“你说啊,他没事!”

    刘畅使劲地握住我的手腕,“漫漫,你冷静点,他没事,会没事的!”

    刘畅告诉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方扬那天和我分别后就离开了成都,如无意外,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有结果。

    结果是什么?他回来?他不回来?

    我睁着眼睛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一辈子,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让我揪心和不安,我等待的,是我的爱,我的希望。

    我无声地呐喊,方扬,我爱你!

    我要你回来!

    二十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时针分针双双指到“12”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给刘畅拨去电话,听着刘畅的呼吸我却忘记了张口,或许,我也害怕张口,我只听见自己刷刷掉下的眼泪,砸到电话机上,砸在我自己的手上。

    那端的刘畅却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他的冷静几欲把我带入绝望。

    “漫漫,”他叫我。

    我的鼻腔困难地“嗯”了声,“方扬回来了吗?”我问。

    一阵沉默,我心里祈求刘畅不要那么快给我答案。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想我没那么坚强去接受。可是我也矛盾地急切等待,等待他告诉我方扬回来了。

    “你去买报纸看吧。”刘畅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响,刘畅让我看报纸,他是什么意思?他回答那几个字就那么艰难吗?还是,他也无法亲口告诉我噩耗?

    是噩耗吗?不是的!不是的!

    在我的心里,方扬应该是坚不可摧的!我来不及穿衣服和鞋,赤着脚往外跑。到门口,手机响了,是林佳,我的心急速地沉到深海,她在报社,那么,她接到了第一线消息?

    林佳第一句话也是,“快看报纸!”

    我无法等待,边跑边问:“是方扬吗?”

    “应该是,没署具体名字,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李心姚一家都上了报纸!”

    林佳挂上电话也没告诉我方扬的确切消息!我心急火燎地到楼下的报刊亭,因为慌乱,钱没付就跑了,那大娘扯长脖子叫了我几声才把钱要回去。

    报纸上没有方扬的照片和名字,可是我知道说的是他!

    大致意思就是方扬配合警方卧底几年,最终于昨日凌晨彻底扳倒某西南地区的大毒枭。整整一长篇的报道,但我在洋洋洒洒几千字里没找出方扬接下来的消息。不过,可以知道的是,他安然脱险了。

    方扬在哪里?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无休止地恳求刘畅,让他联系方扬,我有话没对他说。是的,我还没告诉方扬,我爱他,真的爱他!

    “漫漫,”刘畅叫我,“不是不帮你,我也联系不上他。”

    我想,方扬已经绝望了,他连让我解释的机会也懒得给了。

    他平安就好!

    好想亲口告诉方扬:“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

    最终,我打消离开成都的念头。

    我告诉朱主任,可以的话,再给我一个月,我要复职。我想用一个月的时间,找遍四川的每个角落,找方扬可能去的地方,找不到,我就等他。

    我要大海捞针。因为,方扬还没有听到我说:“我爱你”!

    真的是大海捞针。方扬家的大门,已经有了灰尘,他一直不曾回来。我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那片枇杷林,我已经去了无数次,央求那些农家乐的老板,如果,如果看到方扬,请转告他,有个叫陆漫漫的女人,在找他,在等他!

    他们都莫名其妙地问我:“谁是方扬?谁是陆漫漫?”

    是啊,谁是方扬,谁是陆漫漫?

    我只好在那些树上缠上小布条,上面写满我要说的话,“方扬,我爱你!陆漫漫等你回来!”

    我相信,他会看到的,我们是从这里开始的,他会看到。

    报社开辟了一方豆腐块大小的专栏给我,林佳说方扬爱你,就会关注你的生活,你为这份报纸工作,保不准哪天,他就看到了。

    我热泪盈眶,突然发觉自己一直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林佳、朱主任,其实他们人挺好的。

    方扬说我像孩子。我真的像孩子,我连辨别人的基本能力都欠缺。

    我妈打来电话,问我,不走了?

    不走了!我告诉我妈,我要嫁给方扬了!

    我妈在电话那端显得激动,也很高兴,“方扬是个好孩子,漫漫,你要好好珍惜啊!”挂前又问我,“时间定了吗?”

    眼泪因为这个问题又涌了出来,时间?我想如果方扬真的决意离去,我能在这样的漫漫无期里熬多久?

    我无声地挂了我妈的电话,方扬回来,我才能嫁给他!这个时间,是个未知数。

    6.一切,消失!

    5月12日,我坐在开往九寨沟的大巴上,窗外的天色变幻莫测,乌云时时掠过,车子慢悠悠地晃荡前进,刚到都江堰境内,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车子强烈地晃动起来。

    所有人爆发出恐惧的惊叫!

    地震了!车子的前方,猛然裂开了一条巨隙,咫尺之遥!如果车子再前进十米,那么很可能,整车的人都将翻到侧旁的大河里!

    司机很及时地刹住了车,车子里立刻变成了沸腾的水,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往外挤。山在动,地在摇,我们被恐惧惊吓住了,大家无助地聚集在一起。

    好一阵,世界终于平复了下来,天空开始下雨,我听到有人爆发出哭声,然后,大家都反应过来,开始慌乱地给亲人打电话。

    我突然想起我妈,也想起方扬,手忙脚乱地往家里打去。

    老家那边灾情并不严重,电话还通着,我妈说:“没事,看你急得,房子都还立着。”

    我急速挂上电话,拨了方扬的号码,即使我知道那已经停机。我已经要崩溃,旁边有其他郊县亲人的人获得消息,有些地方,伤亡惨重。

    而我并不知道方扬现在在哪里!

    泪水混杂着雨水仓皇流下,我颤抖地一遍一遍拨那没有响应的号码。

    内心的恐惧越来越甚,因为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我开始颤抖,抖得厉害。我的双眼模糊,他在哪里?方扬到底在哪里?我听见自己一遍一遍地问,可是却没有人给我答案。

    如果遗落是爱情的最终方式,那为什么要用这么多痛苦和无助来作铺垫。为什么?

    方扬!就算你执意选择离开,也该知道我是爱你的!这不是你的权利,是我的!

    雨滴渐渐变小,我颓唐而机械地拨着电话,有人向我走来,递上一支烟,“没事的,别害怕。”他说。磁性的男性嗓音让我抬起头来,明朗的微笑!第一次见到方扬时他就这样笑着,我恍惚地望着他,“什么?”

    他把衣服披在我的身上,走开了!我拿着烟,脑子中回旋着和方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微笑,洁白的牙齿,衣服……

    漫漫,我爱你!

    这是方扬对我说的话,方扬爱我!所以,我要找到他!告诉他,“我也爱你,方扬!”

    这场灾难全国震惊。

    我的家乡受到重创,满目疮痍,许多人失去了生命和家园,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我回到了报社,和大家一起共度这艰难的时刻,我和林佳都申请到北川重灾区做支援。说实话,那段时间我没有尽到一个记者的职责,林佳也是,包括同去的所有同事。我们都没能采访到任何煽情的话语,捕捉到那些感人的画面,我相信在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从救命的时间里挤出作秀的空隙,或许因为我们缓慢了哪怕一秒,一个生命就会流逝掉。我也好怕某一个时刻,我用手刨出的会是那具熟悉的身体,林佳一直安慰我说不会的,我说为什么这样肯定,林佳说是直觉!

    主任打来电话,说我前段时间参赛的新闻作品获奖了。我应付着和主任客套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想这些浮华的事情。在回成都的前一天,我和林佳还差点壮烈牺牲。那是正午过后,当时的救援地点是在高处,林佳给大家发干粮和水,然后突然就发生了余震。我看林佳站的位置有龟裂的痕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身后所有人都大叫起来,就在我使劲推开林佳的时候,我们身后的地面塌下去了一大块。

    回成都后才得知,有人记录了那次事件,并且刊登了一幅大大的照片。别人并不知道我和林佳的关系,以为那只是一次见义勇为,其中也有提及我的职业,乃至我的新近动态,当然也包括我的获奖作品。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对我私人感情的歪曲,说是我忍着相恋多年的男友在灾难中失踪的巨大悲痛奔赴现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后来想想除了报社自己炒作还能有谁,某某报社的记者某某某,这样的炒作真让人不齿!地震过后,有好几家报社就跟我联系上,开的报酬比较丰厚,我一一拒绝了他们的邀请,除了成都,我哪里也不去!

    而方扬被我搁在了心底,我想等我忙完了,我还是要继续寻找方扬,他应该没事。方扬顶天立地,他不会有事!

    日子又恢复到从前,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心境,不再急躁,也不再悲伤,我坚信方扬会回来,他只是累了倦了伤了,他躲起来疗伤,伤好了,他就回来了。

    不久后,我知道,我太天真!理想和现实总是千差万别。

    我忽视了李心姚的存在。

    林佳为我找了新的住所,在报社附近。搬进去的第一天我极力打造新居,企图把房间装扮成曾经的样子。我想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因为思念着方扬,摆好他用过的牙刷、手帕,还有衣服。我瘫在沙发上,当眼泪来临时,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